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落处,他已不再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齐天大圣。他愉快的辗转于红尘,因为那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因为那帮狼心狗肺的生死弟兄,还因为那个很有气势的名字——玉面飞龙至尊宝。他很满足,他或许没有也不大愿意去想自己的未来,他以为他是自由的,而且会永远这般自由下去。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对爱情一无所知。我同情紫霞,也怜悯白晶晶,但我更愿意看到至尊宝缓缓将那个圆环套在头上。我相信,英雄终会复活,他将奋起,用手中的棒子砸碎卑微的今生。 )
如至尊宝所说,一切缘于那个风高月黑阴森恐怖的晚上。那个夜晚,山贼爱上了妖精。至尊宝认定这是一段爱情故事的开端,他或许能与眼前这女子成亲,还或许,生几个孩子,然后继续着平凡而愉快的生命。
(初中的某个下午,我在同学那重温了这部电影。我们笑得前仰后合,结尾处,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英雄,我的同学突然对我说:这片尾曲挺好听的。但是好像有点伤感呵。我点点头,是吧。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至尊宝发现这块山头不再属于自己。一群不知所谓的神仙妖怪,将他的世界搅得乱七八糟。他称呼了许多年的名号开始被人遗忘,他很有些懊恼,无论如何,他不愿意被人们称作“那只臭猴子”。然而事情最终变得无法收场,于是他鼓起勇气,管他的,我只要我的娘子。至尊宝义无反顾离开他所熟知的一切,当宝盒开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在五百年的时光之外,有怎样的人立于那处等待。
(再看大话西游的时候,这部电影已被搬上神坛,万人膜拜。我不懂得什么后现代主义,什么经典解构。我依然和我的兄弟们笑得东倒西歪,只是在电影完结后,会假装感伤的说上一句:可惜了,任有翻天覆地的神通,却还是救不了一个女人。 )
至尊宝决定撒一个慌。他牢牢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容改变。他不信任这个名叫紫霞的家伙。一个女人,一个女神仙,居然因为一把可笑的剑就决定了自己的姻缘,这样的爱情太草率也太愚蠢。至尊宝说:“我希望是,一万年。”他说这话是有些歉意的,但为了娘子,他甘愿做这样的选择。他以为一切都是由自己主宰的,他的爱情,他的命运,还有他的选择。他轻易抛弃了一份自以为不靠谱的感情,却忘了在五百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所认定的缘分同样来的急促而荒诞。
(大学的时光现闲适安逸,我们满腔壮志的打算做着什么,然而到终于一事无成。我又许多次的翻看了这电影,有时和寝室的弟兄一起,有时独自一人。我探寻到了更多可乐的细节,也积攒了更多无法名状的情感。故事尾声,猴子远远打量着城楼上的男女,满身沧桑。我开始觉着憋闷,我渴望述说什么,然而终究不能。我似乎隐隐觉察到,我将告别,那曾经不可一世的青春。 )
或许葡萄根本就是至尊宝那颗椰子心脏的化身,每当他坚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时,这颗心脏就会适时出现在他身旁,然后诚实的告诉他:你昨晚又叫了紫霞姑娘的名字七百八十五次,比上次多了一次。人可以欺骗自己的大脑,却不能骗过自己的灵魂。“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在重遇白晶晶的每个日子里,至尊宝的心脏都不曾放弃过这类令人绝望的拷问。他终于梦到了紫霞,若无其事的到了歉。然而该来的始终会来,该去的始终要去。这个认定了自己不是臭猴子的山贼,无可避免的动摇下去。也曾期待,也曾努力,也曾犹豫,也曾彷徨,却原来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结局到底是由谁操纵?为什么三颗该死的黑痣,就决定了所谓宿命,无可逃匿。
( 远离大学的日子,我尝试着在优酷重读这故事,依然如此可乐。至尊宝又一次捧起紧箍儿,面带微笑。我终于关掉播放器,不再看这结局。是的,英雄将要复活,他将奋起,砸碎卑微的今生,以及曾经不相信命运的自己。 )
当至尊宝再次重述那个漂亮的谎言时,一切都已无法改变。无论如何,他没有权利懊悔。他将做的,只是一次无可奈何的救赎。紫霞仍将归于她所无法猜到的结局。而至尊宝,则将继续这个安排的好的游戏。唐僧、悟空、牛魔王,谁谁谁都不过沉溺于一段遥远传奇。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凭你对人讲述。
西天路上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臭猴子,你会在某个夜晚,梦到许多年前的那个自己么?那个傲慢的仰着头,用金箍棒指着天宫,然后唾口吐沫的自己。那个衣衫褴褛、满脸胡须,对着兄弟嬉笑怒骂,尖叫着“我不会屈服”的自己;那个假装着风流倜傥,游走于两个所爱的女子之间,然后回眸一笑,说一声“好看吗?”的自己。
英雄早已经逝去,在很久很久以前。后来关于他的传说,只是墓志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