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李玟雨上课,是典型的照本宣科。
不但宣科还要拖课。
终于有学生举手:"老师,我内急。"
李玟雨奋笔板书头也不回:"想解决个人问题的同学请自行解决,我们不中止上课。"
学生交头接耳,李玟雨扔了粉笔拍拍手问:"有什么意见?"
底下人立刻噤声。
李玟雨扫视一圈,拿起书说:"你们当我不口干舌躁?今天有两位仁兄迟到,同学们欣赏他们冲进教室的雄姿时,我的思路被打断两次;还有坐在后排角落里的几位小姐,你们的照相机从上课起就对准了我,闪光灯每一次亮,都会使我忘记讲到哪里了。"
全班哄笑,角落里有个外向的女孩子红着脸大声说:"老师,我们下回不用带闪光的。"
李玟雨被她逗笑了,问:"你要把我的照片怎么样?"
女孩子低头笑不肯说话。
李玟雨笑了笑便随她们去,他心想反正是自己的学生,她要拍就拍,至多带回宿舍几个女孩子传看而已。而事后他的照片被放到某耽美论坛上供众狼瞻仰,他却死也没想到。
"政治者,立国自强之策,富国养民之法。" 李玟雨说:"康有为的观点,比较传统。但康、梁的文章你们还是找来看看的好......呃......觉得很无趣么?"
学生恹恹不吭声。
李玟雨有些无辜地说:"可是政治学都不教条了,那世上还有什么学问是教条的。"
有人低声说:"我们不要教条......"
"你没领会它之前还没有资格说它是教条。" 李玟雨看看表,合了书:"大家自习吧。"
说罢他坐在讲桌后发呆。
教室里照例响着嗡嗡的说话声。这是每一位曾教过课的人都想不通的事情:不管你如何寻求安静--声色俱厉也好,好言相劝也好--总有一些人那么执着,那么坚定,就是有无数心迹要吐露,就是有万千衷肠要倾诉,就是闭不上他们的嘴。
这嗡嗡声混合着电扇的呼呼声,混合着偶尔的手机短信铃,在这九月的天气里,实在令人烦躁。所以陶可比他的学生还要盼望下课。
等铃声一响,他二话不说夹着书溜得比兔子还快。
系办离教室不远,李玟雨逃窜途中顺便拐了进去。办公室里只有两个研究生在读的辅导员值班,李玟雨左看右看没领导,便大刺刺躺到人家沙发上去:"你们真是被遗忘的一群啊。"
辅导员小曹说:"还是学长有良心,知道来看我们。怎么样?学生难伺候吧?"
李玟雨伸手要水喝:"谁说的,很可爱啊。你才本科毕业几年啊,就站在人家的对立面了。"
"嗬!"小曹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最近我们班闹**,非要重新选班干,可把我整死了。昨天,那个原班长,刚刚被选下来的那个,上我宿舍哭的,昏天黑地!"
另一位笑了:"咦,那你早上怎么没说啊?好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就是!"小曹接口:"可把我吓坏了,就怕她乘我不备,突然袭击,枉费了我守这么多年冰清玉洁的身子。"
李玟雨笑喷:"你平时没少跟着申彗星混吧,说话都一个调了。"
小曹说:"岂敢岂敢,申大少,人才啊!"
李玟雨笑着拨申彗星电话,接听的却不是他本人。
"您哪位?"
那边却仿佛忍俊不禁:"申彗星!你在哪儿?快回来膜拜英雄吧!"
"?"
李玟雨飞身而去,下了校车还没站稳,就有个老同学笑着来拉他:"快快快!去化院!"。
"申彗星呢?"
"你别问,看了热闹就知道。"
化院实验室外已经围了一圈人,细看有几张老面孔,捂着肚子暴笑的全是申彗星的老师同学。有个瘦长脸的高举着申彗星的手机:"李玟雨!这边!"
李玟雨一脸兴奋凑过去:"怎么了?"
旁人撺掇:"去看!去看!"
李玟雨往里探头,楞了半天,喃喃道:"申......彗星.....你烤得好香......"
"......" 焦黑炭化的申彗星回头,哀怨地看他一眼,又垂头丧气面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人家是为了科学而献身么。"
申彗星哀怨地二回头:"人家是......哎?李玟雨呢?"
旁人指指:"在地上,笑着呢。"
申彗星继续面壁,然后哀怨地三回头:"养儿不孝!"
此时是上午十点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