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很久,他才决定换下练习琴,并非Carnegie Hall配不上Guarreri,而是潜意识中想要为那个似乎上一世便熟知的陌生人献上一场毕生难忘的瑰华,大概也不辜负了这一帷盛情相遇。
不愿再美好中留下丝毫憾缘,华彩章满溢华光流彩,挪威云杉与北美黑槭被切割成流线型的枫糖,双音和弦变为三音又转成四音,指尾一勾一扬间摸索摩挲着纹理密致自然苏拉威西乌木指板,蓦地骤生浴血般绝望的期冀悲切。
他不再看他,心的凉温于此时再应景不过,顿弓声嘶力竭,穿透力极强,也在Andriy内心震动,他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那个男人,几日熟娴似仅为表象,诡异的音律,沧桑淡漠的眸光,他对那个男人的好奇已经无法抑制。
Be interested in a person and thinly disguised will often start a heart so the routing and hardly wished to live.(对一个人感兴趣且稍作掩饰往往会开始一段铭心至极又痛不欲生的途程)
左手颤音、泛音,拨弦全然擦出质感,急拨行云流水之势,堂音通透自然恍若啼鸟清鸣。一切都莫名惧惊,突如其来犹如寒武纪物种爆炸般。
空旷的大厅似被魑魅魍魉侵蚀入骨,呼吸显得尤为紧致,他专注的看着Ricardo,随着黏绵的捻弦不急不缓呼气,先前浓烈的窒息感渐渐褪去,再看周围似是都还未从被扼住喉咙的惶然中沉醒过。
Not from the acquaintance when someone can crush on people, to see him in the most beautiful time of the life, so eat without relish.(对的人并非从相识时便怦然动心,是在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里看见他,至此食不知味)
干净利落地收音,弓弦顺势耷下,轻扬下颚,细碎的金发沾在眉宇间,Ricardo轻灵地在唇角划出弧度,眨动睫羽冲Andriy狡黠的笑。Andriy手臂搁置在座椅扶手上,长指搭在唇畔,抿笑看那男子献宝一样的表情“怎么样,不错吧?”一副“快点夸奖我”的摸样,弯弯眯起的双眸,翘起嘴角,满意的看见台上人微微呆愣。
一段感情的开端极为简单,是一举一动的心跳声,是无意无心的无端宠溺,未顾及他。
换下长袍,重新套上衬衫、扶正墨镜后走出后台,和Andriy一起步行回去,还有闲暇冲向他们暧昧挤眼的同行人挑挑眉。
一路无言。
「I 'll be back at the San Siro tomorrow, to rest for a period of time, and you?」
长久无声,Ricardo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低沉清彻的声音夹在风中从耳边掠过,不加停恋「I stay in New York」
相觑缄默,密麻的陌路感蔓延,更甚初见。
是夜,Ricardo正要将琴装起来,笃笃的敲门声让他停下手边动作。拉开门,Andriy拎着用天鹅状的长颈瓶装匣的珍珠色的液体,「Bulgarian Rose,Armani.You may like it. Don't waste my mind」Andriy径自塞给他走进房间。
「Are you a perfumer? Well, as a thank-you ...」
Ricardo弯腰拾起琴,面对宽大的落地窗外无尽夜色奏起海的轻语,远方似有海水涌来,周身似浸在如绸缎的深水中,张开五指摸索有裂帛撕裂开时的触动。
不知不觉的,Andriy上前从后面拦住他的腰肢,下巴重重地抵在锁骨处,琴音没有戛然而止也没有乱,只是稍带着颤抖,就于这般无休止的醉眠。
终于Ricardo还是回了圣西罗,没人知道那一夜他们如何告别,或许与他们而言不过是生命中的一袭短暂刻骨,从此路人。
回到家中Ricardo便陷进铺天盖地的困倦,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近两天,他艰难的起身,简单洗漱后扭转酸痛的脖颈准备出门,骤然僵在门前,台阶下Andriy笑容似在岁月静好时。
「Why…」张开手臂打断Ricardo略带窃喜的疑惑「May I hug you again?」
「Sure.」他睨着男人瞳中自己的倒影,认真的说。
「Two people, out of their own world, but to walk out of the other side of the desert」(两个人,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却再走不出对方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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