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钟清抱着三寸钉走进迷棺阵的中心石室，没有遇到预料中的五爷，反而看到自家主子一脸凝重地倚靠在墙上。
诡异的是，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仔细一看，这个孩子眉眼间竟像极了五爷，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之前五爷穿的，只是大人的衣服对于孩子来说毕竟太大了，幸而那件白马褂上衣布料柔和，现下已经通过改装成了一套简易的衣裤，看着倒也利索。
更诡异的是，这时三寸钉竟直接从钟清怀里跳下，一点不避嫌地跑到孩子脚边蹭了蹭。那孩子本来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被三寸钉这么一闹，秀眉一蹙，睁眼看到一只这么可爱的小狗，孩子喜欢小动物的天性当下大爆发，于是不顾自己还坐在张启山怀里，笑得一脸灿烂地把三寸钉搂进了胸前。
“这孩子……是五爷？”
看到这个场景，钟清终于确认这个孩子就是五爷无误。因为，三寸钉是一只认主的狗，尽管目前它的主人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是它的主人这个事实。
但是，钟清不清楚为何五爷会突然返老还童。这里又是不《名侦探—哔—》，身体变回儿时这种事情本不是土夫子应该去实践的。
“是之前那个尸毒的副作用。”张启山抬眼看了看钟清，道：“我原本以为只是发烧过后就好了，没想到他睡一觉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记忆似乎也都停留在了五岁。”
钟清咬了咬牙，忽然道：“是我保护不周，我会对此负责的。”
张启山闻言却没有答言，而是抱着孩子站起了身，却任孩子怀里抱着小狗没有撒手，“我来照顾他。”
钟清看得明白，佛爷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中，竟带上了一丝宠溺。
他心下一叹，“出了这墓，需如何称呼他？”至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孩子就是五爷。
张启山看着怀里这个兀自和小狗闹腾的孩子，嘴角柔和了几分：“他姓张。”
当张启山下斗后回到长沙城的当晚，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佛爷带回了一个五岁的义弟，而同去的五爷则因继续另一个油斗延迟了回归的日期。
刚开始的时候，有的人还抱着不相信的态度。毕竟道上的张大佛爷是以不苟言笑公平待人著称，他会散金救助孤儿寡母，但绝不会随便将非亲非故的外人认作兄弟。
但是，当那位平日里不大出行的佛爷出现在人头攒动的街头，一个身穿白色棉质小短褂，长得眉清目秀的孩子牵着他的衣角吵着要买糖葫芦的时候，大家才真的相信那个传闻看来是真的了。
而且，这个孩子从了张姓，听闻他之前在家里排名第五，故取名为张小五。

【二】
于是便有好事之人揣测这孩子没准就是张启山在外头的私生子，为了掩人耳目才谎称是倒斗后在路上捡到的孤儿，然后认作义弟。否则，以前去过那么多的地方下过那么多的斗，怎么也没见他捡一个回来？
但立刻就有人反驳，这孩子看着不像佛爷，眉眼倒像极了五爷。
于是有人接话道，难不成是五爷在外头的野货，自己因为对不起孩子他娘，心下有愧也没脸回长沙城，所以才交予佛爷抚养？
去去去！佛爷是什么人，怎么会替五爷做这种事？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地下交易？
难怪之前就看他们走得近了，原来果然有内幕，看来，九门之间有一场动乱了。
言毕，一群人露出你知我知大家知的表情，于是话题转为了最近日渐吃紧的战况。
张启山听着下人的禀告，默默抿了口茶，然后抬手示意他下去。
日前钟清已经启程去打探如何恢复五爷身体的方法，他则坐镇长沙城。一来，保证长沙城各大势力不至于出现失衡和骚乱的情况，二来吴老狗在长沙城无亲无故，他也算是尽地主之宜承担照顾这个孩子的责任。
不过，今天至少让大家相信了五爷尚在外未归，而是不成为了一个无害的孩子。因此，还不至于立刻出现骚乱。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如今只希望能尽快找到方法恢复原状。
“大哥哥。”一声童音打断了张启山的沉思。
他低头一看，却是尚不到桌角高的孩子一手抱着三寸钉，一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纠结了一张粉嫩的小脸道：“狗狗不吃东西了，怎么办？”
张启山忽然有点哭笑不得。
只因这孩子当时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就是他，本着小动物第一眼就是娘的准则，没有太多亲人记忆的孩子便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来看。看着张小五与吴老狗相似的眉眼，张启山也实在没办法把他当一般的孩子来看待。
但是，他本没有带小孩的经验，也不是个容易亲近小孩的人。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半大的孩子，他忽然觉得原本正常的生活慢慢出现了崩塌。
张启山伸手抱起孩子坐在自己腿上，问道：“你给它今晚吃了什么？”
孩子眨了眨明若曜石的眼睛，抿嘴一笑：“我和它是在同一个碗里吃的饭，我吃了什么它就吃了什么！”
张启山脸上陡现三根黑线，所以是说，它吃了那一整个大碗的红烧狗肉？还能吃得下其他东西才怪了！
“唉，”轻轻刮了刮孩子的鼻尖，张启山心下轻叹，“虽然你小时候很可爱，但还是快点变回原来的样子好了。”

【三】
若说这张大佛爷收了义弟在长沙城怎么说也得是件不大不小的事，虽然张启山不想闹大，但过场总归还是得走走的。
所以，九门众人齐聚张家，去探望这个瞬间成为长沙城头号童星的孩子。
上座依旧是张大佛爷，其余的座位按照平时的阵势排开了去，众人均到齐，唯独少了五爷。
于是张小五作为主角入了张启山旁边的副座。
孩子毕竟是孩子，如今初见九门之宴的阵势，虽是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新衫，但怀里却抱着三寸钉不肯撒手，只说是壮胆之用，张家管家无可奈何，也只得罢了。
不妨仍是被旁边少了双腿但眼露精光李三爷的一记眼刀瞪得霎时忘了呼吸，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睁得滚圆，愣愣地盯着三爷，倒没注意九门其他人含笑的神情。
张启山护犊，一伸手将已经吓呆的孩子抱到了身边站定，却被二月红的一句话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二月红看着眼前这个有着灵透双眸的孩子怀里抱着三寸钉竟异常安静，轻轻牵了牵嘴角。
“哼，果然是五爷的好狗。”
上座那一袭戎装的人闻言仍不见任何举动，旁边的孩子却似乎怕生得紧，见着二月红那俊美脸上的一抹似笑非笑，手里不自觉圈紧了三寸钉，小身子却向一旁的张启山蹭了蹭。
“我怎么没发现小五小时候这么可爱。”解九这次没有坐在末位，而是坐在了二月红的旁边，此刻正笑得一脸璀璨，就差上前一步捏上孩子的小脸。
不妨身边的人投过来一道冷冷的目光，于是瞬间失了言。
“幸好在那斗里没有出现第二个小五小六什么的。”陈皮阿四扯扯嘴，随后看了看对面的黑背老六，挑了挑眉。
对面带刀的人却充耳不闻似的依然闭目养神，只是眼皮跳了几跳，也不知是福是祸。
“下个斗就成了现在这样，五爷他到底招惹上谁了？”一袭绛紫旗袍的霍仙姑秀眉微蹙，喃喃自语。
齐铁嘴笑而不语。
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全身都赖在了那位平时几乎生人勿近的人身边，八爷笑弯了眼：“稚子垂纶，渐开心门，是个好卦。”
齐神算自诩承运天机，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坐在上座的张启山面上虽依旧是平日里的威严淡然，但看着下面九门众人这么齐刷刷盯着身边这个孩子的锐利眼神，手劲其实几乎捏碎手中的茶碗：所以说你们一个个用得着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摆上这么严肃的脸么？！还真当他是那个可以和你们相提并论的五爷了？！

【五】
看着自家管家领着那个一身戎装的人牵着怀抱着小狗的孩子入了霍家的厅堂，霍仙姑禁不住眯了眯眼。
算算这应该是张大佛爷今年头一次登霍家的门，而且还是看了小五的面子，看来日后这九门还要这孩子的脸色了。
但孩子显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漂亮姐姐心中所想，他不过是认定姐姐要比哥哥来得善良，且更为亲近，所以今天才执意拉着张启山要来霍家。
只是，没有人告诉他，不要轻易相信女人的话，而且越是漂亮的女人说的话越是不能相信。
当张小五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不知佛爷亲临霍家，有失远迎，敢问佛爷今日造访可为何事？”霍仙姑低眉顺目，亲自起自茶几上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递给一旁的张小五。不妨孩子眨了眨明亮的眼珠儿，抿抿嘴，回头看了看张启山，待得到后者点头允许后，方朝霍仙姑一笑，伸手接过了糖，倒没有注意霍仙姑眼底转瞬一逝的笑意。
霍仙姑施施然回座，嘴角一扬：“不愧是佛爷的义弟，小五果然好礼数。”
张启山自然听出了霍仙姑口中的暗讽之意，也不好说破，只得道：“小五初到长沙，自然要拜见众位长辈。”
言毕，低头对孩子淡淡一笑：“小五，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这位姐姐，她一定会很认真地回答你的。对不对？”
这最后一句话问的是霍仙姑，她当然也没有忽略张启山刻意加重的那句“很认真”和抬头看自己时的警告眼神。
孩子却不知道其实自己今天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当有第三方在场的时候，你永远无法获取最真实的信息。
于是，当他犹豫片刻，一脸期待地问霍仙姑，“姐姐认识那个五爷对不对？糯钉钉是五爷留给小五的么？还有为什么别人都说我和五爷长得很像？为什么大哥哥和我长得不像？”
霍仙姑笑意盈盈地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张启山，含笑道：“姐姐当然是认识五爷的，而且还和他很熟，小五是五爷的亲弟弟，自然和五爷长得很像。五爷去年杭州出远门了，因为佛爷和五爷是好兄弟，所以把小五给佛爷抚养。三寸钉就是五爷临走前留给小五的呢。”
“那为什么我对五爷没有印象？”小五摸了摸小狗的毛，咬了咬下唇。
“因为小五之前大病了一场，那个时候对你的记忆有所损伤，幸亏佛爷悉心照顾，才死里逃生。”看着孩子恍然大悟然后对身后这位只对自己露出温暖面容的男人投以小狗报恩般的表情，霍仙姑心下一笑：“所以以后小五要听佛爷的话，乖乖地才对。”
张大佛爷牵着孩子离开霍家时，对恭谨送客的霍仙姑微微点了点头。
待得二人远去，霍仙姑方渐渐冷下了颜色。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这场戏算是演对了。
只是，下一场戏，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六】
作为统领一军的军阀，唯有先律己，再管人。更兼之一天之计在于晨，所以张启山一般都习惯早起，且生活作息一丝不苟。
起床。漱口。晨练。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
不过自从张小五入住张家，张启山的清晨作息就变成了：
起床。帮小五盖好昨晚踢开的被子。漱口。检查小五是否安睡。晨练。叫小五起床。早餐。交代管家安排小五一天的活动。开始一天的工作。
既然九门众人特地赏脸来张家探望了张家义弟，于情于理也得回敬一次到各家走访一次。
前几日张小五拉着张启山先去见了霍七姑娘， 不知从何人那里得知二月红的戏馆今天恰要出一场好戏，说是为了配合七夕，特地演一出久违的花鼓戏《牛郎织女》。孩子本是爱玩爱闹的天性，有这等好事岂有不凑上前去的道理。不过张启山近日很忙，张小五年岁虽小但却很懂事，觉得不能过多麻烦这个每天要见很多人每天要和人商谈大事到很晚的大哥哥，尽管他并不知道那些大事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终究还是想去的，于是吃早饭的时候就不大活泼，不声不语地低头喝着豆浆，也没抱着糯钉钉一起上餐桌。
张启山心下了然，知道这几天自己忙于军事，这个时候又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出门，没得憋坏了他，于是停箸道：“今天让管家带你去戏园子听二爷唱戏，可好？”
张小五闻言抬头，上嘴唇一圈的乳白色豆浆尚来不及擦去，眨了眨晶亮的眼眸，咧嘴笑道：“那，大哥哥去不去？”
张启山伸手替小五抹去唇上的豆浆，淡淡道：“今天我没空。二爷唱戏很好听，下次我再带你去。”
哪知孩子眼中的明媚却霎时暗了下去，声音有点闷闷的：“我也不去了。”
张启山愕然，问道：“为什么？”
孩子咬了咬嘴唇，低眉想了想，道：“大哥哥喜欢听戏么？”
张启山默然，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五岁的孩子脑袋瓜里能想些什么，只好照实地点了点头。
孩子闻言笑了笑，“那以后小五就学唱戏给大哥哥听，这样你就可以看地图看到很晚的时候好好玩了，因为小五长大了也想照顾大哥哥。”
看着孩子歪着小脑袋一脸认真的表情，张启山蓦然觉得心里的一角竟难得地柔软了一下。
前日北平来消息说日长沙可能面临危机，需提前做好保卫战的准备。于是连日来都是在书房待到很晚，想来是孩子看到了所以想着怎么能让自己休息一下。兼着那日霍仙姑提及自己曾悉心照顾小五他才死里逃生，孩子显然是记住了这句话。
当年在东北因战争失却了家人，而今，不会再让旧事重演。
孩子捧着剩下的半碗豆浆看着张启山，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糯钉钉趴在地上也竖起了小耳朵，瞪大了溜圆的眼珠儿。
看着一人一狗高同步率的纯净眼神，张启山嘴角轻扬，抬手揉了揉孩子软软的头发，轻声道：“好。”
“然后，今天我陪小五一起去听二爷唱戏。”

【脑抽小剧场】
长沙城。
张家。
卯时。
张启山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发现军装一夜之间大了两倍。
啊，不对，应该是自己的身体一夜之间缩水了两倍。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和吴老狗睡一觉就变成了张小五一样，他一觉醒来之后也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孩子。不同的是，他拥有张大佛爷所有的记忆。
淡定地穿好衣服，拖着长长的裤腿开门，叫来管家。
在对方的嘴巴张开足以塞下一个熟鸡蛋并停顿了十秒之后，小张启山淡定地吩咐道：“给我找两套小孩的衣服。”
张家的管家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也幸好张家此时已经多了一个小孩，三分钟之后便拿来了两套孩子的衣服，月白的料子，显然之前本是给小五预备的。
也许是心灵感应，也许是磁场效应。
当小张启山穿好新的衣服重新打开门的时候，抬头忽然看到以前这个时候都是在睡梦中的张小五竟站在了门口。
“你是……大哥哥？”门外的孩子可能是早起放水的，此时正穿着睡衣拎着小狗，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问道。
门内的孩子抿了抿嘴，冷了二十秒之后淡然答曰：“我是张小一。”
（TBC ? = =

【七】
无论以前有没有听过戏，但在张小五的记忆中，今天是第一次进戏园子。
许是认定只要幕布拉开，上边出现的人都是画里走出来的。所以，当张启山指着戏台上的花旦说那就是二爷时，孩子怎么也无法将上次在张家见到的眉眼英气的二月红与台上这个眉目如画的花姐姐联系在一起。
“听八爷的果然没错，佛爷和小五也来听戏了。”
身后响起一个没有太多波澜的声音，却暗含一丝笑意。
孩子却充耳不闻地没有回头，此刻他的手里捏着一块咬了一口的桂花糕，眼珠儿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戏台上那个无法因被银河而无法见到牛郎此刻正哭得肝肠寸断的织女入了神。
张启山亦没有回头，仅仅让开了两个座位，因为声音的主人会出现在这里本不奇怪，而且听脚步声来的是两个人。
“佛爷果然好耳力。”
来人正是解九和齐铁嘴。
但齐铁嘴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今天会来听戏本不是常事。
未及落座，解九熟门熟路地交待周围的下人多拿些糕点给孩子备着，笑道：“是我拉八爷过来的，他最近在家里蹲得都要发霉了，来听听二爷唱戏，还能陪小五说说话。”
解九说话的时候是对着张启山的，但眼睛却看着听戏听得入神注意力全然不在这边的张小五。
待得齐铁嘴也落座，张启山抿了一口茶，看着戏台上一出戏将止，幕布缓缓落下：“外面怎么说？”
“五爷手下一个堂口的伙计被人截了单，怕是现在想趁乱挑事。”解九挑了一个杏仁，剥开后递给因戏止终于回头的孩子，低声道：“加上上头对长沙又开始盯得紧了，钟清那边恐怕要加快些了。”
张启山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伸手擦去他嘴角的桂花糕，淡淡道：“老八这边呢？”
谁知齐铁嘴没有立即接话，反而微微笑着看着孩子安静地依在张启山身边，许是知道大人在说事，竟不像刚才一样直直地看着戏台了。
“戏园子人多眼杂，佛爷的二响环戴在小五脖子上，都是要注意保护好的。”
张启山闻言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但孩子似乎有些听懂了似的捂住了胸前的小褂子。
其实，二响环对于孩子的手腕而言戴着终究是大了些，所以后来便用一根红绳挂在了张小五的脖子上。不过为了逼人耳目，都是放在外衣里面，也不知齐铁嘴是如何得知的。
但总归是说到点子上了。
到戏曲结束时，已是月上梢头。
张启山抱着睡眼迷蒙的孩子坐上了在外等候的黄包车。孩子本来放在里衣的二响环不知什么时候竟挂在了衣服外面，墨绿色的镯子衬着月白色的褂子，倒是分外好看。
张启山轻手将玉镯重新塞回褂子里，不妨怀里的孩子睡梦中抓住了他的手，呢喃道：“大哥哥，小五不学唱戏了，要学打架，这样就没人欺负你了。”
张启山看着孩子纯净的睡颜，嘴角蓦然弯了几分弧度。
只要你还在身边，就够了。

【八】
上头来了一封急电，让张启山即刻启程赶往北平，说是有要事商议，事关国家存亡大义，片刻耽搁不得。
张启山凝眉沉思半晌，转身拿起军装外套，嘱咐管家立刻准备车辆北上。
转念一想问道：“小五呢？”
管家拢了拢了袖口，恭声道：“今早吴家管家带他出门，说是去之前五爷常去的那个茶馆喝茶去了。”
张启山闻言才记起昨日吴家管家一脸纠结的表情来到张家，说是很想念五爷和三寸钉，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想带小五和糯钉钉出去走走，去五爷之前常去的地方没准会有些怀旧的效果。
当时张启山对吴家管家的话不置可否，但知道他不会对小五不利，既然他没有说破小五就是五爷的事实，说明口风也很紧，何况小五自回到长沙还真没回过吴家。于是刚好今天自己忙得昏天暗地，便任吴家管家一早带着小五出了门，没想到真去了之前常去的茶馆。
若论之前的性子，张启山自然是将身后的一切事情交予下人处理，自己只要负责最重要和最紧急的事情便可。但今天却觉得走之前最好还是应该见上孩子一面。
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
时间紧急，且刚好茶馆顺路，于是就不让小五回张家会面了。
汽车开到楼下，张启山尚未从车上走下，忽然听到茶楼上一声爽脆的喊声：“大哥哥！”
抬头一看，只见张小五正趴在二楼栏杆上朝自己遥遥地挥手，咧着小嘴笑得一脸灿烂。他的身后站着也笑得温和的吴家管家。
却是孩子老远听到汽车的声音，知道是张家哥哥来了，于是专程跑到楼台上候着。
张启山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当然，在外人看来仍是一张威严面瘫脸无误。
但是，这时小五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却让张启山隐藏的一丝笑意顿减。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嗑着瓜子的陈皮阿四，他腰间仍是挂着那个装铁弹子的麻布袋子，一晃一晃地也不嫌重。
张启山素知陈皮阿四不受束约的性子，在九门之中凭心而论他也只卖他师父二月红几分面子。如今自己去了北平，为了孩子的安全和长沙局势的稳定，那么，现在至少可以试试阿四的意思。
张启山微微皱了皱眉，人已经走到了茶楼的楼梯口。孩子去早已兴奋地跑下了二楼的楼梯间，不管身后管家着急地唤着慢点慢点当心跌倒。话音未落，不防孩子还真因为人小腿短下楼梯时一个不小心踩空，眼看就要跌下楼梯。
张启山一惊之下几步跨上几节台阶，手臂一伸堪堪搂住整个身子往前扑倒的孩子。没有看见身后吴家管家霎时变得惨白的脸，撞在张启山怀里的孩子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小脸此刻却是皱成了一团：“大哥哥要去哪里？小五不能去吗？”
张启山闻言一怔，孩子之前并未看到过自己坐车出门，缘何这次他知道自己出门不带他？
心念电转，张启山抱着孩子拾阶而上，看了看倚在二楼楼梯手扶栏一语不发的陈皮阿四忽然道：“四爷铁弹子打得好，接下来的几天就要烦阿四好好教教小五了。”
感受到张启山眼中看似轻描淡写的锐利，陈皮阿四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竟忽然可以体会到为何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成为长沙城的领军人物。
有了这句话，也就意味着张启山是在警告自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孩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他陈皮阿四很可能脱不了干系。换言之，最好不要打小五的主意，你陈皮阿四已经在重点关注对象的范围内。
陈皮阿四笑了笑：“佛爷说笑了。阿四怎么敢高攀？偶尔来茶馆碰上了喝喝茶就好，其他的就别提了。”
张启山微微一笑，他知道陈皮阿四懂了他的意思，也回答了不会有轻举妄动之意，道：“那么小五跟着管家回去，三日后我便回来。”
孩子闻言竟然意外地平静，没有哭，也没有吵。
乖乖地搂着张启山的脖子回头看了看陈皮阿四似笑非笑的脸，然后看着张启山坐上汽车绝尘而去，之后跟着吴家管家回到了张家。
吴家管家临走前摸了摸孩子的头，欲言又止。
孩子却忽然抬了头，眨了眨眼，道：“大哥哥让我在家里等他，糯钉钉会陪我的。”
看着孩子纯澈的眼睛，管家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堵，如果不是在这世道，这个孩子会不会过得更天真些？

嗷嗷，一楼难道不是五爷咩？好吧，其实如果是佛爷的话，五爷应该也不会介意。。。

【九】
尽管在长沙闯出了一定名头，但解九爷经常拜访的地方其实不多，尤其是张家。
一来他与张启山两个人交情不深，二来彼此性格不合，三来作为生意人家的下三门他也不想被人误认为是要高攀名门望族的上三门。啊，二月红的戏园子除外，反正有喜欢听戏这个幌子作掩饰。因此，除非不得不这么做，解九一般都不太登张家的大门。
今天是个例外。
今日一早便有人送来请帖，说是九爷想邀请张家小五到解家喝茶。
由于之前自家佛爷临行前曾善意提醒这些天将可能有人借小五说话，一切需谨慎行事。因此，张家管家对这张请帖并没感到意外。事实上，他已经打定主意在佛爷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将小五留在张家才是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法。
但是，他没有料想自己刚读完请帖甚至还没来得及写回绝信的时候，便听闻下人来报说解家九爷来访。
饶是见惯风浪之人，张家管家心里仍是蓦然咯噔一下，早闻这九爷自小便留学东洋，年纪轻轻但各种办事沉稳滴水不漏，家族的商事更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九爷为人以棋局神机出名，外加八爷的妙算，二人在道上被合戏称为“神机妙算”，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既然如此，何不来个顺水推舟，也看看这九爷的本事，仅仅是与现在的小五聚会，还是想和过去和未来的五爷叙旧。
他一行这么想着，一行令人将张小五带上前来。
另一边，解九已经踏进了张家的大厅。
“未知九爷亲自来访，有失远迎。”
人前的恭敬和微笑自然是要做足，何况此次对方是与佛爷齐名的九门提督。
对于道上的人而言，名声不是最重要的，但却是必不可少的。
张小五抱着糯钉钉静静站在旁边听着两个大人之间冠冕堂皇的谈话，百无聊赖。
他不知道，昔日的自己亦将会是如此说话。第一次登张家的门有求于张大佛爷之时，那个被人称为五爷的人也是用极力掩饰但又傲气挺胸的语调说出自己的请求。
一如现在的解九。目的和结果不一样，但过程和心境是一样的面具化。再多的心机和布局，赢得了世人的尊敬和疏远，最终的结局又有几人可以一同品尝。
幸好，他现在只是个孩子，至少，目前还无需考虑什么是高处不胜寒。
于是，当管家和九爷谈好让小五今日至解家一会时，孩子仍是很高兴地牵住了解九微笑着伸过来的手。
反正，只要不闷在家里就好。
而且，这个九爷常去戏园子听戏，大哥哥也喜欢听戏，所以他们应该是好朋友对么？
只要是大哥哥的朋友，就是小五的朋友，不是么？
心里这么想着，孩子抬头看了看解九脸上的浅笑，笑容却如往时一般的天真灿烂。

【十】
其实解九爷找张小五也没其他的事情，不过是带他在长沙城里逛一圈而已。
在街上挑了一个会迎风旋转的五彩小风车，买了一个小狗形状的糖人，选了一个可爱的孙悟空面具。
然后半路上遇上了霍仙姑，于是顺路到常去的那个绸缎店扯了几匹布。当仙姑问小五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时，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说大哥哥上次选的是这个所以这次他也选这个，边说他边用捏着吃了一半糖人的小手指了指一匹月白色的料子。
解九爷闻言于是笑了笑说小五你自从冠了张姓还真成张家的人了，那个人的话你倒是句句都记得。
孩子眨着乌润的眼睛兀自舔着糖人不明所以，但仙姑终究还是冷着一张俏脸顺着他的意思买了指定的那匹布料。
然后九爷就带着小五回解家了。
啊，回家之前还去逛了逛街中段的老城庙，然后顺便探望了一下八爷的算命摊。
“九爷可是带着小五来算姻缘的么？”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和谐走过来的身影，齐铁嘴的眉眼笑得比狐狸还弯。
“八爷神算，就是来算姻缘的。”解九一手牵着孩子，微微笑了笑，“来算算这孩子和我那古灵精怪的表妹有几许姻几许缘？”
谁都知道解九有个长着一张特别娇媚娃娃脸因而桃花不断的表妹，偏生人又特别聪明谁都看不上弄得她老娘焦头烂额就愁着这个女儿嫁不出去了。
“你不是曾说过小五的命为破么？那丫头也唯有他这个破命才能压得住了。”解九在算命摊前悠悠地坐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拿起算卦的签子在孩子面前晃了晃。
“别。”齐铁嘴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解九这个狐狸斗智，“如今小五这个样子你帮他做媒？我这个小摊子还不想提前被那位爷一枪给崩掉。不过……”
齐铁嘴顿了顿，看向解九的眼神忽然含了笑意。
“不过什么？”果然，解九微微皱了皱眉。
“前日二爷倒是来了这里。”说完，齐铁嘴忽然又不做声了。而且他甚至开始催着一旁的门生收拾收拾，一边嘀咕着：“反正今日也没什么生意，先回家吃中饭去。”
“我算个和他一样的卦。”待得那人远去，解九忽然道，说着顺手挑了一个古朴的玉簪子。
齐铁嘴笑而不语，尔后道：“难道不帮小五一起算一个么？”
解九叹了口气，又拿了一个香炉，用眼神示意这样可以开始了罢？
岂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孩子忽然牵了牵他的袖子，道：“可不可以帮大哥哥也算一下？”
其实，孩子本不知道解九口中的算卦是什么，但既然大家都要算，那么自然不能忘了张家大哥哥的一份。
解九苦笑了一下，看着孩子晶亮的眼睛也不能说不行，于是只得将一个今天你赚了的眼神丢给齐铁嘴了事。
后者倒是笑得脸上开花，道：“如此大家一起算，甚好。”
“然后九爷就带着小五回解家了？”
“然后九爷就带着小五回解家了！”
当派出的探子这么肯定地回话的时候，张家管家暗自无言。示意对方退下后，他心里仍忍不住嘀咕，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九爷其实真的只是想带着小五随便逛逛长沙城而已？

【十一】
事实证明，九爷这次除了想带着小五逛长沙城之外，还有其他的想法。
带孩子回解家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了那次五爷下斗时带出那盒明朝的象牙茜色填金浅刻福寿纹金丝楠木象棋。
谁都知道长沙下象棋下得出名好的就是解九爷。当然，很多很多年后，大家才会知道另一个名唤吴二白的人将会是长沙城第二个下棋下得好的人。
小五睁着明媚的双眸看着眼前的解九一丝不苟地摆好棋子，只听得他道：“这副棋子是你带出来的，所以第一局棋自然是和你下。”
孩子听不懂解九的话，但他对眼前新事物的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对复杂事务的探知欲。
“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卒子一去不回头，将帅不出九宫格，仕子围着老将转。记住了？”
解九手把手地把棋子的走法演示了一遍，含笑问道。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尔后走第一步的时候，兴奋地将上半身都撑在了棋盘上，拈了‘炮’子横移放在了棋盘的当中。
“聪明。倒是像你的性格。”解九微微点点头，随后拈子走了一个马。
孩子咯咯地笑着捏着手中的‘炮’越过前面的卒子直接轰飞了对方棋盘里的当中卒。
解九摇了摇头，一边用‘马’别过了‘炮’，一边道：“太心急了，这么过来的话，你的子将会后方大空。”
孩子见自己的‘炮’被吃掉，当下不干了，闹着要重来，干脆不管不顾地直接将棋子拿过里重新摆在了原来的位置。最后干脆将所有的棋子全部翻转过来，伸手揉乱了位置然后一个一个重新摆好，让解九猜哪个棋子是什么字。
解九看着被整得一团糟的棋盘和孩子笑得灿烂的小脸，苦笑了一下：“我怎么忘了你现在还是五岁的孩子。罢了，你爱怎么玩便怎么玩。反正以前和你下棋时，到最后也是这个场景。”
孩子却不知道解九内心的想法，但他却从这些颜色鲜艳的棋子上得到了莫大的乐趣。
至少，自张家哥哥离开长沙后，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终于玩累了，孩子捏了一个棋子放在掌心，另一只手托着腮，眨了眨眼睛：“我已经有大哥哥了，那我叫你什么才好？”
解九凝神半晌，道：“小九。”
“小九？”孩子默念了两遍，笑眯了眼：“小九和小五是好朋友，所以小九和大哥哥也是好朋友。”
看着孩子无邪的笑颜，解九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有这个如阳光般的孩子在身边，那个平日里少见笑容的佛爷应该也会暖和些罢。

【穿越小剧场】
今日长沙城格外地热闹。
九门之首张家的门口更是一圈一圈地围了数层的人群。
人群的中心是一个小男孩。
孩子不过五六岁，亮黑的短发，冷黑的双眸，紧抿的双唇，俊俏的小脸上却只见淡漠的表情，没有这个年岁的孩子本应有的天真。而且，与周围的人都穿着马褂或短衫不同，这个孩子身穿一件前面印有两只小黄鸡的蓝色连帽衫，仿佛来自另一个时代。
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张家大门口的。
当有张家下人发现他的时候，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摇了摇头，只说要找曾爷爷。但问起他曾爷爷姓甚名谁，他也只是摇头，再也不开口说其他的话。
如此一来大家自然不知道他找的是谁，又为何会独独出现在张家的门口。
不知是不是这个孩子气场太强的缘故，以至于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直到惊动了张家正主。
于是孩子终于被带至张家内堂的九门议事厅。
张启山抿了一口新茶，看着眼前这个淡定的孩子，他忽然觉得还是小五的笑脸更可爱些。
“你叫什么名字？”一贯的淡淡语气但暗含逼人的气势。只不过，这个孩子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
“你父母是谁？”
“……”
“？”
“……我要见曾爷爷。”
“你曾爷爷是谁？”
“……”
张启山眯了眯眼，看来这个孩子不仅面瘫，还有很明显自闭的倾向。
倒是很有张家的血统。
张大佛爷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一个童音忽然自耳边响起：“大哥哥，看我买的风筝！”
然后是一个身穿月白色小短褂的孩子笑得一脸灿烂地自门外走了进来。
两个差不多高的孩子面对面对视了几秒钟，下一刻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淡定的声音：“曾爷爷。”
爽脆的声音:“你是谁？”
看着眼前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张启山突然觉得有点头大，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是另一个五岁孩子的曾爷爷，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他这个九门提督就别做了。
另一个时空。
杭州。
古董店响起吴小老板的喊声。
“小哥，小邪刚才还在看这个古董花瓶，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TBC）

【十二】
当日解九爷亲自将小五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张家。
张启山离开长沙的第二天，张家管家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第二个人登门拜访，谁知日上三竿了竟都没有丝毫动静。
他正纳罕难道预料有误，小五却怯怯地走过来，说在家里闷得慌想要出去到街上玩。
男孩子都是爱玩爱闹的性子，束不住。
但管家皱了皱眉，为了达到警告的效果绷着一张脸，没有答应。
孩子闻言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忍住眼眶里溢满的泪，终究没让它掉下来。
管家心下一叹，差点就直接说好，但考虑到外面不安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当天孩子都是抱着糯钉钉在家里呆了一天，把小狗的毛扯成各种形状倒也自娱自乐了一天。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等了半日门口仍是不见人影，城内也没任何异动，管家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因着昨日没答应张小五出门的请求，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过意不去，毕竟孩子也只是想出门走走，没得因为主子不在家就把这孩子给软禁了。何况连陈皮阿四当时都没敢怎么动手，别人看着佛爷的面上估摸着也会掂量掂量。再加上佛爷明日便要回来了，今天应该问题不大了。
于是晚饭过后，管家亲自走到孩子面前，和颜悦色道一起出去散散步。
孩子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便笑开了嘴，随后看了看一旁被自己闹腾了一天现在呈大字形趴在地上的小狗，道：“那么就不带糯钉钉一起去了？”
管家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此时尚是夏末光景，天黑得晚，一片灿烂的火烧云红透了半边天，给平日里看着呆板的景物都抹上了一层淡金色。
晚饭过后街上都是乘凉聊天的人。长巷，躺椅，蒲扇，一切平常的事物对孩子而言却都是四处张望的好目标。
于是有熟人看到张家管家牵着张小五，老远便打招呼笑言说这孩子眉眼看着倒是机灵，长大肯定和佛爷一样是个人物。
孩子灵透，见那人笑得开朗且和管家熟识，冲着他便唤了一声叔叔好，那人大笑道佛爷好眼光这么会挑人，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有个好人缘。
管家听得那人说话左右不离佛爷，于是脸上只是微微笑着，也不答言。
两个人在街上走了一圈，孩子一路蹦蹦跳跳没闲着，这么下来也走累了。
不过许是晚饭后喝多了茶水，到回家路上的时候孩子一直不时抬头看管家，却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管家心下着疑，只得问道：“有什么事情。”
孩子抿了抿嘴，小声道：“想要尿尿。”
管家哭笑不得，随后将孩子带至一个巷口，道：“站在墙角撒就可以了。”
岂料孩子抬头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管家叹口气，笑骂道：“小鬼头，你那东西还怕我看了去？”
但还是转过身，任孩子拐进小巷的墙角，自己在外边等他。
孩子吐吐舌头，撩起衣摆就进了巷口。
但是，管家在外面等了两分钟都不见孩子出来，心说难道这孩子撒泡尿都要憋上半天？转念一想，暗道不对，转身两步走到巷口一看，灵魂差点直接出窍：整个巷子空荡荡的，哪还有孩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