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论大吊灯的落下（是的，这是POTO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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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里，他又坐在了包厢内，克里斯汀仍然歌唱着。
　　她穿了一身洁白的衣裙，以歌剧演员的方式咏唱当年那些歌谣，劳尔发觉她还会不时踮起脚尖，倾身向前，这姿势曾令他以为女孩想伺机亲吻他。可是现在他们相距太远，克里斯汀的面容有些模糊，他总觉得在那张脸上看不见快乐。在歌声里，这种情绪是决计没有的。
　　有一个男子正对歌手厉声呵斥，但听不真切，因为那人不愿被发现。劳尔凝神细听，隐约分辨出一名教师的腔调，他狂怒地把“不对”二字讲个不停，又不说明到底哪里不足。克里斯汀中断了她的歌谣，突然将声音抛起，开始唱没有歌词的花腔。躲藏起来的教师这才低声发出赞赏。
　　她的声音时而扬起，时而滑落，种种技巧无不运用娴熟，听在耳中谐和精妙，却分明都是呼救。她双臂稍向前伸，圆睁着眼睛，似乎除了可以歌唱，周身上下都被制住了一般。劳尔也动弹不得，因为演出必须继续，不能叫他妨碍了进程。
　　他甚至不能把两眼闭上以逃避这凄惨的场景。克里斯汀战栗着，她经受的无形的折磨，都被歌声赋予了形象：她的衣裳被人撕扯着剥了下来，身躯似被烈火吞没；火舌舔舐她的每一寸肌肤，又好像是一个人用他贪婪的吻做这件事；那人对她倾吐爱情，把灵魂放在他的唇上，每一个吻都凶猛得犹如鞭子挥舞。她在哀求、在哭泣、在挣扎、在丧失神智，悦耳动听的惨叫尽数灌进劳尔耳内，他只能听着。
　　最后，克里斯汀的歌声连意义也都失去了，周遭的黑影越来越紧地缠绕起她，这样的拥抱本该把一个人勒得无法呼吸，只是让她口中的空洞乐音不断地攀升，仿佛永无尽头。劳尔终于看到了她的教师，他就在他学生的身后，一步步逼近……
　　当就要贴紧克里斯汀时，他扑向她，从她身上穿了过去，此时那高音像两把尖刀插向劳尔的耳朵。
　　随即是一片死寂，演出已经结束。劳尔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可以行动了，再一抬头，他已站在克里斯汀面前，她就在几步之外。虽然他听得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却再也听不到那年轻歌手的动静了。她仍保持歌唱时的站姿，嘴巴也并未合上，但劳尔走上前去，只在眼窝里找到两颗和她的眼眸颜色相同的死物。看见这些，他就明白了，克里斯汀的老师占有了她的声音，杀死了她的灵魂，站在他眼前的不过是剩下来的东西，活着的木偶。
　　那躯体向前栽倒下去。它砸在地面上的闷响惊醒了劳尔，好一会儿，他瞪着笼罩自己卧床的帷幔，将梦里的经历熟记于心。接着他又闭起眼睛，准备在起床前多睡一两个钟点。
　　这不过是他的又一个噩梦。

很棒

　　听得子爵发表奇论，凯伊安正欲开口，梅格却先喊道：“那不可能！”这声惊叫好像把她自己也吓着了，女孩深深呼吸几次，总算以正常的音调开始辩解：“唯有克里斯汀能听到音乐天使，但幽灵不仅是一个声音，即便很多人那么认定。他有形体，我看到过他。”
　　两位年轻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他们都曾经听闻这女孩觉察幽灵行踪的惊人敏锐，有很多次意外发生时，她都高声宣布那是幽灵作祟。
　　“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她说道，“小时候，妈妈会带我来剧院。她上课时我就在附近待着，她在剧院里有一个房间，我们经常在那儿过夜。每次有芭蕾表演时妈妈都要看着，那时对我来说就太晚了，所以她先带我回卧室睡觉。幽灵是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他会凭空出现在那房间里，又很快消失。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观众，身穿黑色礼服，黑发向后梳拢，眼睛是黄色的……但只有左边的脸庞露在外边，如月色一般苍白，还勾画了眼线；至于右边的脸，”女孩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半边面庞，只露出眼眸，“他用白色面具罩着。”
　　“只遮着一半脸，另一半大概还算个人样？”子爵如是评论，“需要这么做的理由应该不多了。”
　　“您记得看到幽灵时的更多细节吗，玛格莉特小姐？像是见过他多少次，看到他在做什么之类的？”凯伊安追问着。
　　梅格似乎陷入了沉思，随即她的思绪像是开始困扰起她来，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很快又闭上了。侍者再次走进来，撤走不知何时被凯伊安扫荡了大半的菜肴，端上咖啡和冰淇淋。气氛有些尴尬，劳尔干脆和凯伊安聊起了今晚的戏。凯伊安坦承多数时候唱词都听不清，好在剧情不难猜到，只是最后那逆转委实不对胃口。“前边都是伯爵夫人跟那些人斗智斗勇，把她说的又漂亮又迷人又聪明得没边，超凡脱俗，像女神一样高于芸芸众生。”他一面说，一面不住瞟着梅格，她依然是冥思苦想的模样，“一眨眼之间，啊，哑仆叫她怀了个私生子……味道一下子就不对了，是吧？”
　　“唔？”女孩不知何时惊醒了，带着几分紧张看向他们二人。
　　“我们在聊《哑仆》。侍者刚刚走啦。”劳尔端详着她，“想到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事情么？”
　　“哦……都记不清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真对不起。”梅格白皙的脸庞染上了羞红，她低下了头，“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幽灵。那是老剧院发生火灾以前，幽灵作祟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很多年，现在的剧院建成后，看到过他的人就更多了，他们看到的形象也各不相同。通常人们看见的是全身黑衣、忽隐忽现的魂灵；被谋杀的布凯自称曾与幽灵正面遭遇，他看到一具穿黑衣的干尸，脸皮蜡黄，还没有鼻子；可是剧院的消防队长在地下室里看见一颗燃烧的人头自由移动，却根本没有身体相连！……”
　　“还有那种用缀满星光的深紫斗篷包裹的人形，头部带着黑色描金的狂欢节面具，面具之上带有许多长长的漆黑鸟羽。”子爵沉思着说。
　　“是啊，真的好多……”女孩点点头，神情沉重。
　　她在说谎。剧院的人对警齤察描述过那些古灵精怪，并且记在证词当中，但劳尔说的只是他随性想出的形象。梅格重复这些流言，为的是什么？想要表示剧院幽灵变幻多端，所以她自己所目睹的那种面目也未必离真实更近一些么？
　　为何她突然开始隐瞒真心话？应该说，她为了谁做这件事？劳尔只知道有两个人梅格最是珍惜，而且她希望他能保护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是吉里夫人，她离幽灵的真相比任何人都近，梅格却在否认。她也想要保护母亲，劳尔已打听出了梅格与同伴争执，在吉里夫人面前却又沉默不语的原因：她正在维护母亲的荣誉。可是维护荣誉就意味着瞒骗他人……劳尔不由自主瞟向凯伊安，他并未察觉这个小花招。劳尔实在不想当着梅格的面揭穿她，因为这样的谎话他时时刻刻都在说，简直比呼吸还要紧。
　　梅格将头抬起，吉里夫人正透过她的稚嫩面容审视着劳尔。“恕我冒昧了，子爵先生和唐纳利警官，可是为何你们会认定……剧院幽灵其实是一个活着的人呢？”
　　劳尔与凯伊安互相看了看。“你先说。”凯伊安做了个口型。

　　凯伊安刚舀起一勺冰淇淋，劳尔此言一出，他没了动作，半天才把小勺放下来。“没错，米华长官授权我去问卡洛塔女士的话。”他先老实向梅格承认，瞟向劳尔的眼神很像是要揍他一拳，“我连着好些天上门请求见她一面，也留了名片和口信；她还病着，需要静养，那我就没办法了。可是那位皮昂吉先生冲出门来，朝我犯了一通歇斯底里症——全程只说意大利语——所以我想还是等她康复了再登门吧。”
　　梅格看着他，眼中满是同情。“皮昂吉很爱卡洛塔，自从她出了那种意外，他的情绪也很糟糕。这几天他一直陪着她，”她解释道，“直到今天才愿意回来演出。可能是因为卡洛塔终于平静下来了吧，我听到安德烈先生和皮昂吉同费明先生商量她归来的事儿。”
　　“当真？”劳尔忍不住插话，“谁的主意？”当着全剧院的面唱出蛤蟆的声音，对歌手可是能把事业彻底了结的灾难。
　　“好像是安德烈先生的提议，他是卡洛塔的歌迷，几乎和皮昂吉一样爱她。费明先生说他是个蠢蛋……”女孩无奈地叹气，“他们是在排练时来找皮昂吉谈的，大家都看到皮昂吉冲费明先生挥拳头了。”哪位经理更加不懂观察形势，真是不言而喻。
　　“卡洛塔毕竟是受害者，况且目前舆论最感兴趣的是随后的布凯命案……如果来上一场叫人大开眼界的表演，她是否还能继续当首席女高音？”凯伊安问。
　　“如果是那样，她的演唱可要非常非常好才行。”梅格沉思着说，“我想象不出卡洛塔能怎样唱得更好——她是巴黎第一流的女高音，不过向来都是如此，从没有格外出彩的时候。克里斯汀的歌喉虽然别具一格，现在她还无法像卡洛塔一样维持稳定的水平……剧院不能解雇卡洛塔，与其让她演配角，大概还是要设法让她做首席女高音的。也许这样对克里斯汀也好……”
　　劳尔点头同意，有卡洛塔站在风口浪尖上，克里斯汀就能少招惹些注意力——只要卡洛塔不把她当作报复的对象，而没有他人干预时这很可能要发生。“吉里小姐，不知您可否为凯伊安提点一些应对卡洛塔女士的诀窍，也算是协助警方？”为了同一个目的，他自己也会需要这些指点的。
　　梅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回头对脸色尴尬的凯伊安道：“您记着一件事就行了——千万不要反驳拉·卡洛塔的话。这个人就是自我中心，除开皮昂吉，其他人只要不碍事，她连理都不会理。她说的话大多也只是要求人家崇拜她，给她一些肯定，她自然会放过您。”
　　“听起来倒是我见识过的。”凯伊安郑重点点头，朝劳尔使个眼色，无声地说了句“卡斯特罗”。
　　“你准备什么时候再战女高音的壁垒？”子爵示意了解，又问道。
　　“明天罢。”凯伊安长出一口气，“啊……现在应该说是今儿白天了。”
　　他们的确聊了很长时间，梅格表示她每天早上都要练习舞蹈，应当回家了。劳尔宣布把马车借给两人，由凯伊安护送女孩回去，自己则步行回到夏尼公馆，虽然凯伊安有异议，他也搪塞过去了。临行前，他拜托梅格给克里斯汀带几句话，这是女孩所期望的事儿。
　　“别害怕。”面对她讶异的脸庞，劳尔好不容易才挤出另一句，“还有就是，一定要坚强。”
　　告别了两位同伴，他独自在夜中巴黎漫步，一路上没有遇到幽灵，回到位于圣日耳曼区家中的卧室，已经快要天明。虽然独处时只能面对自己全部的记忆与懊悔，但比睡眠为他准备的地狱，还是强上太多。
　　这一次，他又坐在了包厢内，克里斯汀仍然歌唱着。
　　她穿了一身洁白的衣裙，以歌剧的方式咏唱当年那些歌谣，劳尔发觉她还会不时踮起脚尖，倾身向前，这姿势曾令他以为女孩想伺机亲吻他。可是现在他们相距太远，克里斯汀的面容有些模糊，他总觉得在那张脸上看不见快乐。在歌声里，这种情绪是决计没有的。
　　有一个男子正对歌手厉声呵斥，但听不真切，因为那人不愿被发现。劳尔凝神细听，隐约分辨出一名教师的腔调，他狂怒地把“不对”二字讲个不停，又不说明到底哪里不足。克里斯汀中断了她的歌谣，突然将声音抛起，开始唱没有歌词的花腔。躲藏起来的教师这才低声发出赞赏。
　　她的声音时而扬起，时而滑落，种种技巧无不运用娴熟，听在耳中谐和精妙，却分明都是呼救。她双臂稍向前伸，圆睁着眼睛，似乎除了可以歌唱，周身上下都被制住了一般。劳尔也动弹不得，因为演出必须继续，不能叫他妨碍了进程。
　　他甚至不能把两眼闭上以逃避这凄惨的场景。克里斯汀战栗着，她经受的无形的折磨，都被歌声赋予了形象：她的衣裳被人撕扯着剥了下来，身躯似被烈火吞没；火舌舔舐她的每一寸肌肤，又好像是一个人用他贪婪的吻做这件事；那人对她倾吐爱情，把灵魂放在他的唇上，每一个吻都凶猛得犹如长鞭挥舞。她在哀求、在哭泣、在挣扎、在丧失神智，悦耳动听的惨叫尽数灌进劳尔耳内，他只能听着。
　　最后，克里斯汀的歌声连意义也都失去了，周遭的黑影越来越紧地缠绕起她，这样的拥抱本该把一个人勒得无法呼吸，却只是让她口中的空洞乐音不断地攀升，仿佛永无尽头。劳尔终于看到了她的教师，他就在他学生的身后，一步步逼近……
　　就要贴紧克里斯汀时，他扑向她，从她身上穿了过去，此时高音像两把尖刀插向劳尔的耳朵。
　　随即是一片死寂，演出已经结束。劳尔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可以行动了，再一抬头，他已站在克里斯汀面前，她就在几步之外。虽然他听得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却再也听不到那年轻歌手的动静了。她仍保持歌唱时的站姿，嘴巴也并未合上，但劳尔走上前去，只在眼窝里找到两颗和她的眼眸颜色相同的死物。看见这些，他就明白了，克里斯汀的老师占有了她的声音，杀死了她的灵魂，他眼前的不过是剩下来的东西，活着的木偶。
　　那躯体向前栽倒下去。它砸在地面上的闷响惊醒了劳尔，好一会儿，他瞪着笼罩自己卧床的帷幔，将梦里的经历熟记于心。接着他又闭起眼睛，准备在起床前多睡一两个钟点。
　　这不过是他的又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