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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凉°」【0915】长歌怀采薇/花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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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十七年前,一位老人的结发三十三年的妻子心脏病离世,心碎的老人在自己的农场种了六千棵橡树。直到最近才有人从热气球上发现,这些橡树组成一个巨大的心形,指向爱妻的故乡。
沙贾汗的妃子泰姬死讯传来之后,驰骋沙场的君王一夜白头。悲痛之后,动王室特权,倾举国之力,耗无数钱财,历时二十二年为爱妻建造了泰姬陵,建成不久他被自己的儿子废除王位并囚禁在阿格拉城堡,晚年靠从窗户眺望泰姬陵度日直至郁郁而死。
林徽因去世多年后的一天,爱了她一声的金岳霖某天将旧友召集,举杯时言道,今天是徽因的生日,言及此,那些看着已是暮年终生不娶的金岳霖的旧友偷偷抹眼泪。后来他写了挽联给她,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明,生命,岁月和爱情相比,后者才是终极真谛。
有些爱情变成了传奇,被世世代代地吟诵,可还有些爱情,演变成了尘埃,只留下当事人徒劳地纪念着。
爱尔兰诗人叶芝给爱慕着的女演员写下了《当你老了》,杜拉斯为纪念年轻时的情人写下了《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很多年以后九把刀为初恋拍了一部叫做《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电影。
新闻发布会上已过而立之年的新锐导演顾永昼被问到下一部电影的名字时沉默了好一会,许久才抬起头来回到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叫《长歌》,这部电影,我想了很多年。”
我一边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记者证扶正,一边站起身拿着话筒问他:“是‘相顾不相识,长歌怀采薇’的意思吗?”
当时目光正看向别处的顾永昼一下子转过脸来,我不知道黑压压的人群里他能不能看清楚我的脸,但他的我看的清楚。他的目光涣散开来,似乎陷入了久远的,久远的回忆之中。
相顾不相识,长歌怀采薇。
长歌怀采薇。
怀采薇。


IP属地:四川1楼2012-09-15 20:23回复

    1.
    和顾永昼在一起的那一年,宁采薇才十七岁出头,最明媚生动,像夏天才露尖尖角的小荷。顾永昼开车带她出去玩,去遥远的空旷的郊区荒野看落日,去对着湖光山色唱歌,手里捧着个价值不菲的相机总能拍到她最美时候的样子。
    高档饭店倒是不经常出入,顾永昼乐于和宁采薇一起吃路边摊。她在这个三线城市生活的比他久,每条街每条巷她都熟悉,臭豆腐锅巴馍酸辣汤,夏夜去吃烧烤,荤菜素菜点了一大盘,再要上两瓶啤酒,两个人乐呵呵地吃完。
    然后顾永昼开车送她回去,宁采薇家在一条逼兀的巷子里,车很难开进去,通常他把车停在巷口,陪着她步行走到她家门口。南方小城的夏夜有很好的星光,也有很好的月亮,宁采薇第一次和顾永昼吃完路边摊时在路上会眯着眼睛笑着说话:“真谢谢你啦,我以为你这种有钱人是不会愿意和我吃路边摊的。”
    顾永昼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她自己便又凑过脸讨赏似地问道:“不过味道真的很不错对吧?”
    宁采薇住在巷子的最里面,送她到门口之后要小心翼翼地告别,否则便会惊动院子里的那条大黄狗,惹得它呜呜汪汪地叫上几声,宁采薇总要一边摸钥匙开门一边压低声音:“阿黄,不要叫,是我回来了。”
    然后便和顾永昼告别,两条细细长长的胳膊挂住他的脖子,凑过头去在他的脸上“啵”地亲上一口,便转身推开门跑了进去,花裙子在顾永昼眼前一晃一晃的。
    通常他会在她的家门口站上一会然后再离开,通常她也会在关上门后背过身去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听到他挪脚步的声音,听到他轻微的咳嗽声,听到那些声音渐远,然后便把门拉出一条缝,正好可以把头伸出去的那一种,看他走进车里,发动之后从巷口消失。
    回屋之后小心翼翼地洗脸上床,生怕吵醒了睡眠质量一直不大好的母亲。
    十七岁的宁采薇,平生最怕三件事,贫穷,不自由,没有人爱。她也在顾永昼带她看日落回来的车上说过这句话,然后转过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爱你可能是因为你让我觉得我怕的这些东西都不在了。”
    所以那应该是宁采薇最快乐的一年。
    顾永昼好像是忽然出现在这座叫做怀远的南方小城的,有一天想拍摄一些清晨中的南方小城的景象,便在晨曦中拿着相机出门去。当时是暮春夏初,各种花在雾色中开得都还很艳丽,白衬衫削瘦的顾永昼一路拍拍停停,蔷薇牡丹风信子玉兰花,然后花堂穿过,再一抬眼便看到坐在河边翻书的少女。她一身素净的衣裙,身旁正开着一簇娇艳的花朵,此情此景,很深很远很古典。
    他便端着相机小心翼翼地过去,把镜头伸长之后连按了好几下快门,可能是声音惊扰到了她的缘故,她抬起头转过脸的时候,眉毛微微蹙起,眼神里带着股茫然的味道在里面。
    就是这幅影像,直直地穿过镜头,定格在顾永昼的双眼里,好像是天鹅定格在碧波湖水里。
    已在繁华都市生活了多年的顾永昼竟然紧张起来,他慌忙指了指少女脚边的那簇花说道:“我是来拍牡丹的。”
    少女把书合上,笑意盈盈:“什么牡丹啊?那明明是芍药。”
    顿了顿她补充道:“芍药一开,春天就要结束了。”
    后来顾永昼坐在她身旁,看她翻看的那本是贝娄的小说《更多的人死于心碎》,他给她翻看刚才拍下来的照片,在她要起身进屋准备早饭的时候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明天过来把照片给你吧,我刚搬到这里。”
    少女微微笑:“宁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她说名字是母亲起的,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新芽已长大。说回家啊道回家,转眼一年又完啦。
    这个名字,大概是为了怀念故人吧,二十四岁的顾永昼在心里这样想着。


    IP属地:四川2楼2012-09-15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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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4: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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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住了,手中的包一下子落在地上,周遭的音乐声还在继续,新郎正在拥吻新娘。那一刻的宁采薇美得妖娆又无邪,顾永昼看她的目光里好似酒一般的深情。
      顾太太告诉我她已经提前看过有可能是顾永昼的遗作《长歌》,是部情感戏,主演都是当红花旦小生。故事里男女主角有这样的开头:第一眼看去,他便是她心中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翩翩少年,她也是他穿过花堂后就刻骨铭心的绰约女子。
      当时芍药正开得艳,像春天的最后一杯酒。
      如此这般,真美。
      尾声
      脑癌晚期之后,我拒绝一切治疗,也拒绝见任何人。我经常一整天都独自一人处在书房里,反反复复看着的只有那段我和采薇的婚礼录像。
      二十四岁的宁采薇,眉眼里有了成熟的痕迹,明媚地太好看。
      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这七年来,我历经种种,低估也呆过顶端风光也见识过,有过诗琴酒友,而最后诗琴酒友皆不见,而人生,注定寂寞如雪。
      我不是没有想过再见到采薇,甚至可以说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与明莉结婚前我曾找过她,全心全意地找过她,不惜一切地找过她,可茫茫人海如同大海捞针。我亦心灰意冷地与明莉结了婚。
      我知道这段姻缘被传为佳话,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背后的爱情呢,宇宙星系残留下来的光之暗面的灰烬,又有几个人可以看到呢?
      我的前二十年,或许怀着炙热的理想和愿望,可我亦知道,在这个时代洪流中,我渺小如尘埃。高中毕业之后我找到一个为一政府官员当司机的职务,他有个三十出头还算年轻的妻子,但人心沟壑难平,对情感的贪婪尤其如此,他有了更年轻的外遇,她便各取所需地和我在一起。
      五年合同,合同一到便给我自由,只要我不往外乱说,足够多的钱和足够大的圆我导演梦的平台。
      我接受了这个交易,行尸走肉地过了四年,直到她与他离婚,获得一大笔钱财之后在这里买了房子,直到那一日我遇到宁采薇。
      我永远记得那一日,那一日我才真的是好想神说要有光,然后有了光。
      她的浓密长发,她珠贝一样的牙齿,她纤细的小腿,她的素净衣裙,她在清晨的阳光下隔着花影的一笑,都如胶卷一样定格在我的心中,多少年来都无法忘记。
      后来我听一首歌里唱,青春的故事,是残酷,是沉重。
      此后,注定要为错误买单。
      我与采薇的谈话被那女人听了去,我在回去的途中已经收到了存款被冻结的通知,那时就知情况不妙,却还是想回去,拿走我的那台相机。
      却没想到这一别,与采薇竟然隔了七年。
      那女人早就布置好圈套,我一推门进去便被蒙上了头,被塞到了车里,车昏天暗地地开了很远,最后我被扔到了一个传销组织里。
      我用了一年时间才逃了出来,一年时间斗转星移人是人非,我寻采薇已不见,只得悲怆地将一腔心事赋予影像。
      我总想着有一天要找回采薇的,有一天要找回采薇的,她是我在这潦草人世间唯一的英雄梦想。
      可一年复一年,每年也总有新的事情发生。
      只留下如今,我与她有一场梦境般的婚礼,再潦草地分离。
      到最后才知这世间多少聚散离合,终究是跨不过最初的相识。但浑浑噩噩多少岁月过去,没有了结局,也就成了结局。
      


      IP属地:四川7楼2012-09-15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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