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自刘万龙老师的文章】此文献给保权大哥(海林市高级中学)

　　“你这节课的节奏感不好！”他说。
　　“这节课你挖掘得不够深，流于形式了！”他说。
　　“课堂再实一些，会更好！”他说。
　　他还给我们推荐了教育网站，他说他自己在上面发了很多文章，没事的时候可以读一读。保权大哥确实写了不少教育教学方面的文章，那些文章我曾帮助他整理过，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大约二十多万字吧。怪不得他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省教学能手了，他是真正热爱这一行的人啊！
　　2
　　保权大哥这人，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他会过日子，很节俭，他和爱人都在学校教书，却常年骑着一辆半新半旧的掉了漆的自行车，有时候穿着西装，他也骑着这自行车。
　　去年我跟保权大哥有一次单独出差的机会——回母校师大为招聘新教师做宣传工作。那次跟母校学生见面非常成功，我还记得那间大教室里挤满了人，连过道都站满了，保权大哥那天做了一场近两个小时的演讲，从目前的就业形势讲到海林高中的发展史，从海林高中老教师队伍讲到新一批新就业的年轻教师，大哥有理有据，声音高亢，尤其是开场开得好：“各位在座的，包括站在过道的，我看到你们就想起我自己，20年前，当我作为咱们师大政治系的一名学生时，我曾经拥有跟你们现在一样的朝气，所以，今天，我是回娘家。”台下顿时一片掌声，保权大哥那天的宣传非常到位，结束的时候，他低声地问我：“今天我讲得还行？”我点点头说：“正经不错！”一切都忙完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吃过饭，天就黑了。
　　晚上住宿成了一个问题，我问：“主任，咱们找一家宾馆啊，还是？”
　　保权大哥没说什么，他领我走，推开了几家宾馆的门，一问，我的天，双人间一宿都三四百。
　　保权大哥带着我连走了三家，最后他说：“不住宾馆了！”
　　“不住啦？”
　　“太贵，回去咋报啊？”
　　我点点头，没吱声。
　　“找个旅店就行。”保权大哥说。
　　那天晚上，我和保权大哥背着很重的包儿，四面问路，八方打听，三拐两拐走进了一个胡同，保权大哥凭记忆说他以前来这儿住过一次，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拆没拆迁，我们走了大约得有20分钟，终于发现了一座农家小院式的旅馆，平房，约莫能有五六间吧，在繁华的哈尔滨，能找到这样一处所在，也真不容易了，我们进去一问，果然挺便宜，双人间80一宿，保权大哥这下满意了。
　　他这人很省，不吸烟，喝酒也少，对年轻人却很大方。政治组里的这些年轻小老师很多都去过他家，吃过他做的饭菜。保权大哥做菜跟他做人一样自信，他炒菜很麻利，大勺颠的也像样，几个菜一会儿就做好了，我去过他家几次，吃过他炖的鲤子，很不错。保权大哥吃饭很快，跟我们一起吃，一会儿工夫就吃完了，吃完了就下桌，然后让我们多吃。每次去他家，季老师好像都在忙着，一般是在拖地。每次开门，季老师都是笑呵呵的：“来啦？”“来了！”她管保权大哥叫“孙老师”，保权大哥称呼她“季老师”。据说当年他俩是自由恋爱。
　　我一到他家，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他就把我叫到他的电脑前，让我看他最近发在教育论坛上的那些新作，他会告诉我，这篇文章是怎么被触动灵感的，手点着鼠标，一句一句地给我读，有时候还适当地解释解释。
　　“往下拉，下面还有回复。”保权大哥提醒我。
　　下面果然有许多读者的回复，我们有时候也因为网络聊许多相关或不相关的话题。一次说到“全民偷菜”这个游戏，保权大哥显得异常反感，他说我现在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偷菜”。
　　我说，现在老人、孩子都喜欢玩，有的半夜就起来偷了。
　　他说，这个游戏不好，他灌输“偷”的思想，你偷我，我偷你，大家不都成了贼吗？


　　3
　　保权大哥是突然感到身体不适的。
　　他最后一次参加集体活动是去年十月份的“庆祝建党90周年大合唱”比赛。之后，就听说他病了。开始以为是胃病，后来跑了哈尔滨、北京的几家大医院，最后确诊是病灶在胰腺上。
　　我们都感到保权大哥的病有点不妙，不然，为什么辗转那么多的地方呢？他从北京回来那次，我和爱人、小英、还有新参加工作的红梅去看他。到了他家，门开了，我们喊：“孙主任！”里面并没有回应，我们换了拖鞋走进卧室的时候，保权大哥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正倚在床头看电视呢，知道我们进来了，他的眼睛好像并没有离开电视，只是轻轻地说，来了。
　　保权大哥那时候还没有显瘦，但神态显然是沉闷了。一个来月没有见到保权大哥，校园里有人传言他患了那个病，大家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后来，不知谁引出一个笑话，大家笑了一阵，季老师也笑了，唯独保权大哥没有笑。我坐在大哥的身边，问了一句：
　　“病看得怎么样？”
　　大哥迟疑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
　　“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说：
　　“要按照他们那个说法，就活不长了。”
　　我的心一紧，看来外边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我们一时都沉默了。
　　这时保权大哥却说：
　　“我总感觉我体质不错，我相信我能渡过这个难关。”
　　后来谈话变得顺畅了一点，保权大哥还问了我和阿佘的婚礼什么时候办，房子弄没弄利索。那天临走的时候，保权大哥还下地送了我们，到门口了，我突然把手伸过去，我说：“孙主任，握个手吧，祝你早日康复！”大哥爽朗地说：“好！”
　　那之后，我又去看过大哥几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瘦一圈，脸色开始出现蜡黄，言语更少了。
　　他的床头摆着一本《圣经》。
　　我想，人到这种时刻，宗教的层次，精神的层次，信仰的层次也许会让人的心灵得到更大的安慰吧，毕竟，这已经是一个缺乏信仰的时代了啊！
　　邻近期末，学校里的繁杂事日见其多了，待静下来一想，竟有好多天没有看保权大哥了。
　　有一天，课间回来，电话里有一个未接来电，竟然是保权大哥的。
　　马上把电话回拨过去，是保权大哥的声音：
　　“万龙，有时间吗？陪我去洗洗澡。”
　　我二话没说，张口就应了下来，并且约好了在下午一点。这一上午，我的心里就装着这一件事了，快到一点的时候，我骑车就去了。
　　季老师说，孙老师快半个月没下床了。
　　我搀扶着大哥，那时候大哥走路已经很慢了，我们一步一步地走着，我想寻找一些开心的话，可是，我没有说，在那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我们在他家小区附近的那家浴池洗的。我帮着保权大哥把衣服脱下去，大哥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周围的很多人都注意到保权大哥的身体：瘦、黄。包括我，先前我只知道大哥瘦，但我没有想到会瘦到那样，大腿和胳膊已经细得几乎一般粗了。这时其中的一个人问，你身上这么黄，是不是得肝炎啦？保权大哥说，不是，是胰腺。在淋浴的时候，我给大哥搓着后背，肋骨历历可数，大哥不说话。回来的时候，可能是我的步子稍微大了点，他突然说：“万龙，歇会。”
　　保权大哥家住六楼，六层楼上了三气，保权大哥这次是真病了。
　　那天，接到季老师的电话：“万龙，孙老师的那些行李，你帮着拿回来吧！”
　　孙老师的那些行李，都是在学校晚上值夜班时盖的。
　　他每周有两个夜班，得在学校住两宿。
　　保权大哥值夜班，也有些年头了吧，现在连行李也要拿走了，我的鼻子有点不是滋味，这意味着什么呢？
　　一被、一褥，一个枕头，我把它们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装电视机的大箱子里，值班室那个阿姨们也都向我打听保权大哥的病情，也都感叹着。
　　一路上，回忆着大哥的点点滴滴，不禁会慨叹一声，人这一生，其实也挺可怜的。


无论你是不是孙老师的学生
不需要你的评论。你只要静静的读完。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都变成昨天。是你陪我走过一生一世匆匆的人间。

真的很遗憾没有在孙老师临终前看上他一眼。

很感动。

真的很感动，孙老师为海林高中付出了太多

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