“那当然了，小雨，我对天和你发誓，这一辈子不管生老病死我都这么喜欢你爱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这是古来强在VCD里看香港片学来的。
那时候的棋盘县很少有人家有VCD。
盖头里，小雨咯咯的笑。
“油嘴滑舌的，那你可不许后悔”
“能和你过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哪辈子修来的福，我不后悔。”
说着古来强伸手要掀盖头。
突然，一阵风把门吹开了。
张小雨问“是谁？”
古来强走过去看了看，说“没人，是风刮的。”
然后他锁上了门。
古来强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庄重而缓慢的掀起了小雨的盖头…
他为这一刻都好几晚睡不着觉了。
他想过很多种关于这一刻的浪漫桥段，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红红的盖头下面是一个满脸刀疤，皱纹迭起的老太太！刚才闻到的那股霉味就是从那蓬乱的白发里散发出来的。
老太太像是死了很久的人，脸色青紫，眼神邪恶。
古来强吓的睁大了眼睛颤抖的问“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老太太细声慢语地说“我是你心爱的小雨啊，你刚才不是还说要爱我一辈子吗？到我老了也是你的心肝宝贝，我现在就老了，咱俩快洞房吧”
老太太阴森恐怖地笑个不停。
古来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想狠狠地踹这鬼一样的老太太一脚。
这时，从老太太的身后慢慢涌起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个黑影慢慢抬起脸，那是一个绿毛的怪物，凸凹不平的脸上布满了浅色的绿毛，嘴大的像要裂开一样，七孔都缓慢的流着血。
古来强张大了嘴，想喊什么却没喊出来，他吓的睁大了眼睛，眼珠仿佛快要跳出来一般。
古来强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老太太阴森的笑了笑。
但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鬼呀！”
满院子回荡着尖叫声。
突然，天空一声炸雷，劈开了古家院里的一颗老树…
壹
古来强的父亲叫古忠宝，是棋盘县有名的猪肉贩子，他长的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
他每天起早带人去乡下收猪，然后回棋盘县杀了分给各个卖肉的，几乎每家棋盘县卖肉的卖的都是古忠宝的猪肉。
古忠宝很有钱。
张富贵却很穷。
不然张富贵也不会把女儿嫁给古来强。
本来这桩婚事小雨是不愿意的。
张富贵是穷怕了，在小雨还小时，她妈就和城南一个木匠跑了。
扔下他们爷三个。
小雨还有个哥哥叫张忠，大她五岁。
张富贵不想让小雨这么受穷一辈子。
张小雨今年二十岁，生的俊俏可爱，美丽动人。那白嫩的皮肤简直吹弹可破，这和小雨的身份有点不搭配。
小雨生了个公主的美貌。
但却是个丫鬟命。
小雨不太爱说话，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全棋盘县的小伙都想娶小雨。
还是包括我，虽然我那时还小。
古来强和张小雨其实很般配。
古来强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二十三岁，小伙长得也英俊而且家里还特别有钱。
但街头巷尾都知道，小雨和徐莫这俩孩子早就好上了。
徐莫是小雨的邻居，他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徐莫很瘦，但模样特别的精神，有点像那个年代的电影明星。
徐莫是个孤儿。
是徐胖子有次出门办事在野外的小路旁捡回来的。
徐胖子是个厨师。
当时连个包他的被褥都没有，一个瘦弱的婴儿孤零零的躺在草堆里。
初秋的天凉飕飕的，徐胖子老婆死的早，也没留下个孩子。
徐胖子就捡了回来。
前些年徐胖子脑血栓死了，就剩下徐莫孤零零的一个人。
古来强和小雨结婚的前几天，徐莫离开了棋盘县。
张富贵就是嫌徐莫穷才把小雨嫁给了古来强。
县***的人很快就赶到了案发现场。


就是古来强的洞房。
新房外被雷劈成两半的老树静静的躺在地上。
它全身湿淋淋的还冒着烟。
炸雷把老树劈着了火，被古家的人给扑灭了。
转眼间，洞房变成了凶宅。
**在现场发现了几绺白头发，三个人的脚印，除了张小雨和古来强的，另一个是古忠宝的脚印。
但那双鞋前几天莫名的丢了。
显然是蓄谋已久。
**只看了几眼古来强的尸体，就当场宣布古来强是被吓死的。
然后急匆匆的就走了。
据说，城西有条疯狗满大街的咬人。
古忠宝和老伴抱着古来强的尸体失声痛哭。
有上前围观的邻居看见古来强的眼角都裂开了，眼睛瞪得溜圆，像要瞪出来似的，像是在惊恐的看着什么。
小雨被吓昏了，醒来后有些神智不清。
整天疯疯癫癫的。
小雨被吓疯了。
本来古家想要回给张家的彩礼钱，但因为小雨疯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案子也因为没有其他线索而慢慢被人遗忘。
后来，**和大夫都问过张小雨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张小雨都喃喃的说：“屋里有个鬼”
贰
有一个老头。
他老伴死了，很突然。
老头很伤心。
相扶了一辈突然离开，老头有点难以接受。
可没过几天，老伴又回来了。
老头吓坏了，问她是人还是鬼，因为那天他亲眼看见儿女们把老伴埋进了土里。
老伴说她根本没死，是块肉噎嗓子里了，儿女们给钉棺材的时候一震，就咽下去了，这才从棺材里爬出来回了家。
但老伴说别告诉儿女们，怕吓到他们。
老头又回到从前的幸福日子里了，每天和老伴买菜、遛弯、唠嗑。
有一天，儿女们领着好多穿白大褂的人把老头给带走了。
老头问干啥，儿子说“爸，你疯了，我们带你去精神病院”
老头又问：“谁说我疯了？”
儿子说：“邻居说的，他们说你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还有说有笑的”
老头说：“你妈回来了，怕吓着你们不让我和你们说，再说是哪个邻居这么爱多管闲事啊？”
儿子说：“隔壁李大爷”
老头急了，说：“净扯淡，那老李都死多少年了”
县医院的神经科里。
徐莫听完了问张大夫“这是故事？是怎么回事？”
张大夫说“不是故事，是真事，这老头就在我们医院里，我经常和他聊天。在我看来他很正常，很幸福！每天和老伴在一起。”
徐莫问：“你看见他老伴了？”
张大夫说：“没有，我看不见。但我不否认。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太奇妙了，而人又太固执，自己不知道的事就认准了是假的是迷信。你说空气里那么多物质谁看到了？你看见氧气和二氧化碳长啥样了？但是你不能说它不存在。我是学医的，我相信科学，但是我的大学教授就告诉过我，科学在面对未知时，是很无力很愚蠢的，有很多事物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但人们就是爱愚昧的否定”
“你是说鬼？”
“鬼魂只是一部分，现实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的事物了”
“那你觉得那老头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是他和他的儿女们分别看见了平行存在的两个空间的人或物，为什么就要否定别人的看法呢？我们生活的世界有很多个空间，就是大家常说的三维空间，四维空间，五维空间，甚至是九十九，一百维空间，只是人们对这类事物掌握的几乎为零，所以就否认了”
“那我爱人这情况有希望治好吗？”
“你爱人只是普通的精神紊乱，只要坚持吃药就没什么大问题。还有你就知道你爱人说的都是假的吗？”
徐莫无言以对。
徐莫走出了精神科。
徐莫回头看了看那个张大夫，突然觉得张大夫很可怕。
徐莫觉得他才是个真正的疯子。
徐莫去幼儿园接回了绵绵，拎着一大袋刚在医院给小雨开的药。
家里小雨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徐莫和小雨住在棋盘县的城南，姚家胡同。
胡同里两排齐刷刷的平房。
徐莫家在最中间。
徐莫和小雨原来的家动迁盖成了小广场。
这房子是县里动迁给的补偿。
一大屋一小屋。
徐莫和小雨住大屋。
绵绵睡小屋。
还有个巴掌大的地方用来做饭。
绵绵上学的幼儿园离姚家胡同很近。
徐莫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虽然日子过的很苦，但却很幸福。
他终于能和小雨在一起了。
那年徐莫知道张富贵把小雨嫁给古来强以后，伤心欲绝。
他匆匆的离开了棋盘县。
他无法忍受小雨成为别人的媳妇。
但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古来强能给小雨的，自己却给不了。
所以，徐莫选择了离开。
当他听说了古来强出事的消息后就又赶了回来。
那时，全县都说小雨命硬克夫，古来强是小雨克死。
唾沫星子淹死人。
所以当徐莫和张富贵提出要娶小雨时，张富贵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也没法照顾疯姑娘一辈子。
那天徐莫第一次走进小雨的屋子，小雨正坐在床边数手指。
徐莫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带着哭腔说：“小雨，是我，你的徐小葱”
这是小雨小时候给徐莫起的小名，小时候小雨觉得徐莫瘦得像根小葱。
小雨直直的看着徐莫，眼睛里噙满了泪花，扑到了徐莫的怀里。
很快，徐莫和小雨结婚了。
没办什么酒宴，只是家里人在一起吃了顿饭。
在徐莫的精心照顾下小雨的精神状况好了很多，婚后不久他俩有了女儿绵绵。
这晚，徐莫哄睡了绵绵，两个人躺在被窝里闲聊天。
徐莫问：“小雨，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在哪吗？”
小雨说：“在我家门口吧”
徐莫说：“那是我家门口”
小雨说“还嘴硬，你家那个时穷的有门吗？还你家门口”
徐莫笑了笑说：“没有，那时我家院子就两排土墙”
小雨也笑了说：“是一排土墙，另一排是我家砌的”
徐莫笑的更开心了“对，我记得第一次和你说话好像就是为了抢门口那块地盘，你小时候长的就那么带劲了”
小雨也笑的更开心了，说：“带劲有啥用，你不到底给我撵我家门里玩去了吗”
徐莫说：“那时不是小嘛，不知道你有这么好”
小雨说：“那后来你知道了？三天两头给我烤苞米吃，吃的我看见苞米都够了”
徐莫傻笑。
小雨继续说“后来你天天脸上有伤，是怎么弄的？”
徐莫还是傻笑。
小雨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附近的男孩谁说喜欢我你就和谁打架，是不是？”
在徐莫耳里，小雨的声音像铜铃般清脆动听。
徐莫愿意这么听她说一辈子。
小雨继续说她俩小时候的趣事。
徐莫还是继续笑，笑的脸都变了形，笑出了眼泪，最后干脆哭了起来。
小雨说“徐莫，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徐莫没说话，他哭的很伤心。
小雨说的根本不是他俩的童年！
这几年小雨在外人看来根本没病，吃饭，说话，唠嗑，工作，都很正常。
只有徐莫知道，小雨像是被换了个人一样。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可是现在小雨说的往事，完全不是徐莫和她一起经历过的。
而且小雨的举动越来越古怪。
有一次。
夜里，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徐莫在睡梦中被吵醒了。
是小雨在挠后背。
小雨不知道徐莫醒了，边挠边问：“是这吗？舒服多了吧”
停了一会，小雨又说：“好了没？我都挠累了”
徐莫突然问：“你在和谁说话？”
小雨回过头。
借着月光徐莫感觉小雨的脸似乎有点扭曲，而后背已经被小雨挠成一道道血条子。
小雨笑了笑然后一下就睡着了。
又一个夜里，雨还是不小。
徐莫夜里被小雨叫醒了。


徐莫问绵绵“这鸽子是哪来的？”
绵绵奶声奶气的说：“是幼儿园旁边买的，我好喜欢，妈妈就买给我了”
徐莫抱起绵绵亲了一口，说：“现在的人想钱都想疯了，爸爸见过给小鸡染了色卖的，还没见过把鸽子弄成这样的”
绵绵也亲了一口徐莫，然后就跑到外面玩去了。
徐莫观察了一会那鸽子，挺正常的，是个鸽子。
吃饭时，小雨对徐莫说“我在三道街找了个工作，明天过去看看”
徐莫一怔，说：“我能挣钱，不用你工作”
小雨说：“你一个人养全家太辛苦了，现在绵绵上幼儿园了，我也有时间了，能干点就干点，也帮你减少点压力”
徐莫说：“我不用你帮，是什么工作？”
小雨说：“是街道委员会给找的，一个瘫痪的老太太，儿女都在国外回不来，本来有个保姆伺候，但没黑天没白天的忙不过来，我晚上去照看她睡觉，白天就回来，什么都不耽误”
徐莫心里不是个滋味。
小雨才二十七岁，但还是像十八九一样年轻漂亮，结婚这几年，自己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送过她。
她应该拥有属于这个年龄的工作，但现在却只能去当保姆，徐莫觉得很悲伤。
这悲伤来自于男人的无能来自于生活的艰辛。
徐莫心里像堵了个大石头一样。
徐莫想把大石头挖出来。
“小雨，其实…其实我…”
徐莫想和小雨说出她和古来强结婚那天的真相，可是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这个勇气。
“徐莫，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也不能总在家这么呆着啊，有点事做，我也散散心”
“不是，我想说…”
“别说了，快吃饭吧，我明天就过去看看，我都答应街道李大妈了”
徐莫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好吧，那你记得要按时吃药”
“徐莫，你还觉得我有病？”
“不，不觉得了”
“徐莫，我不会放弃你的”小雨突然认真的说。
徐莫觉得莫名其妙。
肆@伍
初秋的天气有点凉。
张忠和冯权在房顶上铺油毡纸。
房子是张忠的，有点漏雨，一到雨天就滴滴答答的往屋里渗水，冯权是张忠的邻居，两个人常年在一起包零活干，关系非常好。
阴云沉沉的睡了一整天，加上初秋的天黑的早，才五点多天就黑了瞎。
张忠铺完手里的油毡纸说“老冯，收拾东西，不干了，天黑了，进屋整饭咱俩晚上喝点。”
冯权看了看天说“看这天要下雨，这点活干利索了得了，要不晚上你遭罪”
张忠也抬头看了看天说“好吧，干完消停喝”
两个人埋头又干了起来。
张忠家的院子本来就不大，前年他在院子里盖了个仓房，院子就显得更小了其实也没啥装的，就想动迁时能多要两个钱。
他家的黑虎就栓在仓房门口。
黑虎是条大狼狗，很是凶狠。
天色更黑了。
张忠费力的忙乎着，就差个房角了。
一阵冷风吹过，张忠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心想：秋天早晚凉了。
“老张，你家房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漏了？”冯权问。
“我也不知道，前天下雨才发现的，梅子还埋怨我呢，说我还专门盖房子的呢，自己家房子都漏了” 张忠说。
梅子是张忠的老婆。
突然，从仓房那边传出一阵阵的狗嚎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咬了。
冯权离仓房近，起身站在房檐边上看黑虎。
张忠也连忙走到冯权那的房檐上往下看，隐约能看见黑虎趴在地上低个头在嚎。
冯权说“老张啊，黑虎咋回事？狗嚎可不好啊！”
张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黑虎的嚎声越来越凄惨。


不一会，鸽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好，你好”
“爸爸，爸爸”
“妈妈，妈妈”
它每说一句，都会停顿一会，像是那个看不见的人在一句句教他。
徐莫吓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他妈的鸽子竟然说话了！
徐莫慌张的摇晃绵绵，想让绵绵醒了给他撞个胆，但绵绵睡的很沉，怎么摇都摇不醒。
徐莫急了，他感到那个看不见的人已经走到床边了。
徐莫拼命的摇晃绵绵。
绵绵像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徐莫不知所措了。
他抱紧了绵绵，等待着什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屋子很静，徐莫甚至都听不到自己和绵绵的呼吸声。
“再见，再见”鸽子又学会了一句。
屋里更静了。
徐莫想那个人大概走了。
第二天清晨。
徐莫醒了，他觉得头很痛。
徐莫已经分不清昨晚的经历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绵绵已经穿好衣服了。
绵绵很懂事。
绵绵蹲在笼子旁边，一句一句的教鸽子说话。
“你好，你好”
鸽子没反应。
“爸爸，爸爸”
鸽子还没反应。
“妈妈，妈妈”
鸽子像是木雕一样。
徐莫揉着头说：“绵绵，你在干什么？”
绵绵说：“我在教它说话啊，爸爸，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蹲在笼子里，另一个叔叔蹲在外面教你说话”
徐莫抖了一下，说：“你认识那个叔叔吗？”
绵绵：“不认识，他还让我管他叫爸爸，我没叫，我有爸爸了”
徐莫头疼的像是要裂开。
徐莫随意的问绵绵：“那个叔叔教爸爸说什么了？”
绵绵说：“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说这家是古来强的”
徐莫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颤抖。
陆
徐莫站在棋盘县的中心街放个屁。
古来强在城北以为厕所在掏大粪呢。
这就是狭小的棋盘县。
小的把很多不相干的人的命运挤在了一起。
小的全县一家亲。
小的你死我活。
徐莫从小就认识古来强。
他俩都在棋盘县的实验小学上学。
实验小学很破旧。
一排平房，一个大厕所，一块操场。
连棵树都没有。
古来强比徐莫高一年级。
古来强身边从来都跟着几个“小保镖”。
都是古来强的同学。
古来强从来不欺负人。
古来强身上甚至散发着一种德高望重的威严。
那时的学校不比现在。
冬天取暖要学生自己轮流带木头。
徐莫家没有。
放学后他准备去五年级的走廊去偷。
徐莫上四年级。
五年级的走廊靠墙摆了一排丝袋子，里面都是木头柈子。
徐莫挑了一个最大袋的扛起来撒腿就跑。
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徐莫摔在地上。
是古来强。
古来强说：“你偷我木头？”
徐莫看了看，果然上面写着古来强三个字。
徐莫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古来强却伸手扶起了徐莫，还打扫了一下徐莫屁股上的灰土。
徐莫感觉这个细微的动作不像是同龄人。
而是一位让人尊敬的老师或者是长辈。
古来强说：“拿去吧，我家还有，以后没有了就来找我要，但是再让我看见你偷，我可告诉老师。”
后来徐莫一直没和古来强要过木头。
徐莫也再没偷过东西。
但他很敬畏古来强。
还有一次。
中午休息的时候。
几个外校的小混混来闹事。
他们霸占了操场，不让其他人玩。
徐莫当时正在操场和李二狗他们打滚呢。
徐莫很气愤。
但徐莫还是愤愤不平的离开了操场。
徐莫胆小，他不敢和陌生的对手打架。
远处，古来强和他的“保镖”们闻讯而来。
结果很按套路。


十
夜里，徐莫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小雨已经辞退了照顾老人的工作，原因是徐莫晚上害怕。
徐莫小声问小雨：“小雨，你睡了吗？”
小雨没睡着，但是没吱声。
小雨不想晚上和徐莫说话，她觉得徐莫一到晚上病的会更厉害。
徐莫接着说：“我知道你没睡着，你要睡着了该打呼噜了。”
小雨一惊，说：“我睡觉打呼噜吗？”
“打，可响了，像个老爷们”
小雨睡觉从不打呼噜。
“徐莫，你可别吓我，快睡吧”
“小雨，你知道大哥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咱能不能明天在说这事”
“大哥不是被你克死的，是古来强回来害死的”
“徐莫,你别说了，快睡觉吧”
徐莫像是没听见小雨的话，继续说：“古来强想把咱全家都害死”
小雨胆怯的问：“你怎么知道？”
徐莫说：“因为我就是古来强”
小雨一下从恶梦里惊醒。
她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徐莫也醒了，他打开了灯。
“怎么了？”
“我作恶梦了”
“梦见什么？”
“梦见你说大哥是古来强害死的，而你就是古来强”
“啊？我也觉得古来强回来了，咱俩可咋办啊？”
小雨没说话，她直直的盯着天棚看，脑子里一片迷茫。
徐莫关了灯。
搂着小雨安慰道：“别想了，天塌下来有我呢，你就是太累了，刚才打的呼噜可响了，像个男人的声”
小雨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窗外，不知是什么鸟难听的叫个不停。
清早，梅子在水泥厂的门口等徐莫。
她是来管徐莫要钱的。
不远处，梅子看见徐莫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徐莫，我找你有点事”
徐莫没想到梅子会来找他。
两人走到厂门口的一棵树下。
梅子开门见山的说：“徐莫，我是来和你要钱的”
徐莫很不解：“嫂子，你管我要什么钱？”
“给你大哥的超度钱”
“超度？什么意思?”
“你大哥托梦给我了，说他是替小雨死的，小雨身上有个鬼，是来要小雨命的，你大哥死的冤”
徐莫第一个想法就是古来强。
但他没接梅子的话说，因为这事的核心是钱。
“嫂子，梦这玩意都是胡思乱想的，一定是你白天太想大哥了，晚上才会梦到他，再说，我也没钱啊…”
徐莫越说声越小，最后嘟囔的梅子根本听不见。
梅子顿时火冒三丈：“放屁！你和小雨结婚的时候我和你大哥锅碗瓢盆的没少帮你俩忙乎，现在你大哥替小雨死了，成了孤魂野鬼，你俩都不管了！你们还叫人不！”
上班的人群都侧目看着他俩。
徐莫很不好意思。
徐莫小声的对梅子说：“嫂子，你别急，我现在过的也不富裕，每月开那点钱除了吃喝，还得给小雨买药，还有小雨的精神状况最近越来越不好，家里还怪事连连，再这样下去我都快疯了”
徐莫说完竟然哭了起来。
梅子没想到徐莫一个大老爷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哭。
梅子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软下话来说：“徐莫，嫂子知道你也不容易，养活一家人还得照顾小雨，可嫂子现在孤苦伶仃的也不易啊，算了，嫂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赶紧上班吧，我走了”
梅子转身走了。
没走几步，梅子突然回头冲傻站在原地的徐莫说：“可怜小雨了，她还说你有精神病呢”
十一
这天中午。
徐莫鬼鬼祟祟的走进了水泥厂的鸽子房。
他想看看那只半鸽半鸦还吃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
徐莫准备了一个粘鸟的网。
他想抓到那只乌鸦，并拿着它吃剩下的鸽子残骸给大家看，证明他们有多愚蠢多无知。
最重要的是，徐莫要证明自己的眼睛和神经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哥哥是在房顶掉下来摔死的，父亲是自杀”
“死的都很奇怪，你怎么看？”
“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你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我给你催眠，看看你潜意识里知道些什么”
张大夫直直的看徐莫。
他的眼神很深邃。
徐莫很紧张，仿佛张大夫的眼神能透过皮肤和骨骼，看到徐莫的心肝脾胃肾。
徐莫想离开，但张大夫的眼神像激光一样把徐莫粘在地上。
徐莫动不了了。
徐莫感觉很疲惫，也觉得很轻松。
这有点矛盾。
恍惚间徐莫有些恼火。
“我是来给我妻子开药的”
张大夫这才转移视线，意味深长的说：“你很危险！”
“你什么意思？”
张大夫边写开药单边说：“和你开个玩笑，长期和精神病人生活在一起，思维很容易被感染被误导，也变成精神病，我要测试你的抗感染能力”
“那我的抗感染能力怎么样？”
“很好，几乎等于零”
徐莫没说话了，片刻，才开口说；“张大夫，那我会不会也变成神经病啊”
“很有可能，你最近出现过什么症状吗？”
“我…我经常觉得有个我看不见的人要害我，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其它空间里的人，但我的感觉很强烈，还有我看见一只乌鸦模仿鸽子，然后它趁鸽子没有防范时就吃了它们”
“哦，这挺有意思，还有吗？”
“还有我听见我家的鸽子会说话，但是我妻子说那是鹦鹉”
徐莫顿了顿说：“张大夫，我是不是已经有精神病了，你能不能给我治治”
张大夫说：“我还是认为，你能确定你看见的就一定是假的吗？也许别人看见的才是错误的，任何观点都是相对的，比方说你那只会说话的鸽子，相对你来说是鸽子，相对你爱人来说是鹦鹉，你爱人本身就是个精神病人，你为什么要相信她的话？”
徐莫觉得茅塞顿开。
张大夫继续说：“你是很容易被暗示的人，长期和你老婆在一起，过度紧张，难免会神经兮兮的，我给你开点缓解神经的药，吃了就没事了，我还是建议你带你爱人来复查一下”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病，而且现在还认为我有病，我要带她来检查她一定不会来”
“那好吧，她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通知我。对了，别让你爱人在再看到面具了”
“什么面具？”
“你爱人不是被面具吓疯的吗？”
“你怎么知道？”
“你告诉我的”
“我怎么不记得我和你说过”
“你说过，大概是忘了”
“那我还说什么了？”
“没了，就这些”
临走时，张医生告诉徐莫：“一定记住，两样药分开放，它俩起反应，如果弄混了给你爱人吃了那她会更严重”
“更严重会怎么样？”
“出现强烈的幻觉，有暴力倾向，后果不堪设想！”

十五
夜里，徐莫一个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
路灯很昏暗，行人很少，店铺也都关了门。
街上空空荡荡的，显得很凄凉。
徐莫不想回家。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从前那么爱小雨了。
为了和个女人在一起，自己害了条人命值吗？
徐莫坐在马路边上，掏出支烟狠狠的吸了起来。
这时，一支结婚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走上街头。
原本喜悦的喇叭声在夜里也显得不那么喜悦了，仿佛变得很低沉。
徐莫很奇怪，竟然有半夜结婚的。
也许是隆发饭店今天排的太满了，徐莫这样想道。
车队离徐莫越来越近，徐莫看见头车竟然是个老式的解放141.
徐莫更确定自己的想法，这家人真穷啊。
徐莫想到了自己，不由心里一酸，穷人的日子总是充满了辛酸。
头车缓缓的和徐莫擦肩而过。
徐莫看见车上竟然拉了一口棺材！
而棺材上立着一个很大的遗像，是古来强和小雨！
徐莫傻了！
他拦住一个吹喇叭的问：“这是谁结婚啊？”
“古来强和张小雨啊”
“那前面怎么拉口棺材？”
“对呀，他俩都死了，只能在夜里结阴婚了”
“不对，小雨没死，小雨是我老婆，现在就在家里呢”
吹喇叭的神秘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的对徐莫说：“小雨是没死，但她的魂和古来强在一起呢，不信你看”
徐莫顺着吹喇叭指的方向看去，小雨正呆若木鸡地和古来强牵手走呢。
“小雨，小雨！”
徐莫把自己喊醒了。
原来是场梦。
徐莫擦了擦头上了冷汗，粗粗的喘息着。
这时，他看见小雨直直的站在门口。
小雨披散着头发，徐莫看不清她的脸。
“小雨，你干什么呢”
“我罚站呢”
“谁罚你站了，快回被窝里来”
徐莫顺着床头摸灯，灯没亮，大概停电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把屋子里照的白花花的。
地上小雨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感觉像两个人的影子。
小雨幽幽的说：“我看见枕头了，所以就被罚站了”
“什么枕头？”徐莫不解的问。
小雨嘿嘿笑，说“你的枕头，上面有好多血，还有古来强的魂，嘿嘿…我全看见了”
徐莫有点害怕，他沿着床边找到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摸出打火机。
“啪”屋子里亮了。
眼前的情景让徐莫汗毛倒立！
小雨竟然是背对着徐莫在说话！
她深深的低着头，和地上的影子完全相反！
仿佛她在和一个人背靠背！
徐莫壮着胆子说：“你不是小雨，你是谁？你背后靠着谁？”
说完徐莫觉得更害怕了。
“你说我是谁？”小雨的声音变的很阴森。
“我不知道”
“你知道”
“…你是古来强？”
“不对？”
“…你是张忠？”
“不对”
“…你是张富贵?”
“不对”
“…你是那只乌鸦?”
“不对”
“…你是那只鹦鹉?”
“不对”
“…你是那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太太？”
“都不对，我就是我自己，我是小雨啊，你怎么就猜不到呢”
小雨“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像是昏了过去。
而地上赫赫还有一个影子杵立着…
这时灯突然亮了。
徐莫看见原本在门后的挂衣柱，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到了窗边。
地上长长的影子就是它的。
十六
清晨，天蒙蒙亮。
闹钟响了。
小雨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该给徐莫做早饭了。
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睡的特别累。
小雨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感觉全身的骨骼像快要散开了一般。
徐莫也醒了。
但没像往常一样粘着小雨甜蜜一会，而是快速起床穿好了衣服。

像是被窝里有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样。
小雨问：“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出息啊？一下就起来了”
徐莫冷冷的说：“我天天都这样”
“拉到吧，昨天还有个人懒被窝不起来，非要人亲一下才起来，那个人不是你啊”小雨在逗徐莫。
徐莫没说话，一直低着头。好像很恶心的样子。
小雨看出徐莫的眼神好像在躲避什么。
小雨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徐莫突然愤怒了起来，狠狠的看着小雨说：“我哪都不舒服，你就舒服了？你不觉得你在这床上很挤吗？”
小雨被问糊涂了，她觉得眼前的徐莫有点陌生。
徐莫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昨晚，咱俩看完电视，哄睡了绵绵就睡了，我都记得”
“少他妈装糊涂，昨晚半夜你不是被罚站了吗？”
“罚站？被谁罚站？”
小雨一点都想不起昨晚发生过什么事。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被谁罚站了！”
徐莫边说边逼近小雨。
徐莫围着小雨仔细的看了一圈，然后厌恶地盯着她看。
小雨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的徐莫的目光像一把把锋利的箭，仿佛要穿透自己。
“你是谁？”
“徐莫，你怎么回事？”
“我问你是谁！”徐莫提高了嗓门。
“我是小雨啊”
“呵呵…好，那你说你为什么不记得昨晚的事？”
“徐莫，你神经病吧，昨晚什么事都没有，你让我记什么？”
“放屁！你根本不是小雨，别以为你装的像我就看不出来。你看看你一身的横肉，都快变成猪了！你告诉我你多少斤？”
‘我不确定，大概一百三吧”
“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二百斤都够了”
小雨不再感到奇怪了，她突然变的很清醒，她怀疑徐莫犯病了。
她觉得这段时间徐莫的精神状况就越来越差，所以她暗中在徐莫的饭碗里加大了药量，可是这些药对徐莫好像根本不起作用。
小雨换了个态度。
“徐莫，你冷静点，咱俩好好谈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说我不是小雨？”
“没什么好谈的，你没诚意”
“那我怎么才算有诚意？”
“告诉我真实的你”
“我说我是小雨你不信，那你说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为什么不敢过马路？”
“我不知道，我怕人多和车多的地方，我觉得没安全感，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这有什么关系？”
“你怕车？”
“对”
“是因为你被车轧死过？”徐莫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
徐莫变得更狰狞了，小雨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徐莫，或者说是徐莫的身体但不是徐莫的魂！
“我没被车压死过，你是谁？”
“我他妈是谁你管不着！重要的是我现在知道你是谁，恶心的胖娘们！”
说完，徐莫径直走向门口。
小雨眼里闪烁着泪光喃喃地说： “晚上早点回来，今天是咱俩的结婚纪念日，晚上我做几个你爱吃的。”
十七
对于小雨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徐莫一点也不奇怪。
徐莫知道，小雨的异常举动和他做的那个梦有关联。
徐莫发现了真相！
小雨的魂可能真的和古来强走了。
徐莫仿佛清晰的看见了那一幕：
古来强被吓死的那天。
当所有人都忙东忙西的时候。
古来强的灵魂从尸体里爬了起来。
院子里很多围观的邻居。
古来强小心翼翼的绕过他们寻找着什么。
小雨正惊慌未定地接受**的盘问。
古忠宝和老伴也在。
古来强的魂儿轻飘飘的坐在**身边。
他还是那么慈眉善目，心胸宽广。
即使小雨在新婚之夜想吓死他，他还是可以原谅小雨。
夜里，小雨一个人躺在床上。
古来强轻飘飘的穿过墙，飘到床边，趴在小雨耳边说：“小雨，和我走，我们永远在一起”


小雨觉得很困。
小雨沉沉地睡着了，但是身子轻飘飘的，她觉得好像有人在拽她…
等小雨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的魂儿已经离开了身体。
古来强满脸憨厚的说：“小雨，以后咱俩永远也不会分开了，我家给我烧了好多牛马和钱，你再也不用受苦了”
小雨笑着点了点头，但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那徐莫怎么办？我不能扔下他”
古来强想了想说：“他不能来，你要是想他了就经常回来看看他，我不会介意的”
小雨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小雨转身和古来强飘走了。
他俩刚走，从墙里就钻出一群孤魂野鬼向小雨的身体蜂拥而上。
它们抢的头破血流，魂飞魄散…
最后，一个被卡车压死的中年女鬼抢了先机。
她粗野的钻进小雨的身体。
小雨很苗条，中年女人很胖，她觉得小雨的身体有点挤。
中年女人左晃右扭的抻了一会，觉得舒服多了。
然后高傲的对其它鬼魂们说：“换一个吧，这是我的了”
第二天，徐莫走进了屋里。
中年女人不认识徐莫，只好假装数手指。
徐莫热泪盈眶的说：“小雨，是我，你的徐小葱”
中年女人正好借坡下驴，投入徐莫的怀抱…
中年女人从此过起了贵妇般的生活;她每天躺在床上吃水果不做任何家务…
她肥胖的身体越来越胖行动起来越来越慢…
她最怕过马路，因为她就是过马路时被迎面而来的大卡车轧个粉碎…
阴雨天的夜里，中年妇女被卡车碾的变形的后背就会格外的痒。
她很懒，所以叫醒了徐莫说“给我挠挠后背”
碰巧小雨的魂回来看徐莫。
中年女人威胁道：“不给我挠舒服了，就别想进这身体”…
而徐莫做的那个梦，也许是小雨和古来强邀请他去参加的…
一定是小雨不忍心欺骗他吧。
徐莫在夜里看不见的那个人，教鸽子说话的那个人都是古来强。
古来强以胜利者的姿态回来藐视徐莫。
古来强看徐莫如同主人看笼子里的宠物一般。
古来强根本没必要害徐莫。
徐莫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可怕。
人生活的周围布满了等待机会的鬼魂。
他们朝思暮想的想取代你！
徐莫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安全。
你一不留神，鬼就变成了你，你就变成了鬼。
这好像没什么可怕的！
徐莫的一切谜团都迎刃而解了。
徐莫感到前所谓有的轻松。
早晨小雨对徐莫说：“晚上早点回来，今天是咱俩的结婚纪念日，晚上我做几个你爱吃的”
徐莫看着小雨仿佛看见了那个肥胖的中年老娘们。
徐莫觉得很恶心。
徐莫推开门，厌恶地对那肥胖的中年妇女说：“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丑八怪！”
他没看见小雨呆呆的杵在原地，眼泪凄凉的离开了眼眶…
十八
小雨走进了神经科。
徐莫的精神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她觉得问题的关键是徐莫拿回来的药不对症。
她不在乎徐莫对她说什么。
她知道那都不是徐莫真实的想法。
世上没人会比徐莫更爱自己了。
小雨不会在意疯子的话。
她不能放弃徐莫，无论徐莫变成什么样，她都要照顾他一辈子，这是她欠徐莫的。
就在小雨走进精神科的同时。
徐莫又一次走进了单位的鸽子房。
早晨徐莫看见老李头的儿子来看他，两个人一起出去溜达了。
大概一上午都不会回来。
徐莫想：这次一定要抓住那只黑乌鸦。
抓住它已经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了，他只想单纯的弄死它！
拯救那些鸽子，似乎也拯救了自己。
徐莫在老李头的床底下找出了上次没收他的网。
徐莫静静的进来鸽子房，这次他没忘记关门。
小雨坐在长椅上，就是徐莫上次不敢坐的那张。


十九
老李头的儿子叫李遥远。
十八岁就报名当兵离开了家乡，去了遥远的大西北。
一去就是十年，中途一次家也没回过。
这次终于有机会回到棋盘县，下了火车就直奔水泥厂。
老李头见到了十年未归的儿子乐的老泪纵横。
两个人简单的嘘寒问暖以后，老李头决定带儿子先吃点东西，李遥远坐了一夜的火车，两人想边吃边聊。
出厂门的时候，老李头看见了徐莫。
老李头笑着对徐莫说：“别惦记那几只鸽子了，我当兵的儿子可回来了，我现在可不是吃素的了”
徐莫赔笑道：“看李叔说的，你儿子不回来我也没偷过鸽子啊，我上次就是…”
“得得得，我可没空听你编瞎话，我还得带儿子去吃饭呢”说完老李头和李遥远走了。
临走时，徐莫对李遥远点头笑了笑。
李遥远也冲徐莫笑了笑。
算是打过招呼。
水泥厂附近常年灰土狼烟的，周围没有小吃部。
老李头要带儿子走很远才能到。
爷俩走了一半。
老李头突然停住了“哎呀，老糊涂了，钱包忘带了”
李遥远说：“走吧爸，我有钱”
“不行，我那钱包里还有厂里大库的钥匙呢，万一被谁拿去了，爸就摊责任了”
“爸，在你那屋里谁会去拿呀？”
“哎呦，遥远，你可不知道，厂里的这帮小兔崽子坏着呢，厂长养了几十只鸽子，他们总去偷”
李遥远又陪着老李头返回了厂里。
爷俩回到门卫顺利的找到了钥匙。
但老李头发现他床底下没收徐莫的粘鸟网不见了。
“不好，徐莫一定是看我走了又去偷鸽子了，小兔崽子，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他”老李头说。
老李头带儿子直奔鸽子房。
李遥远没让老李头进。
这种小毛贼对李遥远来说简直太小儿科了。
他打开门走进去。
突然，一个物体从天而将，狠狠的砸到了李遥远身上。
李遥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压在了地上。
老李头紧跟着走进鸽子房，只看见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躺在儿子的身上。
面目全非的人是徐莫。
李遥远被徐莫砸了一下并无大碍，老李爷俩把徐莫送进了县医院。
医生初步诊断是被飞禽大面积咬伤面部。
要想恢复原貌已经是不可能了。
病床上，徐莫的头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孔。
小雨接到通知马上到了县医院。
主治徐莫的大夫告诉小雨：“病人的脸是毁了，但没有生命危险，由于病人送来的及时，包扎完就可以出院，但需要每天来打消炎针”
小雨来到了徐莫的病房。
屋子里人很多。
有厂里的领导老范和同事。
老李头爷俩也在其中。
徐莫躺在床上直直的看天花板。
老范把小雨叫到了走廊。
老范沉重的说：“小雨啊，对于徐莫的事故，我们也感到很惋惜，但是厂里还是决定不给徐莫出任何医药费”
“为什么？”
“小雨，你不知道，徐莫是偷鸽子才被鸽子把脸弄成这样，最可气的是他还拒不承认，编瞎话唬我们。要不是考虑你家的特殊情况早就报警了。你是没到现场看啊，六十多只鸽子全被徐莫开膛破肚了，屋顶上到处是血，简直惨不忍睹啊！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议论徐莫是不是变态啊？这样的人我们可不敢再用了，厂长已经决定开除他了…”
送走了老范和厂里的同事，小雨默默的走进病房。
小雨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小雨问徐莫：“徐莫，你为什么要伤害那些鸽子？你知道以前的你多善良吗？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啊！”
徐莫瞪大了眼睛说：“你也相信他们的鬼话？那些鸽子不是我弄死的，是乌鸦！成千上万的乌鸦！”
小雨泣不成声。
她知道徐莫真的疯了，无可救药的疯了。
要不是那晚自己吓坏了徐莫，徐莫也不会落的现在这样。


徐莫沉默了。
梅子坐了一会，看看了墙上的钟说：“徐莫啊，嫂子有事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别上火，绵绵在我家挺好的，你也别惦记，以后有空嫂子在过来看你”
梅子走了。
桌子上放着她拎来的两袋水果。
徐莫感觉她好像还拎来一个古来强！
二十一
徐莫知道，梅子说的那个阴阳先生是骗人的。
古来强根本不是吓死的。
一个年轻强壮的大男人，怎么会说吓死就吓死！
徐莫永远也不愿意想起那个夜晚。
但他却倾尽一生也忘不掉。
那晚，他穿上事先准备好的鞋提前钻进来古来强的屋里。
鞋是偷古来强他爸的。
此刻，所有人都在隆发饭店喝喜酒。
徐莫猫在被阁里，套上了准备好的厉鬼面具静静的等候。
徐莫出了好多汗，身子也不住的颤抖。
他怕古来强。
如果被古来强识破了，那古来强不打死自己也得把自己打个半残。
徐莫太清楚古家在棋盘县的势力了。
徐莫有点退缩了，他想退出被阁赶紧离开。
这时，古来强和小雨回到了洞房。
徐莫进退两难。
他顺着被阁的缝隙往外看。
他看见小雨娇小的背影。
古来强问什么小雨都不说话。
徐莫觉得小雨很可怜很无助。
如果自己不救他，那她就只能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煎熬的过一辈子。
徐莫心里顿时充满了勇气。
徐莫深吸了一口气，缓慢了从被阁里爬了出来。
徐莫带着面具看不到外面，他只能用耳朵听。
一切都很顺利。
他没有颤抖，也没摔倒，没露出任何破绽。
古来强惊恐的喘息声如约而至。
徐莫心里又紧张又兴奋。
他甚至听见了小雨配合他说的话。
“你是谁”这是古来强的声音。
“我是你心爱的小雨啊，你刚才不是还说要爱我一辈子吗？到我老了也是你的心肝宝贝吗，我现在就老了，咱俩快洞房吧”说完小雨还咯咯的笑个不停。
徐莫觉得自己和小雨太有默契了。
遗憾的是这默契竟来自于害人。
这时候，徐莫已经完全站了起来，他等待着古来强晕倒或是死去。
突然，他听到小雨的一声惨叫。
他急忙摘下面具。
眼前，古来强和小雨都躺在地上。
而小雨的头上也带来一个面具！
徐莫懵了，他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摸了摸小雨和古来强的鼻息。
两个人都活着。
外面这时传来了脚步声。
一定是古家人听见了小雨的叫声往新房赶来。
徐莫不知所措了！
现在逃走还来的及。
但如果自己走了，小雨以后可怎么办？古来强醒后一定不会饶过小雨。
事已至此，结果只有一条路。
古来强一定得死！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徐莫拿起床上的枕头死死的捂住古来强的头。
一秒，两秒，三秒…
古家人就快到了…
徐莫脑子里一片空白。
恍惚间，他手下按的仿佛不是一个活人。
而是一头野猪。
在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地上，徐莫带着小雨抓野猪。
徐莫把野猪按在地上，小雨在身后欢快的给徐莫加油助威…
徐莫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徐莫忘记自己在杀人…
徐莫忘记古家的人就要闯进来…
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炸雷划过天空。
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
天上黑云翻滚。
地上人头涌动。
徐莫从恍惚中回到现实。
外面古家人乱作一团。
好像什么东西着火了，在救火。
徐莫扔了枕头，摸了摸古来强的鼻息。
古来强死了！
古来强终于死了！
徐莫快速的收起小雨和自己的面具，准备跳窗逃跑。
但他马上又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像是被人推着一样不情愿的走到古来强面前。


他颤抖的像株随风摆动的小草。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咬了咬牙，双手凶残的扒开了古来强的眼睛！
古来强两只惊恐的眼珠直直的瞪着徐莫。
那眼神就是日后徐莫缝鸽子嘴时看见的那眼神！
徐莫被古来强的眼神吓得更加颤抖，他什么都不顾了。变得更疯狂，更加用力的扒扯着…
直到古来强的眼角被撕裂流出了血…
直到古来强的眼睛再也闭不上了…
他要做出古来强被吓死的假象！
徐莫惊魂未定的逃出了新房。
二十二
所有的罪恶都会有审判的那天。
所有的罪恶都会以报应收场。
在那个罪恶的夜晚，小雨疯了！
徐莫知道这是报应。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徐莫的心从没有一天得到过安宁。
他忘不了古来强临死的那双眼睛。
他不知道古来强那时是否还有知觉，是否还能看的见什么。
但只要一想起那双眼睛，徐莫就毛骨悚然。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绵绵终于敢回家回家了。
徐莫激动的抱起绵绵，亲了一口说：“绵绵可回来了，爸爸想你都快想疯了”
“绵绵也好想爸爸”绵绵奶声奶气的说。
小雨和梅子都开心的笑了，两个人去厨房做饭。
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
徐莫抱着绵绵坐在沙发上，亲昵的问：“绵绵最近在幼儿园得到小红花了吗？”
绵绵笑着说：“没有，但花圈得了很多”
那声音根本不是绵绵的！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徐莫吓了一跳，眼前的绵绵还天真无邪的笑着。
徐莫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绵绵：“宝贝，刚才说什么？爸爸没听清”
绵绵依然充满童真的说：“你听好了，我说我收到很多花圈”
绵绵还在徐莫怀里可爱的笑，仿佛她说的是一句童言！
徐莫原本就很可怕的脸，现在变得更加骇人了！
徐莫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四周。
电视在放电视剧，桌子静静的立在地上，床上的一对枕头安静的睡着，透过玻璃，小雨和梅子有说有笑的…
徐莫感觉一阵晕眩。
这时，绵绵笑嘻嘻的趴在徐莫耳边说：“这次我真回来了！”
徐莫猛的把绵绵扔在了地上。
绵绵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小雨和梅子急忙进了屋。
小雨从地上抱起绵绵，问徐莫：“徐莫，你怎么回事？”
徐莫呆呆的站在地上。
他看见，小雨怀里的绵绵边发出哭的声音边对他偷笑呢。
二十三
徐莫没和小雨说他那天看到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
徐莫只想远离绵绵，他不确定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绵绵真的有问题。
他不想伤害绵绵，也不想绵绵被“什么”利用而伤害自己。
这个“什么”是谁，徐莫心里很清楚。
小雨和梅子商量好，打算把绵绵再送梅子家住一段时间。
可绵绵竟然出乎意料的不同意。
绵绵可爱的对小雨说：“爸爸需要我，如果我再去梅子舅妈那，爸爸自己在家太可怜了，我心疼爸爸”
梅子笑着夸绵绵长大了懂事。
只有徐莫知道，绵绵一定有什么阴谋。
小雨也不想绵绵留在家里，她担心徐莫犯病会伤害到绵绵，所以她在徐莫的早饭里加大了药量，希望徐莫能正常一点。
早晨，小雨上班时嘱咐徐莫：“你在家看好绵绵，不许再发神经了”
徐莫说：“你能不能把她带单位去啊？”
小雨说：“不能，我是去干活，不是逛商场，你看好她吧”
小雨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徐莫和绵绵。
徐莫看着沙发上的绵绵，还是那个他心爱的绵绵。但不知为什么徐莫就是觉得有种恐惧感。
这感觉有点像天敌的预感。
一只从没见过老虎的狗。
它不知道老虎有多厉害。
但只要它闻到老虎粪便的气味就会很害怕。


徐莫觉得头晕目眩。
他觉得整个房间都在转，转的的他不敢睁开眼睛，转的他剧烈呕吐，徐莫感到太阳穴里有根筋跳的像有人在里打鼓，徐莫的头很胀，胀的像快要裂开一样。
徐莫抱着脑袋跪在地上…
突然，徐莫狂笑起来，他满嘴是血，活像个刚完吃人恶魔：“古来强啊古来强，你终究还是被我识破了？枉费你辛苦隐藏了这么多年”
绵绵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神态自若的说：“徐莫，你总算看出我来了，今天我让你死也死的明白”
“张富贵和张忠是你害死的？”
“对，就是我弄死的他们！”
“那群乌鸦是你派来的？”
“对，可惜那次没弄死你！”
“你把小雨的灵魂带走了？”
“对，她在我下面的家里做饭呢”
“那现在的小雨是谁？”
“你知道，就是那个被卡车轧死的胖娘们，嘿嘿…你害怕了”
“哼…你活着我都不怕，死了我就更不会怕，你想怎么样？”
“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今天我就要怎么对你？”
“你想我死？”
“不，我不会让你死，我只想让你昏死，然后我进入你的身体，我要和小雨做阳间的夫妻，白头到老！”
“哈哈…不可能，即使我被你杀了，你也别想进入我的身体，我会毁了我自己”
“呵呵…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知什么时候，绵绵的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尖刀。
绵绵瞪大了眼睛直奔徐莫而来，徐莫一把抓住绵绵的小胳膊…
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扭打在一起…
尾声
徐莫死了。
徐绵绵也死了。
小雨下班进屋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小雨闻到屋子里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她打开了灯。
屋里一片狼藉，徐莫和绵绵躺在血泊之中…
这起案件震惊了整个棋盘县！
即便在棋盘县的历史上也从来没发生过这么残忍的案件…
被害者徐绵绵身中三十多刀，头部骨骼大面积粉碎，体无完肤。
而另一个被害人徐莫，身上所有致命部位几乎全部被毁，手腕、脖子、太阳穴、心脏全部用尖刀严重破坏…
棋盘县几乎调动了所有警力，到现场进行勘察。
整个棋盘县人心惶惶。
经过长达三个月之久的各方调查和走访。
警方最终给出的结论为徐莫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疾病，在发病期间杀害女儿绵绵，然后自杀。
法医在徐莫体内和血液样本中检验出大量的精神镇静药物成分。
这种药物是针对重症型精神病人使用的，健康人如果长期服用，就会产生幻觉、幻听、多疑、惊慌、暴力等症状。
药物的来源已查明，是县医院的精神科大夫张文山给开的。
但张文山称徐莫是开回家去给他爱人吃。到底是怎么长期进入徐莫体内的，他也不知道。
张小雨彻底疯了。
警方在询问张小雨时，张小雨神情恍惚，语无伦次，根本无法正常回答。
在法医给张小雨进行体检时发现，张小雨本身就具有轻微精神紊乱，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长期没有得到有效的药物治疗，病情越发严重。
张小雨每天一个人躲在案发的小屋里，见到人就会疯狂的攻击。
曾经棋盘县最美的女孩，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棋盘县的百姓不禁嘘叹不已。
最后，在**的协助下张小雨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根据警方推断，徐莫因长期误食大量的神经镇定药物，导致神经癫狂，不能对事物进行正常判断。发病时可能产生强烈的幻觉和暴力倾向，误杀自己的女儿徐绵绵，清醒时后悔不已，畏罪自杀。
整个事件中，县医院的神经科大夫张文山私自给病人家属开药，暗中谋取经济利益，违反医院和国家的明门规定，应承担法律责任。
在警方审讯张文山时，还意外的发现张文山有私自催眠窥探患者家属个人隐私的癖好。
张文山对此供认不讳。
警方在张文上家里搜出一本厚厚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大量他催眠病人家属的谈话过程。
警方在里面找到了徐莫被催眠的部分。
那次的谈话时这样的：
“徐莫，你累吗？”
“累”
“那你躺下睡一会吧”
“好”
“你能在医院里睡觉吗？”
“能”
“为什么？”
“因为我实在太困了”
“那你睡吧”
“…”
“徐莫，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有”
“你告诉我”
“我不想说”
“你说了就舒服的睡觉吧，没人会再打扰你了”
“好，我杀过三个人”
“都有谁，怎么杀的？”
“第一个是古来强，我用枕头捂死的。第二个是我大舅哥，我装成鬼把他从房上推下去了。第三个是我岳父，我在夜里用绳子把他勒死，吊树上了。”
“你为什么杀他们？”
“我好困”
“说完就舒服的睡吧”
“我恨他们。古来强霸占了我的妻子。而我岳父和大舅哥为了钱，葬送了我和小雨的一生”
“那你爱人是怎么疯的”
“被面具吓的”
“什么面具？”
“世上最恐怖的面具”
至此，轰动整个棋盘县的特大连环凶杀案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