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影影绰绰间看到恍惚的身形，还有指间传来的熟悉温度，熟悉的让我掉下泪来。感觉身体似乎悬在半空之中，是谁呢？是谁这样小心的抱着我，好似我是易碎的水晶。燚，是你么？是你，对不对？这一定不是我的幻觉，因为我已经听到你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此刻听在我耳里，宛如天籁般叫人沉醉。我有些害怕睁开眼睛，我怕我一睁开了一切又已末路。

于是我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还有偶尔拂过脸颊的柔波，细细软软。就这样吧，让我先忘记所有。这里是龙宫了吧。发丝飞扬起来。我感觉燚一直使了轻功前行。终于还是忍不住，我想见他啊，我想看到燚的笑容，一刻也等不了了。哪怕醒来要万劫不复我也不怕。

睁了眼，抬了眸，映入我眼帘的是燚的面容，精致而飘逸。还有他的朱红飘带，金色铠甲。一点也没有变，只是怎么憔悴了许多。我日思夜想的脸就这样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那么近，近的听见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对不起，我本来想要笑的。

燚，我知道你喜欢我的笑颜。可是我刚刚开口唤他：“燚……”声音艰涩。眼泪就泫然而下，我隐忍了多久啊，才能看到你，才能感受你。什么也不及你的浅笑让我心醉。让我温暖。

燚听到我唤他，低下眸来。眼中是连绵的温柔和心疼。他抱我的手紧了紧，在我额头印上轻轻浅浅的一个吻。如他的人一样干净而温暖。那样一个吻，虽有些须凉意却也可叫我安静下来。我巧笑嫣然，是最自然最纯粹最幸福最简单的笑。只给燚一个人的笑，只为他而笑。

转过回廊，步过阑珊。我抬头，‘朱砂’二字依然红的夺目。这里，曾是我住过的地方，这里，曾留有我最单纯的快乐。这里，到处都是燚的气息。燚抱我进去，然后轻轻的放我到翠玉床上，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他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炽热。是危险，是放纵。我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是我只是愈发笑的甜美，燚擒住了我的双腕，从我的额头一路细细的吻下去，停在我的唇上，唇齿相依，舌间而饶，是狠狠的索取，又是无谓的付出。我只是伸出双臂，抱着他，抱着燚，这个我爱的男子。

然后回应他，即使万劫不复也决不后悔。燚，你就是我心中的天下。烛影飘摇，醉生梦死。我在他的气息里迷醉，心甘情愿。微热的空气中，我微微睁眼，看到四周摆设如我来时一般，不禁想：燚，你曾多少次坐在这里痴痴的等着我呢？我好希望就此和你共渡一生，哪怕要我舍弃所有。只要有你就够了。泪又悄无声息的滑落，宛如鲛人的双目碧罗。

燚的吻不断落在我眉宇间，我从来不曾想到他的吻会有如此狂热。如火，是呵，他本该是火般的男子，却拥有最沉和的微笑。叫我沉溺，哪怕是飞蛾扑火也无妨。

燚转过身来，看到我的眼泪。眼神有些慌乱。他起身，背我而坐。我只是起身环住他双肩。轻轻开口：“怎么了？” 燚转过身来，将我拥在怀里。我终于又可以感受他在我指间的言语，只有我们才懂的言语。‘对不起，离儿。我明明知道你生病了，还……’我止不住又要哭，燚总是同我一般，乖巧的让人心疼。我扬起脸，看到他脸上的一丝红晕，还有一脸的自责和歉疚。像是犯了好大的错。

“没关系。燚”我开口。‘可是……’我摇摇头，用指尖抚过燚的薄唇，“没有可是，燚，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燚愣了一下，随即浅笑望我。‘离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终于讲出口的爱却是这样自然如流水。

我抚过他的眉眼，他的发丝，他的心跳。一点一点，全都刻进我心里，永世不忘。

却下水晶帘，我只要此刻拥有你，燚。

第二十四章

靠着燚，很近。他就在我身边，把玩我指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可是我们只是很安静的靠着，只有燚在我十指之间低低诉说，我笑。不答。明知没有永恒，却奢望永恒。明只不能拥有，却甘愿如此，明知若我离去，后会无期；却只能对燚微笑，灿若桃花。

很晚很晚了吧？我自燚清亮的瞳孔中望见自己，是那样一个幸福的模样。眉眼是笑。可是对不起，燚。我要离开你了，或许是永远的离开吧，自你的生命中消失，可是燚，你是不会自我心中消失的，你是无处不在的。跟着我的呼吸。我知道自己总是很残忍，我知道这次的离开会伤害你，可是我不得不如此。

如果那日在武林大会中遇见的人真的是你，那么你有没有看见那泼天的血，那是最疼爱我的师姐离开的印记。她曾说过，要亲自送我出阁，我曾天真的以为，我可是带着师姐的祝福，嫁给你。燚。在众人的目光中，成为你的妻。可是现在呢，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繁华的梦境，醒了，碎了。

也许我真的很固执吧？可是我知道如若我回去，定是轩然大波。

龙宫和女儿村，也许至此的平和就结束了吧？我和燚你，从此两相隔，站在对立的角度，看沧海桑田，血雨腥风。

其实我爱你又怎会恨呢？我只是恨龙宫，恨那个卑锊的小人。夺走所有。

燚见我长久的不说话，便问：‘怎么了？离儿。’ 燚一定也知道我们的幸福只到破晓，是的，只到破晓。

于是我笑了，笑的倾国倾城。我说：“燚，很晚了，该歇息了。”我……也该离开了。

燚很决绝的摇摇头，眉头皱起来，像个任性的孩子。他说：‘不要。我要看着你。’

我的心狠狠的疼起来，疼的我就要晕厥。可是我还是笑：“嗯，燚要是不休息的话离儿就再也不要理你了。”言毕，我故意翘了唇，一副就要生气的样子。如此轻巧的语气让我花了多少气力来压抑呢？我不知道，似乎已经痛到麻木。

燚总是宠溺我的，我曾经说过，他不会忤逆了我意，现今依是。

很不情愿的，燚躺下身去，眉间还是不安。我伸手过去，抚平他眉宇间的忧伤。“燚，你该笑，你笑起来不知道有多好看。”我调皮的点他的嘴角。凉意。燚握了我的手，很用力。挣扎不开的却又不会疼痛，恰到好处的气力。

燚只是睁着好看的眼睛，就是不肯闭上。我道：“睡觉可不是睁着眼睛的。” 燚才一脸无辜的闭上眼去。我在他身旁看着，等着他睡着。直到他发出均匀的呼吸。眉间平息过来。才很小心的抽出手去，尽量不惊醒他。然后悄悄而迅速的点了燚的睡穴。

这样我就可以安静的离开了吧，这样我就可以不用隐忍自己的难过了吧？不哭不哭，告诉自己千万遍也没有用。燚。对不起，离儿不够坚强，不够勇气离开，可是我还是要离开，哪怕我们彼此疼痛。

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自己又红了眼眶，可是这次，我没让眼泪流下来，因为燚在这里，我要笑。理好鬓发，整了衣衫。然后回去燚身边，抚过他的剑眉星目，挺鼻傲唇。深深的刻进新里，刻进眼里，刻进我的生命。

出了朱砂阁，回头看一眼。只一眼。

我很小声的说了句：“燚，再见。”再见，再不相见。可是我怎么也忘记了，燚的修为是在我之上的，那么，我的点穴根本就不起作用。他是强忍着看我离开。就如我的切肤之痛一样。

我们都是乖孩子，对不对？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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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原来，我就离开了。原来，心可以这么痛。离开东海龙宫，离开燚，就如同我来时一样迷离而不真实，可是我知道，不可以，不可以。燚，没有我你会不会害怕？我会，我害怕，可是我总要学会坚强的，对不对？

一步一步，脚步极为缓慢，看尽每一丝细浪。泪水同海水一起湮没我的苍凉。我要面对的，总该面对，我要承担的，总要承担。我知道自己要笑，燚喜欢我的笑，就如我喜欢他的笑一样。

最后的痕迹推去，轻灵的初晨总是静谧，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诀别，是那样决绝。

抬起眼眸，宛如失了魂般步履飘摇。
那所有的震惊是抬眸时所见，黑马。似乎是瘫软在了一旁，口角边还有细细的白沫，眼神呆滞。白衣猎猎，俊逸的脸庞是憔悴的苍白色，一身是湿透的狼狈，可是那看我的眼神却是坚定的。在过于疲累的神色下是苍亮的星辉。

“青……？！！”还未等我平平心力叫出他的名字，青词已跑过来，搂紧我，似乎要嵌进他的骨髓一般。好疼。身体，还有心。很久很久，痛到我已经不痛，才听到青词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好怕，离儿，找不到你，到处找，哪里都没有。我叫你，没有应。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不回来，不知道怎么办，太好了。你还在，还在……”

让人难过的语无伦次，利剑一般让我不知所措。难道……青词你一直在找我么，在那样狂暴的雨夜里，掣马狂奔，四处寻我，四处唤我，可是没有回应。那该是怎样一种绝望，对不起，青词。我知道你该多么担心，可是我还是任性了一回。让你很难过，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了我。

“青词，天呐。你这一身……会生病的！！”我拉着他道。

“没关系，”青词似乎平缓过来，只是声音还是艰涩，我不知道他唤了我多久。“能够找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兴高采烈的样子，气色似乎也好了些，真是……真是个孩子。
“什么叫没关系，快回去换身衣裳，这么湿的衣服，穿了一整晚……”本来我是想笑的，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又止不住的流泪，也说不出了。为师姐，为燚，为青词。太多的苦楚。

青词弯下身来，抚我的脸庞，拭去眼泪。眼里是温暖的笑意。

“离儿，我带你回家。”这话撞击着我的耳膜，是啊，我累了，该回家了。
暂且不管了呵。

青词下身去安抚那黑马，马儿才又直起身来，可是我走近去，看到它眼里的无辜。是的，无辜。多可怜的马儿，为了我的意气用事，跑了连绵一晚，定是精疲力尽的。我走过去，抚那马儿：“马儿啊马儿，好好休息吧，要记得回家哦~”

青词听我的语气，眉宇的愁绪也舒展开来。

那么自然的拉过我的手，握在掌心。道：“离儿，我们回家。”

没有挣开，我累了。先让我回家吧！

第二十六章

都没有用轻功。

昨日那一天，对于我或者青词来说，都是耗尽心力的一天。我们都累了，我们都该面对了。一步一步，何其残忍。

只是感觉不到疲乏了，疲乏到及至，宛如漫步云端。轻飘飘，又无所依靠，尽管青词还握着我的手。回去，却先是回了大唐官府。

依旧那么亮眼的牌匾，昨日仿佛真是一场噩梦。纵使是噩梦，也是醒不过来的噩梦，我自嘲的扬起唇角。

踏门而入，菏池不知何时颓败开去，只留残红，那一抹残缺的艳丽却依旧可以芳华绝代。很安静，四周都很安静。一股寒意慢慢爬上心头。

清清楚楚的脚步，一前一后，我的。青词的。

慢慢的调整自己脸上的微笑，要笑。不可以在婆婆面前那么脆弱。进了大堂，周围的家丁仆人什么的都被差遣了下去。只剩下面前的大座，一个是程师伯，一个是婆婆。我不忍心去看他们的表情。本来，多可怕的一件事。七日之前，二位长辈的爱徒还在各路豪杰亲朋的注视下，在他们慈爱的目光下，步入喜堂，共结连理。还未等二人享受所谓天伦之乐。短短七日如梦而过，剩下的就是孤寂，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最悲。更可悲的是，连送也不见了那爱徒的影踪。活生生的，就那么不见了，离开了，没有了。

恍惚间，忽然双膝就跪了下去，原来是青词拉我下去。

“离儿，你给我抬起头来！”是我的错觉吧，婆婆颤抖的声音竟带着哭腔。稳稳心神，便抬起头。表情尽量淡定。可是婆婆呢？平日里和蔼可亲又极为沉着的婆婆，此刻双眼是熬红的绝望。仿佛就是那么一瞬，婆婆佼好的容颜就如同她的白发一样苍老下去，憔悴的脱了人形般让人疼惜。

“你可知道昨日混乱之中有多少人在寻你！！！！”婆婆的声音也失了调。

“离儿知道。”我知道婆婆并不是在冲我发火，她只是太难过了，只是太难过了，难过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知道？？！知道你还……你还……不回来！！！！”婆婆下了座，站到我身侧。

“离儿自知有错，甘愿受罚。”我依旧让自己语气淡定，尽管我知道婆婆并不会消气。

“好好好！！甘愿受罚。”婆婆转去内堂，取了长鞭。便要打我。

程师伯有气无力的开了口：“够了，孙婆婆。已经够乱了，不要在折磨孩子了。”青词就要替我挡，不知哪儿来那么大气力，我竟把青词推了开去，那一道收势不及的鞭子就硬生生的打在肩膀上，是深进骨髓的疼痛，痛就痛吧，身体痛了，心就不用痛了。

“婆婆……”我轻声唤道。

婆婆却突然跪下身来，抱着我哭起来：“离儿，离儿，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婆婆就只有你了！你叫婆婆怎么办？！……”不知道为何，尽管此刻难过，却没有哭出来。我何尝不知道，婆婆是将我和师姐当了骨肉来疼的。我擦了婆婆的泪水，神色坚定：“离儿知道，离儿一定会变强的。”

婆婆止了泪，拉我站起来，抚我肩膀上划出来的诺大血痕。问：“疼么？”

很疼，婆婆指间一触就疼的我忍不住皱眉。可是我依旧轻笑：“不疼的。”然后转身向程师伯一揖：“离儿拜过程师伯，让您操心了。”

程师伯似乎极为疲乏的样子，只摆摆手：“务须多礼。”

我起身：“是。”然后拉了青词回了后院厢房。路上青词道：“离儿，你真的变了。好坚强。我亦不如。”

我看见他眸子里的悲哀。果然，纵使绝尘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心里还是敬重这个大师兄的。

我送他到房里，道：“青词，你要快些换下湿衣，这样时局，可不要生病了才好。”

“嗯。知道了，你也回房歇着吧！该是累了。”终于又见他笑了，很是纯粹的笑。我的嘴角也轻轻上扬了下。

转身时，我道：“其实，我们都一样。只是我把难过隐藏的更深，本来就没所谓坚强。”不知道是说给青词听的，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也没有回头，只是朝我那厢房去了。

婆婆是早候着我了，正坐在床前。我似是明白。便开口：“明日，该回去女儿村了罢。”
婆婆看着我，微微颔首。

第二十八章

我对婆婆说过：“我要变强。”况且今日不同往时。我是女儿村的首席了，休息也不过是那一月的时间。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可是后来，仿佛都像挣脱了我控制的玩偶，反过来将我手脚细细束缚，让什么都变质了。

那是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过于沉重的日子。

不过一月，我忽然就遗失了微笑。只是看到青词默默陪着我缄然不语的样子心莫名的疼，于是常常别过头去，看那断桥桃红。但记忆里的黑暗总是在蔓延，以一种我不知晓的速度迅速侵蚀生长，直到致命的那天我都不会知道。

我只会在梦里脆弱的啜泣，燚，你又在哪里？

我知道，虽然现今江湖似乎还平静无澜，可是你我已兵戈相见，为敌，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我只有这样的选择。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看你，是否和我一样，无心，一切都无心了。

那日下了连绵的雨，很细腻的烟雾迷梦。我倚着小窗，如我最初时的样子，虽然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青词出现在细雨中，脚步柔缓。只有他一个，想来这样的天气，带了骆玉只会麻烦。我见他要走近了，才忽然想起他又没有打伞，真是……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似的。我有些埋怨的回身取了把伞，走出去接他。

依稀辩的了，才迎上去，却见青词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忙把伞抬高些，替他遮了风雨。许是有察觉了，青词才转身看着我，道：“离儿……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快乐。”我愣了下，随即就想笑，可是发现自己笑不出，怎么也笑不出，只得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离儿……本来就很快乐的。”

“不是的。”青词固执的摇头，“很久不见你笑了。我知道你笑不出，我也笑不出。可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怎么都无法让你摆脱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得抓住他的双肩，伞也丢了去。急急的道：“青词，不是的，你什么错都没有，错在我，我最没用，我不能保护师姐，我还让青词你难过，我对不起婆婆，我对不起……”说不出了，嗓音又梗塞了，我以为这一个月已足够让我便的冷静，可是，不行，不行，不行！！！！

我掩面而泣，颓废的跪倒在雨中，无能为力。

“对不起。”青词过来拥着我，手臂温暖。“我不该说这些，本该都忘了的。”

“不——”我抬起头，感觉自己的双眸有萧瑟的光。像是绝望中的回光。“青词，我忘不了了，只要我不死，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感觉青词拥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我不想骗他，也不想再假装什么了。于是我说：“青词。我要变强。”在他的臂弯里，我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恨意。连我自己都害怕的语调。

青词垂下眼睫，眼中是疼痛，他问我：“这真是离儿你所想要的么？”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是的。青词，请你帮助我变强。”青词叹口气，轻轻的道：“好，只要你所愿的，我都不惜去做。只要你可以快乐的活着。”

青词站起身，对我伸出手。笑，很疲倦可是很暖。驱散了我心里那股可怕的寒意。

我低下头去，问自己，我还活着么？可是，也许青词你要失望，我没有把握让自己再那么单纯的微笑。但我还是把手交予他，也起了身。

我道：“青词，我们回屋吧。小心着凉了。”青词没有应。过一会才说：“是啊，我们都要好好保重。”我递了帕子给他擦洗，心里默默念道：“好好——保重。”

第三十章

“少废话！”落罂攻过来，虽使的是同门武功，却有股奇特而诡异的力量，像……？像魔？我一愣，随即肩上愈合不久的血痕又被生生的打裂开来，漫出几缕血迹，瞬间染红了我一身衣衫，宛若开在刀尖的曼佗罗，一边疼痛一边妖娆。

真是大意，居然此刻分了神。

痛，痛到神志有些模糊。我后退而立，不行，必须速决了。否则我就撑不过了。

定定心神，我上前，极快的掠过她身边，寒削玉光飞扬，当然，我不会取她性命。我只是冷冷的打落她手中的兵器。因为我看到婆婆以从村子进来，旁边跟着几个才入门的小师妹。而且，婆婆脸上有了笑容，虽然还是落寂，可是够了，只要婆婆可以稍微放下那些不快，就好了。

见婆婆身影近了，才转身对她道：“师姐，承让。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回眸，见落罂狠狠的抹了嘴边的血痕，看着我，是恨意了。是很固执的眼神。

我叹口气，回身准备去接应婆婆，却听见婆婆大声疾呼：“小心，离儿！”感觉到了，身后那毒气四散的暗器，真的要自取灭亡么？我垂下羽睫，本想放过你的。没有回身去，只是如意一挥，那枚腥气的毒箭就按了相反的方向回旋而去，我听见兵器刺入血肉的沉闷声音，还有她慢慢倒下去的身体。

拭拭如意，依旧如月光倾城，离光闪耀，美不可方言。可它再怎么美，不也是杀人的武器么。摇摇头，我迎着婆婆的方向走去，欠身唤道：“婆婆。”

婆婆这才回过神来，周围的小师妹们则互相依偎着窃语什么，一脸害怕的模样。是呵，谁第一次来女儿村见着的都是桃红落英，鸟虫花草。曼妙如仙镜。谁想的今日却见了血腥残杀的场景。怎么说也不是初涉江湖的人能够接受的么。

婆婆扶我起来，脸上是心疼和埋怨。“怎么回事？”

“回婆婆的话，是落罂师姐偏要同我切磋。谁想方才竟成了这般局面。”

婆婆看看我肩膀上的凝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才对一旁的几个女子吩咐道：“皓狸，若莜，抬下去，别让多余的人再看见。”

“是！”那两名女子脸庞清秀，虽有些怯怯的样子，声音倒是齐整有力，最多一柱香，那芳草之上连血迹也找不到半分，可是我看着落罂被抬了埋时，眼睛却还是圆睁着不肯瞑目，有些不忍。便走上前去，将手覆在她双瞳上，轻轻的道：“争什么呢？本没有什么可争的。”

见她闭了眼，心中才温暖了些，又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污渍，那名唤作若莜的女子看了我一眼，道：“离儿师姐，凡事不要给别人留半分情面。否则你永远都是弱者。”我望着她依旧清秀可人的脸庞，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仿佛要把我湮没一般。好一张无邪的脸，好一副看透人心的淡漠。原来我错了，初涉江湖又如何，只要心比别人狠便可。

我惨然的开口：“埋了罢。”

“是。”若莜冲我欠身一笑。似乎方才那番话根本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一般。更觉可怕。似乎我才是修行不够的那个人。神情一松伤口又开始彻骨的疼，我皱皱眉，看见婆婆过来拉了我的手：“离儿，是否……是上次的伤口又……”

我看着婆婆依稀的自责，道：“离儿谢婆婆关心。不过已无大碍。”

婆婆却执意带我去了内堂的小房：“伤口严不严重婆婆自有分寸。”说着便把金疮药取出替我敷在伤口之上，又是刺骨的疼痛袭来，让我差点失去知觉。却还是咬咬牙挺了过去。婆婆用命令似的口吻说：“从今个儿开始，离儿你都不用外出修炼了。”

“可是……”我张口。“不必可是，这是婆婆的命令。”婆婆厉声道。

我垂下头：“是……离儿遵命。那落罂师姐？——”

“暴病身亡。”婆婆道出这句，然后起身离开，只道：“自己好生修养。”

暴病身亡，是的。落罂从此死去。原来一个人的死可以伤筋动骨，也可以波澜不惊。睡下去，疼痛似乎轻了些。是要好生修养，明日青词还要来的。睡去，挥之不去的还是一个人的浅笑澄澈。

第三十二章

回去时天已大亮，我木然的回到屋中。只是静静的坐着。只有几个师妹偶尔见了我会欠身道：“见过师姐。”只有婆婆从内堂里走出来见了我，才呵斥了句：“离儿，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去哪弄的一身水！”我只是轻轻的道：“离儿不过散步时不小心失足滑进水中。婆婆勿需担心。换身衣裳便是。”

婆婆向来是信任我的，既然我这般说了，她也不会怀疑。只是催促道：“快回房去把衣服换了，小心伤口沾了水恶化。”我站起身来，低头道了一声：“是。”便步到房间去了。看着地上滴落的水迹。终于知道自己昨夜所做之事是真的，可是，不再害怕了。是很可怕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换下湿透的衣物，坐在窗前，梳理未干的青丝，问自己：我……是怎么了？

青词并没有来。

后来我问了一个去大唐官府送信的师妹，才稍微有了点眉目。原来，青词已被革去首席之职，正在后院受罚。据说，是因为青词长期不在府上，又搁浅了修为的缘故。我只是觉得啼笑皆非。程师伯何时变的如此不通情理了？不，或许应该怪我罢，如若不是因为我，青词或许有更多的时间去获取程师伯的信任和器重。这不本是他的追求么？

而我呢？本不想做什么首席，却偏偏坐在了这个位子上。我们都无可奈何。

忘了有多少天的夜里，我潜进龙宫。只伤人，不杀人。手法精确的停留在要害外一寸之处。并且不再大意的弄的一身湿透。我的如意沾了多少龙宫弟子的血呢？不清楚了。

只是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在武林中闹了开去，无数茶楼酒馆里说书懂得段子都是这起事件。很多人都很奇怪，如若只是复仇，为何不干脆血洗龙宫，而只是伤人？多数人士认为是对龙宫的挑衅。

当然不乏有人怀疑女儿村。可是没有人敢如此谣言，因为我用的招式无一是女儿村的。而是取了各家之长的招式。极为混乱。若要怀疑，只能闹的人人惶惶不可终日而已。毕竟那场武林大会的乱子并没有真正的平息下来。这样一来，又闹的霏霏腾腾。成为了新的话题。我偶尔也会找个长安城里的小茶楼，要杯清茶，听那说书之人将此神话开去，淡淡一笑。然后付了钱，信步离开。

江湖，原来果真如此错综复杂。我那时还天真的以为青词的警告是多余的。现在想来，是我把人心看的太过简单。城府，在这个江湖之中，是很重要的东西。

婆婆自然也找我去谈过话，却总是不了了之。渐渐的，她也不再对我追问什么。毕竟我已经是女儿村举足轻重的人了。婆婆就算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也会如那日落罂之死一般掩埋而过，没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会死去。

可是有时候我也会从梦中醒来，然后很小声的问自己：“莫离，你怎么这么坏？你怎么可以变的这么坏？”是，我怎么这么坏，而且最可笑的是我连个彻底的罪人都做不好。支撑我的是什么呢？大概是下一届武林大会吧？那个时候，我会用捕风的血，祭西落的残阳。

然后呢？我要做什么？我该做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很多个时日。铜镜之中，青丝凌乱。本来就是，剪不断，理……还乱。青词又开始来陪我。眼神柔和。尽管他同婆婆一样知道做了那些事的人是我，可是他看着我，依旧带着宠溺的微笑。“看你，连个头发都梳不好。”每每这时，青词就会夺过我手中的檀木梳，细细打理。我问他：

“青词，程师伯怎样罚你了。”青词就笑笑：“不过是面壁而已。”可是我怎会看不到他手指关节的黑色瘀青。可是我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去取药来替他擦拭。感觉到他的颤抖抬起头来，见他一张脸皱成一团，就道：“疼就不要忍了。”可是青词总是固执的笑笑，然后摇头：“不疼。”我只得道：“你……真是的。”

然后我开口：“我……是不是不再是你心中的那个离儿了？”

青词一怔，然后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其实在害怕，那么强大的背后，我还是害怕。我多么想躲在燚的身后，听他在指间说：‘不怕，我会保护你的。’如今，一切都成了奢望，成了华丽的余念。青词见我低着头不说话，才蹲下身来，看着我的双瞳，道：“没有。你只是太任性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青词握住我冰冷的手，神色很是坚定。而我宁愿骗自己去相信青词给我的谎言。

第三十四章

天气已是渐渐变暖了，草长莺飞。真是欣欣向荣的样子。可是我却觉得自己身上带着死灰的色调。我只是活着，没有任何奢求了。

青词的嗓音依旧清亮柔和：“离儿，你想去哪儿？”

我本来在摆弄那些花儿，便随口道：“北俱。”见青词的表情很是惊异。就又直起身来，思索了片刻，道：“我要去北俱。”

青词只是笑笑，道：“好。”他总是不多过问我什么的。上马的时候使不上劲，才发现自己这般憔悴了。青词默默的走过来，扶了我一把。风穿息而过。他已然马上。我说：“我要看北俱的雪，天青地白。”青词只是低低的说：“离儿，你要好好过，好好过。”我只觉胸膛一阵燥热，然后直涌上来，连运功的空挡也不留给我。我一张口就看见自己的血溅在残败的桃花尸体上，红的触目。我只是转过头去，不再看。然后悄悄的拭干了嘴角的血迹。心里念着：我……怕是不能好好过了。真是对不住了，青词。

就在我昏昏沉沉之际，骆玉已稳稳当当的停在北俱泸洲口。我下了马去，往前走，有寒气扑面而来，北俱的雪……很白很傲气。它们温柔的落满我的肩膀，却不是那般冷了。我看那天，不染世俗的透彻，我看那雪，竟也无端悲凉。在我的指间融化，流淌成寂寞，打在雪地上，空响。

我强打精神继续走着，青词跟在身后，没有阻拦我。

身上那件朱红的薄衫已湿透，贴着肌肤的刺冷才让我有知觉。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固执，要选了这时日来此，或许……是为了那肆意怒放的天青地白吧？

走到没有气力的时候便只能让骆玉载着，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清醒的，还是睡去了。不知道走了多少时辰，我感觉到骆玉浓重的呼吸。

后来我听到青词在我耳边说：“离儿，你看，这便是天青地白。”

我忽的就有了些精神，从骆玉身上下来，放开青词的手，我要自己，去走近它。这话，果如声它上午地儿一般，天青，地白。怎的也不会输了傲气。我看着眼前簇簇而放的天青地白，那么肆意的生长在天地间，瓣瓣白的澄澈。圣洁。而我看着看着忽然就天旋地转开来，然后就看到又血红开放在那一大片朝圣的天青地白上，狼籍残红。

我又感到一阵闷热，掀了袖口一遮，就发觉是自己的淤血带了黑色喷涌而出。我开始笑，一开始只是牵扯了嘴角的浅笑，直至笑出声来，这些时日来第一次笑的如此放肆。如此释然。我听到自己的笑声撞击在薄若蝉翼的冰峰上回响着空寂。是我试图掩盖的脆弱。

我一直笑，笑至咳血。然后望一眼，觉着那血迹就像怒放的红莲一般温暖。

从北俱回来的那天天就收了朗朗晴日。灰的苍凉。

我没曾想到会病到如此地步，但一直是有意识的，只觉这身体拖累了我。发烧的时候气息炽热，我终于不用脂粉掩饰自己的苍白了，腮边是病态的嫣红久久不去。我很任性的让自己病的一塌糊涂。或许可以这样一病不起，我恍惚思到。

一日一日的过去，这病虽无起色，也不曾恶化。只这么耗着。尽管我知道婆婆这几日为了我的病未曾合眼。青词每日为我不肯服药而徘徊在小阁外。我怎会看不见呢？可是，请容许离儿任性一会吧。过些时日，我就会乖的。

第三十八章

燚的目光充斥了杀气，旁边的人识相的退下去，婚礼上见红死伤总是不好的。虽然我破了这规矩。

我把手伸到他面前，依旧笑的甜美可人。我说：“燚，给我一个伤口。这样，就算我一个人离开，手上还有你送的戒指。”

燚疼惜的看着我，然后低下身，小心翼翼的捧着我的手，用牙齿雕刻出美丽的伤痕，是颓败的颜色，就像女儿村铺满一地的脆弱桃花。我感到疼，很疼，果然是十指连心，那么，燚，刚才你也是如此的疼痛吧？可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到幸福。我是这样觉得了，我看着血从他的嘴角滑下一丝痕迹，让我们看起来很是怪异。

燚抬起头，对我说：“离儿，有很多事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可是，你知道……罢了，知道如何？怎样……什么都，算了。”

燚，我是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可是，我总是信你的。你是我的天下。

所以我道：“燚，你瞧这伤口是不是很美呢？我真希望它一辈子都不要好。这样……”我忽然住了口，因为喉中的腥甜直翻腾上来，我感到口中是血，可是我知道要是真在这里病发，闹的更大也不一定。所以我笑着把血吞咽下去，尽管那样让我难受的快要支持不住。

燚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的道：“这伤口，怕是要一辈子留在我心里了。”

我退下去，不确定自己还可以撑多久，燚。我甚至不能抱你一下，就只能离开了。可是，谢谢你给的痕迹，我会永远疼痛下去。即使远离你……“好了，各位慢慢喝这喜酒吧！恕晚辈要先行告辞，道一声恭贺给两位新人了！”我隐藏起自己的伤，不管是内里还是外伤。我很骄傲，至始至终我都笑的那么完美。

虽然我知道此刻离去是有些不妥的不重，可是我真的耗尽心力了。好累，即使有谁要传出什么瓜葛我也无心去管了。只是耗了最后的气力施了轻功，很快的消失在人群里。尽量不让另一个人看见我的异样。青词，我亏欠你太多。

明明风在耳边拼命的呼啸，可是为什么我依旧那么清晰的听到三拜之礼？眼前模糊的出现那朱红的一道影。“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真是久远的记忆了。

回去了，回去女儿村。相见不若不见。是不是呢？
繁华过往，就这样亲手毁灭了。

婆婆见我回来，也没多问。只是劈手拦了我，神色凝重的把脉，随后道：“真不该依了你，不知怎么的，伤势又重了。婆婆不是告诉你不要勉强自己吗？真不听话！”末了便要去取药，我忽然就伸手抱住婆婆，泣出声来：“婆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该怎么办啊？”婆婆似乎被我的举动吓着了，身体微微一颤，却很快的恢复过来。拍拍我的肩，柔声安慰：“没事了。离儿，婆婆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只是哭，婆婆你不知道，即使没有人能伤害我，我也会永远的疼痛下去。永远不会好了。

恍恍惚惚的昏睡了数日，总算有了起色。我要快些好起来，因为我始终放不下的还有武林大会，尽管我放不下燚，我决定要做的事也不会更改。

我总是在看到指上的伤痕时才莫名的心疼，这伤口终究是要淡了，即使有痕迹，也不会有痛楚，那么，燚。你呢？会不会在伤口愈合之后彻底的将我遗忘。我希望你记得，哪怕只有一点，其实我不该胡乱想的，只是我多希望你告诉我，那个叫钥见的女子，还有你，燚。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我不知的时日里。

，也许一辈子我都不会知道。这月里，桃花又败了，芳菲零落。看过了，也不会觉得难过了。不出女儿村，也不用纠缠万丈红尘了。

青词依旧不时来此，只是我开始躲他，然后隐隐的看着他失落的离去，也许我早该如此。只有婆婆和众师姐师妹不了解，在她们眼里，怕是早将我们凑在一起，只是，没有交集的擦身几次都不会回眸。就像我和青词……

第三十九章

快临近武林大会的时候，青词忽然就没有了踪迹。后来一日，我在修剪那花枝，才从外出的姐妹口中闲谈得知那大唐官府的首席忽然暴病身亡，现在是青词在掌管。我迷惑，怎会在这时日就死了呢？或者，是像那日的婆婆护我那般？还是程师伯的故意？可是他不是并不意在青词么？还是因为绝尘的失踪？不过，也好，至少青词可以参任这届武林大会了，然后剪子忽然掉落，我捂住自己扬起的嘴角，我……何时对死亡看的如此淡了？我居然还笑了？到底怎的……

见她们看着我，我才从容的拣起那剪子，敛了笑颜，“成天只会说笑，自己好生检点下。”那些个女子才怯怯的应了声“是。”退了下去。我一转身，就慌乱起来，眼前的是我最不想或是不愿见到的人，愣了片刻，我便想转身进屋，却被他拉了过去。

“怎么？离儿。才几日就不认得我了？”青词一脸桀骜的笑，看起来很是朝气。果然，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好的罢。躲也躲不了了，我索性看着他，问：“有事么？”

青词低下身：“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吗？”

“……”我被问的有些堵。便不再开口。

“好啦，我这次来，是想领教下而已。”青词道。

我抬头，道：“领教？我？”

剑鸣，青词站开，离我而立。也好，我笑笑，反正武林大会不也快到了么？便足尖回房取了如意，再极快的掠下身去。

相视而笑，同时出了招。不同的是青词直接攻过来，我却施了‘红袖添香’躲了开去。青词的轻功当然不会比我差，本想封了他的攻击，却又转念，我若能抵的住青词的剑，一定会在大会上更有胜算。便凌空饶到侧面，直接挡他的剑，青词却忽然收了剑势。停了下来：“傻瓜，若你能挡住，我们大唐官府岂不是浪得虚名了。”

幸好我也收的快，不然我那一招本是为了直接而攻。必定伤他不轻了。可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你既要让我，又算什么切磋。”

青词就地而坐，“本来便是切磋，何必认真。”

我也坐下来：“若在江湖，便是刀剑无眼。”

青词把剑回鞘。笑道：“我的剑可是长了眼的。”我夺了剑过来，却不想被剑刃划破手指，真是大意了。却没想到青词凑过身来，含了在口中。我听到他含糊的道：“看来，我的剑真的没长眼了，连你都伤。”

我却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牵动着燚留下的伤痕。我才发觉自己怎么如此迟钝了。龙宫首席，呵，龙宫首席是燚啊……那么武林大会，若没变顺序，我岂不是要看着青词与燚的对决。我像是掉如冰潭中，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青词，武林大会还有几日？”我抓着他的胳膊慌忙的问。

“还有半月啊？”青词看着我：“离儿，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还有半月，还有半月的时间。我要阻止，我不可以让这件事发生。绝对不可以，我咬唇，此刻我多希望武林大会永远都不要来。这样，也许各自都做着各自的事，不再有交集。虽然我们都会痛，可是要我看着他们相斗，我宁愿自己去死。

恢复意识才发觉青词在唤我，我连忙掩饰：“对不起，青词，我昨日没有休息好。“

青词见我笑笑，才起身惮惮身上的尘屑。
“怎么？要回去了。”我道。

青词道：“是啊。不打搅你了。我可不希望又看到那个病怏怏的离儿。”
我也站起来，阳光亮的有些晕眩，我便道：“那么，不送了。”

“是。”青词拍拍我的头，笑容满是宠溺，我却忽然感到很疲惫，从未有过的疲惫。

第四十章

终日里很是焦虑，没有法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武林大会不要来，不要来。可是上次大会的失控就证实了这次的补救必定会来。日子仍旧不紧不慢的走着，我除了自己苦恼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婆婆倒是对我很是担心，任谁也是。因为我情绪的不稳定，伤势总是时好时坏，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复发。

那日同婆婆进了长安去添置些衣物女红。看天色过于晚了，婆婆又不放心我，便想着找间客栈暂且留宿一宿。再为起程。可是走了几家店子都见那掌柜的摇摇头，一脸无奈的道：“两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了。小店已住满了。”

这样辗转几次，还是找不着落脚的地儿。又走了几家巷子，才见着一家极为小的客栈，不过这时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上前一问，终于还剩得一间，婆婆付了银子，便要引我上去。我道：“婆婆。我想出去转转。”

婆婆有些奇怪的道：“有何可转，很是晚了。”

“婆婆放心，离儿只是想透透气，走了太久了。”

婆婆这才先上了楼去，叮嘱道：“那早些回房，自己小心些。”

我点点头，见婆婆的身影没入二楼的黑暗，才挑了张空着的桌子坐下，唤了个小二过来。

那小二一脸慌张，想也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况且眼见着长安城又开始热闹起来，各界武林人士又开始在长安落脚了，瞧瞧四周，就算是这么个简陋的小店，我也能感到无处不充斥着诡异的杀气。每个或坐或站的人都是神色紧敛，就算是谈笑风生的，手中的兵器也是紧握着没有丝毫松懈，谁也不知道下刻哪个人会突然消失。

倒是我这般轻巧的擎了杯子小酌的女子让他们更为紧张。

茫茫江湖，谁不知道女儿村的弟子各个美貌如新月，却招式凌厉不留情面。那小二瞧见四周的目光都落到此处，更是冷汗直冒，双膝是不自觉的抖擞。我笑笑，故意提高声调：“小哥不必如此紧张，小女子只不过想讨教些事！”

气氛又深深的凝重了下去。所有人都停止了说笑。那小二只的道：“那……姑娘，小的，小的一定说。”我听他语调级为别扭，很是好笑。

于是便故意装着无辜的道：“怎么这长安城忽然多了那么多舞刀弄枪的人呢？”
还没等那小二答应，周围的人便争相答道：“小娘子，你还不知道啊？”

“这上次的武林大会不是因为女儿村大弟子的死搞砸了吗？这次的武林大会才提前了！”虽然师姐的死我已沉静了，可是这刻由这个满脸横肉的人口中如此提起，心中竟不能自已。

这样的小店住着的人自然连我师傅孙婆婆也认不出，更见我刚才的话语，认为我不过一介女子而已。否则不会对我出语如此轻狂。

“哦~那么小女子先行告辞。”我作势上楼。却丢了把及细小的飞刀灭了这客栈一楼唯一的烛火。黑暗中我听到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是刚才那个男子。直到几个时辰之后，我才听到楼下的骚动，不过这么一事，这小客栈的人便人去楼空。正好替我挣了个清净，也没人会侮辱我师姐了。我笑笑，然后坐到天明。

番外——燚

很疼，心脏是剧烈的疼痛。

可是我必须要假装睡的极为安稳，因为我知道。离儿你会离开，如果留不住，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你为难。所以我不可以阻拦你，所以我只能折磨自己。离儿，你知道吗？你抚着我的眉眼，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知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努力努力压抑自己，才没有冲上前去抱着你，要你留下。

再见，再不相见。如果真是那样，就当我已经死了。

等你离开，等到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气息。我终于可以睁开眼睛，却要独自面对别离。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都很残忍。

曾经的十指相扣，曾经的无邪与共，此时犹如东海的水，流走，毫无保留。我是多想能够开口唤你一声：“离儿。”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吧。可是，对不起。我不能开口说话，尽管我是那么想，可是我不能。

昔日的后院，有你坐在一旁，巧笑倩兮看我练枪。
如今却是我一人舞枪，空气里都是无助的寂寞，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离儿，原来，你才是我的天下。若是没有你，再大的荣耀也不及你的笑。

我想：如果没有遇到你，那么一切会是怎么样？不过，就算要我用所有来换，我还是愿意和你相视而笑。就像那天，你如一只受惊的小兔闯进我的视线。曾几何，我已没对人笑过，可是，离儿，我看着你，不禁就漾起一抹浅笑。而你那一笑，就是所谓的注定，所谓的劫数吧！或许，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你我的永劫，躲也躲不过，逃也逃不了。

可是我宁愿我的生命里，永远有你的纠缠，哪怕舍弃我的命。从认识你莫离的那天起，我早就把自己的命交与了你，我是为你而存在，离儿。

曾经的我，冷漠，孤傲，可是你教会了我勇敢，教会了我爱。只是上天真的很残忍，在我懂的这一切的时候夺走了你。留下我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过。我谁也不怪，我怪我自己，没有办法让你幸福，我怪我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或许是离儿你说的，我们都是乖孩子。


虽然每一次的相聚都很短暂，虽然每次的相遇都是我更为疼痛的伤口，可是若是能见到你，我甘愿永远的疼痛下去。

你还记得吗？离儿，在你因为师姐之死而大肆伤我龙宫弟子时，我一直看着你，却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阻止你，我没有那个资格阻止你，也没有气力去阻止了。那个时候，我在生病，一种很奇怪的病，只是让我失去了使用法术的气力，师傅将我禁足。我也知道，此刻若在江湖，我定是很容易死在某个不知名的人手中也不一定。

只是我那么难过，离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折磨自己，我看见你不停的清洗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脆弱的哭泣。那个时候，我多么想陪在你身边，我多么想安慰你，可是我不能说话，我甚至连独立站着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看着你来，看着你离开。直到你再也不来。

后来我的病好转了些，我用不多的灵力走过我们在一起的每个地方。去了花果山，去了北俱，去了月宫，去了我们一起去过的全部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你的存在，有你的音容笑貌。我挥不去的记忆，成为永远禁锢我的天牢。离儿。或许这一生，我注定为你画地为牢，永生永世。

可是我却忽然没有气力的坐下，感到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抽离，可是我依旧给自己伤口，让自己能够清醒。剧烈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那个时候，我遇见了来月宫游玩的钥见，她笑的很纯粹，就像曾经的你，离儿。

她看着我，然后蹲下身：“你看起来不太对劲哦~”
我苦笑，无语，反正我也不能说话。

她见我笑，便道：“哎呀，你笑起来真好看不过为什么不说话呢？。”然后突然消失了，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已经没有知觉。她道：“你是我的了。”

这句话我没有听见，只是忽然醒过来的时候，听见那个女子的声音：“师傅，我一定要他当我的夫君！我已经拜托月老剪断他们的红线了！”

“好了好了，这小子也算出息！怕了你了。”

我站起身来，去到外面的时候却只看见她，那女子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我们不久就要大婚了哦~！记得，我叫钥见！”

“为什么那么做！”我狠狠的看着她，她却笑道：“什么？”

我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刚才的声音的确是我发出的，我……可以说话了？钥见道：“看来我从太上老君那儿求来的药确实有效。”

后来不管我如何追问，钥见只是一句话：“若不想天宫月龙宫为敌，若不想莫离因为滥伤龙宫弟子而受罪，就什么都不要问。”我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很可怕。对不起，离儿，我不能放弃龙宫，更不能放弃你。我不可以让她将此事说出去，只是后来，钥见却渐渐的什么都忘记了。她只是拉着我，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李靖告诉我，钥见是因为去月老祠破坏红线，被天网所伤。

他看着我，道：“老夫知道，钥见这孩子有错，可是若你拒绝这门婚事，我决不罢手。”

我低下头。道：“我会照顾她。”这是我能许下的最大承诺。

我大婚那天终于又见到你，这是我绝望中的唯一希望了。可是，你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让我心疼，我知道，你的痛苦一定不会比我少。可是，我没有退路了。而且我唯一可以感谢钥见的就是她让我能够唤你的名字，那一刻我是多么想带你离开。可是我不能。

你最后给我的伤口会永远的和我的心脏一起疼痛，如果有一天它不在了，那么一定是我死了。

其实，我说过。离儿。就当我死了吧。我如今，已经死了。

第四十二章

原来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原来钥见才是孩子。
我道：“钥见，你真的如此恨我？”

钥见抬起我的脸，端详一番：“是！我恨你！为什么燚始终爱的人是你！为什么先遇到他的人是你！”

我只是微笑：“没有所谓先后，这是没有高低的。”
“你说，如果我弄花你的脸，燚还会不会爱你？”

我看着她，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的夫君。”

钥见什么也没说，忽然就沉默了。“我恨你，那么轻易的夺走我努力得到的。”
我听到她的声音，忽然觉得悲凉。
我们何尝不是在互相伤害，只是夺走的都是彼此最宝贵的。

“本不属于，何来夺取。”我低头，觉得心疼，不知道为谁。
钥见走过来，看着我：“你真是很美，只是让我很讨厌。”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就不再说话了。

其实倒也羡慕她，可以如此干脆的爱一个人，不用像我和燚，或是青词，爱的那么苦，爱的遍体鳞伤。

钥见的缎带很美，如梦如幻，只是抽在身上依旧是刺骨的疼痛，越美越伤人。不躲，只是感觉疼痛，还有伤口流淌的血，才让我感到真实。

只是我不知道，燚怎么会来？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捆仙索会松掉？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钥见要把一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

只是我不知道，那把匕首现在在我的手中，血刃。我甚至没有力气扔掉它……

我只是看到朱红的门忽然被推开，我看到朱红的飘带，我看到燚走进来，如那日的灯会那般轻盈，只是，他的表情是那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是看到他轻轻的走过来，抚我的脸颊，“离儿，对不起。”

我忽然就哭出来，眼泪砸到他手上，是怎样的一种温度呢？我只是用尽气力，微弱的道：

“燚，你信我么？”

燚颔首，把我拥入怀中：“离儿，我只是恨我自己，带给你的总是伤害。”
我感受到他熟悉的温度，却像是搁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我如此贪恋这一刻的温存，迈首在他的怀中，他抚我的发梢，我道：“燚，哪怕这一会，我也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

燚微笑，“离儿，你会好好的活下去。一定会。”
我看着他，很仔细的看，然后道：“这是你希望的？”

“这是我最大的信仰。” 燚道。

“那么，我会努力。”我笑，却又笑出泪，滴在伤口上，疼的让我窒息。钥见忽然走过来，扇了燚一耳光，我只感觉那里面都是让人绝望的悲痛。

燚放我到床边，转身看着钥见，“你的伤，看起来需要马上止血。”

钥见看着燚，仿佛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她推开燚的手，冷冷的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个错误，可是我要这个错误永远下去。”

燚只是点穴帮钥见止了血，然后道：“我说过，我会照顾你，可是，我决不允许你伤害我最爱的人。”

我看到燚精致的五官是那么坚毅的刚强，觉得很安心。
可是，我又看到钥见。这个如此傲气的女子，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她蹲在地上，无助的抽泣，我扶着凳子到她面前，把她抱到怀中，轻声道：

“对不起，钥见，我爱燚，谁都改变不了。”钥见只是哭，虽然伤口很疼，此刻我却是如此怜惜她。燚在一旁看着我们，叹气，却什么都没说。

也许我们都没有错，只是用错了方式。

第四十四章

钥见死了。

死在天宫，死在李靖的眼前。

那天青词其实很快便回来，手中还有些许药材。然后一言不发的抱起我，走出大唐官府。忽然觉得天色如此刺眼。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很不安。

骆玉已经侯在外面，这回是极慢的小走。
到了女儿村，青词也只是把药材交到婆婆手中，说的无非是些好生照顾我之类的话。婆婆也没有多问青词什么，只是见我又惹了一身伤叹口气，她知道，若我不想说的，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所以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接过药材。让青词抱我到内堂，我看着青词的目光，却突然发现自己看不透了，看不清他的感觉。那里面的澄澈好象已经不再是我初见他时的光芒了。我垂下头，有些难过。其实我们本来可以不用卷进来，可是却互相束缚了彼此。

青词低头在我耳边道：“离儿，下次见到你一定要完好的对我微笑哦~”我点点头，青词的笑颜依旧如故，可是看着青词远去的白衣。我在内堂，还是觉得内心极为不安，总觉得青词隐瞒了我什么最重要的。

而后就突然听到可钥见的死讯。

是婆婆告诉我的，这件事情早已在江湖之中闹的沸沸扬扬。而我居然浑然不知，我觉得很诧异，不过一瞬之间，一切就变的不一样了。那是怎样一种奇异的感觉，明明这个女子先前还活生生的在我面前的。

我挣扎着起身，抓着婆婆的手，满怀希望的问她：

“婆婆，你在跟离儿开玩笑对么？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可是婆婆只是摇摇头：“离儿，钥见死了。而且据说死的极为蹊跷。”

我跌坐在床上，心里百感交集，钥见的死，让我不知所措。毕竟我的心里不恨她，只是觉得她太过任性，任性到伤害了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可是我何曾想过她会死？异于平常的青词又让我担心不已。可是我依旧麻醉自己，若是只看表面，那么……不是他了。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一定不是青词做的。一定不是的，我不停的对自己这么说，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总是有种预感，这件事一定跟青词有关，我怎么也无法让自己摆脱这种想法，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而钥见，这个女子，真的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我缩在床角，咬紧嘴唇，因为我忽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慢慢的渗透上来，无法言语。

婆婆过来替我盖好被褥，“离儿，什么都别想了，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么？我笑，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如果没有我，钥见也许，也许不会死。可是我又不确定，真的是这样吗？到底是怎么了？我忽然好担心燚，他怎么样了呢？

燚一定会好难过，好自责。他一定会傻傻的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一个人承担下来，一句怨言，一句辩解都不会替自己说。那……李靖前辈会如何对待燚呢？毕竟钥见是他那么心疼的徒儿，竟然说不见便不见了。

一个时辰后，一位师妹端来汤药，我默默的喝了药，然后尽量不去想发生的所有事，才浅浅的睡着。明日……我一定要到长安去将此事问个究竟。

第四十五章

醒来后觉得稍微有了精神，起身梳洗好，想了想，还是带了如意在身上，毕竟鱼龙混杂的长安不是与世无争的女儿村。

才刚过卯时，空气中还有些须湿意，我往长安赶去，希望可以找到什么来解除心中的疑惑。城门还未开，我只得在江南野外的小店里坐下来，顺便点了一壶茶水。却听见周围几个武林人士在议论着什么，便侧耳仔细的听了。

“一到武林大会又出乱子了。”

“可不是，上次的失手死伤就闹的沸扬，这次，更怪，武林大会还没到呢，人就先死了。”

那黑衣的人压低了声音：“凡事小心点，哪有你这样声张法的。”

“怕什么，说了又怎样，况且这天宫首席死的蹊跷，完全就死无对证。”

“好了，城门该开了，坐一会就启程了。”

我抿一口茶水，死无对证？是哪个高手可以做的如此完美。杀人于无形。那二人走后约莫一刻，我也起身去了长安。看来，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可是真的到了长安，却没有打探到天宫李靖前辈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好象钥见的死无关痛痒一般。再到长安的武馆一问，武林大会居然是如期举行。
到底是怎么了？既然来了长安，又寻不到什么线索。我就直接去了大唐官府。见了程师伯便直接去了后院找到了青词。

青词拿了把剪子，正把荷叶枯死的部分减去。他的脸上始终是很柔和的表情，像个无邪的幼童。

我恍惚的看着，忘记了叫他的名字。直到他回眸，看见我：“离儿？？”
这才回过神来，“青词。”我记得他说过，下一次看见我，一定要微笑，所以我让自己笑的美好。

青词走过来，却只是拉我坐在荷塘边，澄澈的水中是几尾灵巧的鱼儿。他取来食料，丢下去。还是这般，就算武林大会将至，也如此闲适。不过，这才是青词，我认识的青词。

“我猜，你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吧？”青词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鱼儿身上。
既然来此，我也不便多言。“钥见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看到他的手指停留了一刹那，随即听他道：“钥见的死，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怎样。”

这话却听的我有些嘁嘁然。横了心，话便出了口：“青词，告诉我，钥见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青词抬起头，看着我。良久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他才开口：“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我几乎无法思考，我看着青词，他的表情依旧如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我稳稳自己，道：“不要和我开玩笑，钥见，钥见的死不是没有任何线索么？无论是十二门派的哪一个，若要伤人都会露出马脚。所以不会是你，对不对？”

青词默然，然后道：“离儿，她伤了你，甚至差点杀了你，她还抢走了你的幸福，你说，我会允许吗？”

青词，你越是这样说我越难过，为什么是因为我，你本该不染任何喧泻的。我道：“不是的，就算没有钥见，我也不会幸福。”咬着唇才说完这句话。

青词忽然捧过我的脸，吻到我的双唇。我说不出话来，甚至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唇上的冰凉褪去，我才看到青词难过的样子，“为什么，你喜欢的男人不是我呢？“

这是一开始就让我们心疼的答案，说出来却依旧那么伤人。我一直都不知道要怎样安慰他，从来都是。“青词，这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青词的声音忽然是刺骨的凉意，“钥见不是我杀的，可是这件事情是跟我有关的。”真的是，原来真是是，我的预感真实的可笑。可是，我不怪他，我也没有资格去怪他，毕竟所有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我才是那个祸害，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离儿，你会不会恨我。”青词问。

我张了张口，只道：“青词，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你。我自己做过的事比你罪过太多。”

青词道：“够了，那些回忆你不需要，我也会把它忘记。”
不管怎么样，我总算不是蒙在鼓里的窒息。我站起来，却被青词拉住；“等等！”原来他只是替我拂去肩膀上的落红。

落红，落红……？！呵，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是它做的，杀人无迹么，本该是它才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