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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文】千秋(前世今生,小虐,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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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黄尘古道已没、鼓角争鸣已远
有人不计身后评却难舍生前事
一池三生泉 涟漪再起
此番待我将血化墨 重画烟波
锲子
“书藏古今”的天一阁主书楼后有一口鲜为人知的古井,这一夜,仲秋凉风送来阵阵桂香,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猫赫然端坐井台,黑宝石般的琉璃眼眸竟满溢忧伤,井边上散乱着一地经史典籍,尘封的书页上落着几朵梅花印。。。
那井中泉水很平静,但若低头看去,你会惊诧至极——湖面上映出的并不是皓月当空桂枝猫咪,而是一个偌大的古式庭院,秋风穿堂,挽联飘扬,跪拜众人尽皆缟素,漫天丧钟翁鸣、一地阴郁连绵。。。

猫儿凄凄叫了声,径自向前栽去——扑通一声,井台上倏然没了踪影,而水面只是微微动荡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涟漪倏然淡去……

“事隔一千八百个春秋,你又何苦执念若此… …”桂枝下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随风飘散。
第一章 将血化墨 愿重画烟波
此番,孙策初遇周瑜仍然是在14岁的深秋,但这次信息量过大的邂逅经历让孙策觉得纵使是以后跌宕起伏大起大落的人生犹不及那日的精彩纷呈。
那是在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尚未经受战火的寿春,袁术骄奢淫逸,手下在寿春城中嚣张跋扈,孙策年少气盛擅杀其欺辱百姓的帐下军士,那日也不过是袁术众多兴师问罪中的一次,只不过这回——阵仗有点大。。。
只见一群手执兵器、全身惯甲的军士团团围住城郊外孙府,厢房顶上亦整齐地蹲着张弓搭箭的士兵,甚至有几个是沾了松脂等易燃物的火箭,只待点火发射——包围圈中一年约二八身材挺拔表情刚毅的孙家大公子带领家奴手执兵器与众将蔟拥下绷着脸的袁术怒目而视,形势剑拔弩张,彼时破虏将军孙坚领军驻在南阳,孙策虽不惧争斗却担心难护一家老小周全。
正思付间——一骑白马轻盈闯入包围圈,军士们反应不及白马已至袁术身前,立在左首的张勋扑上来照着那马腿挥刀就砍,谁知马上少年迅捷转身跳下马,灵巧身形瞬间前行,一柄缀着红色流苏的锋利剑刃稳稳架上了袁术脖颈——



IP属地:日本1楼2012-10-18 16:32回复

    所有的军士们都愣住了,呆呆看着眼前转瞬即逝的逆转形势。
    只见那少年略微探身过去在袁术耳边轻语了几句,这位虎背熊腰的主儿就脸色骤变,咬牙大喝:“都给我退下!”
    两边庑房上的士兵都跳了下来,院里的军士仓惶间顺从后退。
    剑锋稍移,袁术愤然转身,堪堪挤出一个“撤!”字,而后那几分钟前还水泄不通的包围圈便无形化解,众士兵作鸟兽散退了个干净。
    变化太快,孙策愣愣看着那少年收剑入鞘转身过来,模糊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只见他年约十四、五岁,一身樱色绣纹的绸衣,外面披的是新雪般纯白长袍,杏黄刺绣腰带上悬着镶玉剑鞘,剑把上绯红流苏随风摇摆。尚不及询问就见对方死死瞪着自己,一双乌溜溜的丹凤眼黑宝石一般,怀念、恼怒、忧伤、期许、哀怨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情绪频现于那一池秋水,好不精彩。
    又是陡然闯入眼帘的熟悉面容,周瑜一时之间难以理清纷至沓来的错综印象,只觉得耳朵里隆隆震响,凝神紧紧盯住眼前身影,脑中往事之门沉重难启,疼痛辗转间只徒然敲落散碎的记忆。。。

    孙策欺身上前刚要抱拳言谢,就见眼前纤细身子轻轻软软地倒了下去。。。

    ————————————
    梦里,也是一个秋天,落叶萧萧,凉风瑟瑟,一片愁意绵绵,建邺吴侯府的东厢房里一地碎瓷,满桌流墨,窗外的阳光惨淡的透进来,两个少年背向而立相隔甚远,刚才的激烈争吵以锦衣少年的一声“滚”收场,袅袅回音犹在,窗边的白衣少年长发流泻而下,缓缓低诉,语调里透出无限悲伤与隐忍:“主公,非瑜怯弱,实是形势所然。。。”

    而另一方只沉声道:“我不想再听,你去守丹阳,即刻动身。”

    白衣少年沉默良久,终是负气离开,门外红枫正绯,几片枯叶翻飞。
    然后呢。。。然后狼烟烽火里锦瑟弦启、百舸争流后旌旗连城、披荆斩棘中黄沙染血,待一切风云散尽,却只徒留下凛冽秋风中那个赌气的背影——
    是了,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而彼此,却倔强的不肯回眸。。。
    ————————————
    床上少年微蹙眉头,细密浓黑的睫羽轻颤,些许开启的温润双唇淡淡——孙策望着那铺满枕席的乌润长发配着这清秀无比的脸蛋、眉眼,不由轻晒:“真真一绝世美少年。。。”侧过头看看铜镜里也算帅得人神共愤的容颜,皱皱眉头:貌似比我还美?孙大公子有点小沮丧地起身走向窗边擦拭兵器去了。
    周瑜醒来看到那如梦中一般倚窗而立的熟悉背影,微愣神后不由火气:哼!总是留给我背影,下意识就捞起手边物事狠砸过去——
    


    IP属地:日本2楼2012-10-18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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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文会友
      勾搭广大三国迷、东吴党、以及周大都督脑残粉~~


      IP属地:日本4楼2012-10-18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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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萧瑟秋意 青丝抹踪迹
        日暮时分,从九江郡寿春往庐江郡舒城县的官路上,一队车马缓缓前行。夕阳往西天坠去,撞起一片如血的晚霞。
        最大的马车里吴太夫人怀着中牙牙学语的小女儿孙尚香轻轻拍抚,坐在旁边的十岁左右的碧眼小公子悄悄撩开车窗垂帘好奇地向外张望;
        “权弟,外面风大,好生呆着。” 碧眼小公子吐吐舌,放下车帘掩去了一脸调皮。
        一匹通身灰蓝,只背上雪白的骏马跟在车旁,两人同骑,孙策在后,有力的臂膀环过身前僵直脊背的白衣少年紧握缰绳,另一匹白马紧随其旁,不时向着主人昂头轻轻哀叫,周瑜下意识想去摸摸它的脑袋稍作安慰,却扯动了身前紧缚住一双手腕的牛筋绳,遂黯然垂头继续沉默下去。。。
        孙策看着他刻意拉开些距离安静坐着,心下油然升起一股憋闷,自觉要说些什么,憋来扭去闷了半天最后脱线地问了句:

        “额。。。你家能住得下么?”

        “。。。。。。”
        周瑜凭借世家公子修养,径自忍了,只淡定回答
        “周府占地为孙府三倍有余。”
        于是孙少继续脱线
        “喔。。。听闻你是周家二公子,说的算么?”
        “父上远仕,大哥新丧,瑜,代为掌管家事。”
        纵是早已深知对方脾气秉性,纵是世家修养再深,周瑜亦不禁切齿:真乃江东匪类之头目啊!!绑着当家人向对方祖宅进发还担心够不够住。。。
        “喔。。那你怎么会认识我?”
        “呵呵,你不就是英气逼人,抱负远大,刚烈果敢,小小年纪便诛暴讨逆、欺师蔑祖、离经叛道、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孙家大公子,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孙家大少额上青筋暴起,磨磨牙强忍着“嘿嘿”一笑:“其实。。。也没那么好啦。。。”
        扯皮暂告一段落,凉如水的夜色铺天盖地沉降而来,从舒城经历阳一路快马加鞭、困顿未消又加上整一日的劳心费力,周瑜着实乏了,背后一如往昔地温暖火热,不觉微微后仰轻靠着软甲,迷迷糊糊地睡了。
        


        IP属地:日本7楼2012-10-19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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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前世惜缘 化情丝万千
          这年冬天,雪下得特别早。还是农历11月,淮南大地就已经飘起了雪花。大雪连下二日,直下得江淮大地一片银妆素裹。庐江郡舒城城郊的大片山林里两个狩猎装束风姿飒沓的翩翩少年正纵马奔驰。直待雪晴风歇,天业已光明透亮,两人方勒住马缰,孙策摸摸自己的爱马“惊帆”,又颇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地觊觎了一下周瑜的“翩跹 ”,开始整装待猎。
          惊帆是孙策从小马驹亲手养大的,只因通体墨蓝马鬃雪白远远看去竟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叶白帆而得名“惊帆”,日行千里不在话下,马随主人自是嚣张跋扈痞气十足,而周瑜的“翩跹 ”通体月光白全身无一异色,性子是温顺中透着点小傲娇,只与自己喜欢的人亲近,俱是难得一见的骊驹。
          孙策轻跨在马背上,红色棉袍黄色束腰,重弓置于身前,一副兴致勃勃意气风发之态。周瑜策马挽弓跟在一旁,在林间雪地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且行且驻,偶然见到几只棕色皮毛的小兽耐不住饥饿出来觅食,孙策喜之欲猎,周瑜却适时地轻搭弓弦,拨动几声闷响,然后孙策就眼看着小兽们耷拉下尾巴,簌簌的蹿过雪地,只留下一长串细碎连绵的脚印。
          孙策几次狩猎不成,忍无可忍道“你是来打猎的还是来捣乱的??”
          “瑜不善弓箭,”周瑜把玩着弓弦垂首回答, “然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狩猎者全神戒备之时亦恰是歹人乘虚之机,当好生提防。”
          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劝诫之言,为何说得人心中好生悲伤?孙策望着琳琳雪松兀自疑惑,忽见一只白狐在前方一闪而过,便急急策马去追,几番穿行终于一箭将那狡诈畜牲射倒,大喜过望之际只听耳边疾风呼啸——一只红色箭羽飞驰而来,大有直取面门之意,急中生智间折腰险险避过,那箭竟是没带箭头,倏然落入积雪中,孙策回身怒视“凶手”,气急之下竟不知该吼句什么,刚才貌似有谁说过“不善弓箭”?
          谁知那背后偷袭之“歹人”一勾嘴角,道一声“不错”便翩若惊鸿般打马飘走。。。
          孙策再度当机,单人只马在林间风中凌乱。。。
          细想自迁到舒城以来——抵角时要蒙眼睛 读书嘛加了政要,就连打猎也要反应迅捷,即便在出箭的一瞬间也要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禁欲哭无泪:本少爷到底何德何能让那个可以手把手教权弟丹青、笑闹着陪香儿捉迷藏的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世家公子青睐有加到赶尽杀绝啊。。。
          


          IP属地:日本9楼2012-10-20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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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怀瑾握瑜 共策马扬鞭
            又是一年春来早,四月的淮南,草长莺飞,繁花似锦,周府前院门庭若市,原是长沙太守、乌程候、破虏将军孙坚孙文台将军带着程普、黄盖一干得力干将回舒城省亲来了。
            自从听闻故太尉周景侄孙、昔日洛阳令周异之子周瑜智退袁术为孙家解围,孙坚对他的智谋胆识十分钦佩,又邀请一家老小迁居舒城,甚为感激。如今见到周府当家少年果然风流倜傥,又熟读兵书,精通剑术,气度非凡,待人又是豁达大度,颇有世家风范,心中十分欢喜,连道自家小儿真是交了绝世好友。
            这日孙家家宴,全家老小齐聚一堂,家主正位上孙坚与吴太夫人笑意盈盈,看着自家15岁的宝贝长子身披锦衣头戴冕冠在右侧下首正襟危坐,一副少有的紧张样子,孙文台爽朗一笑,扬手向他掷去一块物事,孙策探手接了,递到眼前一看,竟是做成兵符摸样的小小勾玉,半个巴掌大小,瑞玉质地,透雕龙凤纹环绕,中间赫然刻着“伯符”两个字。
            “哈哈,策儿,这便是爹为你取的字,愿爹的小将军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二公子孙权按捺不住侧头去看,叫嚷着也要个爹取字,孙坚以“伯仲叔季,长幼有序”宠溺地安抚着,吴太夫人颇为欣慰地笑道:
            “策儿,取字戴冠后已为成人、可婚配,舒城地灵人美,我儿心仪哪般娘好为你寻来?”
            “要同小瑜儿那样美。”孙策脱口而出。
            “休要胡说。”吴太夫人轻声呵斥,孙家老爹却笑道:“哈哈,我儿眼光甚高~只是公瑾贤侄听到怕要生气的。”
            “公瑾?”孙大公子一脸茫然。

            “咦?这倒奇了
            ~”孙坚品一口酒,戏谑儿子说:“你的宝贝义弟表字公瑾,你不知道?”
            “砰”一声孙大少拍案而起,撂下一句“儿先告退”便大踏步向门外奔去,片刻便没了踪影,留下孙家老爹老娘面面相觑。
            刚过春分的舒城,一片朦胧烟雨里柳枝摇曳芳草茵茵,孙策打马往湖边寻人,路过的小桥流水中“瞻彼淇奥,滴雨漪漪”,忽然就想起周瑜书房里那些清新隽永的小楷——“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IP属地:日本13楼2012-10-23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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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雏鸟初啼 子夜月正明
              初平元年(190年),舒城外的江山风雨飘摇,大汉走到了它命数的尽头,十八路诸侯纷纷打出讨董的旗号愤然起兵:北方的风吹来血染的气息,盖过了舒城桃花灼灼的清香,四方蠢蠢欲动,野心与欲望最大限度地充斥开来,分崩离析的天下,山雨欲来的不安着实让人焦躁难耐。
              孙坚为长子行完冠礼后便带领一干将领匆匆动身返回长沙,却在舒城城郊遇到了只身前来送行的周瑜,料他必是有事相商,遂遣开了近卫,正欲笑问公瑾贤侄可是有事相嘱,却见骑着“翩跹”的沉稳少年躬身下马,一脸郑重
              “愿文台将军听晚辈一言,讨董联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各自心怀鬼胎,联盟信义脆弱不堪,文台将军作为先锋军,自是骁勇善战 、所向披靡,然孤军难以为继,何不帅亲卫平定江东故里,彼方沃野千里,名士如云,并有长江之险依仗,正是征伐建功之根基,孙氏谋定江东,必有所作为。”
              听完周瑜一番浑不似舞勺之年的言论,孙坚惊奇万分,连连腹诽自家长子真真交上了了不得的朋友,遂认真思付所言,沉吟良久,终是摇摇头:“瑜儿所言不无道理,然他人如何未可知,坚不能背弃联军信义,置国难于不顾,寻一方割据;若真如瑜儿所言,待联军土崩瓦解之际,坚再依言谋划,可好?”
              对方望向自己的笑容太过和煦慈爱,而略带鼓励赞赏的语气里亦不乏宠溺,这回答和自己料想的一模一样,此时的孙坚仍是将匡扶汉室的信义看得极重,周瑜几番欲言又止,亦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恭恭敬敬地上前一礼,同时双手奉上一封丝绢包裹、结实蜡封的书信, “文台将军心意已决,瑜不再多言,只盼此去珍重,若他日捡到一块上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的石头,切记拆开此信一看。”
              孙文台虽满头雾水,却也接过信仔细收好,点头应允后重又打马上路。
              ——————————————————
              任是中原嘶马狼烟,未经战火的盛春舒城仍难得的一派欣欣向荣,地表的浅草早已争先恐后地探出头,只待长成深翠流光,柳枝碧玉新妆、摇曳生姿,桃花灼灼绽放、烂漫山野,屋檐下雏鸟新啼,玲珑婉转。
              周府里那踌躇满志的孙家公子,不安分的少年心思摇曳昭然,倒是像极了那用桃花纸糊成的燕子风筝,即便乘着最轻巧的微风,也能放飞到看不见的高朗琼霄——清晨里榕树下暖风处处,孙策思及爹爹率孙家军前去讨贼却留下自己看家护院,剑舞得时心猿意马,正觉得少滋寡味、郁闷烦躁时,忽听一曲汉武帝的《秋风辞》凛冽而来,琴声如楼船浩荡逆行江中,风起云涌中大雁南归——烦躁抑郁竟随那大风骤起搬的旋律一扫而光,顿时豪情满溢、胸中丘壑尽现!
              


              IP属地:日本18楼2012-10-24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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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打马停住,令众骑兵列好队形,樊能细眯了眼借着火把打量来人,见是一纤弱少年,只身着软甲,火光照亮下煞是姿容若雪,遂哈哈大笑道:“原是送娈妾来了~这小美人痞子~~~啧啧,爷喜欢!!”
                周瑜也不恼,只纵马持剑直奔樊能而去,“宵玥”快如疾风,瞬间擦至两军阵前,马上少年剑走轻灵,缀着流苏的雪白剑刃带着寒光闪电划过,樊能险险避过,差点摔下马去,顿时怒不可遏,挥着长枪大喝:“都给我上!活捉这黄口小儿!”
                周瑜却不应战,虚晃一剑,拔马往回跑,训练有素的骑兵亦转身回撤;樊能气势汹汹追将下去,直至被引至半山腰,夜色浓重起来,樊能所带火把不多,此时远离了山寨灯火,视野被迫收窄,只觉得下看郁郁葱葱,上望茫茫苍苍,还不时有山中忽生的雾气将他包裹其中,看不清脚下路面,耳边俱是悉悉索索树叶沙响,一时难以估计山林里究竟藏了多少人马,他起了疑心,大声令身边小盗回去叫于糜驰援。
                看到小盗回去传令,周瑜隐在树林里朝着火把下的樊能满弓放弦,三箭先后破空而出,引领着树林里箭雨骤起,樊能应声落马,马匹受惊乱窜,盗贼军已被乱箭放倒近百人,樊能大喝一声,提刀血红着眼杀将过来——山寨里于糜正惶惶忧心战况,忽见樊能亲兵来传“大王中伏!速去驰援!” 于糜大急之下带着剩下的二三百号盗贼倾巢出动。
                这厢里山寨人走楼空,只见一小队步兵从后门摸将进来,领头那人眉目俊朗,顺脚踢翻营寨里成坛美酒,取下墙上火把仍进酒里,冲背后孙家军回眸一笑:“烧!”两颗小虎牙被熊熊燃起的火焰映成了金黄色。
                于糜尚未和樊能汇合,正着急忙慌赶将过去,就听着身边一喽罗转身指着山寨喊:“不好了!大王!寨子失火了!”
                于糜回头看,只见山寨上方,浓烟滚滚。大叫一声“不好!中计了!” 赶紧拔转马头喊:“快回山寨!” 众喽罗又着急忙慌地跟着他往回跑。
                山腰上周瑜和樊能也看见了山寨上方的烟火,樊能已身重数箭,又见苦心经营的山寨眨眼间付之一炬,气得七窍生烟,抵死挣扎间蛮力爆发,直向周瑜冲将过去,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IP属地:日本20楼2012-10-24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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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本就不擅近身肉搏,加上毕竟尚是15岁的少年,气力不济,闪展腾挪间吃力得紧,急中生智决定棋走险招,遂放弃防守右手持剑直抵对方咽喉,樊能大刀上挑劈空坠下,周瑜不躲反接,左肩顿时鲜血迸出,樊能正自疑问,只觉脖颈一寒,不由张开嘴,冷风却从咽喉灌入,不及反应,尸体便砰然倒地。
                  熊熊烈焰里孙策已令步兵抢了山寨的马,迎头杀了下来。
                  山风猎猎中孙小将军意气奋发地一马当先,如蛟龙入海般骁勇异常,一柄八荒六合枪耍得风生水起,左挑右捅,前劈后打,身后军士备受感染,奋勇砍杀,电光火石间只见孙策驰马一刀挑过于糜,“惊帆”奔驰几步就将于糜丢下,原已是已被挟,众将欢呼称叹,殊不知自家小将军是心焦着要快点和他宝贝义弟汇合。
                  山腰上周瑜随手用软甲遮掩了受伤的左肩,右手挥剑带领骑兵杀上山去。
                  于糜樊能一死,余下的盗贼军又遭前后夹击,不消片刻便弃甲投降,地上跪了黑乎乎一片。
                  偌大的山寨火烧得正旺,孙家军欢呼声响成一片,周瑜望着笑得一脸春暖花开的孙策正驭着“惊帆”向自己疾驰而来,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形,他侧头望去,只见跪成一地的盗贼群里那个身影突兀地站着,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脸上身上还残留着横七竖八的血痕焦迹,一双眼睛却透着不肯屈从的倔强和固执,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子明!!”周瑜几乎是脱口而出,继而翻身下马向男孩走去。
                  男孩一脸戒备,紧了紧手里抱着的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刀,显是有些害怕却固执地不肯后退,周瑜走上前小心的伸出手去撩开他额前乱发,尚未长开的眉眼已可窥到成年后的轮廓,灰头土脸上一双大眼睛晶莹透亮,自是透着一种难言的志气与执着——周瑜一时有些怔忪,仿佛透过那眸子看到了当年跟随自己鞍前马后多年征战的少年副官,缠绵病榻之时也是他侍立一旁不离不弃,而在自己死后,这个实心眼的孩子,竟还记得自己临别时的遗恨,隐忍蓄势多年白衣渡江、让“武圣关公”败走麦城,终是将东吴旗帜插上了荆州的城头!
                  只是那智取三郡、袭取荆州的武威将军现在还未及弱冠尚未取字,周瑜只得微笑着问道:
                  “抱歉,我叫错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入耳的问语轻柔舒缓,男孩仰头去看,如水月光下身着轻甲的白衣少年轻抚自己额发,笑得温温暖暖,自己便像受到蛊惑般开口回道:
                  “我叫… …吕蒙。”
                  “呐… …阿蒙,我烧了你的落脚之处,便赔给你一个家可好?”
                  “喔… …好。”
                  一段简单的对话从此将吕蒙的人生划成了鲜明的两段,那时笑牵着男孩小手将他带离强盗窝的少年并不曾想到,多年以后,男孩弱冠取字时仍固执地要叫“子明”,只因男孩永远记得初遇都督时的子夜——月正明… …
                  


                  IP属地:日本21楼2012-10-24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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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慕枫古榕 青衫尽湿透
                    霍山一役,二百孙家军一夜之间以“零伤亡”扫平了九江、舒城一带的心头之患,缴获战马、财物、兵器、降虏甚多,舒城白县令收到那数量可观的降虏时尚不知云里雾里,待闻得了来龙去脉,大喜过望,带上礼物亲赴周府言谢。
                    素听闻周府少当家乃世家子弟,出名的温文尔雅、谦和有礼,所以期望着能会会美周郎的白大人在周府门前言明来意身份、正欣然让下人呈上礼物时,管家大伯却领来了一身短打、束袖封腰、气势凌厉的少年,只见他颇有不耐地瞥了自己几眼遂一脚踢开门前珠宝细软,怒目道:
                    “这些通通不要!你速速着人把县衙里补血退热的上好药材送来!”
                    “哈?”白县令一时间脑筋转不过来,仍保持着俯身见礼的样子瞠目结舌。
                    双方正僵持着,忽听得几声压抑的轻咳,一道温润低哑的声音传来:
                    “义兄,不要胡闹… …快请白大人堂内坐。”
                    白县令起身循声望去,刚刚目及一抹白色纤细身影,就觉得眼前一花,那先前凶巴巴的少年已风驰般奔过去,炸毛跳脚地吼:“还烧着,谁让你出来的?!究竟是谁胡闹?”
                    说着一把抱起那白衣少年大步走进房去,不忘回头声色厉荏地撂下一句
                    “送客!”
                    周府大门前一阵春风过,白县令反应不及,伫立风中只想老泪纵横,一旁的管家大伯忧郁地望着白县令,纠结着到底是请进来还是赶出去,双方继续僵持着.. …
                    孙策抱着人几个大步走进了厢房,用足尖挑开了周瑜卧室虚掩着的门,快步进去将怀里人放在榻上,没好气地欺身过去,解开他的衣服,——果然,左肩上白色的绷带缝隙中渗出了丝丝刺目的红色。
                    刚才还炸毛跳脚、吼来吼去的人突然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把人放平,脸色不善下手却温柔小心,解开绷带便露出了一道细长狰狞的伤口,尚未深到骨头,看在孙策眼里却觉得触目惊心,淡红的嫩肉沁着血层层翻勾上来,好像在白净的皮肤上绽开了花,孙策抑制着发颤的手指小心翼翼开始打理再度裂开的伤口,两人无语良久,久到周瑜觉得自己都快睡过去了,却听到了孙策与平时不同的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句都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似的缥缈而不真实:
                    “你昨天说,这是什么提前斩了敌手、得了良将的代价… …那——我告诉你,就算,真有什么劳什子的代价,那也是先砸在我身上,我比你高好不好?”
                    


                    IP属地:日本22楼2012-10-25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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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听得哭笑不得,“你当是冰雹呢?”
                      “别插嘴!!”小霸王气势凛然一拍床榻,继续絮絮叨叨:“受伤就要好好养,胡思乱想个什么?再说,架也不是那么打的啊?打不起躲得起没听过啊?你引到我这边来看我不一枪拍死他!!最过分的是,还装得若无其事捡什么小盗贼… …
                      周瑜看他说得一脸哀怨,不忍打断,只默默忍着肩上伤痛,闭目养神随他唠叨去… …
                      春阳西斜暮色渐满,后院里四处都亮起了灯火,远远地映在窗台朱户,看不清外头的景象。周瑜晚间在孙策紧密的监视下喝了粥吃了药,在安神焚香中昏昏睡着。卧房里头怕扰了他睡眠,没有点大灯,只两三烛光幽幽地闪烁,孙策怕他夜间再起热,仍端坐床榻屏退了吓人犹自寸步不离地守着,一遍一遍的替他的宝贝义弟盖紧被子,不时伸手贴住额头试热,隔一个时辰便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放在怀里,轻轻托着后脑小口小口地喂水,一双清亮的眸子渐渐布了血丝也目不转晴地看着,孙策太过凝神专注,并未察觉到厢房的斑驳窗影下立着一个人影——
                      吴太夫人眉头紧锁地看着自家长子忙前忙后,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终是消无声息地走了。
                      ————————————
                      舒城风景正好,北方嘶马狼烟却漫天延地,关东各州组成的联盟军与董卓吕布亲率的凉州军交战正酣,互有胜负。在讨伐董卓的关东群雄中,孙坚军是唯一一支数次与董卓军队进行正面交锋且取得大胜的军队,在曹操兵败汴水、袁绍迟疑不进、酸枣联军瓦解、天下人驻足观望之际,他的孤军奋战使得藐视天下的董卓如芒在背,终在无计可施下令焚烧洛阳,强逼献帝迁都长安,仓皇西窜。
                      战事似以关东军小胜暂告一段落,孙坚所帅的先锋军却因缺粮错失了乘胜追击的绝好时机,此时的天下之势诚如周瑜当日所言,已经由联合讨贼,转成各为所利;除了孙坚在不断与董卓作战外,其余的关东群雄早已将此事置之脑后,各怀鬼胎,故意按兵不动,为了扩大势力地盘,纷纷兼并割据。作为正副盟主的袁绍、袁术虽为兄弟,互相也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当袁绍改派自己亲卫为豫州刺史,率兵袭取曾作为孙坚豫州刺史治所的阳城时,孙坚仍在追杀董卓未归的路上,得此消息,独坐帅营主军帐的孙坚感慨万千,只叹一声“果真诚如瑜儿当日所言啊!”
                      彼时正是初平元年的深秋,孙坚刚刚修复完被董卓挖掘的汉室陵墓,引兵回程驻扎在鲁阳城外,三千精骑的营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林间空地,月白色镶黑边的旌旗在营帐上方飒飒飞舞,似墨染天空中层峦叠嶂的云层,月上柳梢,巡逻营、瞭望营各司其职,军容煞是肃整。
                      


                      IP属地:日本23楼2012-10-25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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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拥抱无奈,只有遥遥
                        已近夜半的大江边,两个全身缟素的少年并肩而立,一轮圆月当空,银辉挥洒大地:长江如巨剑一般划破大地的胸膛,直向东淘尽不计其数的浪花。
                        孙策挥手将上好的花雕倒进奔流的江水,几条白绢从他腰际悠悠随江风飘荡,身边熟悉的温软嗓音沙哑低沉地念着诗句,合着苦涩浓重的古琴音律——
                        “痛饮从来别有肠,何处吾乡
                        笑醉随君三万场,不数离殇。”
                        琴音如杜鹃啼血,狂歌痛饮,风萧萧而起,蔓延大江两边的万倾芦苇一片银白,瑟瑟芦花间尽是浓重的难以化解的悲戚。
                        那一夜,两个少年毫不节制地对月相酌,像是赌气般竞相仰头灌酒,一坛解决掉就再开一坛,不知不觉间两人脚下已摆着一排空酒坛,直至月上中天,尚有一丝清明的孙策方抱起烂醉的少年打马踏上归程。
                        周府少主的卧房里,孙策屏退了一干内侍,独自坐在窗前案边等待刚刚煮好的醒酒茶慢慢变得温凉,不时回望一下身侧榻上睡得不甚安然的少年,轩窗外的庭园月色早已湮没,天地间一片烟雨蒙蒙,淅淅沥沥之中,时间悄然流逝。
                        待得片刻,孙策轻轻取过暖壶往面前杯子里倒出一盏热茶,手指沾上点点杯底水迹,就着朦朦胧胧的烛火,在案上仔仔细细地写起字来——
                        先写一个“五”字,再接一个扁扁的“口”,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决心般一丝不苟地写下“喜欢”二字,竟是自己向来不擅长的规规整整、雕笔画钩的小楷,待专注地写好最后一个“你”字,孙策眼睫的笑容渐渐舒展开来,可嘴角的苦涩却越来越浓重——这茶香温存的一笔一划昭然若揭了自己对他无可排解的、远比温柔更为深远绵长的真挚感情,却偏偏在这悲从中来猝不及防的无奈如此的雨夜无比清晰了出来。
                        微叹了一口气,孙策做到榻上,轻柔地拉起熟睡的少年揽进怀里,抬手取过已凉得温凉的香茶一口一口地小心喂他,待到茶杯见底,方俯身将怀里人安置在榻上,替他紧了紧身上柔软的薄衾,眸色落寞地摸出怀里那犹带了自己体温的勾玉放至枕边,上方书着的“伯符”二字映着烛光清晰依然——孙策慢慢起身退开,默默地关起了轩窗、吹熄了烛火,一路行至门前方停了片刻,却终是没有回头,只悄然,掩门而去。
                        天色大亮时,孙策已经离开了舒城,护送孙坚灵柩举家迁往吴郡。
                         ————————————————————
                        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周瑜在宿醉的昏沉与凉意的侵袭中辗转反侧,直到日上三竿才好不容易醒来,身边被褥已经冰冷,同塌而眠的痕迹犹在,却再也寻不到那方温暖,睡塌一侧的书案上水渍已干,徒留一缕茶香——
                        


                        IP属地:日本26楼2012-10-26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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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勉力推开案前轩窗,时常追逐迷藏的暮风古榕下空空荡荡,只有静静躺在枕边的小小勾玉,入手微凉… …周瑜轻轻婆娑那清晰的“伯符”二字,目光寂寥——伯符,为何,你就不能也听我说一句:你还有我… …
                          这年的春天舒城总是笼罩着绵绵细雨,日子无比惨淡地滑过,周府后花园里的芳草寂寞地疯长,海棠和月季花都闷闷地沐浴着春阳。缠绵病榻多年的周老夫人悄然逝去,同孙坚中伏一样:现实再度残酷的与历史重合。整个府宅沉默在一片静默的哀伤之中。
                          直到人间芳菲将尽,年少的周府当家人仍是在七零八落地病着,少主的这场伤寒起势凶猛突然令人猝不及防,周府上下俱是胆战心惊,下人小心的伺候、吕蒙总是懂事地伫立门前静候吩咐,管家大伯更是寻遍各种良药补品,无奈,那声声沉闷咳嗽每夜仍是如约而至,伤痛犹如抽丝剥茧般缓慢难愈,周瑜夜里难以成眠,白天却只独坐书房弹琴,一呆就是整日。
                          琴声一阵一阵地随着初夏的熏风朝窗外飘去,千思万绪只深深柔碎了飘远……
                          一场病总算好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已是春去秋来,舒城再度迎来了天高云淡桂花飘香的季节,榕树下书房的窗棂几点碎红凋落,正在整理的周瑜蓦然出神——他知道孙策已将父亲葬在了吴郡富春故里,安置了母亲及诸弟后,便去要求取回孙家军旧部,袁术不给,便只好屈居帐下,卖力效命。
                          短短半载时光里,孙策在被迫进行着由徜徉山野间的肆意策马少年向承担家族大任的少主公之蜕变过程:父仇、家恨、前路未卜的惶然、还有屈居奸诈小人帐前、寄人篱下的悲哀,太多辛酸又太过沉重,孙策自然不想要他因自己也饱受颠沛流离、看人眉睫、忍辱负重之苦,这些思绪周瑜都了然于心,却在每次思及此时总会胸口一堵,微窒的心突然间迅速塌陷。
                          很多事情一旦决定就无法更改,一旦错过也再无法追寻——周瑜深谙这个道理,当这一年的春雨簌簌恍惚间成了秋雨绵绵之时,周瑜便将周氏家族旗下所有良田、店铺乃至府院如数变卖,偌大家业转眼间换成了两车金片和五铢钱,又分发了丰厚的银两遣散了下人。
                          那一日,管家老伯依依踏出周府大门之时,嗫嚅了许久,回身向着侍奉了多年的少主最后躬身一拜,叹道:
                          “恕老朽多言,少主把偌大的家业千金散尽,为了谁又是为了什么,老朽不便相劝,只想问一声,可否值得?只愿公子来日,不叹悔之晚矣。”
                          周瑜上前轻扶起老叟,安慰似的一笑,缓声道:
                          “劳老管家挂怀,只是瑜之一生,不过是为了一句难相忘的与君诺,值与不值,悔与不悔,早已,不必取舍。”
                          ————————————
                          


                          IP属地:日本27楼2012-10-26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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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俱已散去,空空荡荡的庭院愈显幽深,瑟瑟秋意的阳光穿越老榕树茂盛的枝叶惨淡倾洒,周瑜仰头望着那叶间斑驳,安安静静地听秋虫呢喃不停——直到一袭暖裘轻轻披上肩膀,颈间丝绸般软滑雪绒温暖依旧,周瑜浑身一僵,猛然转身,却是无声侍立身后的青衫少年,眸色里失望一闪而过,勉强勾起唇角
                            “关于去留,我还尚未询问你的本意——”
                            周瑜话音未落,一向木讷的老实孩子却深深一揖,无比坚定地回答
                            “蒙愿随侍公子左右。”
                            周瑜微笑看着眼前少年,他像每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一样,短短一年便如雨后春笋般拔高长大,已同自己一般个头,肩背越发宽阔,臂膀越发有力,依稀昨日还是总角孩童,一觉醒来就快到了束发成礼的年纪——遂点点头道:
                            “如此——瑜虚长你三岁,舔居兄位,便为你提前戴冠如何,蒙弟可有自己喜欢的字么?”
                            蒙面色一红,眼睛里却是难掩的喜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吐出两字:
                            “子明。”
                            随后又怕不够清楚,复述道:
                            “子夜的子,月明的明… ….
                            周瑜听罢不禁愕然,视线紧紧锁住踌躇满志的少年脸庞端详许久,微叹口气,终是语气很轻地出声应允:
                            “好,那便叫,子明吧。”
                            


                            IP属地:日本28楼2012-10-26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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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微叹一声,轻张开双臂托到男童的腋下,顺势抱出马车将他贴在怀里,却不想小家伙居然张开嘴,朝着未披甲胄的手臂一口咬下去,小兽一般迅捷凶猛,孙策欲上前教训却被周瑜以眼神制止,忍着痛一手抱住他,腾出令一只手来轻拍他背,一下一下柔声哄着:“伯言,不怕,不怕,一会你祖父就过来看你… …”
                              遭逢巨变的慌乱不安因为这清泉般温软的声音而消褪了不少,陆逊紧咬着抱着自己的人眼神却安静下来,或许是那怀抱在霜冷寒夜里太过温暖,亦或许是那声音在嘶马争鸣中太过安心,小小的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来来回回的转,犹豫了好久,终于松了口。
                              原来,这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正是那遥远的三国时代十二岁便少年持家、27岁指挥了夷陵之战、营烧蜀军七百里的东吴著名首辅丞相——陆逊。
                              陆家本为江东大族,累世为官,其祖父陆纤官至城门校尉,父亲陆骏,任九江(今安徽寿春东)都尉。到了陆逊这一代却人丁凋零起来,陆逊十岁丧父,随其从祖父庐江太守陆康,在其任所读书,因其聪慧懂事,颇得陆康喜爱,衣食起居均带在身旁,寸步不离——周瑜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方劫下那辆载着陆逊的低调马车,想以此迫陆康纳降。
                              刚刚向孙策解释清楚,便看到前方一骑纵队绝尘而来,为首的迟暮老将正是庐江太守、忠义将军陆康,那两鬓斑白的老将军一见自己的心尖肉被抱在孙策旁边的少年手中,只焦急的大呼一声“莫伤了议儿——”便下马噗通跪倒,周瑜忙上前去扶,将怀中孩童小心送还至陆康面前。
                              老将军一把揽过陆逊上上下下好生查看了一番,确定毫发无伤后方惊疑不定地看向周瑜,眼前少年歉然一笑,作揖说道:“瑜并无恶意,此番实是想与陆老将军一叙,望切勿怪罪。”
                              陆康犹惊魂未定地回道:
                              “季宁乃败军之将,身家性命均系孙将军囊中之物,某死不足惜,只盼将军能放过一家老小。”
                              “老将军放心,吾等不会伤及无辜分毫,只是——如今正处乱世,诸侯混战竞相割据,天子亦无能为力,忠义将军年逾古稀,实不适再浑趟浊水,不若回归故里安养一方乡亲,孙将军愿派亲卫护送陆氏宗族回吴郡避战,只有一事相求。”
                              陆康听得大喜,遂接道:“公子但说无妨。”
                              周瑜看了看被老叟抱在怀里的小小孩子正一脸稚气地打量着自己,沉吟片刻,鼓足勇气说道:
                              “久闻陆家小从孙聪慧凌人,巧捷万端,小小年纪便杂学博收,文武双修,假以时日必有经天纬地之材,今厚颜恳请老将军割爱,瑜虽不才愿倾囊相授,定好生待他,助他成就功名慰平生。”
                              陆康听罢脸色一沉,抱着陆逊的手臂紧了紧,周瑜等了片刻,犹见得老叟一言不发,只半跪着分外珍爱地揽着自己的小从孙,遂几不可闻地惋声叹息,赧然道一声:“如此,便罢了… …”正欲转身离去,忽听得得悉悉索索一阵细小摩擦声音,回眸去看时,只见那小小的孩子正仰头看着自己,一双黑白分明的灵活大眼真格宛若清凉的春涧,晶莹透亮,泛着令人难以回避的柔和的目光,他伸出嫩白小手牢牢牵住了周瑜的衣角,犹豫半天终是开口懦懦地叫了一声:“先生。”
                              “议儿!!”陆康诧异地望着这个从来都是听话懂事、甚少表达自己主张的乖巧孙儿竟然全然听懂了方才少年的话,并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坚定的选择,遂谓然一叹,自嘲地松开了手臂… …
                              


                              IP属地:日本本楼含有高级字体36楼2012-10-27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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