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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发】左岸蔚蓝。[中长篇|中古风|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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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完结,将一次性统发。
为保美观,还望诸位客官未见FIN勿插楼。


1楼2012-10-07 15:38回复


    将夏未夏,蝉鸣来得过早,扰人清梦。
    宫野睁开眼隐约望见一个头梳高髻的丫头一道呼喊着一道快趋而去。不消多时,错杂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宫野本能地欲将自己隐匿起来却发觉浑身酥软无力,她勉强将手从锦被里抽出来,玉琢般的手指像是在水里浸泡了许久似地打着苍白干瘪的褶子。
    张了张手掌又合上,冰蓝色的眸子犀利地洞察了一番周遭,呵,古色古香。浮在瞳孔里的那层复杂而又冷凝的色彩渐渐褪去,霎时间掠过了纯粹的悲哀。
    “死了吗。”淡而无波的陈述句。
    宫野本想扯扯嘴角自讽,唇上传达来的却是这般真切的刺痛感,殷红的液体顺着干涩的唇瓣幽幽渗进嘴角,尽管几欲干裂的唇瓣疯狂地吮吸着那妖娆的殷红,舌尖终是碰到了甜腥而蛊惑的液体,顿时,思绪断了线,一张清俊的脸扯断了所有羁绊,刺痛了宫野周身,还有心。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呵。”
    宫野不由得发笑。此时喃喃自语的竟是他的惯用语。侧身面朝内,随意卷曲的茶色发丝掩住了那双独特的眼睛,埋入浓重的阴影。紧咬的下唇随着脚步声的渐近慢慢放松。
    第一个踏进房门的还是那个头梳高髻的丫头,随后是一对年迈的夫妇,最后尾随的是一个背着木箱的俯首青衫人。
    “我的儿,你怎地这般傻。为何寻短见!娘亲体衰,受不得,受不得吓啊!”一银丝老媪在女孩儿地搀扶下在床边坐定,一手摁着宫野的肩膀,一手掩面哭泣。
    宫野本就是个清隽峭拔的性子,且不论今不明所以然,就是既已明了,若是换做以往,她势必拒绝陌生的接触。而此次老媪的哭泣声却是令她心神颤抖,这具身骸的记忆如同细针般扎入宫野的脑中,老媪慈祥的面庞仿佛一直便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般,那般真实深刻。
    “哼,宫野,那竖子究竟对你干了些什么混账事!但说无妨!”浑厚的嗓音似军队的号角般壮宏。宫野身子先是猛然一颤,紧接着宫野心中疑惑不已,为何自己如此畏惧这个声音?
    记忆真实地再现,银发老人那张常年被北风刮得酱紫的脸在脑中无限放大。流年逝去夺去了他强硕的身子,可带不走那坚挺骨架下常年征战沉淀下的一身杀伐。站在那里的恍若一副会动的骷髅,而从记忆里却给予宫野窒息的压迫感,甚至连身子都随着颤抖。
    “宫野!”老人低喝一声,却因气息不畅而干咳起来。老媪连忙给他拍背。
    老人抬手制止老媪,尚意欲继续说,身边的青衫人却上前,恭敬地作揖道:“老爷,小姐不慎跌入水中怕是染了风寒,故无法发声。而当务之急是静养,若欲与小姐交谈怕是要过些时日方可,请允许鄙人为小姐医治。”
    老人紧拧的剑眉稍稍放松,“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未几,宫野在一种奇怪而舒心的气味中入寐。朦胧间额头传来冰凉之感,身子也不再燥热难耐,甚是舒爽。
    似梦非梦,那张清俊的脸映入眼帘,同样自然卷曲的茶色发丝随意绾起,红棕色的眸子深情地传递着饱满的情感,情到深处如梦似幻,仿佛能够渗出泪珠般。宫野恍惚间,堕入了这种温柔之中,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与那位少年相遇的那个日子。
    十九世纪的法国洋溢着新兴的气息。塞纳河蜿蜒婉转西流成弧状地穿过梦幻巴黎。灯红酒绿之上对真理的追求,如同淑女般,优雅地漫步在光影与花舞中。浮华的宫殿褪去了昔日的色彩,喧嚣的都市闪烁着水光间的灵动,一派云卷云舒的恬然蔚蓝成风,理性思潮携着罗曼蒂克的香气席卷了整个欧洲,与一股渴望理想王国的愿望融合,引领人们走出黑暗时期,展望和描绘未来蓝图。
    一来到这个城市,宫野便爱上了。
    宫野将在这个梦幻般城市里执行最后的任务。宫野本打算完成任务后就定居在这里。可她却遇到了他,那个有着同样茶色卷发的带着清新气质的浪漫少年,少年和她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亦有共同一份情感。
    也许宫野早就料想到结局,可她仍愿意肆意地踏入这个温柔的泥沼,缓缓下陷,贪婪地感受着第一次拥有的纯粹情感。
    宫野甚至清晰地记得子弹穿过自己胸膛的声音以及少年总是携带着的怀表落地的响声有多么悦耳,是在为自己生命的画上句点而喜悦吧,喜悦到令人丝丝发颤。
    宫野闭上眼的前一秒竟不由得抬头看向阴影中那散发着清新气息的少年,嘴角一划,绽放出会心的笑靥。
    合上眼的一刻,我希望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当然,如果可以,我想去一趟你所说的“左岸”。那个简约云澹,恬淡,闲雅的地方。
    而你也要如所说的那般,优雅地穿梭在五彩霓灯下,漫舞在人群中,坐在咖啡馆里翻着厚沉的书籍,指、页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听着悠扬的萨克斯。不再花时间看着枯叶慵懒地打哈欠,不再站在“右岸”徒劳地哀怨。
    你那发自内的清新气息淡淡地飘荡在空气中,踏上属于你的“左岸”,享受着孤独带来的清明,阅读生活的艺术与活力。
    呵,这样也不错,生死两端,我们彼此站成了岸。
    遗憾的是,你最后没有读出我们自相遇到分别的精确时长。
    


    2楼2012-10-07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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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野庆幸曾因执行任务在中国停留了几年,对其历史文化之属倒也熟络。
      南朝陈至德四年,建安郡。
      中国封建时代的传统儒士,是一群以天下为己任、以君国为中心的有着明确目标的群体。然而,在中国封建文化史上,却出现了一群自卸掉以身许国之大任,极大程度上张扬个性的士人。他们目睹整治黑暗、世风日下、民不聊生,自己心怀家国却无力改变这一切,于是隐于山林之中,或纵歌酒,或赋诗文,借此以避世。
      当然,但凡一个时代多不乏赤胆忠心,但怜英雄未路,陨落于乱世。
      南朝陈有一门忠烈世家,白马府。可恨长子黑羽遭人陷害,株连世家,幸得沙场旧交建安王相助方得一隅之地安身。如今门衰祚薄,一门忠烈大好男儿尽数战死沙场,唯独仅剩下幺子,名唤探。更甚惋惜者即是此子不但身体单薄且终日沉迷玩乐,虽风貌清俊通脱,才学举世可数,而性情乖张、放浪形骸,引得白马府家主心灰意冷。
      另有一女,名唤宫野。虽名为白马府义女,其实为已亡长子黑羽未过门之妻。豆蔻少女出嫁当天,夫君受命戍守边疆。凄凄独守,不曾见君。换来的却是个未亡人的结局。但此女贤良淑德,誓死为夫守节。老人只好对外宣称此女为白马府义女。
      宫野苏醒后的无力感只因这具身骸当真跌入水中。夫君尸骨还未遣归,却因白马探的玩世不恭而被世人指责亵渎忠贞烈观。此女黯然伤悲,是日,便投河自尽以保名节。
      宫野拼凑着这副身子的记忆将这个时代,这些人事在自己脑中逐一过滤——
      自己的灵魂,回到了这个时代的肉体中。在这个时代,正值豆蔻之年嫁与白马府长子黑羽为妻。同年与白马府与白马府幺子探相遇,初见白马探时,年少气盛如他,黑羽戍边第二年便不告而别,追随着心生仰慕的榜样亦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北上参军。次年黑羽冤死,白马探从此了无行踪。这一去便是三四载。
      前几月,白马探突然归家,衣衫褴褛,状若疯癫,大笑一声“我将魂儿忘于北边了,带来了副破皮囊留给爹娘”便昏厥。醒来之后,便不是几年前那个意气骇爽、赤胆忠心的少年郎了,当真如丢了魂一般,成了今天这个率性纵情放荡无度的风流人。
      可在魏晋风度风靡之时,白马探风流萧散、不滞于物、不拘礼节之风骨却极受迁客骚人吹捧。白马探闲雅度日,倒也是让这个时代的宫野感受到些脱俗超然。
      现在的宫野,已不再是那个宫野。她是来自那个思想启蒙的十九世纪,不仅了解这个时代,而且拥有特务聪慧的头脑和卓越的技能。
      既然可笑的命运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就不会再放过,她要在这个时代得到自己的“左岸”.
      是的,她本来是这样打算的。本不信命的她不由得要抱怨——天作弄人!
      酣睡至夜半,宫野懒懒睁开眼。眼前沉檀木的高梁以及一派南朝特色的精细陈设使宫野有了愈发的真实感。
      唇上的血渍不知何时已经被拭去,仅残留着口中的甜腥味。宫野将手覆在被子弹打穿的部位,颓然一笑,随即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眸子显得沉静淡然。
      过去都过去了。未来是用来把握的。
      宫野扶着窗棂坐到书案前。月明星稀时分,桌上研好的墨却未干,是谁在夜半时分伏案作诗?宫野凭着记忆倒也猜得出。
      镇尺下压着几行字,字形狂傲不拘:
      朝梦佳人,日夕不来。
      寄言飞鸟,告予不能。
      俯折兰英,仰结桂枝。
      佳人不在,结之何为?
      宫野扯扯嘴角,开始对这个时代的宫野抱有同情。她本是大家闺秀,适龄便要远嫁素未蒙面之人,却不料如今成了遗孀。更无奈的是,她为自己对白马探抱有好感一事深感恐惧,于是便生了这出宫野看来可笑不已的闹剧。
      而宫野亦开始对这个风流少年起了兴趣。对着家嫂竟写出这般缠绵的情诗,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宫野探索着记忆拼凑着这个谜样少年。可是在她的脑子浮现的永远是一道面庞模糊的消瘦身影。这回宫野震惊了。这样一个于封建体制下萌发的女子,不敢正视除夫君以外的男子倒也正常。但仅凭着记忆里零星的几次交集与几篇诗作便令一个兰心少女愿意为了他舍弃生命。这究竟是如何之人,恐怕宫野早已明了。
      这不由得刺痛了宫野的内心。那张清俊的面庞清晰的重现。
      “宫野,你醒了。”
      宫野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嗓音,那个铭刻在生命尽头的嗓音,那个令她疯狂颤动的嗓音。


      4楼2012-10-07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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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诸位客官各凭喜好,在此推荐一首配乐:http://bz.5sing.com/1054000.html


        5楼2012-10-07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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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天蒙蒙亮,白马府却一派火热。
          原是白马府小少爷醉卧大道,今个儿清晨才被奴才们发现,想扶回家来,却尽数被喝退,只捎了口信道:“天地为家,倒是要我何处去?”
          灰原哀听闻此事已经是晌午,小丫头一脸雀跃地将白马探大半个上午的行径讲得有声有色,想也是倾心浪子的稚嫩少女。
          灰原哀为了避免小丫头缠着自己梳妆打扮,只得翻着书卷容她讲下去。
          白马探不肯走,众奴才无法,谁让他是白马府的独苗呢?只得当街为他搭棚扇风,还回府取了上酒书卷,瞎眼人都想象得出这番惬意。是日,碍于建安王权势,举郡竟无人出来说一句不是。
          灰原哀轻笑,放了手中的书卷,望着枝头一只雏鸟正扑打着翅膀。
          “出去吧。”灰原哀冷冷道。
          丫头欲语迟,显然是被灰原哀的冷冽吓着了,蓦地生出了“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子是谁?”的想法,随后摇了摇头,战战兢兢地退出门外。
          灰原哀依旧观察着,那只雏鸟好不容易起飞,一片落叶冷不防飘打在它的翅膀上,雏鸟一窒,眼见将掉落了,这一落当真能要了它的命。灰原哀心上一疼,脚点窗台瞬息间来到树下,伸手欲接,可雏鸟被身下的人影一惊,拼命扑打着翅膀,慢慢上升,终是追上了盘旋于空的成鸟。
          灰原哀的手势僵持着,轻叹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还是在沉思着什么。
          “真是狡猾的小家伙。”音色飘渺,似乎向远方荡去。
          轻笑,门户紧闭,不曾踏出。
          黄昏时分,推开窗棂,余辉泼洒入户,灰原哀不失粉黛之颜镀上一层晶莹。她左手挽宽袖,右手持笔一挥而就,笔法轻盈无比。
          落笔,灰原哀笑颜依旧,转息间桌案前只剩几道残影以及几个秀字——
          “我自是年少,韶华倾负。饶是双生缠绕,可换君一世迷离否?”
          摇曳烛影,一袭茶发肆意披散,几缕鬈发落在额上,男子抬手拨弄之际眼角瞥见身侧几尺远立着一道娟影,手掌外的半张脸笑得恣意畅然。
          “哀,今生你可愿渡我?”言语间却流露出浓重的迟疑。
          灰原哀一袭青衣杂裾裙,平淡的面容眉宇间起了褶。调侃道:“平日的自傲倒是不见了。”
          “哈哈哈哈——”月上枝头,白马探笑得狂傲不羁,旷荡于野。
          灰原哀面带愠色,白马探方笑声渐止:“顾及过多倒也不是我白马探了。”
          话音一顿,白马探反手撑着身子头一偏,倩影倒映在红棕色的眼睛,微波荡漾:“只当站在我眼前的人,是哀你啊。”
          灰原哀面无波澜,径直迎接着白马探的目光,看不出一丝虚假。
          “也是。”白马探熄掉烛灯,极其自然地欲牵起灰原哀,却被其随意一拍,缩了回来,可他却也没有一丝尴尬,朗声道:“既然哀在我身边,我又有什么值得迟疑的。”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两步之遥。行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灰原哀凭着自小训练出的脚力倒也没有疲感,令她稍微吃惊的是看似纨绔的白马探却也是气息平稳。随即又想起回忆中对他空白的几年,某种欲望越发强烈了。
          穿过一片竹林,白马探手捻唇吹出嘹亮的哨音。顿时,两声嘶鸣传荡于旷野,铿锵马蹄声清晰可闻,两匹白龙驹一黑一素,当真如游龙般自竹林深处穿梭游来。
          一阵沙尘过后,只见白马探爱抚着那匹素色白龙的鬃毛,溺爱之色溢于言表,而那白龙也一改先前的高傲,垂下脑袋仿佛在倾听着白马探的话语。
          随后素色白龙似乎扭头瞥了一眼灰原哀又立刻转向白马探,冲他不满地低鸣几声。
          白马探顿时面色难看,似乎是动气了。顿时提高了音调:“朔月,你可记得当年我救你时所说的话?”
          名为朔月的素色白龙在白马探和灰原哀之间又来回看了几遭。
          “看来她似乎不愿意成为我的坐骑呢。”灰原哀调侃道。
          白马探一时情急,喝道:“朔月!我当初救你便是因为觉得你奔跑时的飘灵之气像极了哀。我们当初便约定好了的,你的主人便是哀!”
          灰原哀先是一愣,随即鄙夷地瞥了白马探一眼。
          白马探隔空比了比拳头作势吓唬。顿时,朔月眼里倔强之色尽褪,嘶鸣一声,整匹马散发出飘逸纯净的灵气。
          灰原哀柳眉微皱,看出了些端倪,却一时理不清。
          看着朔月步伐轻盈地踱到自己跟前,甚至低眉顺眼地伏下头来灰原哀顿时明悟出了什么。
          换做以前灰原哀定是扬长而去,可是本就甚是喜爱动物的她,眼前那洁白如雪的朔月更是令她爱不释手。强惹着怒气骑上朔月,喝道:“驾!”
          朔月本就是极品宝马,几息之间已经跑开十数米。白马探心叫不好,暗骂自己戏作得过头了.飞身上了身侧的黑色白龙,喝:“朔阴,快追!”
          


          9楼2012-10-07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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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
            这一追一赶便是两个来月,灰原哀欣赏着沿途的风光早已把白马探的作弄抛之脑后。可这一路上灰原哀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偏离轨道,朔月最终都会朝着北方奔走。灰原哀不禁又要调侃白马探的周全安排。
            虽然灰原哀走走停停,然速度亦并非缓慢,而白马探却定能于每日申时出现。灰原哀不知为何白马探不追上来,也懒得追究。但此次已然过了三日却不见白马探人影,灰原哀不禁有些迟疑了,而朔月更是明目张胆地放慢了前行速度。
            不见白马探第四日。灰原哀出了客栈,风景已然没有建安郡的繁丽,随处可见蓬头乞者,远远传来悲戚的哭丧声。
            其实,出了建安主城灰原哀便敏锐地察觉到落差,只是越接近边疆,破败之景更胜。距离边疆还有几月路程,前几日灰原哀却遇上了一队商旅,体格音韵并非南朝所有,倒像是朔漠来人。
            从小厮口中得知这队商旅常年往来于南北辗转买卖,并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知是某个势力买来的突厥奴隶罢了。灰原哀悄无声息地洞察了一番,一队人骨骼奇秀,无一不是把好手。
            饶是如此,昨夜灰原哀仍是轻易探清了他们的底细。原来兽皮里夹着暗层,俨然是一批兵器,兵器上铭刻虎头飞鹰标志,绝对来自不是北朝的,倒像是某个部族的。
            寻思着,灰原哀却发现胯下朔月前行的速度几乎可用爬来形容了,摇头笑骂道:“小畜生!真拿你没法子。走吧,带路。”
            朔月扬起低垂的脑袋顿时精神焕发,嘶鸣一声往西飞驰而去。
            奔走了小半日,日暮将近。朔月在树丛中停下,抬眼望去正是前几日经过的一座红漆金顶木屋。尽管疑惑荒地上凭空坐落着屋宇倒也不足以吸引灰原哀,却不曾想到白马探就在那里。
            屋外表面上无人,灰原哀却眼尖地看到约莫五六个大汉身着红衣匿于梁柱之间。
            灰原哀下了马,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想起昨晚因为探查那批突厥人而睡眠不足。
            “起码可以补个午觉儿。”灰原哀眼睛微眯,闲庭信步地向木屋踱步。而朔月却是一惊,似是怕了灰原哀的举动会伤害到白马探竟嘶鸣一声,先一步冲出树丛。
            其速度普通目力难及,几个大汉有了反应,分出三人追着朔月而去。
            而就在朔月慷慨献身之时灰原哀已经风淡云轻地指点了留守的四个大汉,拂去身上的飞尘,怜悯地瞥了一眼逃命而去的朔月,又懒懒打了个哈欠。
            “英雄好功夫,倒不知是出自何处。在下当真佩服!请进!”随着爽朗的嗓音从屋宇荡出紧闭的门户顿时大开。
            灰原哀走近屋内,一个俊俏少年落入眼帘,鼻梁与额头稍高,灰蓝色的眸子深远飘渺,冷静而神秘。一头青丝绾起配以一支游龙簪,华丽而潇洒。一袭黑衣着身掩住一身杀伐凝绝之气.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起身作揖,朗言道:“不知姑娘何事造访?”
            灰原哀对于自己的伪装被一眼看破暗惊,表面上却随意坐定,淡淡道:“倒也无事,不过借个地方小憩罢了。”
            灰原哀余光扫到门扉之上的数枚银针,顿时更加警觉。
            仅靠几枚银针就能将门扉震开,灰原哀自问无法。又暗自责骂白马探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少年闻言一愣,随即朗笑道:“姑娘无事造访便已令在下家仆受益匪浅,若是有事,怕是连在下都有福可享了。”
            “先生真是爱说笑,我一个弱质女子如何躲得过您那指间银针。”灰原哀戏谑地看向少年,淡淡道。
            少年面色一僵,显然是未曾料想到别人会看穿他的功力,随即恢复了雍容大度,深袖下指间诡异一拧。
            灰原哀凭着多年饮血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头微微一偏,耳畔一丝清凉拂过,俨然是一支银针!若稍迟一瞬,恐怕灰原哀就要命丧于此了。
            灰原哀飞退数步,与少年拉开距离,冷汗从鬓角滑落。
            “姑娘真是爱说笑,我与姑娘素未蒙面怎会加害于你?况且在下只不过一介书生罢了。”少年风度依旧,毫无破绽。
            灰原哀鄙夷一笑,暗忖:恐怕他当众杀人也无人知晓吧?当真是个危险的家伙!
            灰原哀从少年温润的气息里觉察出深深的杀机,她明白自己只要一转身,银针便会贯穿自己,而这样耗着自己稍不留神结果也一样。
            踌躇间,灰原哀心情渐渐平静。她灰原哀本便是敢担当之人,死亡又如何?岂是吓得了她?可在她内心深处,一个声音慢慢发酵膨胀。
            “救他!”
            


            10楼2012-10-07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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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
              是时,双方僵持着,少年笑意盈然,女子淡然处之。
              “哀!小哀!回答我!你在里面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灰原哀一时分了神,煞那间一只银针直逼左眼而来,而那少年笑颜收敛,如同平野之上的饮月低嚎的野狼,神秘而残酷。
              灰原哀面如白纸,自知躲不过去了,闭眸淡淡一笑,似是嘲讽却更显超然。
              最终,还是死在你面前。罢!罢!
              “哀!”只听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吼,灰原哀蓦地睁开眼,只见一柄通体墨染的剑身横于面前,银针“叮”地一声射向房梁。
              “哀!”那饶人心痒的嗓音近在耳畔。灰原哀蓦然回首,那张清俊的脸近在咫尺,满载着浓重的担忧。
              “太好了。幸亏赶上了。”白马探如同稚童般露出幸福的笑容,想伸手拥抱灰原哀,手却一直都被绳子缚住动弹不得。
              灰原哀看见白马探的面庞,眼里一阵暗热随即以冷漠掩饰。
              “唉,我怎么就总是做些无功无劳之事!姑娘好歹看一眼你的救命恩人吧。”先白马探破窗而入的持剑少年挡在灰原哀身前。
              得知救了自己的不是白马探,灰原哀闪过一丝失望。暗自叹道:白马探啊白马探,为何总是让我心神不宁!
              灰原哀整顿心绪审视局势。
              “工藤兄别老无恙。”对面的少年依旧潇洒自如。
              “这阔别重逢可真是符合你的风格呢,喜欢装模作样的……”持剑少年诡异一笑,瞥了一眼白马探。而白马探视若不见,只是面带愠色的盯着对面的少年,先前感受过的杀伐之气更盛.
              “……白马府大公子黑羽?”持剑少年目光流转,调侃地道。 灰原哀面色一变,回头看了一眼白马探,而他却收敛了杀气,转而一副运筹帷幄之态,只是给了灰原哀一个肯定的眼神。
              “哈哈哈。在贤弟面前故意说出这个名讳可不太好哦。”黑羽戏谑地瞥了一眼白马探,加重了弟的音调,贤弟要是生气起来可是连愚兄我也招架不住的。”
              “大哥此话怎讲,爹娘养你成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有兄如此,乃我白马府之大幸。只是……”白马探走到灰原哀身前,随即语调低沉道,“若是谁要动哀,我定然与他为敌!”
              黑羽目光一凝,除了被白马探觉察自己的身份之时外,便不见他动怒,此刻他却是这般怒不可遏,仅靠着沉凝的性子暂时压下罢了。
              “探兄。带着这位姑娘先走吧。此人乃是朝廷要犯,你不便介入。”工藤眼里的火气毫不掩饰,嘴角一勾确是自信满满。
              灰原哀突然明悟,真正的强者不是拥有强大的力量,而是无论何时都有人可以被你吸引,愿意为了你而浴血。
              压下心中的疑惑,灰原哀早已觉察到白马探的异常,心知这样耗下去对己方存在着绝对的不利,二话不说首先走了出去。
              黑羽见状微微一愣,随即戏谑地道:“真是遇到了个好女人啊,贤弟。” 随即门外传来两声嘶鸣声。
              “朔月,走!”
              白马探一惊,灰原哀的举动显然达到效果了。他急忙追出去,一道雪亮掠过,手中严实的麻绳顿时脱落。
              “上马。”灰原哀冷冷的道。
              白马探想起方才的鲁莽,若是自己执意不离开定会给工藤造成负担,暖心一笑,轻轻道:“哀,谢谢。”
              两人两马几息之间没入树林,没了踪影。
              “黑羽兄。我倒是对你加害那名女子的原因兴了趣味。”
              “原因啊……我自己也不清楚呢。怕是我太急于毁掉我那珍爱的贤弟吧,她似乎挺重要的样子。”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呢。”
              随后便是刀锋剑雨的碰撞……
              


              11楼2012-10-07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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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
                灰原哀松开白马探,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白马探淡淡地讲述起来:“黑羽并非我亲兄,乃是家父早年北上征战拾来的弃儿。六年前,我偶然射杀了一只信鸽,原本信中内容是武器交易并不奇怪,但却是用突厥语所作。”
                灰原哀忽然忆起探查到的那批兵器上的虎头飞鹰标志正是突厥部落所有!
                “多方探查,我对黑羽起了疑,可不待我深入调查,他却奉命戍边去了。无法,我只得跟着他北上。却不料黑羽演了出好戏,将我全家陷于不义,自己成功诈死得以脱身。”
                “他诈死那年我便隐姓埋名行走于朔漠一载有余,目睹突厥部落日益强大,已然不是昨日他人奴。机缘之下结识了工藤,他是我朝廷尉,那时他正四处追查兵器流失案件便追查到了黑羽,只是苦无证据。借着他的权力,到处明察暗访,却是发现更大的密谋。利益关系已经牵动南北两朝。”白马探起身抬眼望天,黯淡无光。
                白马探叹了口气,颇为孩子气地抱怨道:“打听到这些可真是累坏我了,一不小心就被工藤限制自由了。”
                “他今天也救了你不是吗?最后让我白跑一趟。”灰原哀调侃道。
                白马探故意不予应答,继续正题。
                “我朝本就是根基不稳”话到此处,白马探亦是神色自然,“北朝早已被隋朝统一,而南北统一之势来之汹汹,势不可挡。隋朝忌惮的是朔漠上的突厥部族趁南下攻打,国内空虚之际入侵才迟迟未进兵。而我君却沉浸于北朝避人耳目的礼尚中,终日歌舞声妓、骄奢淫逸。”
                “若是突厥与北朝达成共识,破国之日便也不远了。”白马探淡淡地道,仿佛在诉说着无关紧要之事。
                目睹了“无数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的景象,白马探早已对这个国家伤透了心,再也无力承受那伸手挽救而毫无实感的讽刺。
                灰原哀对这个国家的兴亡倒也没什么兴趣,目光流转,调侃道:“你倒是为何揪着黑羽不放?” 白马探诡异一笑,神色正经地道:“只因他是我认定的对手。”
                灰原哀鄙夷之色尽显,懒懒打了个哈欠,随口道:“为何不把收集到的证据告诉工藤?”
                白马探一愣,随即狡黠一笑,道:“哀真是了解我啊。”
                他朗声道:“我与工藤非敌非友,何故我要帮他,况且,我的对手必须由我亲手制服。”
                灰原哀轻笑:“你真卑鄙呢。”
                白马探闻言笑容更盛,道:“小哀,这个世界到处都沾染了风尘,我并不是奇人,自是不例外。”
                “倒是有理了。”灰原哀已经躺好决定入睡了。
                “若我是个正人君子,怕是偷不到哀的心。”
                灰原哀不免又露出鄙夷之色。叹了一声,合上眼,心绪却安定下来了。
                一路劳顿,边境在即,随处可见白骨皑皑,土地寸草不生。
                


                13楼2012-10-07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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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
                  灰原哀对眼前的景色感到难以置信。趁夜混出陈国国境,又赶了几宿的路,原本不毛之地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富丽郡城。
                  这里往来商旅络绎不绝,郡城居民面庞丰腴,一派太平繁盛之景。若不是刚从破败的战场奔赴而来,灰原哀恐怕不会相信这安详的景象真的是存在于颓靡的乱世之中。
                  “瓯脱。这个郡城的名字。”白马探下马徐行,微笑着道,“现在南北两朝还未开战,而瓯脱恰好处于两朝边境的平衡处,即无法之地。”
                  “于是两朝的闲人都往此处来,无论是逃犯、强盗抑或是隐士高人,甚至连各朝官吏都常常光顾。”白马探神秘一笑。
                  “哦?那可真是有趣。”灰原哀适应了周遭,懒懒打了个哈欠。
                  “小哀,这不就有好戏上场了。”白马探上马,指了指前方。
                  随着白马探手指的方向,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人争吵着什么。
                  “小哀,上楼来吧。”白马探不知何时已经上了一家酒楼,那里的视野正好。
                  几声锣鼓敲响,嘈杂的人声才安定些。
                  只见一个俊朗少年,大脚一跨蹬上身旁的一块长凳。偏黑的健康肤色,一袭藏蓝明光铠,胸背装有金属圆护的铠甲,腰束革带,下穿大口缚裤,俨然一副意气风发少将风范。
                  灰原哀轻笑,瞥了一眼白马探。白马探面带微笑,仿佛在回忆,回忆曾经的自己,也曾轻狂如斯。
                  少年反手提起身旁的红缨枪,脚尖轻跳带起一张纸,随即身体纹丝不动将长枪飞射而出,正好射中纸张将其牢牢钉在前方的墙上。
                  “招募佣兵!佣金自己开!有胆子的上来,没胆的趁早回家找娘去!”
                  一个大汉显然没来得及躲避,枪头掠过头顶,割了他的发带。惊险未定,大汉恼羞成怒,大步上前扯住少年的衣领,吼道:“你是新来的?懂不懂规矩?我今天就要好好教教你瓯脱的规矩!”
                  面对大汉目眦欲裂的狰狞面孔,少年嘴角一勾,露出怜悯的表情。动作极快地伸出右手拧住大汉的手,左脚随即一踢,大汉顿时倒飞而出,嘴角溢出血丝。
                  “规矩?我服部从来就不认这俩字!”服部豪气一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却发现原来围观的人全都不见了。
                  楼阁上,白马探狡黠一笑,道:“高潮来了。”
                  不消多时,只见街道烟尘滚滚,数倍于先前的人将服部前后包抄了。
                  服部见此状不惊反喜,长笑几声,朗声道:“这就是所谓的‘瓯脱的规矩’?可笑!可笑!"
                  “在瓯脱谁有力量谁说话就大声!”
                  “好。这话中听。”服部朗笑道,“你们当真以为我会怕?”
                  “好大口气!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眼看一群人将要一拥而上。一道清远的嗓音从人群中荡开——
                  “诸位且慢。”
                  人群闻声顿时自觉让出一条道来。那人背光徐行,双手负背,头戴蒙面斗笠。
                  “哪里来的鼠辈,无脸见人?”服部虽口出狂言,但他也并非有勇无谋之人,相反的,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只是欲下的境况由不得他选择。
                  阁楼之上白马探突然收敛起悠哉,转而沉凝道:“算错一步,没料到他在这节骨眼上回来。"
                  “你认得此人?”灰原哀隐隐思虑着。
                  “小哀,你知道他是谁的。”
                  “是他!”
                  


                  14楼2012-10-07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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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壹]
                    “少将军当真如传言般坦率直言。在下不才,承蒙瓯脱各路英雄厚爱,推我为郡守。关于今日之事还请少将军息怒,我代表诸位兄弟向少将军道个歉。”
                    服部暗惊,陡然腾起一丝杀气,阴沉道:“你识得我?”
                    白马探知道神秘人的话决定着服部的生死,服部乃旧交,不得不救,但如今的胜算近乎于零.
                    灰原哀余光扫到白马探紧拧的眉头,叹了一口气。
                    神秘人沉吟半响,刚要开口却敏锐地感觉到危险,两指一挥夹住空中飞射而来的不明物。
                    “公子安好?小女子一时不慎散落了一盘梅子,着实抱歉。”灰原哀神色慌张,仿佛是真的般。
                    神秘人一愣,目光在灰原哀和白马探之间游移一遭,随即朗声道:“无妨无妨。只是可惜了这天山雪梅。姑娘第一次是无意,可再犯就过头了。”
                    白马探双眼微眯,已经悄悄挡在灰原哀身前,他知道神秘人的画外音。
                    灰原哀何曾不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绝不会轻举妄动,神色自然道:“听闻有个商队专门往返于南北之间,恰好我的朋友已经和他们达成合作关系,改日我托他们代购,来日亲自登门好向郡守大人赔罪才是。”
                    神秘人神色一变,灰原哀的意思很明白——商队的秘密我已经了如指掌。
                    “赔罪就免了,姑娘以后小心便可。”神秘人的声音平而无味。
                    白马探看了灰原哀一眼,赞美之色溢于言表。
                    “服部公子,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你为何不上来应约?早已过了约定时间了。”谈起时间观念,白马探显得格外严肃。
                    服部嘴角一勾,那眼神仿佛在说——欠你一笔我记下了。
                    “啊?抱歉,抱歉,一时忘记了。”服部挠挠脑袋,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背后锋利的刀刃坦然上了楼。而神秘人也不知何时悄然退去。
                    服部迎面走来,一脸热情洋溢,而白马探也异常和善地拍了拍服部的肩膀。而当三人结伴进了厢房后,一切都变了。
                    “白马探。要你多管闲事。”服部露出嫌恶的表情,自顾自坐了下来。
                    “我可没打算救你,你的救命恩人是哀。”白马探挑了挑眉,回敬道。
                    而灰原哀充耳不闻,坐在窗台,出神地望向远处。
                    “喂喂,白马探,这个美人上哪拐的?”服部以手掩面,凑近了问。
                    随即便被一道冷光贯穿脑袋,冷汗频出。
                    “小心你的言行,否则我无法保证下一刻你的脑袋还在脖子上。”白马探嘲笑道。
                    服部翻了翻白眼,举杯斟酒。
                    白马探正色道:“为何到这个地方来。”
                    服部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了一眼白马探,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有一刻仿佛化身杀神般。
                    灰原哀敏锐地感受到杀气,冷眼盯着服部。
                    “家父前月遇袭,银针直接贯穿太阳穴,已是不活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句话的沉重。
                    “镇远将军他?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我也这么想呢。于是我一直追查,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所以,你认定是这里的人干的?”
                    “不是认定,是肯定。”服部拨弄了一下发丝,一根银针出现在他手上,“这根银针在那个郡守出现之前就射向我了,速度极快。”
                    灰原哀认得这枚银针,正是出自黑羽之手。
                    “姑娘识得这枚银针?”服部气息森然。
                    “与你无关。”灰原哀冷冷看着服部,气势的对决往往是一场战斗胜负的关键,灰原哀绝不会退缩。
                    白马探适时将手搭在服部肩头,对他点了点头。
                    “唉——”服部叹了口气,森然的气息渐退,“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我乃北朝齐镇远将军之子,如今这个名讳怕已是亡国奴的代号吧。但是家父却从未放弃,到处聚拢残军,招兵买马。明明如此认真地在做一件事,却无法完成……”
                    “无法完成。”灰原哀冰冷的语调和冷澈的目光仿佛都是为败者打造的最残酷刑具。
                    “残兵剩将**起来,领导者最终也无法站到最后。”
                    服部神色近乎狂怒,手上的酒杯“砰”地一声碎成片,鲜血染红了他的手。
                    “因为连领导者也看不见前方的路,他凭什么带领士兵前进。最终只能迷失荒野而已。”灰原哀神色木然。
                    “够了,哀。”出口的是白马探,灰原哀的话同样刺痛了他,他自己清楚自己和服部的父亲是一样的,走在一条没有前路的路上,并且无法自拔。
                    “白马探。闭嘴。你们还不懂吗?够了?够了是你们这样的人吧。明明无法挽救的事情,为什么要浪费一条贱命去搏?值吗?”灰原哀依旧冷冷道。
                    白马探轻笑,取走酒壶斟起酒来:道“服部。你来回答吧。”
                    “呵,就晓得将麻烦推给我。”服部已经恢复了平和,抬眼一笑,笑得畅然:“很简单,仅仅是不想放弃罢了。”
                    灰原哀望向窗外,前生的影像不断浮现在脑中,在斯巴达式的训练之下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生存下来的?生存下来是为了过上那种睁着半只眼入眠的生活?不,绝对不是。那我到底为了什么?
                    呵,原来只是那么简单吗?真是贪心的不言放弃呢。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人以及他的道路似乎也可以理解了。即使是条不归路,也不想放弃。没有明确的追求,也不想放弃。仅仅就是这样罢了。
                    “我明白了。”灰原哀神色郑重,深深点了一个头:“受教了。”
                    服部倒只是觉得受宠若惊,但白马探却从心底感动了,高傲如她,一路走来,自己似乎无法令她接受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只有自己伸手是远远不够的,重要的是她愿意向前走一步。
                    “谢谢你,小哀。”白马探笑了,笑得温煦柔和。
                    


                    15楼2012-10-07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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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贰]
                      “告辞!后会有期!”服部策马而去,带起一阵飞尘。
                      白马探低头自语:“后会有期啊……我倒希望后会无期呢。”
                      灰原哀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却也不想理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哀,我们再往北去吧。那里,可能会干净些。”白马探温煦地笑着,目光拉得老远。
                      灰原哀闭眸一笑,首先策马而去。
                      战火硝烟还未漫及之地,暗流涌动之地。穿越沙场,蛮荒之地却已成了安乐之乡,这到底是谁的悲哀?
                      风沙掩了双目,两人两马逆风行走于荒漠之中。远远地,可以望见轮廓粗犷的石砌房屋参差不齐。嫩黄的树叶在风中摇摇欲坠,仍是阻挡着风沙侵蚀身后的绿野。
                      灰原哀目光有些模糊,没有食物,没有水,十八日的跋涉。转头看了一眼白马探,他似乎还能坚持,灰原哀的视线彻底黑暗了。
                      “你怎么能让一个姑娘和你一起穿越大漠!”女声里承载着浓浓的责备。
                      “抱歉,抱歉。路上发生了些意外,把行李给丢了。小哀身体如何?”白马探的声音。
                      “只是轻微脱水罢了,这姑娘何方神圣,你这个常年潜伏的怪物就不提了,她怎么可能……"
                      “承蒙谬赞。青子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白马探从身后取了一朵花双手奉上。
                      “多年不见,你们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啊。”
                      白马探正疑惑着青子没有掉入自己的陷阱,敏锐察觉到青子眼里闪过一丝悲伤。
                      “等这位姑娘醒了,你们就快些离开吧。”
                      白马探倚着门,目光飘渺,幽幽道:“没有硝烟之地,我再也找不到了。”
                      “他回来了。”青子提高了音调。
                      “嘘,青子,不要打扰病患休息。”白马探闭眸,侧耳倾听风声。
                      如此美景,确实不应存在于战火纷飞的年代。因为,如果被毁去了,太多人、太多美好都会消逝。这,太过于残酷了。
                      丰饶的土地,勤恳的农夫,人们丰腴的面庞,孩子玩耍的嬉笑声,金色安宁的田野,窸窸窣窣的虫鸣。这一切太过于美好了,亦太过于脆弱。
                      “真美。”其实灰原哀早就醒了,只是不愿睁开眼鄙视白马探的滥用陈词而已。鼻尖萦绕着粮食的香气,眼前一片安宁的色彩,灰原哀顿时明白白马探此行的意义。
                      “哀,你醒了。”白马探闻声转头露出纯净的笑容,不过随即被灰原哀警告的眼神逼退了。
                      而一旁的青子看见白马探的表情似乎格外惊讶,她从来没有见过白马探这种单纯的神情。
                      “咳咳,我去准备些食物好了。姑娘放心歇着便是。”青子十分稀奇地在灰原哀平淡的目光中感受到不善,讷讷退了出去。
                      “她是谁?这里是哪里?”灰原哀淡淡道。
                      “这里是突厥的一个部落。至于青子……”白马探狡黠一笑,挑眉道,“是以前北上时认识的一个朋友。”
                      灰原哀也不开口了,起了身走向门外,双腿还有些发软。
                      “莫非小哀生气了。”白马探尾随,调侃道。
                      随即白马探感到一道冷光贯穿了自己的心脏,笑容顿时僵硬了。
                      “她和黑羽有关系吧。”灰原哀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白马探大跨几步跟上灰原哀,道:“青梅竹马。”
                      “那么,过不了多久,你们就是仇人了吧。”灰原哀调侃道。
                      白马探向田野里耕种的农夫招了招手,微笑道:“也许吧。”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踏在松软的土壤上,欣赏着这久违的纯净,纯净得连夹着沙尘的风都显得清新爽朗。
                      风沙弥漫的浑浊之地,以尘埃包裹,外界看来似乎肮脏不已,却不知道里面含着珍馐。但风沙飘零,谁知有意无意间秀口一吐,便是狂风骤雨。
                      


                      16楼2012-10-07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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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叁]
                        朔漠的夜空旷开明,繁星点点承在月下人的酒杯中。
                        住在突厥部落将近半月,那安宁的气息却更加饶人。但灰原哀却无法彻底安宁下来。北上时的不安越发强烈,她明明知道这不安的源头,却抑制自己,不肯往下深究。
                        又是这般!再次下陷,再次沉沦,再次堕落,再次消逝……
                        灰原哀突然对自己感到怀疑。这样下去,真的对吗?
                        “我可有幸同坐吗,哀姑娘?”青子微笑着,指了指灰原哀身边的石块。
                        好一个清澈的女孩子。灰原哀叹道。随即点了点头。
                        “小哀和探是如何相识的?”青子将脑袋探到灰原哀面前,眼里的光芒令灰原哀感到刺眼。
                        是啊,究竟是如何相识的?从前世说起吗?灰原哀摇了摇头。
                        淡淡道:“不清楚。”
                        青子笑容愈发灿烂,道:“我就知道。”
                        灰原哀一愣。
                        “我想,小哀和我一样,从心底里很信任一个人。”青子转而看向天空,双脚交叠随意晃动着,道:“我觉得好像懂得一些事之后,他就一直在身边似地。其实不是这样的,但感觉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灰原哀仔细端详着这种承接星光的天真面庞,忽然想起了什么。
                        白马探的存在似乎已经不可追究,就如无法追究为什么自己是茶色的卷发,冰蓝的眸子般。一直以来,他的存在,很自然。自己对他的存在,亦很自然地感受着。而我现在竟在考虑着如何对待他。
                        “呵,真是。”灰原哀指尖滑过眼眶,不经意流露出笑颜。
                        青子站起身来逼近灰原哀,道:“小哀,第一次见你笑呢。真美。”
                        灰原哀回忆起还在建安郡那夜,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了?”青子紧张地问道。
                        “无碍。只是被女子这样说有点恶心。”灰原哀打趣道,自顾自地离开了。
                        许久后背后才传来青子七嘴八舌的解释。
                        灰原哀脚尖一点,埋没在空旷而寂寥的夜。
                        她要做的事,无人可以改变。即使选择了他,依旧如此。这就是选择他的理由。毫无根据的信任,毫无根据的理解,毫无根据的支持。
                        眼前是一座古朴的石砌府邸,三个苍劲有力的打字刻于门梁之上——黑羽府。
                        灰原哀脚点树枝,半空中眼尖地发现一道闪亮,翻身而去,右手随意一挥,将一个铃铛攥在手中捏扁。
                        暗忖道:不愧是黑羽,竟然将最佳隐匿点变成了囚笼。一旦触动铃铛,脚下便是重重包围了.
                        灰原哀轻轻一点,飞跃到另一颗树上,当然,又一个铃铛被捏扁了。
                        几经周折终于是穿过外府进入内府了,灰原哀吐了口气,自嘲技艺似乎退步的同时敏锐地察觉到外府之外发出兵器相交的声音,暗骂:倒是何处来的热血蠢货坏我大事!
                        灰原哀正准备疾速潜行,内府正中央的楼阁之上悠悠然传来温润的声音——
                        “放他进来罢。”
                        随后,只见一个颇为眼熟的少将被领了进来,身旁的卫兵多处负伤,战战兢兢地冲他比划着武器以示威胁。
                        是他!灰原哀银齿一咬,暗骂:果然是这个热血白痴!服部!
                        被服部这样一搅,灰原哀自知计划已失败,正准备撤退时却注意到楼阁上的主人似笑非笑地向自己点了点头。
                        “出来吧。灰原哀姑娘。”楼阁之上轻纱卸去,一道人影赫然挺立,正是黑羽。
                        “公子好眼力,这都被你察觉了。”灰原哀腾身一跃,稳稳落地。
                        “这还要多亏了服部公子,若不是他突然造访让姑娘露出一丝破绽,恐怕我的项上人头就难保了。”黑羽抬起手来,借着烛光可以看见几条细线缠绕于上,线上系着两个铃铛。
                        黑羽并没有夸大言辞,以灰原哀的眼力定能躲过最后那条直连阁楼的细线,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黑羽也没有自信能够躲过灰原哀的暗袭,最多玉石俱焚罢了。
                        灰原哀冷冷瞥了服部一眼,明显就是嫌他碍事的意思。
                        服部干笑几声,挠挠头道:“灰原哀姑娘,抱歉抱歉。不过,我一定会还你的。”
                        灰原哀哼了一声,不予理睬,谨慎地盯着黑羽的一举一动。
                        “服部公子莫不是要拿在下的项上人头去还?”黑羽笑意依旧。
                        “答对了!”话音未落,只见服部飞身上楼,一柄红缨枪直冲黑羽而去。
                        黑羽一惊,陡然飞退几步,从身后祭出一把宝剑,横起剑身挡住飞刺而来的红缨枪,化解了服部的第一攻势。可服部并没有懈怠,一柄红缨枪在周身快速变幻着招式,借着惯性再次飞刺而出,此时的力道已非前招可比。
                        刀枪相接几回合不分上下,灰原哀正惊讶于这看似冲动的热血少年却身怀绝技,两旁的卫兵终于反应过来,将灰原哀重重包围起来。
                        灰原哀鄙夷地瞥了正在激战的服部,暗骂道:白马探啊白马探,你当真让我深刻领会到何谓人与群分了。
                        “锵”地一声,宝剑出鞘,剑光如雪花般飞打在众卫兵身上。鲜血喷涌间恍若凝成多多妖冶玫瑰,中央少女身法轻盈,若不是鲜血染红了青色的襦裙,摇曳的身姿犹如九天舞女般诱人.眸光微寒,秀指一点,剑光数道,血色染红了半片地。
                        冰蓝色的眸光陡然大盛,任凭人声惨叫,血肉飞溅,少女波澜不惊,仿佛淡然漫步于平野之上,一望无际却望不见一物的茫然。
                        


                        17楼2012-10-07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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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肆]
                          何时是个尽头。
                          灰原哀扯掉满是血污的襦裙,染血的宝剑渗出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盛开了一朵朵妖娆的血花。
                          身边死尸无数,可后继依旧不断。但此时谁也没敢上前,只因眼前这美丽的女子,一头飘逸的茶发微卷,带来隐隐的香味却愣是如毒药般致命。
                          灰原哀亦无放松,只是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服部是否能拿下黑羽。打斗间黑羽触动了一间密室,自己还来不及阻止杀红了眼的服部,两人便没入密室之中,消失不见。
                          天时地利人和,己方无一占有,胜算实在不大。灰原哀思虑着对策。
                          是时,门外再次传来厮杀声,只是弱了很多,因为黑羽府上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灰原哀这里了。
                          只见两道身影一蓝一白,沿着自己潜入的方向,飞越过重重人墙进入内府。
                          “白马探?”灰原哀立刻抑制住自认为愚蠢的喜悦,转而怒不可遏。
                          “你来这里做什么?”灰原哀踢开战战巍巍的卫兵,飞身扯过白马探的衣领。
                          “哀,我要做什么,你同样无法阻止我。”白马探笑得很温煦,双手覆在灰原哀紧拧的双手上。
                          灰原哀恢复平静,慢慢松开手,淡淡道:“我明白了。”
                          “唉,又被无视了呢。”正是瓯脱郡守——那个神秘人。
                          他扯掉斗笠,如墨的长发散落下来,身着宝蓝色的襦衫,腰间仔细地系着精致的腰带,此人正是工藤。
                          “那日商队一事,小女子自会告知阁下。”灰原哀微微做了个揖,“只是当前状况不允许。"
                          转眼间,灰原哀开出的一道口又被填满了,三人被团团包围住。
                          “各位突厥兄台,想必在下这张脸你们早就见过了吧。”白马探上前朗声道,那锋锐的刀刃近在咫尺。
                          “黑羽大人的宿敌便是我等诛杀的对象,誓死完成黑羽大人的命令!”一个光头大汉喊道,随后一众卫兵齐喝。
                          “我识得你。”白马探看着光头大汉,“你是青子家的马夫。我记得你曾说过想过安稳的生活,为何要加入黑羽帐下?”
                          “你认识青子小姐?你!是你!小少爷!”光头大汉低下头,面色难看,半晌方沉吟道,“抱歉,黑羽大人恩重于父母,我定要跟随他保卫青子小姐的家乡!”
                          “哦?原来如此。诸位,我此行前来便是要告知各位一件事情的……”
                          “你不必说了。”楼阁之上只见黑羽左手负伤。
                          “服部呢?”白马探目光微冷。
                          “我才没这么容易死呢。只是中了圈套罢了。”只见服部四肢都被铁链缚住,只能勉强盘坐在地上。难以想象能将大力士服部缚住的绳索该有多重。
                          楼阁之下三人不禁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冲他摇了摇头。
                          “你早已知晓?”白马探微惊,眯眼道,“那你可敢公布于众?”
                          “事已至此,已是纸包不住火。”黑羽面色严肃,提高了音调:“大汗已经进兵攻隋了,不久的将来,我们这里必将遭受战乱。这也代表着我黑羽军一直捍卫的和平即将幻灭。”
                          阁楼之下顿时议论纷纷。
                          “静!”一声令下,顿时鸦雀无声。
                          见灰原哀疑惑的神色,白马探解释道:“突厥内部部落繁多,政治意见不同也属常见,但对于是否南下攻打一事各势力明争暗斗,就这样僵持了数十年。而黑羽乃保守派中的中坚力量,一直庇护着自己的部落,即我和小哀所住的那个部落,使之安居乐业。但近年来,北朝被灭,改朝换代之际,激进派的势力陡然大增,已经远远凌驾于保守派。”
                          “但是,我们黑羽军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黑羽面色阴沉,道,“更不会将我们的力量白白断送于沙场。我们的力量是用来保卫百姓的!”
                          “他的意思是……”工藤没有掩饰吃惊,看向黑羽的眼神已不再是官贼之见。
                          “哼,背叛吗?”服部冷笑道。
                          “背叛?背叛算什么!我们突厥人自古就流着背叛的血液。”黑羽恣意狂笑道。
                          “诸位,与其让贼兵践踏我们的土地,欺辱我们的亲友,倒不如现在就将自己的一条贱命双手呈给大汗。立刻整装,明日准时出发,攻打汗国!”
                          “攻打汗国,攻打汗国!黑羽战神,百战不殆!”
                          “光头。出列。”黑羽喝道,“明日由你全权掌兵。现在立刻带着兄弟们给我滚!”
                          迟疑半刻,光头双眼通红,喝道:“是!”
                          他明白,黑羽这一去便是铁了心地不复返。
                          牵挂,断了,也就再也连不上了。
                          


                          18楼2012-10-07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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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伍]
                            人去,仅剩下五人与一地鲜血。
                            “不和青子道个别吗?”白马探戏笑道。
                            “有空担心我倒不如关心下那位姑娘吧。”说着,黑羽飞身上楼,立于屋盖之上,睥睨而视.
                            “并无大碍。”灰原哀将右手藏于背后。
                            “是‘一宵冷’!中毒者若是立即歇息,毒气一夜内便可涣散,但是……”工藤俯身看了一眼灰原哀泛青的手,沉吟道,“但姑娘方才大打出手,恐怕毒气早已蔓延全身。”
                            “我自己清楚,并无大碍。”灰原哀躲开白马探的目光。
                            “为何会中毒?”白马探焦急的模样映在灰原哀眼里。
                            “铃铛。”灰原哀淡淡道。
                            “混账。你也太阴险了吧。”服部只能坐在地上干吼道。
                            “愿者上钩罢了。”黑羽的声音悠悠然从头顶传来。
                            “好个愿者上钩,我便是第一个。”灰原哀欲飞身上楼却被白马探拉住,但她并没有回头,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谁也无法左右谁。
                            白马探松了手,灰原哀飞身上楼,左手拔出腰间锯齿短刀与右手长剑成套,一股冰冷嗜血的气息荡开。
                            黑羽暗惊:这种气息需要多少血液的沾染啊!
                            刚落脚灰原哀便疾速俯冲,长剑开路,短剑紧紧扣在其剑柄之上。黑羽宝剑往右下一挑身体左倾欲卸掉灰原哀的突刺。灰原哀寒光闪烁,左手用力一拧短刀,就在长剑与黑羽宝剑相接的同时改变了方向,擦出道道火星。
                            只要灰原哀奋力一刺便可穿透黑羽的身体,但眼前却忽而一片黑暗,双手仿佛冻僵般,无力感接踵而至。
                            “坏了!药性发作了!”
                            无尽的黑中,仿佛有一片温暖包裹着自己,想询问却发不出声来。
                            一宵冷,一宵冷雨葬名花。承受一夜的刺寒。过去了,雨过天晴;过不去,人未死身先亡。
                            再睁眼时,那股熟悉得无法再熟悉的腥甜味溢满口中,透过结着冰霜的眼睑,望见一张清俊的面庞,一簇艳丽的红点缀着一尘不染的白衣。
                            他笑着,依旧温煦:“还冷吗?小哀。”
                            灰原哀第一次对白马探坦然露出温柔的笑容。
                            “冷。”灰原哀将白马探拥入怀中,苍白的脸埋在他茶色的卷发中。
                            “我会断气的,小哀。”
                            “你这是在侮辱我,为何要染指我的战斗!”
                            “我并非染指,只是化作你的盾罢了。”
                            即便他们谁也不曾属于过谁,即使他们谁也改变不了谁,即使他们谁也无法守护谁。起码,他们愿意为了对方输掉一切。如此罢了。
                            “你们走吧。”黑羽闭眸,一颗晶莹消逝于暗夜之中。
                            灰原哀抬首,并非泪眼迷离,并非疯狂,并非仇恨,只有平静,静得骇人。
                            她扶起白马探,蹒跚消逝于无尽的黑中。
                            得到这个结果,她不会去责怪谁。因为她早已知晓,并由着它发展了。
                            更因为她是灰原哀,而他是白马探。
                            白马探不是工藤,工藤有自己的信仰,他有理由为了国家去浴血,所以他可以无时无刻挺直腰杆去战斗,直到死亡。
                            他也不是黑羽,黑羽有自己的担当,他为了自己的亲友在奋战,所以他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去达到目的。
                            他更不是服部,他有永不熄灭的火热,所以他可以随时随地抛洒热血,没有留念,没有拘束.
                            白马探呢?灰原哀不知道,怕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属于谁,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南朝陈,也不属于她灰原哀。但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这些人都属于历史。历史是最公正的执法者亦是最专制的独裁者,他不会理会某个存在是否正确,只要你违背他,他终究会将你碾成碎末,永远消逝在历史长河中。
                            白马探这样一个人,即使没有信仰,没有担当,没有理由,没有温度……他始终贯彻着自己的想法。或许,他是这个时代弃儿,所以黯伤;又或许,他超脱了这个时代,所以孤寂。
                            一直以来,白马探,不属于任何。也不属于自己。
                            但从他救下灰原哀的一刻开始,这一切都变了。他输了,输得很惨。
                            生命属于自己的那一刻,输了,何等讽刺。
                            灰原哀所了解的结果并不仅限于此。
                            她一直明白,找不到,永远也找不到她的左岸。这是肯定的。因为她所要的左岸,从来就不曾存在于现实。
                            但,她不会放弃。
                            多少人因为这样一个理由断送了无数、倾尽了所有,可仍旧有无数的人为之奔赴、为之付出.
                            那半世浮萍随水逝去,又有谁知这世间是非黑白?
                            


                            19楼2012-10-07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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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陆]
                              晚秋季节,朔漠处处凄凉一片。两道身影面色恬淡,偎依于屋盖之上。
                              “影子踩在脚底之时便是你我相识满半年之时了。”
                              “没想到如斯之短。”
                              [拾柒]
                              “哀,来生我不再爱你。”
                              女子轻捋着男子的茶发,道:“那我来爱你好了。傻瓜。”
                              “那,我可安心入睡了。”
                              


                              21楼2012-10-07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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