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爱

那天李宁玉并不是要看顾晓梦，她只是看着窗外，看夏天和煦的阳光穿过门前那几颗银杏树繁茂的叶子，细碎地洒在地上。不巧的是李宁玉的目光在那地上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皮鞋，红色皮鞋总是能吸引女性的目光，即使是小女孩。皮鞋的主人仰着头，举着手，眯着眼睛从指缝中凝视斑驳的太阳。那就是顾晓梦，她并不知道有人的目光正从她脸上扫过。
顾家是新搬来的，在李家的隔壁，顾晓梦被父亲拽着一起过来拜会邻居。别的小孩对这种事大概是不热衷或是害羞的，需要大人给一些引诱和鼓励。但顾晓梦不是，她乐得跟着父亲到处跑，看见生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她也都不怯。
十来岁的毛孩子，李宁玉想。她不喜欢那些小毛孩子，都任性无理还说不得。她不爱跟她们说话，可是她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李宁玉看见顾晓梦碎步跑上前牵住一个男人的手进了她家的门，然后就听到了父亲叫她下楼的声音。
“小女宁玉。”父亲将她介绍给陌生人，她很得体的叫了一声叔叔，微笑着听对方夸她乖巧。
那位顾叔叔将顾晓梦推倒李宁玉跟前，让她叫她姐姐。
“姐姐。”顾晓梦很清脆地叫了一声，李宁玉很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李宁玉知道接下来父亲一定让她带着这个小麻烦到一边去玩。所以她很懂事地邀请顾晓梦跟她去玩，顾晓梦回头看看自己的父亲，然后跟着李宁玉上了楼。
“想玩什么自己玩，别吵我。”李宁玉对顾晓梦指指屋里的那些玩具。要不是父母经常让她招待一些“朋友”，李宁玉早把这些玩具扔到杂物房去了。李宁玉说完扔下顾晓梦自己依旧跑到窗前趴在窗台上支着脑袋朝外看。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吵我。”顾晓梦学着李宁玉的口气说话，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到李宁玉的床上。李宁玉回头看看她，皱了皱眉，李宁玉不喜欢别人坐她的穿，不过她还是忍了。谁知顾晓梦竟往后一仰，索性躺在了李宁玉的床上。
“你起来。”李宁玉气冲冲地走过去，拉着顾晓梦的手，想把她拽起来。
“你要听我的，不然我现在就哭着跑下楼去。”顾晓梦就着力道笑嘻嘻地坐起来。
“你就这点本事啊？”李宁玉松开手，轻蔑地打量着顾晓梦，她最讨厌小孩子撒娇或是不讲理了。
“父亲常说，过门就是客，姐姐总是这么对客人的吗？”顾晓梦站起身来，靠近李宁玉，仰着头望着她，说话的气息吹到了李宁玉的脖子上。李宁玉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我陪你玩吧，告诉我刚才看什么呢？”顾晓梦大义凛然地说着走到窗边学李宁玉趴着往外看。李宁玉被她那句“大人不计小人过”逗乐了，不禁莞尔。
“哦，你刚才是不是看见我了？”顾晓梦朝院中看了看，回头问李宁玉。
“看见了。”李宁玉淡漠地说，心想不过是凑巧看到而已。
“好看吗？”顾晓梦问。李宁玉一时没反应过来，顾晓梦便又问一遍：“我好看吗？”虽是问句，可她的神色却是笃定李宁玉一定说好。
李宁玉怔怔地看着顾晓梦说：“好看。”小孩子都是爱美的，因为大人们是这么灌输的。像顾晓梦这样人家的小姐从小不仅爱漂亮还都极其自信。李宁玉何尝不是呢，只是她不会像顾晓梦这么张扬地说出来。李宁玉又仔细的看了看她，发现自己最初把对方的年纪看小了，身高也看低了。
“姐姐你也好看。”顾晓梦朝李宁玉招招手。
李宁玉过去，两人并排趴在窗台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那一年李宁玉十四岁，顾晓梦十一岁。她遇见她。

李宁玉很少跟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玩在一起，但她和顾晓梦走的近。一来是因为顾晓梦的父亲过来拜托李宁玉帮忙顾晓梦的功课，所以顾晓梦每天放学都直接到李宁玉家来做作业顺便让李宁玉给她辅导。二来是因为顾晓梦古灵精怪能说出李宁玉意想不到的话，而且顾晓梦有着比实际年龄更成熟的洞察力和理解力。李宁玉是个很淡漠的人，对人和物都容易倦怠，但是她喜欢聪明的人。
“姐姐，你喜欢我吗？”一天顾晓梦问李宁玉。
“喜欢吧，反正不讨厌就是了。”李宁玉说。
“周明说他喜欢我，还非要送我几朵花。”顾晓梦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看着李宁玉，似乎期待李宁玉给她点答案。
“这些是他送你的？”李宁玉有些失落地看着手中顾晓梦刚刚送她的花。
“不是，他的花我扔了，这是我另外摘的。”顾晓梦说。李宁玉听了抿嘴一笑说：“做题吧，别想那些有点没的。”
“嗯，我只要姐姐喜欢我就好了。”顾晓梦咬着自来水笔，开始翻书。李宁玉轻拍一下她的头，说了句“傻啊你”。
那天临走的时候，顾晓梦踮起脚亲了一下李宁玉的脸，李宁玉没有闪开。
从那以后每次分别的时候顾晓梦都会亲一下李宁玉的脸，跟她说“姐姐再见”。有时连刚见面也会亲一下，李宁玉一直默许着也享受着这种亲近和甜蜜。
直到有一天顾晓梦和李宁玉在外面偶遇，那时李宁玉正和几个同学在逛街，顾晓梦和下人出来买东西。顾晓梦过来跟李宁玉闲话了几句，临走时很自然地亲了一下李宁玉的脸，依旧说了那句“姐姐再见”。李宁玉虽是看着一跳一跳跑开的顾晓梦，余光却瞥见了同学异样的眼神。
这样公开场合的巧遇又再发生过两次。虽然那时民风渐开，大家都以文明人自居，但是两个女孩子在公开场合如此过于亲昵的举动依旧是惹眼的。
有些事，李宁玉不是没有想过的，十几岁的小孩子说闲话的能力可是丝毫也不逊色于大人的。李宁玉不想被人谈论，可是她阻止不了别人说什么。但真要做出决定，她也花了些时间。
“别这样，不像样子，你也不小了，要是再这样以后就别来找我。”某天李宁玉躲开顾晓梦的亲吻，很严肃地说。
顾晓梦的眼红了。李宁玉原想安慰她几句，可是觉得为这事生气也太孩子气了，而且自己要是一心软就又要纵容她这种行为了，便硬起心肠说：“这点小事就哭，有没有点出息啊你。”
“不找就不找。父亲说要搬去上海，我以后不会来你们家了。”顾晓梦赌气从李宁玉的房间跑了出来。
李宁玉想问什么时候搬，不过顾晓梦跑到很快，连李宁玉的“对不起”也没听到。
之后顾晓梦就真的再也没有来过，李宁玉心下猜测着顾晓梦是伤心了还是忙着搬家的事没有空。她之前没去过顾家，自然现在也不会拿这个做理由过去。只是偶尔从父亲的言辞中听说顾家确实已经打算好搬去上海了，只是这边的生意要处理一时半会还搬不了。
半年后，李宁玉跟着父亲去了美国，在顾家搬走之前。临走前李宁玉在顾家门外碰到了顾晓梦的父亲。
“晓梦跟她妈回老家了，月底才回来。”顾晓梦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你们马上去美国了，去到那边也没什么同学朋友呢，有什么事就给我们晓梦写信好了，回头我把新地址告诉你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晓梦说，你告诉我替你转达。”顾父很热情地询问李宁玉。
李宁玉没有留话，只说是过来道个别。
若是觉得不合理的事，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让它无疾而终，是理智的人常做的选择。
那一年，李宁玉十七岁，顾晓梦十四岁。她离开她。

等到李宁玉只身一人再回来的时候，顾晓梦一家早就搬走了。李宁玉在旧宅里没待多久也搬了，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份政府的工作，她急需要钱所以就去了。
到上海之后，李宁玉听到过顾晓梦的很多传闻，却一直没有偶遇过她。哪怕是她不小心地路过顾府，一不留意地走过顾晓梦喜欢的酒店和舞厅，也一次都没能遇到顾晓梦。
生活是个有脾气的大小姐，不喜欢被人猜中她的小算盘，那些小心设计的对白和仔细憧憬过的场景都会让这位小姐不开心，她一定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现实来证明她的独特。所以李宁玉和顾晓都没想到她们会在李宁玉的办公室重遇，那些设想过的问候也一句没用上。
那时李宁玉已经打算离开上海，一来她觉得钱够用了二来人情也还完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顾晓梦会成了她的下属。当她的上司钱翼虎亲自将顾晓梦领进办公室的时候，李宁玉故作镇定地打量了一番顾晓梦，她知道顾晓梦也在打量着她，只是她故意错开着彼此的视线。
“小李啊，小顾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钱翼虎说完就走了。
看着办，还能怎么办，一个个都是皇亲国戚不能得罪，李宁玉也只能在心里表示不满，不露声色的朝钱翼虎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李科长好像不欢迎我啊？”顾晓梦走到李宁玉面前笑着说。李宁玉知道她这是玩笑，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又听了那些上海滩的花边新闻，李宁玉不知道自己和顾晓梦之间还存在些什么。而那句“晓梦”也被顾晓梦那句“李科长”给噎了回去，李宁玉板起脸来说：“当然不欢迎了，被迫陪太子读书就算了，难道我还要赔笑不成。”说完她直视着顾晓梦的眼睛。顾晓梦却移开视线说：“科长您忙吧，我自己先出去熟悉一下环境。”
顾晓梦说完就出去了。李宁玉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手心和后背全是汗。
之后一个礼拜，李宁玉都没见过顾晓梦，等到她觉得该利用一下科长的身份找一下顾晓梦的时候，顾晓梦又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
“科长您是把我忘了吗？怎么一直都不派事情给我做？”顾晓梦装的一脸委屈的样子趴在李宁玉的办公桌上。
“顾小姐是真的来做事情的吗？”李宁玉端着科长的架子头也不抬的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是啊。”顾晓梦一边说一边拨弄着李宁玉桌上笔筒里的笔。
“既然这样”李宁玉说着站起来转过身，从文件柜里抱出一打卷宗放在桌上，拍着它说：“你去核对一下这些密电看看译的有没有什么问题，查完明天交给我。”
顾晓梦瞪大眼睛看着李宁玉，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还不去做。”李宁玉生硬地说完，坐下来继续工作。
顾晓梦嘟着嘴抱起文件，站在李宁玉身边。
“出去吧。”李宁玉说。
顾晓梦又迟疑了一会，抱着文件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李宁玉，李宁玉始终低着头。
“姐姐。”顾晓梦叫了一声。
“嗯？”等李宁玉应声抬起头来的时候，门口早已没了人影。李宁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后来钱翼虎挽留李宁玉继续留任译电科，李宁玉同意了。
那一年，李宁玉二十三岁，顾晓梦二十岁。她重遇她。

从那之后李宁玉时常在各类时间和地点邂逅顾晓梦，顾晓梦在她的生活里时隐时现，出其不意。
“叶宵楠，我们译电科李科长。”
“夏时季，李科长李宁玉。”
“王丽娟，李宁玉我上司。”
“……”
“刘林宗，译电科李宁玉科长。”
顾晓梦身边的人走马灯似地换着，李宁玉却一直是一个人。李家当初到美国是为了给李宁玉的母亲治病，谁知西医也回天乏术，到美国没到一年李母就去世了，父亲一直照顾着母亲还要顾着工作。李父只当李宁玉是个早熟的懂得照顾自己的孩子，所以很少顾到李宁玉，虽然李宁玉刚开始也不会照顾自己，但那几年的确也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
“顾大小姐男女通吃，百无禁忌”——这是李宁玉刚到上海就听说了的。李宁玉就这样看着也听说着顾晓梦今天和这家的公子打的火热，明天跟那家的小姐出双入对。而她呢，也和顾晓梦给她介绍的刘林宗开始谈起了若有似无的恋爱。她和顾晓梦的那些男女朋友都没有交集，而顾晓梦却和刘林宗处的不错。
在李宁玉的办公室里，顾晓梦拉着李宁玉的制服袖子说：“玉姐，请我吃饭吧。”自从她们重逢之后顾晓梦没当面交过李宁玉姐姐，她把刘林宗介绍给李宁玉开始就叫她玉姐，说是嫌叫姐姐太小孩子气。那之后她们两人之间也渐渐亲密起来，一切又恢复成了好姐妹的状态。
“没有理由，不请。”李宁玉很果断的拒绝了。
“玉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可以这么欺负我。”顾晓梦嘟着嘴，揉着李宁玉的衣袖。李宁玉拍掉顾晓梦的手，严厉地说：“我欺负过你吗？从来没有。”
“你该感谢我介绍刘林宗给你，这就是理由。”顾晓梦回瞪李宁玉，直视她的眼睛。李宁玉眼里严厉的目光软了下来，移到一边。
“出去等我。”李宁玉拿了桌上的文件继续埋首工作。
吃完饭，顾晓梦又赖着非要回李宁玉的宿舍，李宁玉也依了她，只是中途又碰到张家的二小姐把顾晓梦生拉硬拽地给拉走了。
顾晓梦当时看着李宁玉，她想让她给自己解围，但是李宁玉不但一言不发脸上还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顾晓梦心想自己这去到李宁玉那里可能也就不咸不淡的说几句话，指不定还要碰上刘林宗又要说些废话敷衍。想着这些，心里烦起来便上了张小姐的车。
李宁玉虽看出了顾晓梦的万般不愿意，可是她也知道顾晓梦不是个会被别人勉强的人。到底还是对张家小姐有情的吧，李宁玉心里想着。于是她面带微笑的目送二人离去。那天晚些时候刘林宗打电话过来，李宁玉借故说不舒服推了他的邀约。
李宁玉那里，顾晓梦还是常去的。那次顾晓梦喝醉了酒，到李宁玉的宿舍找她。李宁玉先头已经听说顾晓梦疏离了张家小姐换成跟成家大少爷往来过密了。
“你这让别人失恋的人怎么还醉成这个样子。”李宁玉扶顾晓梦坐下，不无责备的说了她一句。
“如果我说一切都是传言，我和那些人没有关系你信吗？”顾晓梦拉着李宁玉的手问她，李宁玉抽出手，好心劝她：“晓梦，虽然你还年轻，也不可玩心太重。”
“说话跟我爸似的，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总在我面前装大人担心会老的快。”顾晓梦嬉皮笑脸地说。
“你呀，还是长不大。”李宁玉摇头，给她倒醒酒茶。
“玉姐你喜欢我吗？”顾晓梦趴在桌边，仰头看着李宁玉。
“什么？”李宁玉手一抖，茶洒了出来。
“没什么。”顾晓梦的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着“宁玉”二字，写完又抹掉。
“喝点茶解解酒。”李宁玉把茶推到顾晓梦面前。顾晓梦摆摆手，站起身。
“我还是走了，你早些休息吧。”顾晓梦说完就走了，李宁玉也没挽留。
李宁玉自己喝了那杯茶，也不知水不好还是茶叶不好，味道差了。
“玉姐，我喜欢你——”
突然，李宁玉就听到顾晓梦在楼下大声的叫喊。等她把头伸出窗外去看的时候，楼下没有人影，只见到顾家的车刚刚开出院子。
那一年，李宁玉二十四岁，顾晓梦二十一岁。她喜欢她。

兵荒马乱的年代，风口浪尖的职位，注定四周时刻都潜伏着各种危险。在裘庄，她们都是被怀疑的对象，都是可能命丧黄泉的囚徒。两人没有讨论被软禁的原因，只是依旧像平常一样聊着家常里短的闲话。
那一晚的闲聊间，顾晓梦发现李宁玉的旗袍开了个大口子。顾晓梦说：“脱下来我帮你补。”于是李宁玉脱了旗袍，两人坐在沙发上，顾晓梦穿针引线，李宁玉侧目凝视。
突然顾晓梦停了手上的动作，侧身看着李宁玉，欲言又止。
最终顾晓梦心情沉重地问：“玉姐，要是我活不长怎么办？”
“呸，童言无忌，吐口水重说。”李宁玉轻轻敲了一下顾晓梦的脑门，她知道顾晓梦这不是在说玩笑话，可她只能当玩笑话来听来回应。
“玉姐。”顾晓梦抓住李宁玉的手，低下头抵住她的肩膀。
“傻丫头，好好的这是做什么？”李宁玉低头看顾晓梦，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记得。”顾晓梦说：“一件非常想做的事只有最后一次机会的时候就一定要去做，不然会后悔的。”
“我是说过这话，怎么了？”李宁玉问。
“我有件事想做。”顾晓梦伸手搂过李宁玉的腰，靠她更近一些。
“那就去做吧。”李宁玉等着听顾晓梦想做什么。顾晓梦没有说，只是问：“真的可以吗？”
“到底什么事？”李宁玉的手拂过顾晓梦的脸庞，宠溺的问她。
顾晓梦红着脸不说话，过了半天才又开口说：“没什么，其实也没什么。”
“你何时变得怎么婆婆妈妈的了？”李宁玉问： “要我帮你吗？”
“玉姐啊，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这么傻。”顾晓梦笑了，摇摇头拿起针继续开始缝衣服。李宁玉盯着顾晓梦看了好一会猜测着顾晓梦想做什么。
“晚了去休息吧，这么补费眼睛，明天再做。”李宁玉拿开顾晓梦手里的旗袍，拉她去休息。顾晓梦便跟着她，安静地睡在她旁边。
顾晓梦一改以往的习惯，选择背对着李宁玉。她说：“玉姐，我想做的事情很多。想参加你和Mr. Liu的婚礼，以后你们要是有小孩了我要给取个好听的名字，教她读书让她跟我一样聪明伶俐招人喜欢。你们要住在我家个隔壁，我想隔三差五去你家吃饭。想跟 你去美国看看伯父，也带上我父亲，他们也好多年没见过了。我想做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李宁玉安静地听着，她大概知道顾晓梦想做的是什么事了，虽然不一定具体就是，但大概方向是没错的。
“没有，一点不多，这些也不是难事都能做到的。”李宁玉轻轻握住顾晓梦的胳膊，想让她转过身来。
“人说，如果心里还有牵挂的话会比较有求生欲不会那么容易死。”顾晓梦拉过李宁玉的手，压在自己的腹部，让李宁玉搂着她，半玩笑语调轻松地说：“我有这么多心愿没实现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说是不是？”
李宁玉有些难过，她想抱紧顾晓梦给她一些安慰，可又不想因此透露了她自己内心的想法让顾晓梦更忧郁。因为即使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的，她却是已经预感到顾晓梦会走不出裘庄。
“睡吧，等出去了，让Mr. Liu请我们去万国饭店吃大餐。”顾晓梦又恢复了往日的开朗。
“嗯，晚安。”李宁玉也没再说什么。虽然说了晚安，却彻夜未眠。她不信这世上有奇迹，却整夜都在祈祷奇迹。
那一年，李宁玉二十五岁，顾晓梦二十二岁。她离开她。

当一个人对你来说很特别的时候，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你都不愿与人分享，哪怕是一些人尽皆知的消息。不愿那些慰问和关心，询问和试探冲淡了你的怀念和伤感，因为那也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
李宁玉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不要别人来打扰她和顾晓梦之间的事。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当她看到那些黄色、棕色的枯树叶落满街道的时候，没人知道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在欣赏那美丽的色彩，而是在跟她说：你看秋天了，是你喜欢的季节，而且今天天气不错。
在裘庄那件事之后的两年里，李宁玉不跟任何人提及或谈论顾晓梦，她将一切与顾晓梦有关的东西都锁起来不给人看。那段时间一直在她身边的刘林宗，跟她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地，试着哄她开心，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只是对李宁玉那些经常的失神和若无其事的忧郁，刘林宗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某一天，刘林宗咨询了医生的意见，说是李宁玉的负面情绪应该去面对然后发泄出来，不可以逃避，否则非但不会好还会恶化。
“我知道晓梦对你很重要，她也是我的朋友，但是事已至此我们都要学着面对。你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听医生的话，我们一起来面对好不好？”他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打开那个锁了两年多的箱子。
“你看一眼，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我们将来的路还很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刘林宗起身扶着李宁玉，将她揽过来靠着自己。李宁玉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去看那一箱的物件。
“你看看吧，晓梦也希望你能过得好。”刘林宗一手搂着李宁玉，一手在箱子了拨弄着，拿起一件东西伸到李宁玉面前，她不看，他就放下再拿一件。最后他拿起了一件藏青色的旗袍。
“这件旗袍挺好看，好像是你的不是晓梦的吧，你看看？”刘林宗推了推李宁玉，将旗袍送到她眼前。
李宁玉怔怔地看着那件顾晓梦替她缝的旗袍，她离开刘林宗的怀抱，木木地接过旗袍，呆呆地看着那些针脚，一针一针的仔细的看着，摩挲着。这就是她当初破了的旗 袍，不止缝了开口处，连下摆也一并重新走了线，但是如顾晓梦所说的，边缝的不规整，线走的长长短短的。长长短短？一个念头从李宁玉的脑海中闪过。或许是灵 光一现或许是职业习惯，她又再仔细的从头看了一遍顾晓梦缝的边。那长长短短的针脚不再只是普通的缝边，那是摩氏码。是很简单的密语，李宁玉几乎看着就能将 它们都译出来。
李宁玉弯下腰，将脸埋到在旗袍里。
“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刘林宗在旁边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李宁玉的泪侵透着顾晓梦的遗言：“玉姐，因为你我变得贪生怕死。我不怕死，只怕再也没机会见到那些我爱的人听不到他们的消息。玉姐 安好。”
那一年，李宁玉二十八岁，顾晓梦二十二岁。她爱着她。

那一年，......
【完】

一生的爱-----李冰冰
真的可以结束吗
已经不需要回答
满天的雪在下
将我的心蒸发
如果爱可以放下
为何那么多挣扎
那冷风烙心如刀割
彷佛爱的惩罚
我终于明白对你的爱
绝不可能更改
我的心像片雪花为你存在
冰封成依赖
当全世界都把你忘怀
我绝不离开
风雪淹埋不了期待
我只想要给你我一生的爱

看九九的文无法不承认：李宁玉的绝配是顾晓梦。

泪目。好隐忍的感情。

偶又来了。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