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Clark Ashton Smith
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
翻译者：@wswd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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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Milwarp和他的作品这么快就为人们所遗忘，实在是一件怪事。几个月以前，他以某种丰富多彩、富于浪漫的笔法描述东方生活的那些书籍曾经风靡一时。尽管它们内容深刻广博、将作者的语言才能展现得淋漓尽致，却很少被提及；而且，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它们从书店和图书馆的书架上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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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Milwarp本人的死亡，这个在法律和科学两方面都令人困惑不已的谜团，也只是引起了公众短暂的关注，这激动很快平息了下来，并为人所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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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Milwarp有数年的良好交情。但是我对于此人的记忆变得莫名地模糊，就像一面蒙上雾气的镜子中映出的形象。他个性阴沉，有些怪异，专注于玄学（occult）研究，拥有关于东方世界的渊博学识，我竭尽全力所能回想起的就是这么多，就像是回想一场梦，模糊不清。有时候我几乎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这么个人物。就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加速了原本自然遗忘的进程，将人类的记录中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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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遗嘱中委任我为他的遗嘱执行人。在他所留下的文件之中有一部小说，一部绝不逊于他的其他任何作品的小说。我试图向出版商推荐这部小说却没能成功，他们说，Milwarp已经过气了。我将会以短篇小说的形式，在杂志上刊载他死前一段时间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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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些思路开放的人来说，这份日记或许能解明他的死亡之谜。我将复述Milwarp死亡时的情形，因为这似乎已经完全为人们所遗忘，我努力使人们重拾并铭记有关Milwarp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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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旅居印度支那的Milwarp回到了位于旧金山的家中。我们这些了解他的人猜想，他可能到过西方人罕有涉足的一些处所。他死时刚刚校对好一篇小说的打字稿，那篇小说写的是神秘而浪漫的缅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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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4月2日早上，他的管家，一位中年妇女，看到Milwarp书房半掩的房门中射出一阵强光，被吓了一跳。整个房间看起来仿佛着了火一样。震惊之下，她连忙前去查看。走进书房，她看到雇主穿着他当做罩袍的那件豪华暗沉的中国锦缎睡袍，坐在桌前的扶手椅上。他坐得僵硬笔直，指间捏着一杆钢笔，似在一本摊开的手稿上写着什么。奇怪的光在他的周身闪烁飘动，如同光轮，她唯一的反应就是他的衣服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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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Milwarp跑过去，高叫着示警。瞬间，光轮般的怪异亮光增强到了无法直视的地步，苍白的晨光连同因为彻夜工作而仍然点亮着的白炽灯泡的光线也淹没在了这强光之中。在管家看来，连房间自身都发生了异变；墙壁和桌子消失不见，她的面前展开了一道巨大光辉的鸿沟；在那道鸿沟的边缘，她看到雇主僵直地坐在巨大粗犷的石质座椅，而不是他那把带坐垫的扶手椅上。他那件厚重的锦缎长袍不见了，而将他从头到脚缠绕起来的，是一环环纯白色的炫目烈焰，形如彼此连接的锁链。她承受不住锁链的光辉，退了回去，用手遮住了双眼。当她能够再睁眼视物的时候，怪异的强光已经消隐无踪，房间恢复了原状；Milwarp仍然坐在桌前，姿势似在书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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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的管家鼓起勇气走到雇主身边。他身体完整，看不出火烧的迹象，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肉烧焦的气味却从他的衣物下面偷出来。他已经死了，手中还捏着笔，脸上呈现出极其痛苦的神情。他的脖颈和手腕完全为可怖的烧伤所缠绕，那焦痕深深刻入身体。验尸官发现这些烧伤呈现出粗大锁链的轮廓，连续不断地盘绕着手臂、两腿和躯干。Milwarp显然是死于烧伤：仿佛有人用烧至白热的铁链将他捆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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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相信管家对于她所见到的经过的描述。毕竟无人能为这个怪异谜团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当时人们进行了许多不得要领的讨论；但是正如我所提及的那样，人们很快就转而关注其他的事情去了。他们在试图解开这个谜题时有些敷衍了事。化学家们试着测定一种使Milwarp上了瘾的奇怪药剂的性质，那是一种混有珍珠状颗粒的灰色粉末样物质。但他们所做的实验只发现其中包含一种生物碱，它的来源和特性仍不为西方科学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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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公众对这不可思议的事件已经失去兴趣；那些认识Milwarp的人们也表现出了令人费解的健忘，其神秘程度并不亚于他的怪异死亡本身。那位原本对自己的叙述确信不疑的管家，随着时间流逝，也产生了和大家相同的疑问。她越是重复自己的叙述，就越是含糊不清、自相矛盾；她似乎在一个接着一个地遗忘亲眼所见、令她魂飞魄散的异样情景之中的细节。我连同Milwarp的其他资料一并接管了那本手稿，显然Milwarp到死时还在书写着它。这是一本日记，最后的篇目突如其来地中断了。读过这本日记之后，我赶忙亲手将它抄录了下来，因为，出于某种神秘的原因，原稿的墨迹开始褪色，有些地方已经无法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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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读者将会注意到某些空白，因为有一些段落是以我或者是任何一位学者都无从解读的字母写成的。这些段落似乎构成了故事的某个相对完整的部分，而且它们大多出现在日记接近结尾的地方，仿佛日记的写作者逐渐想起了自己的远古分身（avatar）所使用的语言文字。对于日记中奇特的日期标记方式，读者也应归因于这种意识的回溯，虽然在这种意识回溯中Milwarp仍然采用英语书写，却已经从现世转移到了早于我们的某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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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此给出日记的全文，在它的开头是一条没有标明日期的注解：
如果我对souvara这种药♂物的性质了解无误的话，这本书将会记录我在一个失落世界（cycle）中的前世经历。七个月之前我得到了这种药♂物，却一直不敢服用它。现在，出于某些原因，我猜想我对知识的渴望很快就会战胜这种恐惧。在年幼时我就饱受幻觉（intimations）的困扰，那是一种阴暗、与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幻象，似乎暗示着某种久已遗忘的存在。这些幻象来自知觉自身而非观念或形象：类似于已经消逝的记忆的残像。在我心灵的背景中潜藏着一种无形无状的感伤，渴求着那久已凋零在时光之中的无以名状的美好事物。出于巧合，我还苦恼一种于同样无形无状的恐慌，那是一种忧惧，忧惧着那些来自往昔却仍然不断临近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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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感受挥之不去、不见减少，一直伴随着我度过青年和中年时代，我却无法找到关于它的来源的任何线索。我踏上神秘的东方之旅，苦心钻研神秘玄学，到头来能够确定的是，这些模糊的直感来自于一次转生，而那个前世已然埋藏于某个极为悠远的时代（cycle）的废墟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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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浪迹于佛教的国度时，曾多次听说过souvara这种药♂物，人们认为，即使是那些从未修行过的人也能在它的效力之下取回前生后世的记忆。经历多次失败之后，我终于设法取得了一些。我得到它的经过本身就是一个精彩非凡的故事，不过那是题外话了。或许是由于前述的那种忧惧，至今为止我还没敢服用过这种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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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3月9日。今天早上我第一次服用了souvara，我按照教给我的方法，把它溶解在了蒸馏水中。服药后我放松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平缓均匀地呼吸着。我事先并不知道这种药♂物会如何开始影响我的感官，因为我听说这药效会因各人气质不同而产生显著差异；但是我很镇定，心情平静地等待着药♂物的影响开始出现，头脑中已经构想好了实验的目的。一开始，我的知觉并未发生改变。我发现脉搏变快了，于是调整呼吸来与之相适应。随后，我缓慢地经历了视觉的锐化。铺在地上的中国地毯，排列在书箱中的书脊，桌子、椅子和架子的木材，都展现出无法想象的新色彩。同时，事物的轮廓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每一个物体看上去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延伸开来。此后，我周遭的东西变成了半透明，如同用模具塑形过的雾气。我发现自己透过桌上一卷John Martin版《失乐园（Paradise Lost）》的大理石封面，直接看到了书中的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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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普通的肉体视觉的延伸。对于我通过souvara所要探求、领悟的玄妙国度来说，这只是个前奏。我再次把全副精神集中在实验目标上，发现雾蒙蒙的墙壁已经如同一幅被拉起的挂毯一样消失了。在我的周围，朦胧的风景不断摇曳变迁，就像水中的倒影，一刻不停地交替消隐变换。我好像听到了一个模糊而永不消逝的声音，比之气、水、火的呢喃更加悦耳动听，那是包绕着我的未知元素的一种体现。


“我才不管会有怎样的后果，”我急切地回答道，“我只要取回和Belthoris在一起度过的时光。你以为，我会满足于她自界域（Borderland）归来的彷徨残影吗？我会欣喜于一个无知无灵、被死灵术唤起四处走动的美丽躯壳吗？不行，我要的是一个从未被死亡阴影笼罩过的Beltho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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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技艺的宗师、暴怒力量的侍臣Atmox似乎有些畏缩于我热切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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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想，”他以威胁性的严厉语气说道，“你要的东西将会构成神圣的时间逻辑中的一处不和谐，一处对须臾永世之神Aforgomon的亵渎。而且你几乎得不到什么：你无法让你的恋人重生，只能以极端粗暴的方式，从时间的正确位置上将短短的一个小时撕扯下来……我恳请你放弃这个想法，用更简单的巫术寻求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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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书给我，”我要求道，“我不再侍奉Aforgomon了。我曾经尊崇他、忠于他，为他举行仪式来称颂他永恒的荣光；尽管我为他做了这一切，他还是背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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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那座高墙拥簇、枝繁叶茂的花园中，四个太阳映照之下，Atmox打开了大书钢铁封印的坚实搭扣；他把书掀开到了某一页上，不情愿地把书放在我的手中。这一页和其他的书页一样，是以不洁的羊皮纸制成，上面有着一条条变色的霉斑，过于古旧的纸边已经变黑；但是纸上闪动着永不消褪的可怕文字，那是在一个原始（primal）时代以某种比恶魔刚刚流下的脓汁更加鲜艳的墨水写就。我疯狂地俯视着书页，一遍遍地研读，直到燃烧的符文令我目眩；我闭上眼睛，看到它们在红色的背景中燃烧，仍然清晰可辨，如同地狱蛆虫一样扭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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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Atmox如同遥远钟声般空洞的声音：“O Calaspa，你已经知晓他（One）那不可说出的名字，只要有他相助，你就能找回逝去的时光。你也知晓了唤起这股隐秘力量的咒文，知晓了所需支付的祭献。知道了这些之后，你的心意是否依然强烈，你的目的是否依然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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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本巫术之书中读到的名字属于一位统领着巨大力量与Aforgomon为敌的神明；那咒文和所需的祭献是一种可怕的恶魔崇拜行为。但是，在Atmox阴郁的质问面前我毫不犹豫，坚定地给出了肯定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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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我意已决，垂下头不再试图说服我。于是我按照那本燃烧符文之书的指示用灰尘和唾沫弄脏了Aforgomon祭坛上几个主要的符号，将其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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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mox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我用日晷的尖角割开了右臂上最深的血管；我任由血液流淌在玛瑙制成的一片片石盘、一个个石球上，进行着违律的祭献，大声咏唱着咒文，以潜伏之混沌（the Lurking Chaos）Xexanoth的名义施行一个可憎的仪式，它恰恰是将奉献给时间之神的祭仪逆反打乱之后重组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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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咏唱咒文的时候，仿佛有恶意的阴影笼罩了四个太阳；大地微微颤动，仿佛有巨大的魔怪行走在世界的边缘，从外域的深渊中走来。花园的墙壁和树木如同池面倒影一样摇曳着；我的血液在恶魔的祭献中不断流失，意识也随之渐渐模糊。一种难以忍受的振荡折磨着我，它就像地震袭击城市或是混沌的海洋击碎海岸而产生的恐慌；我的肌体被撕裂寸断，单调的不和谐音横扫全身，我的脑髓随之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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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断断续续地念诵，困惑蚕食着我的内心。我模糊地听到Atmox的提示，而我对Xexanoth做出的回答听起来更加模糊，诉说着那个只能由他（it）来实现的死灵法术。我发狂地乞求着Xexanoth，不去理会时间和季节的规律，只想要过去的那个秋天里和Belthoris共同度过的一个小时；我并未祈求回到特定的某一个小时：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任何一个小时看起来都同样美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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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话语终结时，我感到黑暗在空中如同一片巨翼一样飞舞；四个太阳熄灭了，我的心脏如同死了一样停止了跳动。之后光明重返，太阳斜斜洒下柔和的深秋日光；身边不见了Atmox的踪影；玛瑙石块组成的祭坛上不见尘土和染血的痕迹。我是Belthoris的恋人，和所爱的人一起站在祭坛前面，还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怎样的毁灭与悲伤，我看着她年轻的双手，她正把我们从花园中采来的花朵装饰在古老的圆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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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我仍然能感受到Calaspa的悲伤。他孤注一掷地施行了死灵术，结果在别人看来却只不过是在一个梦里做另一个梦，is stamped as with fire on the black page of recollection，我知道他亵渎了一名多么可怕的神明；我知道他所犯下的demonalatry有多么严重，我知道他昏厥时感到的罪恶与绝望。我拼上了性命也要回想起来的就是这个，这一切我注定要再经历一遍。我极度恐惧，我害怕再次实验这种药♂物时，自己会进一步了解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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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warp的下一篇日记开头是一个以英文写下的奇怪日期：‘Occalat月2日，红纪（the Red Eon）1009年。’这个日期可能来自于Hestan的语言：因为就在这行日期下方写着未知的文字。后面的数行都是以怪异的语言写成，之后，仿佛发生了一种下意识的转换，Milwarp又用英语继续书写他的日记。他没有提到自己再次使用souvara做实验：但是他显然是做了，他还在唤起他的失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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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使得我不顾一切后果也要做成这件事呢？实际上，当我唤回和Belthoris共同度过的那个秋天里的一小时的时候，对于那时候所有清醒的人来说，整个Hestan都随之重新经历了那一个小时。所有人都从春季的正中回到了秋季，只有到那一小时之前为止的记忆，不知道那一小时之后的未来发生的事件。而当他们回到现在之后便惊恐地回想起了这反自然的死灵术法；他们感到恐惧与迷惑；可是没人能解释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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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暂的时间里，死者复活了；落叶回到了枝头；天体位于它们早已离开的位置上；花朵变回种子；植物缩回了根里。在所有的轮回中都已出现了不可挽回的混乱之后看，时间回到了它被延迟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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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体的运行，未来的年月或是瞬间，都不会和它本来应有的一样精确了。我所造成的谬误和不谐将会以无数种形式展现出来。恒星将会处于错误的位置之上；不论世界还是原子都永远错位了，再也无法回到它们所应该存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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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Atmox为我处理伤口之后对我发出的警告。因为，他也在重演的那一小时中经历了过去经历过的一个事件。他在这一小时中进入了家宅地下的墓穴。在那里他站立于多角星环内侧，焚烧着不洁的香料，念诵着可憎的术式，从Hestan的地底深处召唤出了一个亵渎的恶灵，向它询问未来的信息。但是那个黝黑巨大如同地狱雾气般的恶灵拒绝直接回答他的提问，而是愤怒地将利爪按在保护圈上。它只是说：“汝将因唤吾前来而死。汝之咒文有力，圆环牢固，吾不得入，吾为时与空所缚，故欲以汝发泄吾之愤怒而不能。然汝或将再次唤吾前来，虽为同一秋日时辰，届时时之律令为人所破，空中有隙；吾将自其隙而入，虽有耽搁周折，必胜于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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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再言语，只是不停地绕着圆环打转；它的眼睛死死盯着Atmox，如同高高举起的火盆中的两块燃尽的煤炭；它久久地把长满利齿的大口贴在透明的咒文屏障上面。最终他只得重复了两遍驱魔咒法才将它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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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mox颤抖着对我讲述了这个故事；他的眼睛打量着正午的太阳投下的阴影；他似乎在聆听着某种邪物从地底接近他所发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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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calat月4日。我怀着更甚于Atmox的恐惧，独自呆在Kalood城中的大宅里。由于向Xexanoth献上了鲜血我仍然十分虚弱；我的感官中充满了奇怪的暗影；我的仆从在身边来来去去，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幽影，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苍白恐惧的眼神或是关于那些可怖之物的低语……他们告诉我，疯狂和混乱传遍了Kalood；神圣的Aforgomon被触怒了。人们都相信某种残酷的神罚即将降临，因为有人招致了时间之中非自然的混乱。


这天下午传来了Atmox的死讯。他们压低嗓音告诉我他的学徒们听到了如同风暴骤起般的咆哮从Atmox的房间里传出来，当时他正独自坐在房间里，研究他的典籍与器具。除了咆哮声，还能隐约听到人类尖叫的声音，还有丢掷香炉、火盆发出的碰撞声，桌子和书卷翻倒的声音。鲜血从门缝里流出来，组成了可怕的字母，拼出一个不可说出的名字。声音平息下来之后，学徒们又等了好久才敢打开门。当他们终于走进房间时，看到地板和墙壁上溅满了血，巫师的衣服碎片和撕毁的魔法书的残片扔得到处都是，碎肉洒落在毁坏的家具之间，脑浆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粘了个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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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故事，我知道Atmox所畏惧的那个地魔究竟还是找上了他，把怒气全发泄在了他的身上。死灵术唤回的那一个小时在有序的时间和空间上造成了一个裂隙，而它以某种无从猜想的方式从那个裂隙穿过去找到了他。由于这个裂隙的存在，魔法师的魔力和知识都不能保护他免受那个魔怪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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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calat月5日。我很确定Atmox没有揭发我，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作为一名共犯也就把自己也给出卖了……不管怎么说，这天晚上最靠西的太阳还没落下的时候，牧师们就来到了我家里：他们一言不发，神色严峻，目光躲着我，就好像躲着一个犯了重罪不应被提及的人。他们嫌恶地示意我这位同侪跟着他们走……他们带着我离开了家，沿着Kalood的主干道朝着下沉的太阳走去。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似乎没人愿意见到我这渎神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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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两旁耸立着日晷形高塔的大道，我被带到了Aforgomon神庙的大门：这些可怖的拱形大门大大地张开着，仿佛贪食的混种怪兽（chimera）的巨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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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calat月6日。他们把我推进神庙下面的一间地牢中，这里黑暗、恶臭、无声，唯一的声音就是旁边精确地每隔一段时间就滴下、令人濒于崩溃的水声。我就那么躺着，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直到看守者打开了铁门带我去受审的时候，我才再一次见到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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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们谴责我，他们的话语都不分你我地混淆在了一起，附和着一个特别洪亮的可怕声音。年事已高的高阶牧师Helpenor大声呼唤Aforgomon，自愿作为神的话音，请求他通过自己对我的极恶行径下达应得的制裁，这行径已经被我的同侪们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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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神明似乎一瞬间就降临在了Helpenor的身上；高阶牧师低语着，身影顿时显得庞大起来；他的话音听起来就像是天界的雷霆震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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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Calaspa，汝施行死灵之术，扰乱未来永劫。汝亦以此铸成自身之毁灭：汝违反律令使此一时刻偏离原位，令其得以再现，故汝当永世为此一时刻所束缚。依神圣律例，汝当火链加身而死：然汝勿以为此即汝之真正刑罚。汝所造成之混乱当如一裂隙，扩张不止，如影随形，虽轮回转世亦不得摆脱。永生永世，此裂隙如一障壁，令汝不得同Belthoris之灵魂重逢；轮回之中汝本可无数次重获汝所渴求之爱意，然如此永不复得，但为一时之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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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扩张不止，汝之转生亦将终结。届时汝将忆起远古之罪孽；亦将明了汝注定于时之外侧死灭。于此最终转生躯体之上，吾将遗下火链之刻印，此即汝最终束缚之证明。汝将为人过早遗忘，汝将为汝之轮回所囚禁，因汝之罪孽孤独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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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9日。我怀着无限绝望写下这个日期，我试图说服自己，在20世纪的地球上确实有John Milwarp这个人。我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服用过souvara了：但是我又两次回到了Aforgomon神庙的地牢之中，牧师Calaspa正在那儿等待着他的末日。两次我都被停滞的黑暗所淹没，听着身边缓慢滴落的水声，仿佛那是一个漏壶，正讲述着受到神明诅咒的黑暗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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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坐在我的图书馆桌旁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某种古老的黑夜还在拨弄着眼前的灯光。书箱变成了渗水的墙壁，漆黑的石块。桌子不见了……也没人在写字……我正呼吸着地牢中黑暗恶臭、从未见过阳光的空气，在一个失落的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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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calat月18日，他们最后一次把我带出囚牢。Helpenor和另外3个人带我前往Aforgomon的圣域。我们走入了神庙的地下深处，走过不为一般信众所知的宽敞地下墓地。没人说话，也没人看我的眼睛；他们似乎已经把我看作是一个被放逐到时间之外、为世界所遗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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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来到了据说是Aforgomon栖身的陡峭深渊。微弱零散的光亮在四周闪烁，如同空旷宇宙边缘的星辰，无法将深渊照亮。我被行刑人安置在一个面临着可怖深渊的石质座椅上；我的身体被一条没有锈迹的黑色链条缠了一圈又一圈，盘绕着我裸露的身体和四肢，从头到脚。链条被钉在了坚固的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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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有异端与不信神之罪的人们被处以此刑……此前从未有过像我这样的罪孽深重之人。受刑者被锁链捆住后便被留下独处，让他反思自己的罪行——或者说面对黑暗的神灵Aforgomon。最后，从受刑者被迫面向的深渊中会升起一束光明，一团奇异的火焰将会飞起集中他身上缠绕的重重锁链，瞬间将它烧至白热。火焰的来源与性质无人能解，许多人将它归于神明自身而不是凡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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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们也离我而去。沉重的锁链嵌入我的肉体，带来长久的痛苦。我在晕眩中凝视着深渊——却无法投身其中。我听到了从深渊、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传来的空洞而庄严的声音。或许那是沉陷地底的水声……或许是在岩窟中徘徊的风声……或者是他（One）在一片黑暗中的呼吸声，这呼吸带来了漫长的分钟、小时、日子、纪元……沉重的恐惧更甚于锁链，我的晕眩来自于双重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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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历尽，所有的世界都已归于虚无，就像漂流在注入深渊的河流上的一片船骸，承载着Belthoris失落的面容。我悬于暗影那大大张开的胃袋之上……我朦胧地感知到，在另一个世界，一个遭到放逐的幽影正写下这些文字……那是一个注定从时与空之中彻底消失的幽影，即便那正是我，遭到神罚的牧师Calaspa的半身。我想不起那个幽影的名字。
在我的下方，在黑色的深渊中，一道可怖的光明闪耀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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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


灭零弹速射！！！ˋ△ˊ
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