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晋之，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十月的雨，淅沥中伴着几分萧瑟，像是棋盘上的残局，凄凄零零。叫嚣的秋风，轻卷起满地的枯黄。幽幽的林子深处，一个模糊的轮廓若隐若现。似是一所茶馆，冷冷清清。
蜿蜒的小径匍匐在萧条的茶馆前，小蛇一般从林中穿来，又向远方延伸开去。在秋雨朦胧的映衬下，好似没有尽头。
远远地，一抹青影乍现。轻轻地，传来节奏的脚步声和水花溅起的欢悦响声。
那是名男子。
青衫乌丝，剑眉入鬓。略微加高的领口遮不住侧颈上盘踞的狰狞伤疤，像是狂舞的蛟龙，止在耳后。
不知何时，他已走近，不知何时，已入茶馆。
本已快与周公私会的小二，刹那惊醒。溢满谄笑的脸上，哪还有半丝睡意。连忙迎上去的身影，透着不知名的欢喜。
“客官，您想来点儿啥？咱这儿有二十年的女儿红，三十年的梨花酿，西湖龙井，铁观音……还有些小菜，不知客官您……”
“来壶清酒和一壶梨花酿吧。”浑厚的嗓音中透着几分清冽。
“好咧！客官您稍等！”
随意坐下，坑坑洼洼的木椅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
他轻抚起凹凸的木桌，凝视着时光留下的细纹，嘴角抹开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笑。似墨的双瞳中，泛上了浅浅的温柔。却带着细微的惆怅。那双黑眸，似乎穿过了木桌，穿过了茶馆，穿过了连绵的秋雨，穿过了时间，停驻在那年秋天，那年雨天，那间茶馆。
依旧是秋，依旧是雨，依旧是这间茶馆，却早已物是人非。
眼前，似乎那张张狂的笑颜还在，那个肆意的身影还在，那句幼稚却坚定的誓言还在，那个少年，还在。
“我定会成为一代名将，驰骋沙场，仗剑天涯！”
那时那少年的脸上，有着隐隐激动的潮红。
真是个幼稚的人呢，想当将军，怕是没那个本事呢！那时的自己，一样的年少轻狂。
两个同样性情的人，却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较量与欣赏。
顺理成章地，愉快的攀谈，理所应当地，一见如故。
分别时的依依不舍，校场上情理之中的重逢却意料之外的惊喜诧异。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年，自己十九岁，他十七岁。
那年，自己知道了他是孤儿，他知道了自己是被人唾弃的“野种”。
那年，自己和他在军营里苦练，只为有一天，能够和彼此并肩作战。
那年……
“客官，您的酒。慢用您那！”
飘渺的思绪蓦地被拉回现实。
轻轻拿起略微破旧的酒壶，微倾。透亮的液体缓缓地填满整个酒碟。他凝视着那晶莹的清酒，举杯饮下。嘴里高粱独有的清香漫延开来。
好熟悉的味道。
是那日和他对月浅酌时的味道，虽然，那时是在大漠上，两人一起，不曾畏大漠的寂寥。
“你想过以后要如何吗？”
“不知道，也许会在这大漠常驻吧。”
“你曾想过回去吗？难道你愿意在这里过一辈子？没有人烟，没有美景，只有无尽的孤独和数不尽的战争？”
“也许吧。毕竟我当初许下的诺言便是把一生都献给国家。再说，我也不孤独啊，我还有你啊……”玩味却透着隐隐信任的笑，漫上了那已不再年轻的脸庞。那个狂放的少年，被风沙染上了沧桑。稳重，坚定。却带着恰如其分的羁狂。
“晋之……”心头涌上了一股暖流，是被人信任着的幸福。
晋之，若是当初你没有那么执着，若是当初你没有那么坚定，会不会，如今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木窗外的雨还在密密地斜织着，仿佛要用一张网把这纷扰的尘世，包裹住，缠绕住。
当倾斜的酒壶再淌不出一滴的酒，他静静地放下酒壶。
该走了啊。
一番交涉后，他执着那壶梨花酿，走出了茶馆。身后，是小二喜得额外银两的市侩之笑。
踏在泥泞的小径上，鼻息间，萦绕着树林独有的清香。偌大的树林中，除了雨滴沉沉的哭诉，再无声响。静静地，前行着，似乎没有任何目的地，前行着。直到视线里，闯进了那方翠绿。
死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
“若是我死了，定要把我葬在故乡的竹林里。记得吗，就是我们出行曾去的那里。”
他，在那里，在那方翠绿翠绿的竹林里。傻瓜，我怎么会忘。
晋之，我带你回来了，回到了这片你心念着的地方。你看，我又来看你了。
“为何执意要是那片竹林呢？”
“嗯……吾不言！”嘴角是狡黠的笑。
树林的尽头，脚踩在厚重的枯叶上，爆出清脆的断裂的响，尖锐的，刺耳的。
就如同那日带他来时那样，刺耳的响。
竹林中，一块墓碑突兀得刺眼，如同锥子般，深深地，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脏，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不管来几次，不管看几次那块平凡到不起眼的墓碑，伤痛，都如潮水般涌入。
光洁的墓碑上，是被人摩擦到有些模糊的字迹，深深地，深深地，楔入。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气力。
顾晋之————骠骑副将军之墓。
不知何时，那淅沥的秋雨已褪去了薄雾般的妖娆。略带薄茧的手指摩擦着那深刻的字迹，记忆，似乎又遁到了那日，那天地间染满赤红的一日。

啊，写的好好，顶顶！！

写的太好啦~~~~。。。。

文笔比我好啊。我就是不会写这种文。。。。 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