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只脚的骑士】
时间的砂漏漏过一粒。遭遇历史上最奇怪的绑架的国王此刻正躺在刺客的背上,背靠背地任由敌人在自己的城堡里穿梭却什么都不能做。
"我的罗宾汉或者托利斯坦,你不是刺客又不是骑士,劫持我你到底想得到什么?你把我放下来,瓶子里的我虽然不是全能的灯神,也可以尝试着满足你的三个愿望。"
"毁掉你的工厂,打败你的骑士,并且活着逃出去。"背后的诗人说。
"那我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处死敌人的国王?还是要把这个绿怪物连瓶子一起绑在十字架上烧死?"我饶有兴致的问道。
"如果是下西洋棋,我已经赢了。"她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是啊,我是棋盘上脆弱的国王,每次只能移动一个格子。尽管我的机器骑兵,我的半死者军队,我的毁灭光线在地球上所向无敌,迟早旧时代的余孽都会在我的手里毁灭殆尽,可是我本身,只是一个只能活在溶液瓶里,浑身绿色丑陋不堪的小怪物。
暗绿色的天空看不到了,我们钻进了贝瑟芬尼的中枢地带。镶在天顶的巨型换气扇漏过几缕绿光斜照在地面上,把女人的身影拉得细长。黑暗中起重机的影子上下起伏,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有三只火红色的独眼在前方若隐若现。
我的骑士们终于来了。
背着我的女人和骑士同时发现了对方。一道乳白色的液体喷射过来,击中了女人的背后的地面,那块地方马上出现了一个被腐蚀的大坑。
招呼的礼节过后,披着银色甲胄的三只机器骑士开始冲锋。它们有八只脚,一只大红眼睛和左右各两对副眼,伏在地上前进,很像是一只正向行进的巨型白色螃蟹。最后的一对足有很灵活强健的关节,使我爬行的勇士们可以仅用一对后脚支撑身体把自己直立起来。它们也有一对螯,大一点的那只可以折断人类的坦克。眼睛下面类似于口器的地方可以喷射出高腐蚀的液体。
它们的高速冲刺是致命的。远处的骑士们高高举起第一对足,颇有骑士精神地对逃亡者宣战。银色勇士用剩下的三对脚交替行进,当红眼睛锁定目标之后,它们放下布满尖刺的双螯径直冲过来。
"没有人可以在骑士的面前溜走,鸟儿的羽翼就要折断了。"我不知道背后的诗人在做什么,现在我的瓶子正面对着冲锋的骑士团,当然,骑士灵活的双螯绝对不会伤到国王,拿我当盾牌没什么用。
瓶子里的国王忽然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在瓶里大量的气泡遮住我的视线之前,我看到直立起身体的三个骑士的红眼睛里表达出无限的惊诧。诗人从骑士头顶十几米高的地方跳了过去,这简直是在飞翔。
"你不是人类!"我像是被使劲摇晃的罐头里的沙丁鱼,脸紧贴着瓶壁,连着大脑的管子几乎要缠在一起。
"我是的,我的国王,我永远是。"帽子下面的女人轻轻点了一下头,"你也是。"
八只脚的骑士迅速恢复队形,我听到了它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它们在呼朋引伴。
俄顷,偷走国王的吟游诗人被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机器骑士包围,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红眼睛连成一个圈。四围的骑士用后足支举起身体伸出双螯,然后有规律的落下去,无数银白色的外壳头踵相接,仿佛海面上涌动不息的波涛。
现在在中间的,被围成圆圈的空地上站立着会飞的诗人、被劫持的国王,以及一架看起来大得夸张的红色机器。瓶子里的我其实相当害怕此刻的境地,这样的对峙局面比绑架来得更为恐怖,通常逃亡者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采取过激手段,我在想象那架巨大的"肩抗导弹发射器"一发之下打碎我的瓶子玉石俱焚的样子。
"我的国王,您的脸色就像糟糕的天气,敌意的野兽已经在身边喘息,在这风暴来临之前的无聊时间里,我要请求您的宽恕。吟游诗人的职责我未曾忘记,观察人们的事迹并且记录下来,就好像万神之父在第一次黎明之前就将未来的命运写进石头中一样,我们把过去与现在的故事与空气编织在一起成为歌谣和传说。"她解开带子,取下背在肩上的那架机器。
"可是我的国王,原谅我僭越旁观者的权限,因为总要有人记录这些一切,而此时,我们必须活下去。"她打开下面的支架架在地上,使红机器水平地放在身边。
"我们?"
"在末日之时,吟游诗人将会把这伟大的歌谣唱给万神之父,所有人都会以自己的表现受到审判。愿万神之父看到他们会比您看到我的时候满意。"她伸出右手。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一直藏在斗篷里的右臂,原来并没有手。
她把手臂前端的那一半,也就是代替右手的,一段圆柱形的红色机器部分向下插进那架支在地上的大机器里,一个圆形的空洞刚好和右臂的机器造型吻合,就像拧紧了一颗螺栓。
那是开关。"导弹"要发射了?
"音乐就是吟游诗人的武器,我的国王,请允许我燃烧我的生命,为您献上一首吟游诗人之歌。"
女诗人纤柔美丽的左手在键盘上灵活地跳跃,口中开始吟唱。那架红色机器居然是一架电子合成器,欧斐斯真理的七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