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冬天来临的时候,有编辑在留学生俱乐部上给我留言,长时间关注我的文字,想要前来探访与约稿,我欣然接受,依旧约在茶艺馆相见。天空下着初冬的细细雨丝,阴暗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花香。我推门进去,看见角落的熟悉身影。
是许久未见的朋友,今天与我联系,说到公司附近约人谈事,因此出来相见,顺便请他喝茶。善皓说,你介绍给我的茶叶,朋友都觉得可口,这里的店主和职员极为热情,以往每天从这经过,竟不想这不起眼的小店暗藏大好风光。
我也是应约来此,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编辑。
他的朋友觉得惊讶,中国来的留学生,歌手出道的艺人。
我笑,是我。
歌手苏锦葵,想来我今天会白走一趟。
唱歌只为获取一份稳定的职业来维持温饱,我对这个圈子并无野心,相反更欣于看到人们对我文字的肯定。与他谈妥一个专栏,我坚持以寻常的价格,有自己的秩序和原则,向来如此。
柜台旁边摆着供店员消遣的的彩色电视,正是播新闻的时间,禽流感又开始肆意泛滥,我笑着打趣,你要开始失业了。善皓与其他成员合营一家炸鸡店,许多歌迷慕名而来,生意一度颇为红火。他笑。那么你来多多光临。
疾病泛滥,首尔正变成惊惧不安的城市。死亡的人数逐日增加,人心惶惶,都不敢出门。一时街上空落,雀鸟无声。每天都在播报死亡和感染人数。第一次让人警觉到死亡离得这样接近 。所有曾经沉溺和麻木在工作享乐之中的人,都安静下来。他们不再外出工作和聚会,开始独处,并平息下来。
折回GOOD接荷安回家,经过炸鸡店的时候,看见高大落地窗后寥寥无几的客人与无趣的店员。我们下车,进去买些鸡翅带回家。是宽敞的店,橙色调,六人的手印与签名,在正对门显眼的位置,墙壁上贴满或新或旧层层叠叠的留言,除了圈内的朋友,其余皆是歌迷留下,有各国的文字,可见影响。
因疾病造成的慌乱,首尔似庞大钝重的机器,停止运行。经纪人们如同受惊的野兽蜷在洞中,若非迫不得已,绝不露面。我与荷安,因此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如释重负。她并不是多勇敢的女子,但那些日子,常拉我去炸鸡店,有时并不做任何事情,只是买一份鸡翅,然后安静的坐着。她的目的直指人心。有路过的歌迷认出我们,便进来索要签名,微笑着一一应允。疾病流行的首尔,惟独这里门庭若市。甚至有逃课的学生,从清晨开始,买一份鸡翅,作为自己常坐等待我们的理由。我不喜这样毫无目的的浪费时间且抛头露面,有时候带一本书来阅读,或找一个角落开始写作。偶尔会穿起工作服与店员一起躲进厨房,学习一些煎炸的技巧。六人偶尔会来,总是微笑着答谢,荷安的心情便会好上一整天,连睡觉都是笑着。她的快乐模糊而暧昧。却不知道躲藏。
媒体开始质疑我们流连这里的用心,并且对作家苏锦葵的称呼多加揣度。正面与负面报道接踵而至。有歌迷为维护我与荷安,在网络上签名声讨。与众多媒体的关系,极为僵硬,且呈现对峙。常有媒体前来采访,似有意挑衅,态度极为专横。荷安单纯,时常被好事者抓住大做文章,于是公司将新唱片的计划提前实施,荷安从居住的地方搬出去,与成员们住在一起。她便也觉得妥当。
这样一来因为时常独自一人,我反倒又成了炸鸡店的常客。模糊而略带惆怅的心情。仍有媒体前来,试图搜寻任何可拿回去作为头版的资料,有时候我对他们心存怜悯。长时间与八卦丑闻打交道,逐渐冷落及麻木良知,浑身散发着物质及精神糜烂的味道,日复一日习惯观望幻觉。于是我几乎不忍拒绝他们的采访,一一作答。有一个尚在实习的女大学生,与我相仿的年纪,个头不高,穿藏青色的套装,带黑框眼镜,神态庄重,使她与真实年龄隔离开来。我清楚求职的艰难,因此决定给她机会。她依旧面露怯意,似乎并不完全清楚自己的来意。我说,我清楚你来的目的,也清楚你要问什么,因此你可以不必问,只需我来答,你来记,便可,你可以进入媒体尝试这份工作,那么我也相信你有自动组织这些语言的能力。但愿我的配合,可以给你带来稳定这份工作的机会。被人看清弱点且一语道破,她脸色难堪,但是依旧觉得感激。我并不待她做决定。我与荷安在炸鸡店停留,只是因彼此是关系好的朋友及前辈,时来探望。她是活泼且单纯的人,以生活的原始状态示人是她喜欢的方式。我相信也是她的歌迷所希望看到。而我只是觉得这里处于繁华的路口,适合观察及写作。有人曾怀疑我借用歌手的身份来推销自己的文字,甚至导致歌迷与媒体的对峙,我并不认为中间的哪一方犯了错误,我相信我的歌迷及媒体有辨别是非黑白的能力,并不愿意他们将对我音乐的肯定转移到文字上,这是完全分离的两个事物,我希望他们以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是一个原则问题。并且,我相信时间会给予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