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个忙好吗?”男孩子很可怜兮兮地哀求。“带我出场。我会帮你推荐工作……拜托你带我出场。钱我会自己付。”
我被完全地迷惑了。
男孩子换了个姿势,暧昧地贴在我身体侧面。“我不舒服,不想跟男人走。但是故意不接客这边不允许的。所以,拜托啦!”
啊……我吐了吐舌头。
原来他做的是更辛苦的那种男妓。
“好。对了,我想问下你,我有个朋友叫张续,今天刚来你们这里上班,你认识她吗?知不知道在哪里?”
“我们一共有一千一百多名员工哎……哪能都认识。”男孩很委屈地看着我。
“我随便问问而已。”这家伙看起来年纪好像比我小,我忍不住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好啦,走吧。”
看了看周围。一个胖子正盯着我们。认真说来,是盯着他。
于是我从皮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想了想,塞在了他高出牛仔裤的内裤裤边里。
仿佛听到那胖子忿忿地哼了一声,走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
“张榕。”
哦,跟张续一个姓氏……我开心地抓着张榕的手,跑出了酒吧。“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这里有房间,我们假装上去开房间么?”
“当然不去这里。同样这点钱,可以去波特曼开一晚上了!干嘛被他们白赚?我请你吃夜宵去。”男孩抓着我出门,跳上了等待已久的出租车。
“去猫街,啦啦!”张榕对着出租车司机唱歌。
我还没回过神来,出租车一个急转弯,再转,再转,上了一座桥,再下来——急停。
到了。
我看表,“喂,才三分钟的路程而已……干嘛不走路?”
“难走。”张榕把我拖下来。
我吓了一跳。好……好亲民的一条街。
金碧辉煌那条路,是全市有名的餐饮娱乐黄金街,四家大型夜总会,十来家豪华酒楼,再加上路口的高级酒店和商场,构成了一片名车美人,霓虹夜影的奢靡交际之地。
没想到相隔三分钟车程的地方,竟然还有一条这样的路。
满眼都是地摊,地摊,地摊的海洋。有卖银饰的,卖廉价皮鞋的,卖盗版光碟的,卖卡通人偶的,甚至卖小猫小狗小鼠的。间杂的一些小铺位卖奶茶,冰淇淋,或者鱼丸肉串之类的小食。“你是要请我吃这个吗?”我傻傻地问。
“当然不是。”张榕欢快地蹦进了一条小弄堂,然后回头看我没跟上来,像条鱼一样折回来。“跟着我哦,小心钱包手机。”
小弄堂里是个电子游艺室,黄毛红毛的孩子们打格斗游戏发出霍霍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回到我的童年。不至于吧,多少岁月过去了,我从140公分长到164公分,可是游戏室一点也没有变化。叮叮当当的游戏币敲在闪烁的彩灯里面,连那些手势都是我熟悉的A和B。
“喂,看什么哪?这里走!”张榕用力把我向另一个方向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ANA。”
我出街时候的名字。这个发音,大部分人会记成安娜。我自己把它理解回“雅纳”。
从电子游戏室旁边的楼梯上去,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活泼的,亲民的,廉价的,仿佛是一场梦境已经过去。
低低的窗户垂着紫色的窗帘。幽幽暗暗的灯,斑斑驳驳的桌子。桌子上的菜单很古老,用钢笔手写。坐下来翻,我吃了一惊,好便宜!
我第一次见到装潢如高级餐厅样清雅,价格比路边摊稍微不足的店铺。
“一块五一杯咖啡……”我困难地吞咽口水,“真的能喝吗?”
“能啊,速溶咖啡,一盒一盒买的话,平均每包才几毛钱。”张榕笑嘻嘻地点了咖啡,土豆色拉,炸猪排和罗宋汤。“这里的价格,已经三十年没有变化过。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不知道。三十年前人们每月开销不过是现代女子一枝眉笔的价钱。
“因为这家店的老板,他从前开咖啡店,后来做生意发了家,现在退休了仍然回来打理咖啡店。他的身家最多的时候有十几亿,所以舍得每年赔几十万在咖啡店上,就当是……一个游戏吧。”
“你认识老板?”我好奇地闻了闻端上来的咖啡。
一点也不像速溶的样子。貌似是烧煮出来的。
“我以前的客人。现在他信了耶稣,不光顾了,却号称把我当朋友。”张榕用手撕炸猪排的肉,香气四溢。“条件是我不能带太多人过来这里……以免亏损得叫他吃不消。嘿嘿,我才不理他呢,就是要带人来啊!”他哗地拨开窗帘。“这里多好。我小时候就长在这里。”
我们一起俯身往下看。摊贩上的货物诱人之极。被整个城市的霓虹映照至湿漉漉的地面上,几个女孩子试戴耳环的笑声恍如天籁。干净的空气里有油炸食物的味道,奶油的味道,还有皮革的味道,种种烟火气味,很难把握,却妥帖地包围起我。
“我家楼下也是这种味道……不过没这里热闹。啊,下次要叫张续一起来!”我忍不住微笑。
张榕神秘兮兮凑过来,“要喝啤酒吗?先来一打好不好?”
我又吓了一跳。“咖啡店还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