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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策瑜/文】千秋(前世今生,小虐,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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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水里前行的姿势甚为漂亮,娇小匀称的身体俯卧水面,粉嫩莹白的两臂轻盈划拨,修长紧致的双腿极有节奏的屈伸蹬夹,像一尾徜徉嬉戏莲叶间的鱼儿,在水中月光的映衬下悠然自得、恣意尽情——
甘宁傻愣愣、直勾勾地看着,那一瞬间,时光静止,万物成空,水性极佳的锦帆贼差点溺毙在那一汪水中月、镜中花。
凌小统第一个上了岸,随意摆头甩了下水,正怡然自得间忽见前方竟杵着一个人,十岁的小娃毫无防备间惊叫一声“啊!”,反应极为迅速地掏出自己的山河怒涛棍严阵以待——
“莫要怕啥子~
那浑似融入夜色的人影出声安慰着,竟是一口川蜀土音,凌小统定睛打量蓦然走上前来的湿漉漉大个子,只见他打着赤膊、臂上纹着蛟龙图样,上身短褂随意抖开,金带围腰,正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戴上一顶小皮帽,帽上竟插着数根鸟雀尾羽——
凌小统:“……”
甘宁却双眼发亮,站直身子,“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抻直了卷舌头,似是激动万分地问道:“你唤何名?”
“关你毛事?”凌小统颇为嫌弃地鄙视了一把这个奇装异服的怪蜀黍,操起手里的怒涛棍不由分说就打将过去!!
甘宁傻乎乎地忘记了躲闪,“嗷~”的一声被打个正著,边叫着“疼得很,娃子有话好说啥~”边像逗着小娃玩一般左蹦右跳地闪避。
凌操带着众人登上岸时,便看到眼前十分诡异的一幕,一人躲避一人追打,那脸上有着骇人刀疤的虎将佯装一脸害怕地哄着自家麟儿玩耍,竟像是唯恐伤到凌统一般小心翼翼地不敢还手,又怕他追赶过累、失了兴致,偏就维持着凌小统小胳膊小腿恰能够到的距离任他棒打。
凌操满头黑线地叫了一声:“凌统!住手!!”
凌统闻言收了双棍,惯性地忿忿推了那大个子一把,谁知甘宁就势摔倒在地,故作惨烈地“哎呦”一声,哈哈笑道:
“小统~你厉害的说!甘大哥认输!”
凌操:“……”
凌统:“……”
刘偕正在东门领军与孙策鏖战,忽见西北段城墙火光冲天,江东军竟从自己的大后方冲将过来,领头那人脸侧一道斜疤,笑得心花怒放,头上插着的鸟雀翎羽在火光映衬下分外鲜艳,刘偕两眼一翻、吐血昏倒。
当夜,庐江皖城破。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94楼2012-11-12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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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场隐忍不发的战事,莫说荆州方面不明所以,实则东吴阵营里众多将领也是一头雾水。
    早在决定袭取荆州之初,为便宜行事和更为迅捷的军令下达,孙策便将自家中护军升为大都督以节制众将、统领江东水陆兵马。
    大江岸边的破浪长风中,点将台上献祭之火烈烈起舞,那一日端然立于将台中央的吴侯,只朗声一句:
    “此番西征众将诸公,含孤在内,全凭大都督调配差遣。”
    便将江东兵符连同军政大权一并交于那人之手,万钧的信任、无尚的权利、敏感的身份、功高盖主的险途几乎和前世出奇的一致,但这次,江东的大都督却可以平静接受、泰然处之,只因为——君主,是孙策。
    说起东吴雄兵良将的应变与承受能力,那绝对可以用“超凡脱俗”来形容。
    主公任由都督差遣——如此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的誓师诏令,江东众将听罢也只是很淡定地齐刷刷下跪施礼,同声呼喝一声“诺!”
    太史慈只道自己真是又长了见识,想初来咋到之时,主公亲自“授兵”就颇为受宠若惊了一把,而后亲眼目睹了那儒雅温润的中护军大人转业“敢死队队长”只身犯险、亲入敌营杀人放火,再然后被强行带到曹营老窝许昌客串了一把刺客后跟随主公以百人小分队强势突围,再然后,历经了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夜间庐江易帜、“越渡重堑迅疾若飞”一日里攻占沙羡,不经意间与自己同生死、共患难的同僚队伍日渐壮大,不仅有驰骋沙场多年仍是老当益壮的程普、黄盖,还多了刚及弱冠的平南都尉吕子明,正值舞勺之年的行军主薄陆小议,尚是垂髫小儿的行军司马凌小统,还有那“锦帆贼”转业的折冲将军甘兴霸……
    然而,纵使我们的子义将军如此“身经百战坚韧不拔”,心理防线已达坚不可摧的等级,在接到“小众出击、佯装败逃、借机扒几件荆州军尸体衣服”的军令时,仍是不禁汗颜了一把,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吕蒙拿在手里的军令,突然间就心理平衡了。
    只见那上面写道:在沙羡西北坡修筑堤坝,来年汛期前务必完工;在沙羡东南处开垦农田,夏秋上缴一季收成。
    这是吕蒙自从军以来接到的最为诡异的一次任务,若换做别人,定会问一句:都督这是要我们解甲归田?但吕子明什么人啊,对自家大都督的军令那向来是绝对服从、永不忤逆,这厢里二话不说、一句质疑都没有,拎着沙袋、扛着锄头就去果断执行了。
    众将领接了各种诡谲、诡异、诡不可言的军令纷纷各就其位去,一时间中军大帐里只剩下一脸期待的孙伯符和一脸面瘫的陆小议大眼瞪小眼,当下周大都督分派完了军政要务,简单理了下书案便站起身来,叫了声“伯言,随我来。”便欲带着陆逊出门公干,一直充当背景、几乎要被无视的吴侯孙小霸王终于拍案而起,大叫一声:“公瑾!我还没有接到军令!!”
    “啊……”周瑜回眸故做恍然状,微微垂首想了一下,遂重又回到案前,提起小巧顺手的纯狼中毫沾墨信手写了一行钟王小楷,双手奉给孙策,轻笑着缓声道:
    “主公好生坐镇中军,保证好自身安全便是帮了瑜大忙了。”
    那个笑容,意味太过浓浓,晚秋午后特有的和煦阳光轻盈扩散在那恍若一池秋水的眸子里,像是初春时节里不胜轻愁的小雨芙蓉,竟有说不出的忧伤蔓延,孙策一时看得呆了,直到那电死人不偿命的自家大都督拉着陆小议撩开门帘走出帐去许久才回过神来,只下意识地低头瞄了一眼手中的竹简,顿时嘴角抽搐、满额黑线,只定定拿着那一如往昔清秀隽永的字迹风中凌乱——
    “万望主公珍重,务必活过来年!”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96楼2012-11-12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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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里陆小军事天才窝在中军帐里正绞尽脑汁苦思应对之策时,两军阵前的太史慈大人亦忙得不亦乐乎。
      子义将军自领了军令后,已伺机发起过几次难度颇大的攻击,每次均要避其主力转而偷袭荆州军左翼或右翼,每次均要做得虎头蛇尾、有始无终,开始进攻的声势要造得足够浩大,中途的败逃也要跑得足够狼狈,最大的难点在于溃逃中还要顺手牵羊几件敌军尸体的行头……
      打了几场坑爹的“败仗”后,太史慈终于按捺不住找大都督诉苦去了,周大都督倒也爽快,清查了下几十套顺来的敌军行头后便允诺冬至一过便可以打一场正常向的攻坚战了。
      十二月底的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子义将军奉命偷袭荆州军江夏大营,是夜江东军如神兵天降,一时间火光冲天、狼烟嘶马,万箭齐飞,太史慈终于如愿以偿地痛扁了敌军一顿,连日佯装惨败的心头怨气得以化解——
      这场小小的攻坚战打了将近两个时辰,真正结束时天色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江夏城外的修罗场上横七竖八躺了大片尸体,兵器、盔甲散乱一地,江东军攻其不备放火烧营后便干脆利落地功成身退,留下一地狼藉交予荆州军打扫战场、收拾残局。
      此刻破晓时近,天光渐起,同满地兵器、盔甲的冰冷寒光搅和混淆,血腥弥漫、恍惚一片,宛若幽冥鬼魅。一阵阴风吹过,死寂的坟场里竟有几具“尸体”慢慢地站了起——
      周瑜披着荆州军的软甲战袍,犹如凭空冒出的鬼魅静静立在死人堆里,平日里温润的眸子此刻在黎明前的夜色中幽深得吓人,他轻轻招招手,二十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集结在他眼前,远处江夏城门已开,守城的荆州军正一路过来统计伤兵、搬运尸体,周瑜嘴角一弯,冲二十个黑影点点头,示意已成功转换了阵营的弟兄们过去帮忙。
      就在几个死而复生的“尸体”迈步向前、即刻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敌营之际,周瑜忽觉异样——
      身后那万籁俱寂地死人场里竟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周大都督毛骨悚然地回眸,只见一咽气多时的尸体大摇大摆地站起来,冲自己粲然一笑,两颗尖利的虎牙晨曦中冉冉生辉——
      这具美资颜的“尸体”愤愤道:
      “我说贤弟,你这就太不厚道了啊!每次带感的潜伏都不带我玩!再有下次,我可要生气了啊!!”
      ————————————
      此时,江东军大营里,日夜兼程、被紧急召唤过来的孙小权打着哈欠走进了异常安静的中军大帐,抬眼扫了一圈,只发现了看起来同样没有睡醒、呈一脸面瘫样坐在案前正捣鼓沙盘的陆小议。
      一年多没见,这家伙还是那么瘦那么矮嘛,孙小权颇为自豪地打量了一下明显长高长壮的自己,顿时来了精神,轻咳一声:“我那两位哥哥呢?”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03楼2012-11-13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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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逊极缓极缓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肩宽体阔、玉树临风、澄碧的眼眸里骄傲自豪溢于言表的孙小权,一双眼睛颇为迷茫,想了半天道:“喔……不能告诉你。”
        孙小权嘴角抽了抽,拼命压住就要窜上脑门的火气,继续问道:“那么十万火急地招我到阵前,所为何故?”
        陆逊这次连眼都没抬,一边戳着沙盘、一边随口回答:
        “啊……是份,优差——做,代理主公。”
        一阵穿党风吹过,孙权瞬时化身小结巴:
        “代,代,代理——什么?”
        陆逊似是早已料到前一句话的效应,遂不慌不忙地抹平了沙盘,又细心地把自家先生素来钟爱的镇纸、中毫放置好,这才站起来作揖施礼,动作倒是中规中矩十分到位:
        “主公一路舟车劳顿,多有辛苦,本都督这就令人收拾行帐,烦请主公先去休息。”
        “本,本,本——什么?都、督?” 孙权的结巴程度又加深了一个等级。
        “喔,伯言不才,暂为代理大都督一职。”陆逊耐心解释。

        这下孙小权彻底语结,只寻了帐中一方卧榻直接躺倒,闭上眼睛努力做入睡状
        ( o )——
        嗯嗯,一定是我还没睡醒,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04楼2012-11-13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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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蔡瑁本是刘琮党,可军中传言一出,襄阳是满城风雨, 刘琮越想越后怕,急欲招蔡瑁回来问个究竟,刘琦早就看蔡瑁不顺眼,倒是很乐意落井下石,至于刘景升,本就多疑,再说这事儿确实蹊跷啊,荆州三十万大军按兵不动,难不成真是畏惧江东那区区几万人么?更何况敌军统帅还是一个未及弱冠、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蔡瑁不攻不打亦不退,本就难洗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嫌疑,其递交襄阳的那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掉包的军报上却只有一句“主公稍安勿躁”,这要是安得下来就怪了!
          于是刘景升发现在替换蔡瑁这件事上,爷仨儿意见难得地一致了一把,那是相当欣慰啊,当即拍案一锤定音:“换!”
          阵前易帅——此乃兵家大忌,恐怕连对兵法略知皮毛的小娃都知道其利害,但可惜的是,刘景升,素来不喜读兵书。
          于是建安五年烟柳尚未初萌的时候,荆州军大张旗鼓地撤换了主帅,蔡瑁、张允被强行收押,刘表长子刘琦亲自挂帅。
          而那个散布谣言、调换军报的罪魁祸首孙小霸王,此刻正窝在人家粮草纵队里混吃混喝、偷懒耍滑,努力向一个老兵油子的标准看齐。
          蔡瑁、张允被收押的那天,客串荆州下等兵的孙策在刘家大营的江边挖了一个下午的“冬眠”螃蟹,这些日子里自家义弟水土不服得厉害,食量小得像猫一样,孙策眼睁睁看着那纤细身材越发嶙峋清减,忽然想起华佗说过, 这人哪,纵是伤愈了,只是心操得太多,任你山珍海味,恐也难补回来.遂不由得一阵心烦... ...
          孙策早已顾不上什么君子远庖厨”,几乎每顿每餐都亲自下厨,只盼着能吃一口是一口,能补一点是一点。这会子自是在伙房里忙活了好一阵,直到夕阳西下,方一手端着鱼汤,一手捧着鲜嫩肥美的江蟹迫不及待地向自家义弟下榻的行军帐篷走去。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09楼2012-11-15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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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到了门口却发现帐内异常地寂静、漆黑,孙策心下一惊、抬脚撩开帘门便闯了进去,闭了闭眼适应了黑暗便往帐内寻去,直看到榻上那熟悉的身影、听到细浅的呼吸声,方才稍稍松口气。
            孙策把鱼汤、螃蟹放置一旁案上,轻手轻脚地向塌边靠近,可直到已走至触手可及的近前,卧在榻上的周瑜仍是没什么反应,整个人蜷缩一团,身体竟微微有些颤抖,孙策立刻觉出不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急急的点上塌边油灯,一把将榻上人扶起揽进怀里,一边用臂膀小心托住他的头,一边用手轻轻撩开他额前已然汗湿的细碎短发,惊慌失措地问道:“瑜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瑜勉强睁开眼睛,幅度极小地摇摇头便再度冷汗淋漓,双眉紧蹙难展,孙策看得更是心惊,一句下意识的“来人!!”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怀里人及时用手掩住了口,
            “别叫人,这是敌营……我没事,只是胃疼……一会儿,就好。”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听得孙策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由得收紧了手臂,低声责问:
            “疼成这样还叫没事?!不管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孙策不由分说要抱起他,大有舍弃一切、全然不顾大局、速速归营之意,周瑜情急之下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袖子,语气强硬地斥道:
            “你这样会前功尽弃!!我不准!!”
            出口太急,周瑜未尽的话语竟被一连串的咳嗽打断,喉咙里顿时像砂纸打磨过一样疼,孙策立时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地抚背、轻拍、安慰,好一阵方缓过来,不敢再造次,只颓然坐着,紧盯着怀里人的眸子里盛满了深深的无奈……
            周瑜看着他孩子似地、方才还横眉竖眼却瞬间转为垂头丧气,独个儿纠结神伤的样子,只觉心头一痛——遂拿手用力抵住胃,闭了一下眼睛,放缓了一些语气:
            “帮我倒杯热水吧……”
            孙策默默依言照做,却抑制不住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他看着怀里人一口一口地喝下水去,不无苦涩的想:
            眼前这人,对于江东来说,固然是忠臣良将:文可定国,武能安邦,可对自己而言,却俨然已成为了那最最心尖上的软肉,就这般捂在胸膛里头冒着热气,他的一颦一笑就像那悬在心尖肉上的细针,即便只是轻微地一碰一挑,也会血肉模糊、伤及肺腑痛入骨髓……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10楼2012-11-15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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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咋暖还寒 浮世奈若何
              初春咋暖还寒的浓重夜色里,押解蔡瑁、张允的车队趁夜上了路,领头的将士心情沉重地回望了一眼关在囚车里的含冤将军,正欲上前宽慰几句——忽见眼前银光一闪,完全来不及反应间,白色箭羽便尖利地呼啸而过,双箭齐发,关在囚车里的蔡瑁、张允只觉咽喉一阵刺痛,竟连痛苦呻吟也发不出,身体扭作一团应声倒地!
              埋伏官道旁、身着荆州军装束的孙策、周瑜眼见事成,遂挥手示意身边二十个乔装军士拔马回撤,却不想那押解小纵队的士兵们反应过来后,竟没命地追将过来——原是他们亲眼见自家将军遇刺身亡,想是难辞其咎、又见那群刺客不过十几人众,道是索性捉了来好交差。
              一时间短兵相接、刀剑铿锵,那群悲愤的正牌荆州军拼尽全力、将手中兵戟劈头盖脸地向这群刚刚结下深仇大恨的刺客招呼过去,周瑜抽出腰间长刀应战,胃痛却不合时宜地加剧起来,只得强自撑着勉力招架,一旁的孙策一边牢牢护着他一边以一对多地苦战,亦觉得有些吃力,利落的刀法渐渐不再灵活,所幸,带来的二十个死士均是久经沙场的个中翘楚,敌方损失人数不断大幅攀升。
              就在战斗接近尾声之时,周瑜忽觉背心一凉,迅速回头,眼中只有一根直扑向孙策后心的箭,破空而来,快得不可思议,情急之下欲伸手去推,却没想到孙策这次感觉敏锐得多,电光石火间只一把抓住周瑜的手腕将他按在怀里,身体尽量向前扑去——裂帛声响,那支箭险险地擦着孙策的右臂扎在了地上。
              荆州押送小纵队终于全部被解决,孙策尚来不及松口气,就被周瑜大力地一把扯过,小霸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向温文尔雅的自家义弟十分罕见地暴力撕开自己右臂的战袍,低下头对着那道箭伤狠狠地吸了一口,继而吐在摊开的手掌上,借着月光努力分辨——还好,没有发黑、只是鲜红,周瑜终是轻吁了口气,脱力地跌坐林间地上,
              “还好,没有毒……”
              话音未落的下一秒,就被一只手粗暴地拉起,孙策大力地把人扣在怀里,脸色阴沉地质问:
              “尚不知有没有毒,你也敢吸?!”
              怀里的人轻仰着头,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茫然,额前的碎发被涔涔冷汗浸透,湿湿下垂,脸上少了些血色,挂着淡淡的黑眼圈,眸子里却满是还未完全消退的惊惶,孙策看得一阵心疼,不待他辩解,便伸手扣住那尖削的下巴,对着那犹带着自己鲜血、美得令人心惊的红唇吻了下去……
              温暖、亲密的唇齿相依令周瑜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全身僵立着竟做不出丝毫反应,唯感觉到那霸道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像是铁打的一般,勒得他生痛,那箍住自己的怀抱,力量大得惊人,直像要把他捏碎就此揉进身体、溶入骨血,而这一吻,犹如旷世之约、破冰之言,跨越了漫长的千年时空而来,炽烈疯狂近乎粗暴——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14楼2012-11-16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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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那般霸道地打破了一直以来勉力维持的暧昧朦胧,就这样猝不及防将深埋在周瑜心中的所有希望和绝望均无比清晰透彻地呈现眼前:甜蜜也苦涩……
                一池秋水,静焉风过?
                原来,历史,早已偏离了它原有的轨迹,太远……
                至始至终,怀里人都没有给予自己任何回应,只是像石化了一样的僵硬,孙策后知后觉、急忙拉开距离,亟不可待地开口辩白“瑜儿,我对你——”
                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便被一双手轻掩住了双唇,孙策怔怔地看着怀里男子轻轻推开了自己,望过来的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无助凄凉,盛满了足以淹没彼此的忧伤,他轻启双唇,只淡淡地说:
                “此事,由不得你我……”
                ——————————
                建安五年夏,天降大雨,汛期来临,荆州境内的汗水、丹水、浙水竟不约而同地洪峰泛滥、襄江沿岸水患成灾,沉灶生蛙,千里沃野几近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这是素来风调雨顺的荆州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这让襄阳、南郡、江夏等沿江各地大小官员百思不得其解,纷纷只道天意如此,逆之者亡。
                江东军自主帅归营后重拾了雷霆万钧的征战风格,波浪汹涌的大江上云帆直济沧海蓝天,旌旗迎风招摇飘展,甲士们持枪执戟挺立船上,战鼓震破苍穹,荆州军新上任的兵马大都督刘琦连吃败仗,几近丢盔卸甲。
                阵前易帅、蔡瑁被杀再加上粮草断绝,让深处崩溃边缘的荆州军心散如泥沙,再也聚不起来,待刘表父子悔悟中计之时,战局早已无力回天!从有人开始偷偷宰杀别人的战马开始,由三十万大军铸成的荆州门户防线便已形同虚设了。
                这一年的七月,刘琦病逝、刘表怒极攻心、卧床不起,三十万荆州军近乎不战而降,江东军长驱直入、所向披靡,雷厉风行地攻占夏口、袭取南郡、踏破襄阳,一举吞并了整个荆州。
                同一时间,与袁绍军相持于官渡的曹操收到荆州战报时,近乎咬牙切齿地将那竹简摔置地上,仰天长叹放虎归山,捶胸顿足悔不该当初。
                而坐于一侧的军师郭嘉只疑惑不解地摊开了荆州地图,囊括南阳、南郡、江夏、零陵、桂阳、武陵、长沙七个大郡的荆州土地广袤无垠,素以物产丰富、百姓殷实居于华夏各州之最,而荆州军却在自己的地盘上粮草断绝,所为何故?汛期年年有,为何独独今岁洪水泛滥至此?
                郭嘉那骨瘦如柴的手指细细地划过地图上每寸湖泊、河流、山川,最后停在了沙羡西北坡那新筑的堤坝上,凝眉思索良久,一锤脑门竟拍案而起,开战之初周瑜下了颇为诡异的修筑堤坝的军令时,他一直参不透其意,如今却瞬间顿悟了!
                襄江由四条河流汇合而成,而汗水、丹水、浙水、育水无一不是自地势高的地方起源奔流而下,其冲劲可观,如今在中游处建坝一拦,洪峰无处疏导,自是要横流千里、肆意泛滥!!
                原来这并非天意,而是蓄谋已久的人为之祸!!
                兵不血刃!!这场荆州之战真正做到了兵不血刃!!精彩绝伦到让人拍案叫好!
                郭嘉赞赏之余,却也心痛地摇头惋惜——
                周公瑾啊周公瑾,万没想到:你竟会为了他,如此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15楼2012-11-16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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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梦怀日月 齐家平天下
                  吴太夫人年轻时曾梦怀日月,既而生孙策孙权,彼时她大为不解,以告孙坚解惑,孙坚道:“日月者,阴阳之精,极贵之象,吾子孙其兴乎!”
                  如今回想起来,竟是一语成籖!
                  自迁来了装潢华贵的建邺吴侯府后,江南初定,万民欢欣,多少人妒忌与羡艳这位梦怀日月、诞下英主的吴主之母,然世人尽皆传颂、都道“好福气”的吴太夫人却并不如传闻中那般顺心顺意,尤其是近日来,数不清的江东大族、达官显贵携妻带女上门提亲多如过江之鲫,直要把吴太夫人所住的偏院门槛踏破,而那已是二十有六的自家长子概不心动,这些过江之鲫们无一不是怀揣希望而来碰壁失望而归。
                  吴太夫人道自家麟儿刚刚立足江南、根基尚未稳固,正是礼贤下士、结交大族之时,若能借政治联姻巩固与世族的关系可谓事半功倍、一劳永逸,但若背道而驰、逆势而行,反因此事疏离甚至得罪了这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们,负面影响则是深远而可怕的,思及此,吴太夫人自是焦急万分。
                  至于孙策概不心动、不愿大婚的原因,吴国太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心里自是明镜一般,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家长子行冠礼之时那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也不会忘记这么多年来每逢那周家小瑜受伤生病,自家麟儿总是长夜不眠、塌前案后全心念顾……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吴太夫人打定主意等了几日,挑了孙策出去巡营的时机,请了称病在家的周大都督过府一叙。
                  这几日里秋雨连绵,周瑜胸口那道旧伤耐不住阴冷潮湿越发酸痛得甚嚣尘上,吴侯府下人过来传唤的时候,正难得听了华佗的话乖乖躺在床上修养,这厢里听得传讯,便不由得苦笑开来,只道,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也躲不掉……
                  遂起身穿好衣裳,只带了吕蒙一人,赶往吴侯府偏院。
                  夜幕刚刚落下,窗外秋风萧瑟,竹林一阵“沙沙”声起,暮色里吴太夫人亲自拨亮灯芯,点燃烛台,屏退了所有下人,看了那对自己恭敬施礼的瘦弱身影一眼,竟泛出几丝心疼,让他坐回客榻,狠狠心,便开门见山:
                  “瑜儿,昔日你与策儿登堂拜母犹在眼前,如今一晃十年过去,虽功成名就,却也已是二十有六了… ….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23楼2012-11-18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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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只轻轻点头附和,正襟危坐客榻之上,静待老夫人讲下去——
                    “古人云:正心、修身、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今日我倒正巧相中了两个姑娘,乃是庐江皖城乔老的一对双胞姐妹,出身书香世家,千伶百俐、国色天香,你与策儿既有手足之义,如今再添连襟之好?岂不两全?”
                    饶是周瑜早有心理准备,却在听到那句“乔家姐妹、连襟之好”时仍不可抑制地愣了一下,他抬头茫然看着房里的摇曳烛火,蓦然想起前世里他与伯符的大婚之夜,两人均喝得酩酊大醉,被下人搀扶着各自送回洞房的擦肩而过时,那借着醉意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纵是万般不愿,却终要堪堪松开——而那一对乔家姐妹,一个新婚丧夫,跟随尚在襁褓的孩子远走他乡,而另一个,则空闺守陵14年,抑郁而终……
                    周瑜细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敛眉答道:
                    “瑜此生注定要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不忍误了良人一生,不再谈婚配之事。”
                    吴太夫人饱含期待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沉默了一阵,复又说道:
                    “如此,老身也不便勉强,只是,策儿素来听你信你,吴侯大婚之事,还望我江东的大都督,多费口舌!”
                    兜兜转转终是说到了这里,周瑜的嘴角漾开苦涩凄凉的笑容,耳边却回荡着孙策拥吻着自己时那句未尽的话语:瑜儿,我对你——
                    那一刻,风声骤停,寒气消散,那坚实有力的双臂如布帐铁墙,仿佛遮挡了所有风飘雨摇。

                    纵是不能回应你,我又怎么忍心亲手掐灭你眼中的希冀……
                    周瑜起身,恭恭顺顺地撩衣下拜,从容的神情里却满含拒绝的意味,
                    “瑜不才,难担此大任,恕不能从命。”
                    吴太夫人看着那恭顺里透出的无比倔强,顿时怒从心起,那一瞬间她放下了仿佛无时不在的淡定和端庄,连嘴唇也变得苍白,目光更是锋利得咄咄逼人:
                    “庶民有失,师父责之;臣子有失,百姓指之;君王有失,却是天下万民悠悠之口共讨之。历朝历代,子孙众多方能繁盛生息,而一旦子孙不继,则必会王权凋零!
                    老夫人没有厉声训斥,只是一如既往地低声说话,语速甚至比平时还要慢上几分,却好似数九寒天的风刀雪剑,听在耳旁,立时凝结成霜……
                    安静跪在那里的周瑜眉头渐渐拧起,一时间身体竟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胸口的旧伤丝丝缕缕地疼起来,他以为强撑着总能忍过,却不想吴太夫人的下一句话却像利刃穿过胸膛,堪堪捅进心里最伤的地方:那般痛不可当——
                    “吴主是世人称颂还是遭人毁谤非议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是成就他还是毁了他,今日,你便给老身一个答案吧。”
                    那日独自侯在吴侯府偏院后门的吕蒙莫名地心焦,院门紧闭、下人全部退出,他无从猜测吴国太如此谨小慎微所意为何,待好不容易听到门锁响动、终于等到那熟悉的身影时,他不由得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正欲迎上去时——
                    面色苍白的周瑜只是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接着便是一口喷涌而出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月白色的前襟……吕蒙错愕的当口那纤细瘦弱的身子已经悄无声息地倒下,他惊呼一声“大都督”便赶紧伸出手去架,却被毫无生气的软绵身体带倒在地,寂静无声的小巷里吕蒙急欲唤人,不想怀里人骤然发力制止,那死死抠住自己的十指透出无比强硬的拒绝意念,那急剧喘息后、拼尽全力说出的话语军令般不容置疑。
                    他的大都督说,
                    “此行——不许……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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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风住尘香 佳期一夕休

                      翌日清晨的议事,孙策一眼就看到负手立于武将之首的周瑜脸色憔悴得可怕,像是整整一宿都没睡的样子,那章纹繁复、佩玉绣裳的官服穿在他身上,越发有种嶙峋之感,孙策蹙起眉头,不耐烦地挥着宽袍广袖道一句:“诸公众卿,有事快说!”,便开始处理早间琐事,心下想着早些散了好让他回去休息。

                      “主公,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张昭第一个出列。
                      孙策暗自腹诽:自知不当讲你就别讲,每次都是这句开场白谁受得了,但还是拿出身为江东之主的涵养,回道:
                      “讲。”
                      张昭昨夜早已得了吴国太的示下,他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与自己比肩的周瑜,清清嗓子,拿出事先已准备好的说词开始长篇大论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主上子孙众多方可现王朝繁盛,子孙不继祖业便会日渐凋零,现我东吴正值蒸蒸日上,万物勃发之际,为了江东基业后继有人,在下斗胆僭越――请求主公大婚。”
                      此言一出,端坐于案上黑袍金授的吴侯倏地皱起眉来,目光沉沉地看下去,那样的眼神仿佛有重量一般,直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大殿里寂静一片。
                           
                      良久,才听到吴主缓慢地、几乎一字一顿地回答:“这是孤的私事,岂容他人置喙!!”

                      “主公三思,虽说是私事,可是关乎社稷基业,吾等冒死上谏。”张昭慨然下跪,行君臣大礼,复又说道:“诸位同袍必也是这般心思,望主公明鉴。”

                      话音刚落,肃穆侍立两边的江东文士们竟像说好了一样,纷纷站出来劝诫,地上顿时黑压压地跟着跪下了一片人。
                      这时候,立于武将之首、沉默僵然许久的周瑜突兀地迈步出列,他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牙关咬得紧紧的孙策,规规矩矩地撩衣跪倒在大殿里面黑压压地一片人里,只淡淡说了一句,
                      “末将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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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策一脚踏进书房去,随手摔上门扉,又大力扯下厚重卷帘将内室隔绝,轻尘扑簌簌落下,那目然坐于案前蹙眉凝神的人罩在深冬黄昏的惨淡日光里显得分外遥远。
                        “今日那声复议并非你本意是不是?你另有苦衷是不是?”
                        来人仍是一身未来得及换下的黑袍金授,身量颀长、面如刀刻,他挟着风雷之势闯将进来,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由远及近,由浅至深,步步紧逼、冷声责问。
                        同样也没有换下官服的青年仍是僵坐着一动不动,像是融进了暮色里半响方抬眸看过来,那双平时温润无比的眸子此刻却空洞得像口不见底的深井,目光遥遥、不知落向何处,他一字一顿缓声答道:
                        “瑜并无苦衷,实是本意。”
                        孙策心底陡然泛起一阵疼,却被更痛的失望淹了去,他近乎茫然无措地向说着无情话语的心坎上的人伸出手去,只觉得那些压抑已久的感情就要决堤出来,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就要肆意淹没开来,仿佛狂风暴雨的席卷,摧枯拉朽之势,却又要在这人面前,强自收起一切凌厉与可能的摧折,便下意识地又往前踉跄了一步;
                        却见那面无表情的青年微一侧头,堪堪避过了自己近似去抓救命稻草的手,从桌案后站了起来,向旁边斜跨一步,垂了眉眼收了情绪,规规矩矩地掀起衣摆跪下:
                        “末将扣请戍边丹阳、伺机寻北探之机,请主公恩准。”
                        孙策伸到半空的手猛地攥紧,僵硬的收回,只直直地盯着那跪拜在地的挺拔身影。
                        后者用他惯用的、温润舒缓的声音继续说道:“军情不敢怠慢,便不去讨主公的喜酒了,愿吴主好生待主母。”
                          
                        “主母”二字传入耳中,孙策陡然牙关一紧,只觉得脑子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弦,骤然之间断了——
                        周瑜猝不及防地被拎起衣领抓住手腕,那股钳制住自己的蛮力无法抗拒,只瞬间就被拖至案前,重重扔到书桌短案上,后脑撞上硬硬的台面,头昏眼花间却又被死死按住,那居高临下盛怒之中的江东霸王广袖一挥,将案上写满钟王小楷的竹简、茶盏、笔架全数扫到地上,狼藉一片。

                        “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急剧地喘息着,冰冷的陈述恨恨传来。
                        案上青年被压得难受,便侧过头微喘口气,刻意避开了上方那灼人的视线,平复、酝酿了半天方一字一顿道: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32楼2012-11-19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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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是瑜本意,真、心、实、意!” 
                          四个字踩在心上,仿佛一切都被碾碎,孙策只觉太阳穴“突突”的跳,想起了那个自己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表白心迹的雨夜,想起了那个得知前世因果只能无声叹息的曲阿城头,还有那个未得善终的、一厢情愿的拥吻,一股莫可名状的失望与悲伤重得无法负荷,终令他口不择言:
                          “呵呵,原来如此,你不过是为了一句劳什子的‘与君诺’,想做彪炳史册的大将军是不是?我也不过是你填补内心愧疚的一枚棋子是不是?从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是不是?”
                          风霜刀剑、冰冻三尺,都比不过字字诛心,周瑜努力扯动嘴角,痛极反笑,极富讽刺意味地称赞一句:
                          “主公,圣明。”
                            
                          孙策拳头握得发白,却觉不出手掌里的疼痛,眼中寒光一闪,他突然出手如电,毫无预警地一拳打上对方最为柔软的腹部,身下青年只微弱地闷哼一声,便浑身瑟缩、痛得说不出话来——
                          盛怒之下的小霸王横肘制住案上已无力反抗的身子,一把扯碎了那精致上好的云锦鹤绣,连带着腰间的环佩玉饰一并摔碎,犹如雨夜惊雷下的冰雹,噼里啪啦砸落在地。

                            
                          山崩海啸间周瑜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顿觉手足冰冷、脑中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像看一个从来不曾相识的陌生人,只拼命动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疯了般开始挣扎,身上那人却如磐石一般岿然不动,情急之下周瑜摸到了残存在书案角落里的一方砚台,用尚能活动的手握住、近乎条件反射欲向施暴者的后脑砸去,却在半路生生停下——
                          砚台里未干的新墨顺着那举起的白皙手腕丝丝缕缕地蔓延流淌……

                          就在那一闪神的仓惶间,周瑜瞥见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茫然无措,紧紧盯住自己的眸子里满满地、浸染了无尽的悲伤绝望,他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苦苦寻求着让伤痛不再加剧的出口,那般无助、那般凄楚……

                          周瑜终是深深叹口气,颓然松开了手,古砚滚落,流墨蜿蜒了满地… …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33楼2012-11-19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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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露华太浓 过缺皆是伤
                            无休无止的疼铺天盖地的袭来,那些毫无章法、不知节制的横冲直撞让施予者与承受着都疼痛得无以复加,没有温情脉脉地安抚哄劝,亦没有愉悦欢欣的亲密缠绵,那不过是等了漫长的光阴、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肆虐侵占、抵死交缠,每一寸,每一吮,只是野兽在宣告他的占有权。
                            纤细的脖颈无法支撑后仰的头,软绵无力、横陈案上的青年放弃了所有抵抗,任凭眼前的世界翻转颠倒,空泛的眸子并无情绪,既无悲苦,更无怨憎,只死死盯着窗棂上的那轮残月,青丝凌乱了满地夜色,模糊的视线里只觉那月儿分明是失了往日的明净,像是被糊上了一层砂纸,显得粗糙昏暗,痛到极致时竟抑制不住破口而出的呻吟,被上下牵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弱挣扎——
                            不是约定好了吗?
                            不是约定好了吗?他当吴主,他当他的大都督;
                            不是约定好了吗?他意在天下,他为他踏碎河山;
                            不是约定好了吗?他臣服四海,他为他安邦定国。
                            那么,究竟,是从何时、是在哪里、出现差池了呢?
                            是在明知无望,却还仍不死心的最初,还是在彼此心动的那一瞬间开始,一切就已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再不归来?
                            而今日,不过是落定了尘埃……
                            是做世人称颂的明主,还是遭人毁谤非议的昏君?
                            罢了
                            当事人,总也有决定权……
                            “叮”一声轻响,雕刻着“伯符”二字的小小勾玉自松散开的雪白里衣中砰然掉出,磕在冰冷的楠木桌案上荡起了空灵的回音,周瑜努力凝聚全身力气,抬起手紧紧抓住那枚勾玉,一滴泪终于盈出眼捷,映着惨淡月光缓缓滑落——
                            那泪滴一闪而过,却让凶狠急躁攻城掠地的施暴者身体一僵,蓦地停住了一切动作——他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默默地退出了那疼得瑟缩颤抖却仍是倾尽全力纵容他的身体,颓然跌坐地上,伤痛和悔恨在万籁俱寂的书房里不受控制地迅速蔓延……
                            风住尘香花已尽,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40楼2012-11-20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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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的夜色太过冰冷绝望,孙策舌根发苦地跪坐地上,被对方拒之千里的寒凉目光冻僵,默默看着他缓慢起身、披了外袍、蹒跚跌撞地远离自己,只在跨过门槛时微愣了一下神,对着那不知已在门外站了多久的吕蒙说了句——
                              “代我,送客。”

                              ___________________
                              腊月里的建邺,退去了秋的萧瑟满城遍布冬的悲凉,失魂落魄走出太守府的吴侯在朔风凛冽、滴水成冰的冬日里默默地巡了一夜营、查了一夜防,直到晨星渐隐、天色放白,一支大约只有五百人、军容肃整的兵马方映入已在南门等候多时的吴主的眼帘。

                              城头高处的隐秘角落里孙策几乎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于千人万人中一眼便可认出的身影,那人只挑了五百亲卫跟随,身边也只有吕蒙一人看护,远远望去,那马上人影似是早已失却了少年时代的矫健,形销骨立,嶙峋如柴,就那般空荡荡地架着月白色软甲战袍,似乎风一吹,便会轻飘飘地随风而去——
                              孙策几乎下意识地要冲将过去,怎奈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双寒凉的眸子那和一句冰冷的“送客”,于是便在走下城头的第一步生生刹住了脚步,就那般远远地,驻足望着……
                              直到那守城军头战战兢兢地请了三回示下,孙策方回过神来,终是落寞地叹了口气,似是十分疲累地吐出两个字
                              “放行。”
                              冬日里即将降雪的凌晨时分,孙策屏退了守城军士,孤身一人站在城头,雕塑般定定目送着那戍边丹阳的五百人马远走——
                              他看到那人跃然马背、轻扬马鞭,身下的 “翩跹”嘶鸣一声,立时奔跑起来,马上将军的纶巾发带不禁风刀而断,如墨的黑发终于不受拘束地飘扬开去,孙策仿佛依稀看到那个很多年前随自己千里奔袭徜徉山林、荒郊野外肆意驰骋的少年,竟一时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在一起这般恣意纵情过了……
                              正自出神间,忽听得背后脚步声响,踢踢踏踏,音有上百却肃穆整齐,一听便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卫队,孙策此时情绪低落,仍是维持原样、定定站着,只心不在焉地问道:
                              “何事?”
                              身后陡然响起高亢洪亮、铿锵有力的回答:

                              “回禀主公,大都督军令,要我等虎贲卫队誓死保护主公,此刻起寸步不离!”


                              IP属地:上海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41楼2012-11-20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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