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许子言开始断断续续地给她送东西,一送就是好几年。
三年后,她十六岁,边疆战事完毕,苏承凯旋而归。
两家早已是准备了亲事,等苏承回来提请便可直接完婚。柳玉绣了三年的嫁衣,也已是快绣完全。
然而在苏承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却再次遇到了许子言。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到她家后院的,她只知道,那时下了雨,他就站在雨里,淋得全身湿透。
他隔着雨幕静静地瞧着撑着纸伞的她,许久之后,他方才慢慢地问道:“六岁时先遇到你的是我,可是,为什么你嫁给的人却是他?”
柳玉不说话,他便走了过来。冲她怒喊道:“不要只会沉默,你回答我啊!”
“你要我回到什么呢?”柳玉终于笑了,仰头看着他,“你喜欢我吗,陛下?”
“你居然要问这种问题?”许子言也笑了起来,十九岁的少年。眼里竟是喊了眼泪地看着她。然而她却只是转头看向旁边的浴帘,叹息出声:“可是,您喜不喜欢我,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不会对不起世兄,我答应的,便会做到。十三岁那年你没开,我便知道,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我去了……”许子言颤抖着嘴唇,“我去了,可你和苏承在一起……”
“你也和杜家小姐在一起,不是吗?”
“那怎么一样?”许子言怒吼道,“我好不容易遇到杜……”
“那又怎么样呢?”柳玉打断他的话,笑出声来,“你没来,那便是没来。查办杜家案又如何?你没来,还羞辱了我,那便是已经错了。殿下,从那时我就知道,您不是我的两人,我不该再喜欢你了。”
“十三岁我就已经断了对您的念想。殿下,莫要强求。”
“那么……那么……”少年流着泪,声音颤抖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喜欢苏承吗?”
“我当然……”柳玉微笑道,“当然喜欢世兄的。”
许子言不说话了,他转过身,淋着雨离开。
当天夜里,他在皇帝的寝宫外跪了一夜,柳玉看了一夜的雨,而苏承风雨兼程,奔赴京城。
第二天清晨,风尘仆仆的苏承带着混出冲到柳家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宫人从柳家出来。柳公远远地瞧见了他,眼里竟是带了愧疚之意。
“宫里连夜来的旨意,”柳公红着眼道,“玉儿被封为了太子妃。”
苏承不说话,手中拿着婚书,呆了许久,终是笑出来:“我知道了。”
两个月后,柳玉与许子言成婚。苏承代替许子言接亲,到宫门前,他方才不舍地将她交给许子言。
当天夜里,许子言揭开她的盖头时,静静地看着她,道:“你不要乖我,我从来不让人。”
就像他宁愿她名声狼藉,让整个京城都无人愿娶她,他的喜欢,从来都是得不到,便毁掉。
柳玉不说话,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笑得清浅而温柔。
她问了一句无关的话:“东宫有多少个妃嫔?”
“加上你,一共二十四个。”
“明白了。”柳玉低下头,不再言语。
许子言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之后,他终是转身离开。
之后他再也没来见过她,苏承也被调往了边疆。整个东宫都知道,她虽拥有了东宫女子中最为尊贵的身份,却是在可悲不过的人了。
然而她从来不多说话,就像年少时一样,木讷而沉默。
她做着她在合适不过的太子妃,他便在隔壁夜夜笙歌。没有几年,她便消瘦了下去,身子也愈发的虚弱了。
那夜她咳出血来,连夜去召见太医,然而过了许久,却只是来了个新晋的小太医。
小太医给她开了方子,而药房却是推三阻四的,她要的药总是少了的。
如此日复一日,她终是病入膏药。
而他从不知晓,继续当他在风流不过的太子。
来年开春的时候,苏承终于从边疆归来,第二日便造访了东宫。
他直言不讳,抬头便同年少时的好友说:“我要见太子妃。”
那时宫人都已经被遣散,许子言冷冷地瞧着他:“太子妃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她过得不好。”苏承看着他。
许子言将一旁的杯子往地上猛地一甩,怒道:“她过得好不好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苏承努力压抑着怒气,“可是,如果她要是死了呢?”
许子言愣住了,许久之后,他方才苦笑起来:“你瞧,打小就唬我。”
“你去看看她吧。”苏承突然软了口气,慢慢的说:“我看不看她无所谓,但是……哪怕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对她好一点,我只说这些,告辞了。”
说完,苏承便站起来,离开了东宫。
许子言在大殿里做了许久,才猛地站起来,跑向柳玉的寝殿。
他冲进柳玉寝宫是,她正一口血吐到了地上,许子言站在门前愣愣地瞧着她,看她苍白的脸,清瘦如柴的身子,还有地上那滩刺眼的鲜血。
不知怎的,他忽的就落下泪来。
明明是这样珍爱的人,明明是这样喜欢的姑娘。
他怎就将她逼到了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