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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you cut me, I suppose I will bleed the colors of the evening stars.”——Owl City, 《The Technicolor Phase》
铃兰坐在床沿上，狂躁地抓了一通头发。身上透湿的外套还未脱掉，头发之间混合着头油和雨水，粘成一绺绺的。
他猛地回头，寄希望于突然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酒后发狂看见的幻觉。
很不幸，“她”仍然在那里。他背了回来，他放在床上，他盖好的被子。
真不该喝什么酒。
但是，这还真可爱啊……
——电闪雷鸣。对于北方的冬天来说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天气。
铃兰摇摇晃晃地走在后半夜的街道上。近乎一片漆黑的道路两旁，小型的霓虹广告板间或闪亮，或红或绿地映照出行道树令人不快的轮廓和不断落下的冰渣。
调研考试结束后和同学出去玩或许不是什么好主意，一不留神就已经串过了好几摊，最后还是被最后一家关张的涮锅店赶出来才终于在雨水的击打下作鸟兽散。一夜之间胡塞的便宜肉食和啤酒在胃里活动起来，他突然没了可以像往常那样简简单单地回到那间出租屋的自信。
怎么还没有出租车路过哦。这破烂儿小地方……
经过一个垃圾筒，从喉咙里边涌上来的甜腻味道一下子充满了口腔。他猛地弯下身，手扶着桶盖就吐了起来。
“呕——咳咳——”
胃袋的重负减轻了一些，应该。但是脑袋的眩晕感并未因为冰雨的击打和快意的呕吐而有所改善。交替传来的雷鸣和电光都像是某个遥远的梦中的景象，隔了一层揉皱的赛璐璐，无力地敲打着他的感官。酒精带来的虚假热度还未完全消退，就这样晃荡一整夜也不会冷也说不定——他甚至这样想到。
扶着垃圾桶直起身，他动用迷糊的意识和视野，试图在近旁找一个干净点的地方就地坐下歇一歇。这当然是徒劳无功的。地面已经盖上了一层脏兮兮的冰冷泥水，平素就尘土飞扬的街道，自然不能期待雨天的性能改善。
就在他叹了口气，打算干脆就这么一屁股坐下的时候，旁边的大袋垃圾突然动了一下。
或者说，那是他“原以为是大袋垃圾”的东西。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微弱的呻吟。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许那只是雷声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幻听而已。即便如此，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大概是酒精带来的影响罢，他向着那个形似大袋垃圾的轮廓伸出了手。光滑的触感。湿润。是布料。心一横，抓住转过来，在苍白色电光的照射下，他看到了那个东西的正面，是个人，女孩子，似乎因为寒冷而蜷缩成一团。式样简单而奇怪的衣服包裹之中露出雪地一样惨白的皮肤和乌鸦翅膀一般黑亮的头发，对比强烈到简直要烧烙在铃兰的视网膜上，眉毛因为痛苦而蹙在一起，每一根纤长的睫毛都历历可数，兀自颤动着。
死的？活的？不，还会动……一惊之下，他的酒已经醒了一半，周围大半的景物好似突然回到了这世界上，雨滴打在身上的感触突然实在起来。他驱动自己的理智：不，还会动还会出声……但是这种天气在外边淋着雨，就算是流浪汉也不可能受得了……得做点什么。他的脑袋里出现了熟悉的街角上那个岗亭。
总算有了主意，他再一次矮下身，试图扛起那个身躯。麻烦的是她始终缩着身体，铃兰只好调整一下，手臂穿过膝窝和胁下，终究还是变成了所谓的公主抱。他深吸一口气，向手脚注入力量，可是怀里的那重量却过于出人意料，用力过度，他险些抱着她仰面跌倒。
柔软，纤弱……
但是这些都不是足以令他惊骇的要素。轻。
太轻了。
30公斤？20公斤？情不自禁地想到语文课本里那个卖鬼的故事。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至于轻到这地步。
毛茸茸的触感从左手的手背传来，沾到什么了吗？他顺着她身体的曲线瞧过去，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物体：中段宽大，末端尖细，如果没有沾水的话，或许是毛蓬蓬的感觉，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巴，光线昏暗，更加看不清原本的颜色。经常在服装卖场的大衣领口上看到类似的东西。尾巴。
更加确切地说的话，大概是狐狸尾巴。
残余酒精仍然困扰着铃兰。无论如何只有这一点必须弄清楚，就现在。他试着从尾巴的末梢摸上去。软。凉。蓬松的毛发之中是硬硬的芯，微微抖动，带着生命所特有的柔韧，这不是死物。稍稍迟疑，他的手还是顺着尾巴继续上溯。
那条尾巴一直消失在宽大衣袍的下摆里……
大概还是酒精带来的影响。明明从未有过什么接触异性的经验。他的手还是着了魔一般沿着一线向上，摸到了尾巴和身体的交接处，然后是滑腻肌肤之下带着少许凹凸触感的……是尾椎。再试着拉一下罢。
长出来的。
他像是触电一般唰地抽出手来。假的罢。
靠在胸口的脑袋上的头纱滑落下来，一对尖尖的耳朵在他的眼前竖起。橙黄色的绒毛。
假的罢。
这种东西，根本没法送去治安岗亭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