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伯特展开一张刚刚印制好的地图，那是一张表现那次割/让以前的德/国地盘的图。
地图上的德国比现在的大多了，专门用不同的颜色标识了二战后德国被迫割给波兰的那部分土地，每个城市都用了德文地名，并且都压在波兰文地名的上面。基尔出神地盯着这“昔日辉煌”的变天账一般的东西。
二战后的割/让是很多的，已经不值得去回忆了。不过那么多的城市，包括自己历经无数搏杀才夺来的西/里/西/亚被菲利克斯那个蠢货轻易割走，德/国人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割/让当然是不必要的，只是因为苏联想把自己的边境往西推，便随手切下一大块波/兰，只是对波/兰的掠夺在那时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就让德/国来买单了。
路德维希是不敢对于自己所失去的一切说一点话的。基尔伯特也已经忘了他失去这些土地的根源在于伊万的贪婪。他只恨菲利克斯。
“在整个欧/洲，除了小基尔，谁还敢印这样的地图呢？”
伊万已然悄悄踱到了基尔的身后，一手揽住基尔的腰，一手伸上去抓住那地图。
基尔被伊万抓着肩膀转了过去，他伸手去抱伊万的腰，一不小心把地图抓得皱巴巴的。基尔心里直叹可惜。
伊万的衣服上有雪茄烟的气味，基尔深吸了一口。基尔原本很反感这种气味，轻轻一闻就觉得想吐，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基尔发现尽量地深吸它，深吸到一种快要让自己窒息的地步，反而会产生令人颤栗欲死的快感。它还能清洗一个人的大脑呢。基尔想，自己对于那些土地的失去竟会只恨菲利克斯而不恨伊万，就是脑子长期被伊万的气味熏洗的结果吧。
伊万拿起了那张地图：“哎呀，弄皱了呢。重新印吧。”
基尔道：“我想把它挂在我的办公室里。”
“很好啊，基尔”，伊万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基尔完全明白对于社/会/主/义/阵/营的小兄弟们来说，这笑有多么可怖。伊万说：“菲利克斯最可恨了。这回有一个捷/克/斯/洛/伐/克闹事，已经够了，他还鼓动他家的学生跑到街上喊什么‘也给波/兰一个杜布切克’呢。”
伊万倒是一点也不怀疑基尔老是印这种图是心怀怨恨于他。反正他比基尔更讨厌菲利克斯。不论是什么时候，说起伤害菲利克斯的事情，他们必定志同道合。
或者伊万根本不觉得基尔会恨他。要说基尔恨他的理由，千条万条也不缺。但是这头熊仍然能在基尔的床上把双手双脚都张开，把基尔挤到床边蜷着，然后梦呓般地说：“我最喜欢小基尔了，小基尔也最喜欢我了！”
基尔说：“你胸前勋章太多了，我觉得很疼。”
伊万坐在沙发上，把基尔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基尔一手环住伊万的肩膀，尽量不靠在他因为佩戴了过多勋章而闪闪发光的胸前。
基尔一低头，又看到伊万的衣角上的一个小牌子，印着一行俄文：“背面还有勋章。”
基尔倒抽了一口凉气。勃列日涅夫果然厉害……
回忆中一个胖胖的身影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记得第一个在自己身上写“背面还有勋章”的人，是戈林。
真不知道勃列日涅夫这个把自己和列宁的头像提到了并列位置要把伊万引向何方去！不过对这基尔也只有旁观。他永远不可能对伊万说：“伊万，你的勋章挂得太多了。”
基尔盯着伊万的勋章们，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一遍遍地轻抚着伊万的淡金色头发。伊万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湖水般温柔，清澈见底地映着窗上的天光。
窗里是一片宁静，窗外也很宁静。苏/联坛克占领了布/拉/格市区，捷/克/斯/洛/伐/克已经交出了它的一切。人们像被堵上了嘴的木偶，一言不发地穿行在无声电影里的风景一般的街道上。
“基尔这次来布/拉/格，是第一次打仗吧？”
伊万的话打破了宁静。第一次？第一次！
基尔过去的打仗都被伊万在话语里清空了呢。不过他是不会忘的，正是因为不会忘，所以更想在语言上消除。
他第一次和基尔相见，便是在大冰湖边的战场上。那时的伊万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熊，冰湖上扛着黑鹰旗的银发少年，剑刃一般的赤色深瞳，一瞬间让他看到了蒙/古大人无穷无尽的打骂和凌辱以外的世界。那是他将要去往的世界，在那里剑影刀光卷着河水和尘土一起纷飞，风雪伴着缠绕不清的仇恨一同悲鸣，无边的战火燃烧得比爱情还要酷烈。
“我确实很久没打过仗了呢，伊万。”
“但是基尔还是很能干的呢。以后基尔都像这样跟着我打仗吧！”
基尔在二十年前被告知他再也不能打仗了。然而没几年伊万就秘密叮嘱他组建了东/德/人/民/军。后来又有了华/约/联/合/部/队。
又能打仗了，基尔还是高兴的。跟着伊万打仗也是好的。基尔在T-72里威胁着布拉格街道上愤怒的学生和市民，仿佛扛着AK47身处那堵墙下。消灭想背叛的人，永远都是一种英雄业绩吧。
他相信自己很有地位，相信自己的地位比路德要高。他相信自己干的事情都是路德不敢干的，譬如印制那种地图，或是纪念德/累/斯/顿/大/轰/炸里死在伟大的西/方盟/军的炸弹下的那些平民。他相信自己很强，他给他的运动员们喂了那么多的药，就像伊万在1945年的那些日子里把他紧紧按住，给他强行喂那些不知是什么的药一样。他们在运动会上多么矫健啊。DDR可是货真价实的体育强国,每次都拿到那样多的金牌。
这些也许都是幻象。可是基尔需要的就是幻象，伊万也是一样。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