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之间的战斗早在源平之乱之前就已经成为合战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在进入战国时代之后，骑在马上的武士手中的武器从弓箭变成了长短冷兵器（长枪或是太刀），骑兵战术也因此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日本战国时代，各种步兵（长枪、弓箭和火绳枪）自然是军团组成的主体，然而在日语中被称作“马上”的骑马武士同样也是军团的重要构成要素之一。
最近随着日本史学界重新研究长篠合战，开始盛行武士在实战中下马徒步战斗以及骑兵部队作为特殊兵种以及其骑兵战术在战国时代根本没有存在过这种观点。不满足于现状，对固有的结论发起挑战固然是有益的。但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在充分论据的基础上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日本战国时代大名的军团编成和所用战术的实际情况到底如何？骑兵是否是表示武士身份的重要标志（和“步者”的区别），还是将骑兵的功能和价值仅仅限定于行军时的便利和速度而否定其在实战中的作用。笔者试图在本篇中通过重新确认各种史料来验证骑兵这一特别的作战兵种是否在大小规模的实战中起到了什么程度作用。此次同时，在掌握日本列岛原产日本马的基本情况的基础上，详细分析骑兵在战国时代各大名的军团编制中的地位，以及以长篠合战与川中岛合战为例来验证合战中骑兵战斗力和战术的实际情况。


日本列岛原产日本马的实际情况

在验证合战中骑兵战斗力和战术的实际情况之前必须掌握一下日本列岛原产日本马的基本情况，因为战国时代各大名辖下骑马武者的座骑基本上就是这些原产日本马。
马到底是从何时起出现在日本列岛上的，现在有据可查的最古老的事例是距今大约3000年之前绳文时代后期的到末期前后（相当于我国的夏、商朝）出现的小型马（身高120厘米左右），接下来就是弥生时代（公元前500年左右，相当于我国的春秋时代）中出现的身高大约136厘米的中型马。这些原始马大都通过朝鲜半岛从中国大陆传入日本的，如果再向上追溯的话，这些原产日本马的祖先是中亚高原马（阿拉伯马的一个分支）。原产的日本马可以分成8种：托加拉马、御崎马、木曾马、野间马、北海道和种马、对州马、与那国马、宫古马（详细可参见拙作《日本骑兵》）。御崎马、木曾马以及现存数量最多的北海道和种马都是高原马的子孙后代。由于日本列岛是位于远东偏僻的海岛，并没有大量引进外来马品种，也没可能进行品种改良，以至于长期以来到战国时代为止日本列岛上原产日本马的体型和体格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从原产日本马的体格分类上来看。根据在江户时代末期归纳成文的《古今要览稿》中的描述：“……马的肩胛骨到前蹄之间的长度（垂直距离）被称为马的身高。身高4尺（大约121厘米）为最低基准，4尺以上以寸单位进制。具体表示马的身高的时候则省略最低基准的4尺，直接称呼1寸、2寸、3寸……8寸。4尺5寸为中型马，5尺以上为大型马……（日语原文省略）”比如，源义经心爱的座骑“青海波”的身高就是7寸（4尺7寸，大约142厘米）。
按照西方有关马的分类基准，身高148厘米（14手2英寸）以下的马都属于小型马（Pony）。这样一来，原产日本马基本上都在小型马的范畴之内。体重相当于中世（镰仓、室町时代）中型马的御崎马、木曾马大约重280公斤。与此相比，纯种马（Thoroughbred）的身高为160至165厘米前后，而体重则达450至550公斤，无论是体重还是身高和原产日本马都不是同一个重量级的。但是，不能单单因为这点而低估日本战国时代军马的潜力和否定骑兵战术的存在。比起现代日本的平均身高（大约170厘米），战国时代日本成人男子的平均身高非常矮，根据现在的推测大致可能是平均150厘米上下。西洋人Vs纯种马体格·体重所成的比例与战国时期日本人Vs原产日本马体格·体重所成的比例是非常相似的。总之，原产日本马给战国时代的日本人造成的威胁几乎与纯种马给现代人带来的威慑力是相同的。
这里顺便提一下，蒙古马的身高也基本上没有超过140厘米，和原产日本马差不多，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耐力持久。13世纪席卷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的原动力就是由蒙古马组成的骑兵集团。但是蒙古马那不高的身高并没有给蒙古骑兵令人感到恐怖的战斗力带来多大的影响，由此可见与硬件（战马的素质）相比，考虑如何合理运用骑兵所具备的机动力、突破力的软件（人类的智慧）才是更重要的。
注：1手（hand）=4英寸（inch）（大约10.16cm）
骑兵是否下马徒步战斗？
近年来，日本历史学者铃木真哉公开发表了战国时代不存在骑兵部队编制这一崭新的见解（铃木1995和1997等等），按照这个说法长篠合战中骑兵战术也根本不存在也没有被运用过。这个新见解虽然几乎推翻了之前公认的旧结论，但是依旧也获得了不少历史研究者和爱好者的接受和承认。铃木的理论可以大致上整理归纳成四大部分。
① 《甲阳军鉴》中下马徒步战斗的记录
② 《长篠合战图屏风》中没有骑兵部队集中队形冲锋的场面
③ 作为长篠合战战场的设乐原那狭窄的地形不适合骑兵冲锋
④ 葡萄牙人传教士路易斯·佛洛伊斯（Luis Frois）著作中骑兵下马徒步战斗的记录
首先，①④指出战国时期的骑兵的战斗方式不是乘马集团冲锋，一般是下马徒步战斗。铃木使用的《甲阳军鉴》中详细记述了武田信玄军在长篠合战的情况。其中下马徒步战斗的记录如下：“……包括阵大将和军奉行在内，一个军团中真正骑马的只有7、8个人。剩下的武士基本上都下马后牵着缰绳手持长枪进行战斗……（日语原文省略）”对于《甲阳军鉴》中同样内容的记录，藤本正行则得出了不同的结论（藤本1997）。藤本认为，从地形和织田军阵地状况来看，下马徒步战斗在实际上的确可能存在，但是这并不等于代表武田军全体骑马的武士都采取这样的作战方式。特别是战场南部是平坦开阔的平地，面对徒步冲出防守栅栏的德川军，武田家骑马的武士们完全没有放弃马上冲击力、机动力的优势而进行下马徒步战斗的必要性。
笔者认为藤本的见解是相当正确的。双方参战兵力过万的长篠合战，其复杂、曲折的战斗经过实际上远远超越我们的想象。骑兵下马徒步持枪战斗可能是极少部分或者是存在于局部战斗地区，铃木试图以长篠合战局部的战斗状况来总括为战国时代普遍的战斗形态，笔者认为这不能不说是太牵强附会了。
至于③的论据，铃木引用了《甲阳军鉴》中“……长篠合战的战场中没有可供十匹马并驾齐驱的场所……（日语原文省略）”。但是笔者曾经有幸亲身前往日本爱知县新城市竹广，参观了位于竹广附近的长篠合战设乐原战场遗迹。在那里除了条江户时期开挖的引水渠以外地势相当宽阔，决不是不适合骑兵冲锋的狭窄的地形。由此可见，《甲阳军鉴》的作者很有可能并不熟悉当地地形。


藤本所指的“战场南部是平坦开阔的平地”是德川军阵地前面一带被称作竹广的平地。织田军的阵地是在弹正山丘陵南端的的洼地，而现在已经变成了茶园苗圃。而竹广以北的连吾川周围比起战场南部是更平坦、开豁的地带，极其适合骑兵行动和作战。
铃木将长篠合战的特例以偏概全，由此认为战国时期骑兵都是下马徒步战斗的。他用来支持其论点的论据是出自《フロイス日本史》（Frois的日本史）、《甲阳军鉴》中有关三方原合战的记录以及《三河物语》。
《フロイス日本史》中对于骑兵下马徒步作战的记录大约如下：“……在确认敌军离新城只有半里后，他和嫡子不待后援抵达便下马准备徒步应战。之后当确定正面敌军数目为1000名前后，只率领200多名亲兵杀入敌阵……（日语原文省略）”（第41章）这段文字记述了日本战国元龟二年（1571年）和田惟政军在摄津国郡山迎战池田胜正军的战况。实际上，和田军的骑兵的确是下马徒步战斗。但是从常识性角度出发就知道当时和田军只有200人左右的旗本众，其中有能力的骑兵的数量极其有限。如此少数骑兵并没有有效发动集团骑乘突击的可能性，相反下马组成密集阵型相对来说可能是比较合理的战法。另外书中没有提及当地的地形是否适合骑兵发动骑乘突击，不利的地形环境也有可能是使得骑兵下马徒步作战的理由之一。
铃木也介绍了《三河物语》、《浜松御在城记》等史料中三方原合战中有关德川军骑兵下马徒步作战的情况。“……守在德川家康身边的骑兵旗本众之中，除了只有菅沼藤藏和三宅弥次兵卫两个人留在马上，其余众人都下马徒步参加战斗……（日语原文省略）”这是武田军攻至德川家康的本阵附近后，德川军开始退却准备坚守时的情景。因为骑在马上的旗本众继续在马上各自为战的话则达不成保护德川家康的目的，下马组成密集队形以此加强保护德川的防御圈是相对有效的手段。这是军团退却时候的一个侧面，就此断定骑兵必定下马徒步战斗的话，论据太不充分了。更何况复杂的战斗形势瞬息万变，始终没有定势。
以上的论述再次表明纵然局部战斗中有下马徒步战斗的情况，也不能说明战国时期合战中骑兵的作战方式都是如此。
近藤好和在详细分析中世骑兵·步兵战斗形态的变化中触及到了下马徒步战斗的问题。中世前期（源平之乱到镰仓时代）的骑兵主要分为进行骑射的弓箭骑兵和使用太刀等冷兵器的打物骑兵（太刀、长刀、枪等冷兵器在日语中被称为“打物”），但是以弓箭骑兵为主要力量。中世后期（特别是应仁之乱以后）弓箭骑兵的力量开始衰退，打物骑兵变成了主流。但是打物骑兵下马徒步战斗的情况不断增加（近藤2005）。近藤的见解中值得注意的是军团徒步作战的发展趋势和打物骑兵的出现。前者是指以火绳枪、弓箭、长枪为武器的足轻步兵（轻装步兵），而后者则发展成为骑兵集团，大名军团的战斗力就这样“两极分化”，大规模合战中也需要这两者组成的混成部队相互配合作战。另外，近藤还指出，骑兵下马徒步战斗并不就意味着骑乘冲锋战斗的消失。因为近藤所举出的下马徒步战斗都是西国之间合战的战例，相对来说作为良种马的产地，东国合战的战例则不在所举的论据之内。战国时代，东国的地形、风俗以及传统与西国完全不同。因此，不能否定东国大名下属的打物骑兵和西国骑兵的相异点以及独立发展的可能性。
应该如何看《长篠合战图屏风》
上面曾经提及的铃木的论据中，还有剩下②没有解释。那就是《长篠合战图屏风》中没有武田军骑兵部队集中队形冲锋的场面这一点。
《长篠合战图屏风》的众多版本中最有价值的是成濑家（成濑正一家）收藏的正本。屏风上绘有武田军先锋中骑马的武士，从北到南是这样排序的：土屋昌续、真田昌辉、真田信网、望月重氏、原昌胤、小幡信贞、山县昌景、三科传右卫门、广濑乡左卫门。其中除了最后两位三科和广濑，其它都是武田军团的阵大将。另一方，织田·德川联军中也只有统帅的织田、德川以及各阵大将才骑在马上。
但是，由于屏风画面布局或是空间狭窄的原因，这很有可能只不过是将骑马作战的武士限定为阵大将这一省略的描绘方法。就此判定骑兵集团不存在显然是太牵强附会了。山县昌景属下中，三科·广濑已经率部脱离了山县的本阵在独自战斗。
成濑家收藏正本的特征是从空中俯瞰和在地面平视这两个不同的角度描绘了战斗场面。俯瞰是从战场以南俯视整个战场，地面平视是从成濑正一的视角描绘战场。根据《松平记》的描述，成濑正一早年曾经在武田信玄麾下征战南北，因此非常熟悉武田家的指物和家纹。正是因为如此，当他在为德川家康效命后，在合战开始前就被委以瞭望和前线侦察的任务。
仔细观察成濑家收藏版本可以很清楚地发现，成濑正一本多忠胜伫立在阵所的栅栏前凝视着前方战线。这样的远近画法与众不同，是根据成濑正一实际视野还原而成。此外，夺走山县昌景首级的志村又右卫门，以及三科·广濑二人奋战的身影也都被生动地描绘在屏风上。由此也可以推测三科·广濑二人实际上代表了山县属下的骑兵部队。
* 指物：武士在战场上作标识或装饰用插在铠甲、头盔等上面的小旗、装饰物。
武田家骑兵集团是否真正存在？


从《长篠合战图屏风》这一绘画史料可以从一定程度上推敲武田骑兵集团实际存在的可能性，然而除此之外还有是必要根据文史资料来验证。
首先可以参考的资料是德川家康在5月18日寄给石川数正和鸟居元忠的书信。“……先前详细研究了战场的情况。加固防御骑兵的栅栏必须牢记于心，武田军依靠战马来冲锋这点已经毫无疑问……（日语原文省略）”。这是长篠合战三天前的书信，在信中德川家康命令石川和鸟居二人加固防御骑兵的栅栏，然而这封书信的背景到底又如何？
根据《信长公记》第八卷，德川军的先手众在得到书信当日的5月18日抵达设乐原之后，“……家康布阵于来密坂和高松山……（日语原文省略）”，也就是说德川军主力分布在来密坂和高松山两处。在来密坂上可以清楚地瞭望到长篠城附近的寒狭川。织田军也派遣泷川一益、羽柴秀吉（之后的丰臣秀吉）、丹羽长秀三人率部驻扎在来密坂和高松山附近。
德川·织田军先手众的目的有二：第一，告知长篠城中守军后续部队已经到达并牵制武田军；第二，掩护德川·织田军在大后方的弹正山和高松山上修筑防御工事。可以这样考虑，德川家康本人坐镇在来密坂，石川和鸟居二位老臣在高松山监督部队修筑防御栅栏，这样一来也就不难理解德川家康给二人书信的意义。德川家康已经摸透并注意武田军“依靠战马来冲锋”这一战术，为贯彻其战术思想，特意以书信来代替口头指示来强调和传达命令。
《信长公记》是研究长篠合战的基本史料。《信长公记》第八卷中记述了武田军先手众
向织田·德川阵地发动进攻的场面：第一波冲锋是山县昌景、第二波是武田逍遥轩、第三波是西上野小幡一党、第四波是武田信丰、第五波是马场信房，这几次冲锋基本上都被铁炮的齐射给击退。由此可见，武田军几乎不给德川军任何喘息的机会，毫不停歇地轮番发动攻势。虽然不能以此为理由来断定武田军肯定是靠骑兵来冲击德川军阵地的，然而第三波攻势的场面却很耐人寻味。
“……第三波，西上野小幡一党作为赤武者，替下第二波继续发动攻势。西上野是骑术出众的名骑手之一，又依靠着战马，一边打鼓一边发动冲击攻势……（日语原文省略）”根据这段，可以理解为武田军中骑术出众的不仅仅只有西上野，另外也可以发现“又依靠着战马”这句相当值得推敲。也就是说，继第一波冲锋是山县昌景、第二波是武田逍遥轩之后，第三波的西上野“又依靠着战马”发动骑兵集团规模的冲击，可以就此判断武田军先手众全部是依靠骑兵集团来发动攻势的。
详细记述武田军骑兵集团冲锋经过的还有德川家康方面留下来的史料。水野正重作为德川家康的旗本众参加了长篠合战，他遗留下的《觉书 故水野左近物语》就是史料之一（《谱牒余录》第三卷）。其中，织田信长本人的话则是最好的证据，“……武田军中的武士们皆精于骑术，常闻其骑兵集团可以靠速度突破敌军阵地。为此必须在友军阵地前设置坚固的栅栏用于防御其骑兵……（日语原文省略）”，由此可见织田信长很清楚武田军骑兵集团的破坏力并且保持了相当的警惕性。在长篠合战当天，有关武田军攻势的记述大致如下：
“……敌在渡过河川之后发动攻势。足轻队在栅栏前使用铁炮来阻击敌军的冲击，在敌骑兵靠近后再撤至栅栏后。可以发现敌骑兵是以三十骑、五十骑为集团发动冲锋，我军再次组织准备好铁炮之后，一次齐射可以将五骑、十骑击落于马下。时间一长，敌骑兵集团便如事前料想那样逐显疲惫之态……（日语原文省略）”
引用文中的“河川”毫无疑问就是连吾川。武田的骑兵集团以“三十骑”或是“五十骑”为基本战斗单位向织田·德川军阵地的栅栏发起冲击。引用文中迎击武田骑兵集团的织田·德川军铁炮的威力和《信长公记》中的记述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通过这些史料，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武田军中的确存在以数十骑为基本作战单位的骑兵集团。


骑兵集团如何战斗？
通过《川中岛合战图屏风》（由西村博物馆收藏）可以比较直观地了解武田军的编制。《川中岛合战图屏风》很详细地描绘了武田信玄本阵前山县昌景（川中岛合战时姓饭岛）属下的阵型。山县阵最前方中央是手持长柄鑓的足轻队，左右两翼是弓·铁炮足轻队，之后是两排手持鑓的侍众，再后就是山县的本阵，最后面是一队长横列的骑兵集团。
根据这样的阵型，可以大致推断实际的战斗经过。站在阵型最前列左右两翼的弓·铁炮足轻队率先射击。之后，最前列中央手持长柄鑓的足轻队开始前进，直到与敌方足轻队短兵相接。阵型最前列中央第二排手持鑓的侍众伺机徒步冲锋来搅乱敌阵型。若敌阵脚开始作乱的话，那就到了骑兵部队出击冲锋的时候。作为总预备队的骑兵部队走向队伍的最前列，组织成两个乃至三个骑兵集团，尽可能保持住骑兵冲锋队形试图一鼓作气来驱逐敌人。
战场若是平坦开阔之地的话，战马便能够以每分钟300米前后的速度冲击敌阵。此时，骑兵的冲击力、突破能力和骑兵胯下战马的速度和重量成正比。骑兵集团有时不单单可以用于正面突破，也可以因地制宜地利用其出色的机动能力迂回敌阵左右侧翼，攻击敌防御薄弱的部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山县昌景下辖的骑兵集团还附有徒步战斗的“侍”和负责照料马匹的“郎党”，步行紧随在骑兵集团之后行动。日本岛的国产马疾跑的时速不过十公里，如果不是长距离奔袭，徒步行动的“侍”和“郎党”应该不会和骑兵集团之间拉开太大的距离。布阵完毕开始战斗后，“侍”守护在马上骑兵的两侧，负责支援马上战斗和取下被击落下马的敌人的首级。
马蹄铁和马盔甲是证明打物骑兵集团曾经存在的最好证据。战国时代马蹄铁还没有出现。为了保护马蹄不受伤最通常的方法是被马蹄穿上马草鞋（藁沓）。战马在行军的时候穿上马草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行军距离。根据葡萄牙人传教士路易斯·佛洛伊斯的《日本觉书》中所说的，马草鞋在行军大约半里之后就会逐渐破损，为了保持行军速度，骑兵们在行军途中不得不频繁下马更换马草鞋，到正式进入攻击态势之前才取下马草鞋。
天正十年（1582年）6月2日凌晨，从丹波龟山城出发的明智军在抵达桂川之后，立刻舍弃战马的马草鞋（藁沓）直接袭击本能寺（《川角太阁记》）。战马在取下马草鞋之后行军速度固然大幅度加快，但是直击地面的马蹄很有可能不堪忍受长期行军和战斗而变得肿痛。也就是说短时间内速战速决的机动力是骑兵战术中的关键。
马盔甲通常由兽皮制成，包括起到了面部防护作用的面具。据《太平记》中的记载的内容，畑六郎左卫门时能的坐骑“……名为盐津黑，身高5尺3寸，用铁锁固定马盔甲……（日语原文省略）”。马盔甲的存在不仅仅起了装饰作用，也可以在突破敌阵防护栅栏时保护马身不受伤。为此，马盔甲也是以马匹突破能力为前提的骑兵战术的重要旁证。
通过对屏风这一绘画史料和各种文字史料的考察，可以证实武田家骑兵集团实际上存在的可能性相当高。作为题外话，在织田·丰臣时代还存在过特殊的骑兵战斗方法，那就是骑兵在骑行时使用火绳枪的新战术。发生在天正六年至八年（1578年～1580年）的播磨三木城攻防战中，深沟高垒死守不出的别所长治军骑兵就在与羽柴秀吉军交锋的平山合战中使用了火绳枪。“……一百五十骑担任随身亲兵的侍各自折回，重取火绳枪再次上马。当敌骑兵逼进止相距约五、六个马身的时候，仅仅一次火绳枪齐射就将约一百多名秀吉军骑兵射落于马下……（日语原文省略）”，以上摘自《别所长治记》。
笔者认为《别所长治记》还是属于可以值得信赖的史料。另外，详细记录加贺藩前田家在大阪冬阵中军团布阵的《大阪出阵觉书》中也有着“五十骑马上弓”、“五十骑马上火绳枪”的记录。骑兵集团在马上的基本作战手段是弓箭和火绳枪，很明显这是之前弓箭骑兵的变种。在步兵之间的弓箭、火绳枪对射结束之后两军开始相互接近的时候，以弓箭和火绳枪为武器的骑兵集团所拥有的火力、机动力和冲击力对于对方的打物骑兵来说，在中远距离上是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或许这就是以弓箭和火绳枪为主要武器的骑兵的初衷。

骑兵战术的终结
根据以上资料，虽说骑兵战术对合战本身的影响并不大，但笔者依然认为武田家的骑兵集团应该是以数十骑（三十骑或是五十骑）为基本作战单位而的确存在过。
武田家的骑兵集团如果确实存在过的话，那么其他东国大名属下军团的情况又如何呢？照这样推算，关东的枭雄——后北条氏属下也应该存在过骑兵集团。从北条氏直交给武藏岩付众的虎朱印状来看，小旗、鑓（长枪）、铁炮（火绳枪）、弓（弓箭）、步者（步兵）、马上（骑兵）等各兵种都设有奉行。（《战国遗文》后北条氏编第三卷，一九二三号）
根据图表中后北条氏岩付众的编制（1577年），可以清楚地知道马上（骑兵）由以涉江式部太辅为首的六个奉行率领的“五百余骑马上”组成。虽然并不存在明确记载武田氏亲类众编制的史料，然而因为后北条氏岩付众的编制大致相当于武田军中的亲类众的编制，所以可以大致推断武田军中骑兵集团的编制情况。
至于战国时代、火绳枪开始普及的织田·丰臣时代以及近代初期的军团编制的差异，可以简单地归纳为火绳枪数量的增加和骑兵比例的减少。岩付众的主要兵种：小旗、鑓（长枪）、铁炮（火绳枪）、弓（弓箭）、步者（步兵）、马上（骑兵）中的骑兵比例达到了32%，先手众的骑兵比例也相当高。与此相比，伊达正宗军团在大阪冬阵中的兵力大约是1万8千人左右。其中有660名骑兵，仅占兵力总数的3.7%。此外有3430挺火绳枪，占总数的19%。（《伊达家文书》七八零号）
以上数据充分说明了当时的作战战术已经开始向重视铁炮火力的方向发展，骑兵战术已经失去了其有效的作战效能，根据这一点也可以说长篠合战是战术转换的过渡期。

好东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