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吧 关注:56,508贴子:502,891

回复:【搬文】《大地的谎言》(暧昧向,恐怖,监狱,完结)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侯风点点头:“那时候你们还没有和乌鸦破脸,所以将这个计划说给乌鸦,和乌鸦演了一出戏?这个说法有点不大对头,乌鸦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见到,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劲。不是所有看守都是你们的人么?”
“不是,暴圉动的时候,这里原来的犯人也参与了的,他们人比我们多,本来大家没想到这一点,后来因为乌鸦说害怕万一外面派人来,又给跑了出去,走漏了风声,所以大家决定有一部分人来冒充看守。在分配上,并不是所有看守都是我们的人,有些人是他们的。他们也有枪。后来狱长收缴了所有看守的枪,但是大家还是半斤八两,还是都不敢动。我们双方的关系,不大好,基本上来说,是互相监视,去外面采纳补给的时候,也是一半我们的人一半他们的人。枪被缴了,反而乌鸦是乐于看到这样的情况,毕竟他们不能让人放心,大家都没了枪,事实上反而大家都安全了很多,所以大家都同意了。当然,偷偷做掉犯人的事情,是我们这边的人干的。我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了,失踪的犯人太多,又一个都没有我们的人,那样很容易让人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么为什么那些囚犯会心甘情愿地让这些本来和他们一样但是找了身绿皮就神气起来的人管教?”
“侯先生,你想,谁有资格当看守啊?当然是暴圉动时候那些领头的,下手最狠的,现在他们又有了枪,当然更让人害怕的了。你没去监仓看过,看看就知道了,看守犯人们大家在一起打牌聊天,根本就象过年一样热闹。再说了,平时也没有事情,无非做饭洗衣而已,都是必须的。要在外面,做小弟的还不给老大端茶送水?所以也没有什么关系。后来狱长来了,把规矩弄得很严,大家心里都不乐意,都说干脆做掉他算了。可乌鸦一力保他,说必须这样。而那边领头的也说这样也好。”
“那边领头的是谁?”
“余学钧,看守队长。我看,他多半也是做了一辈子贼,忽然一天变成看贼的,越做越上瘾。”
“哈哈哈!权力,不错,对权力的迷恋是人类卑鄙灵魂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侯风听得哈哈大笑,“乌鸦也是如此,甚至狱长也未必能够幸免!他为什么要管那么严?关他屁事!可他就是乐意这样。他们都想成为乌鸦编出的人物:那个老舜。多么可悲的人性啊,一群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老鼠洞里挣扎的人,居然也要想争夺权力,争夺对他人的控制,争夺成为那个虚无缥缈的人物,争夺那种似乎可以满足他们的、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的东西,他们凭什么不去死?我圉操,都他圉妈该死。”
小崔的眼睛里透露出迷惑的神色:“你,之前就认识狱长吗?”
“那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不要多问。”小崔脸上露出了解的释然。侯风接着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因为乌鸦没有控制住所有的看守,所以乌鸦才说,这里在闹鬼?”
“对,所以他才这样说。我猜测,他对我们这边的人说实话,对他们那边的看守说闹鬼这个借口,可是,我们问他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承认。所以我们认为他是想把我们一起做掉。可是后来,情况又有些变动。”
“什么变动?”
“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除了我们四个,其他人都是在来的时候临时认识的,有些没有头脑的人认为出去就好,根本不考虑以后。所以他们有些人一直都在想出去,也一直都在这样做。”
“他们没有能出去?”
“没有!刚开始有些人失踪的时候,我们以为他们逃了出去,很是紧张了一会儿,天知道他们出去会乱说些什么。可是后来,有人偷偷对我说过,他们晚上偷偷摸出去的时候,居然全部迷路了。有些迷路的人发现了之前失踪的人的尸体。”
“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没有伤痕,就那样死了。据他们说,那些人脸上被扭曲得不象样子,几乎认不出来,似乎是临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还有些人说……”
“什么?”
“他们看到那些本来应该死了的人在监狱里走动!那些看守们!”



108楼2012-08-26 14:34
回复
    侯风微微沉吟,道:“那是那边的人?我是说那些失踪又死掉的?”
    “两边都有。”
    “不是你们做掉的?”
    “不是,肯定不是!”
    “如果是他们做掉的话,你们怎么知道是不是?”
    “这……”
    “发现全部失踪的尸体了吗?”
    “也没有,不过这个监狱其实非常的大,有许多地方大家都没有去过……”
    侯风打断道:“如果他们失踪了,你们又没有发现尸体,那你们凭什么认为他们没有出去?”
    “外面的监狱门口一般有五六个人,这些人一半是我们的人,一半是那边的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有人出去。再后来,这些人不见了。我们不相信他们一起串通跑掉了,因为有几个人是我们的拜把子。”
    侯风当然知道,那几个人都被狱长进来的时候做掉了,他潜伏进来的时候可还看见了这些人的尸体。这样那些失踪的犯人依然有可能是脱逃了。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半年前。”
    “老舜的流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差不多同一时间。也就是狱长——还有他,”小崔一指曾通,“他们两人进来的时候。”
    “也就是说,半年以来,没有人再能出去过了。”
    “根本就没有人能再找到路。弟兄们都迷路了。就象乌鸦说的那样。”
    侯风笑道:“你们不是告诉我你们也相信那什么老舜的屁话吧?”
    “当然不,可是我们不明白这他圉妈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发现什么?”
    “后来,乌鸦开始秘密地安排我们的人占据了厨房的工作,弟兄们都开始控制口粮,因为口粮没有补充,已经快不够了。有人还尝试种些粮食,这鸟不下蛋的地方能种得上什么粮食啊?再说就算种上了,还没等发芽大家就都饿死了。只是因为在厨房里做事的都是我们这边的人,而且是很小一部分,大家都把这风声盯紧了,才没有引发圉骚圉动,不然还不乱起来。后来开始挖掘一条地道。这让我们很不明白,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大家都知道怎么出去。所以,这让我们很困惑,乌鸦不快想办法弄些粮食,或者解决掉出去之后不保险的问题,反而挖什么地道?后来狱长下令调换工作,于是地道也没法挖了,但据挖地道的兄弟说,本来是想挖地道出去的,但是并没有成功,因为挖到了另一条甬道上去。所以我有点怀疑,也许乌鸦说的是真的。今天晚上,我们听到了枪声,知道有些乱子。于是我们冒险把所有的犯人都放了出来,告诉他们乌鸦的阴谋。可是,我们怎么想,怎么也不明白。”
    


    109楼2012-08-26 14:35
    回复
      “不明白什么?”
      “侯先生,”小崔拼命压抑自己的声音,仿佛不这样做从心里冒起升到咽喉的恐惧就要夺口涌圉出来,“我们迷路了!我们走不出去!我们怎么绕来绕去,都是回到这里来。我们知道狱长手里肯定有一本地图,于是想来找他。”
      侯风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想来找他?”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想让他交出地图来。”
      “他可是有枪的,唯一有枪的。”
      一旁的百羽眼睛里放出精光:“我们找到他藏的枪了。在库房里。在他们堵住地洞入口的土袋里。”
      “你们拿到枪了?我怎么没有看到?”
      “不,”百羽的眼睛黯淡下去,“不过,他们有人拿到了,”
      侯风笑而不言,在地上蹲着的曾通忽然抬起头:“狱长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些本来的看守们,你们把他们埋到哪里去了?”
      小崔有点拿不定曾通的角色,他看了看侯风,侯风耸耸肩膀。于是小崔答道:“在西洞。本来的禁闭室,他们被活埋在里面。”
      果然,狱长竟然什么都知道!曾通想起狱长临别的赠言,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狱长,可惜脸被盖住了。他道:“那么,那个前任狱长呢?你们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埋在那里,而是等到我入狱的时候把他放出去?”
      “乌鸦说要留着他,因为有些事情我们不大懂,留着他可以知道很多东西,比如维持大家的生活。他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后来乌鸦禁止大家去看他,据说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乌鸦说他大概疯了。于是大家一致同意把他放到外面去。你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的。”
      “你们不怕?”
      小崔的嘴角挑了起来:“怕?怕一个疯子?他被大家弄死了。大家想拿他开开心,哄他说要放他走,到外面再埋了他,也算是找了回乐子。对了,你要早一天来,应该还能看见他。他平常就被关在你那里,单间,你是靠里左边那间房是不?他就在你对面。”
      对面!那间空房!
      乌鸦说过的,他隔壁的那间空房一直有人!
      没有人留意曾通,侯风对一干新的手下道:“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找路出去。你们怎么迷路的,咱们边走边说。看守和囚犯,我是说,那两边的人,开干了么?”
      “都是小打小闹。刚开始有看守发现狱长的房间莫名其妙的着火了,狱长以及你们三个在单间里的人不知所踪。后来乱起来之后,那些犯人们一窝蜂的象没头的苍蝇一样,成群结队的想找路出去。结果他们大多数人都迷路了,又绕了回来。剩下的人,要么是还在甬道里绕圈子,要么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两边的看守们刚开始想阻止,后来见阻止不了,于是也跟着自己那边的弟兄想走出去再说。我们把乌鸦的真相告诉了他们那边的人,结果当然会引起一点骚圉动,但大家更想出去。也许相互间有点摩擦,有的人的弟兄被人害了,当然有人想报复,但是大的仗还没见。”
      “真是失败的计划啊,”侯风摇头道,“错误估计了人的心理。当有机会脱逃而又不能脱逃的时候,当这种被压抑的心理一旦得到机会释放的时候,没有人会有心思关心曾经弟兄的死活。多么可敬的义气!”
      “现在我们走吗?”
      “当然,”侯风道,“不过,如果遇见那些人的话,我们——我们不必说废话,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大队人的脚步声从前面的甬道传来,中间夹杂着囚犯们被压抑太久而突然释放的兴奋的呼喊。“走!”侯风道。他一把拖起曾通,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但是才走出两步,他就退了回来。百羽等人也停住刚挪动的脚步。
      余学钧和另一拨看守和囚犯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两帮人无巧不巧,刚好在水房外面的甬道相遇。侯风回头看看,背后的那帮人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一行,也看到了侯风另一侧的余学钧等人。
      


      110楼2012-08-26 14:35
      回复
        【正文 第三章 侯风(七)】
        “嚓!”双方排头的人都拿着枪,见到对方在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出现,同时端起枪打开了保险。丝毫不顾被夹在中间的侯风一行六人。双方的人都出奇地沉默,似乎只等一声令下,就朝对方开火,然后背后的弟兄再蜂拥而上将对方撕成碎片。
        “这可不是什么好情况。”侯风咕隆一句,笑颜忽开的对前面的余学钧道:“余队长,兴致不错啊,怎么,迷路了么?”
        余学钧冷冷地“哼”了一声,高声道:“侯先生,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你们到底是哪边的?”
        侯风尚未来得及答话,背后一个同样端着枪的看守模样的人道:“侯先生,如果你不参与的话,请你让到一边去。虽然你很强,到底你不会比子弹更硬朗。至于你们,”他用枪口指着面无人色的百羽四人,“你们这四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今天咱们来做个了结。”
        余学钧哈哈笑道:“我看你未必能够随心所欲。”却是对那看守说的。
        那看守道:“大家彼此彼此。”
        余学钧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圉子彼此彼此?你们的老大乌鸦呢?我只和他说话。”
        “你端着枪叫我老大出来,好威风啊,只是不知道我手里的枪做何感想了。”
        余学钧稍微压低枪口,上前几步:“这样吧,现在不是火拼的时候,看得出你们也迷路了。大家都拿出诚意来,我数一二三,大家把家伙收起来,有什么话,出了监狱再说。怎样?”
        那看守和身旁一个看守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准备同意。这可不是侯风愿意看到的,他连忙道:“我说,我说,余队长,或者余哥,余老大,你到底把事情做了没有?”
        余学钧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他知道这个侯风绝对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又将枪端平了,对面那边的人也相应地做了同样的事情。
        “什么?你忘了么?你跟我的计划?现在我搞定了我的事情,东西也交给了你,你搞定你的事情没有?”
        “什么计划?什么事情东西?”
        “我圉操,你怎么现在越来越不说人话了!”侯风愤怒道,“你说让我偷偷做掉狱长,象你偷偷摸圉摸做掉些犯人那样,我照做了!狱长,狱长就在这里!”侯风掀开罩在狱长头上的曾通的外衣,一时间,狱长狰狞的死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侯风继续道:“地图也他圉妈交给你了,你说你来搞定他们剩下的人,看起来你是没又搞定是不?你真他圉妈让人失望,你有地图怎么会迷路?你是他圉妈想做掉所有的人是吧?你他圉妈一直就这样干的!”
        “你他圉妈说些什么?”
        “别管我妈妈说过什么,”侯风愤怒地拔圉出枪指着余学钧的脑袋,“你想干什么要我说么?老舜!你和乌鸦串通编造出了老舜的事情,让你们暗中偷偷一个一个做掉囚犯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借口!现在你明明有地图,为什么不走?还有你!”侯风回头用枪指着那边那个看守的脑袋,“你们明明串通的,你们为什么不走?你们想让出去的路线无限延长,在迷路这个借口中做掉所有的犯人,然后你们这些拿枪的老大们才好高枕无忧不是?你们已经各自背叛了自己的弟兄,不错,老圉子也是犯人,自然也在你们的铲除计划之列了,是不是?”
        百羽一行人露出困惑的神色,侯风的这些话似是而非,又似乎都和他们所了解的情况近似。只有曾通忽然明白了侯风的意思,由于他们已经告诉了余学钧那边相当数量的犯人关于乌鸦和老舜的事情,而这边本来自己乌鸦的一方又有很多人知道乌鸦的谎言,所以双方都开始怀疑。不仅怀疑对方有杀人灭口之嫌,更怀疑前面那些拿枪的老大们和对方结成的同谋。借刀杀人,在茫茫词海的上方的阴霾中,这个词忽然如同闪电一样划过曾通的脑海。
        侯风再次回头用枪指着余学钧,他根本就无须废话了。“砰!”余学钧应身而倒,栽在狱长的身旁。
        


        111楼2012-08-26 14:39
        回复
          仿佛是导火索被点燃了,所有拿枪的人同时扣动手中的扳机。
          “砰、砰、砰、砰——”
          “上啊!杀!”
          “拼了!”
          “杀了他们!”
          “干掉他们!杀光他们!”
          “啊,啊——”
          配合着惨叫声和喊杀声,所有的枪都炸膛了。但是没有人注意这种小细节。伴随着冲杀的呼喊,被侯风调动起来的人类嗜血的本性从无数个压抑已久的喉咙里喷发而出,他们疯狂地冲倒了前面的穿着看守制圉服的同伙,两股灰色的潮流碰撞在了一起。他们狰狞地面孔布满了杀戮的气味,呼喊着冲向认识或者不认识,自己这边或者另一边的看守或者囚犯。他们用菜刀,用从各种物事上卸下来的棍棒,用炸了膛的枪的枪托,更多的人用拳头,用脚,用牙齿,朝最近的对手发动攻击。由于地方太小,空间的狭窄让他们不能放开手脚,于是他们更多的搂抱在一起,滚落在地,扭打,纠缠,掐住对方脖子的人往往被对方扣出眼睛,一个人被击倒了往往另一个人马上补上,并将本来受伤的同伴踩成得奄奄一息。逐渐地,鲜血在杀戮与惨呼声中蔓延开来,双方更多的一波又一波的人涌进这片鲜血杀伐阵中,让这片鲜血的面积越来越大。在这片鲜血的混乱中,所有人都被卷如其间,包括百羽,小崔,也包括侯风和曾通。
          侯风高声叫道:“弟兄们,拼了!他们串通了的!”他一脚踢开一个冲过来的囚犯,再次开圉枪,伴随着枪声的响起,另一个捂着手朝自己扑过来的看守倒在了地上。他回头对如同菩萨一般一脸凝重默然看着面前杀戮的曾通喝道:“动手!还他圉妈等别人来杀了你?!”
          曾通木然地看着侯风,侯风愤怒地一耳光将曾通扇倒在地:“你想死,就去死吧!没人能救你!”
          曾通跌落在地,他感到似乎有无数只脚踩在自己的背上,有更多的脚在面前晃动。在这片活着的腿脚森林的深处,他看见狱长正躺在那里。他的表情安详而解脱,几乎带着满足的微笑。
          狱长,他不再狰狞了。
          曾通想往前爬过去,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狱长的脸上忽然盖住了一个人的脚。是谁?谁踩在狱长的脸上了?一个人倒了下来,盖在狱长的身上,仿佛是将狱长当做肉垫一样,那人又撑着狱长站了起来。
          你该死!
          曾通感到沸腾的血液将血管炸开了。他站了起来,猛地朝那人扑过去。那囚犯的脸上如同看到死神狰狞扭曲的面孔一样写满了不可思议到极致的恐惧。
          昏暗的甬道,墙壁上忽明忽暗的油灯,狱长躺在他自己的脑浆和血泊之中。曾通跪在狱长的尸体面前,想要安静片刻,可是侯风却在一旁絮絮叨叨:“不错,狱长是死了。你很伤心,很难过,为什么?你和狱长素味平生,你们的交情只限于喝茶聊天,他又不是你亲爹,他死了你为什么要落泪?你是为他落泪吗?你真的为他伤心为他难过吗?”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然加速到几乎不可辨认的的程度,他的呼吸急促到他必须要大张开嘴来适应。曾通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动作竟然也可以这么迅捷而有力。当他把手叉到对方的脖子的时候,他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力。他没有犹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侯风塞到自己手里的尖锐油灯匕圉首瞬间刺进了对方的左胸。油灯匕圉首并不适合长穿刺,但从要害部位喷出的鲜血已经足以让对方倒下去了。
          “不,你不是!”侯风道,“你伤心难过的是你自己!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安于现状,玩弄小聪明,并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当你被人陷害的时候,你才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但是你进了鹘山监狱,你遇见了狱长!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你有好感,他让你在鹘山监狱里的地位超然,你住在单间,你的伙食吃得和他一样好,你可以随时见他,你知道他高兴和你聊天消磨时间,你知道如果你愿意他会和你分享他最喜欢的茶,你知道他对你的态度让看守们也对你非常友善,你需要什么他都尽量满足,你可以尽情地在别人羡慕的眼光里享受狱长提供的香烟。这些不管是其他任何看守或者犯人都无法享受到的特圉权!这是什么?这是高人一等!这是你梦寐以求的!终于,你发现在外面什么都不是的你,在这个阴森得不同寻常的监狱里高人一等!”
          


          112楼2012-08-26 14:39
          回复

            一旁两个囚犯模样的人正互相掐着脖子。曾通狠狠地一拳击在了其中一人朝他亮开的后脑勺上,在另一个人惊诧的目光中,匕圉首刺进了他的咽喉。
            “曾通,你真的想离开这里吗?不,你不想!你不愿意,尽管这个监狱阴森可怕,尽管这个监狱恐怖至极,尽管你是蒙圉冤被陷害进来的,你都不想离开!你告诉了我一个谎言,你说狱长告诉你我要杀他,你说狱长有个计划要来对付我!这是真的但是狱长不可能告诉你他还有什么计划,因为我比他强所以我他圉妈知道,狱长如果有计划的话会告诉你他要逃跑好让我松懈下来失掉防备之心!你告诉我狱长有计划做掉我,因为你希望这样!你希望一切都恢复到当初你和狱长单独相处的日子里。那段日子是你可怜的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光!这是你的谎言,你想留在这里,你想一切如常!你害怕我真的赢了你害怕真地回到那个你失败了的世界!”
            一个满头是血的囚犯高声号叫着扑了过来,曾通还以更加大声的咆哮,他闪开了对方的扑击,狠狠一脚踢在了对方两腿之间的裆圉部。一股快圉感从脚背的撞击直传到了他的心里。但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另一个人将他扑倒在地。他的身体的反应速度超过了他的思维,他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了对方的脖子侧面,在对方松开他之前,他的匕圉首连续从对方的小腹扯出了几道血线。
            “你为什么失败?你懦弱,你自私,你无能!在外面那个世界,你发现你根本就不能适应那里的游戏规则!你玩不过人家。在这里,你是在几乎和狱长平起平坐的地位,在众人之上!为什么?因为狱长主圉宰了这里,这是他的监狱!也许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狱长,可他是你的狱长,是你的主圉宰!他愿意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实现,他要你好,于是你就好过。现在,你他圉妈圉的象条死了主人的狗一样倒在这里埋头哭泣,为什么?因为你知道,狱长死了,你再也回不去那段辉煌的时光了!”
            他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他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艳的红,他的右手被人咬了一口,他现在只能用左手拿捏匕圉首。他渐渐明白侯风为什么那么喜欢抓圉捏别人的咽喉——那确实是个非常致命而又非常容易得手的要害。他再次将匕圉首拔圉出,欣赏带出的那一丝鲜艳的红。
            “你为什么玩不过人家?为什么狱长和我就可以这样强,强大到随意主圉宰别人的生死而得到别人的尊敬,而你却会被你那什么狗屁老板玩弄陷害?那是因为那里的游戏规则是别人制定的,你玩的一切都是别人玩过的,都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下。你是一个普通人,出生的时候不登记就是黑户,上学的时候考试不能不及格,毕业上班之后要努力工作否则就没有饭吃,一切的一切都是沿着别人为你制定的规则。当你遇到一个比你更适应这个规则的人的时候,你注定将要失败。你失败了什么都不能埋怨因为你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那样的规则,你会偶尔小有成就,你会更加嘲笑和看不起那些比你更不适应这种规则的人。”
            


            113楼2012-08-26 14:39
            回复
              ——————————————睡个午觉,回来继续……————————


              114楼2012-08-26 14:46
              回复
                (漏贴了,接上文)
                渐渐的,他感到疲倦了。好在侯风在他身旁。侯风的枪很久才响一声,但是枪枪弹无虚发,都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响起。而一旦囚犯们稍微退后,或者忙于互相撕杀的时候,侯风就开始往弹匣里压子弹。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弹圉药,但曾通很快明白,那个藏弹圉药的库房侯风既然进去过,没有理由不带一些在身上。
                “谁让你接受那样的规则的?狱长或者我会接受吗?当人人对你头上撒尿,并对你说这就是雨天的时候,你认为你没有办法抗拒吗?错了,你想要回到那段辉煌的时光,你想要出人头地你想要在众人之上,你不需要接受那套你并不适应的游戏规则。聪明人都知道,规则人人都可以定!这就是狱长到来之前乌鸦用一个老舜的游戏操纵了这个监狱五年之久的原因!这就是我到来之前狱长掌握了一切的原因!这就是我打破了狱长所维持的稳定局面的原因!现在狱长死了,你还有一个希望,我!看看我怎么做的,照着学吧,用你的手,结束阻挡你脚步的人的生命,结束他那种该死的人生。让他和他善于应用的那些规则下地狱去!从现在起,你的世界,由你自己主圉宰,你不再是条人见人欺的可怜虫,因为你的游戏,由你自己制定的规则来玩。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人能玩得过你!站起来,你这个孬种!如果你真的为狱长的死伤心的话,你要做的是为他报仇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外面只有那些假看守和囚犯,杀了他们!杀光他们!为了狱长,为了你自己!这个世界有一项规则是共同的,即便你要建立自己的规则也一样,那就是人要往上走,必须踩在别人的脑袋上。你不明白,我告诉你,你的规则第一条是,人要往上走,必须踩在别人的尸体上!踩在别人的鲜血和脑浆上!”
                终于,周围除了侯风以外,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人。曾通疲倦地弯下腰,头上的鲜血一滴又一滴地顺着他的脸滑下来,再滴落在地上。他大口的喘着气,污浊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杀气已经被充斥死亡的血腥味取代。他斜眼看向侯风,侯风看样子也累得够呛。
                “做得好!”侯风竖起大拇指,也不知道是在说曾通,还是在说他自己。他非常满意自己的计划按照自己的预想一步一步地实现了。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不断给予心理暗示引诱培养出来的血人,如果不是实在太累的话,他几乎要忍不住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
                多么爽的一件事情啊,除了杀人之外,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好的工作。他不由又开始佩服自己起来,培养一个杀人的人,比杀一个人来的快圉感多了太多。他看看自己的手,一只手被枪的后坐力震得泛红,另一只手却象被血水中捞出来一样。“宰断过多少人的手,也不知道哪天会被谁来宰断呢?”他感慨道,又转而看向曾通,“前途无量,我没看走眼,我圉**老人家怎么会看走眼——你真他圉妈是前途无量!”
                曾通道:“好象,还有其他的人……”
                “看到我手里的枪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子弹,谁他圉妈敢找死了?”侯风哈哈一笑,“别管他们,祝贺你,你成为了一个坏人。你已经知道你的游戏规则该怎么写了,首先,要纠正所谓的善与恶的概念,杀人是不是对的?人是不是都是该死的?在这个鹘山监狱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希望你出去之后,能更上一层楼。现在我们走吧。”
                “走?上哪里?”
                “当然是出去。你奶奶的,才说你几句,你就他圉妈乐得什么都忘了?当然是出去了。”侯风不满道。
                “刚才……我杀人了么?我杀了多少?”
                侯风大笑道:“我圉操,你杀个屁。你不过是干了干替我抵挡那些耗子们让我有时间给枪上老鼠药的普通工作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还问杀了多少?想在老圉子面前炫耀,你他圉妈还早得很。”
                曾通四下望了望,他沸腾的血液渐渐平息下来,心跳和呼吸逐渐平缓起来,他看见许多人躺在地上默不作声,更多的人正扭曲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圉吟和号叫。他看见了许多熟悉但不知道名字的面孔,他也看到了他认识的人,余学钧,百羽,小崔……忽然之间,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可抗拒的恶心,在浓郁血腥味的诱导下,他痛苦地弯下腰,哇的一口将那股恶心呕吐了出来。
                


                115楼2012-08-26 14:47
                回复

                  “我杀人了!”他想道。
                  侯风耸耸肩,这是必要的过程,走过了这一步,曾通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他熟知这过程的每一步骤,因为他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他看了看四周,忽然有一声叫喊:“侯……先生……救救……救救我……”
                  侯风走近一看,是小崔正挣扎着想从压着他的一个人下面爬出来。侯风温柔地蹲下圉身去:“怎么,伤在哪里?”
                  “背……还有肩膀……被菜刀砍的……”
                  “痛吧?”侯风笑道,他站起来对曾通道,“你知道怎么止痛么?”
                  曾通默然,侯风抄起地上一只被抛弃的棍棒,对准小崔的脑袋狠狠地戳了下去。侯风挥舞着棍棒笑道:“这家伙倒是承手了许多。”他将枪扔给曾通,曾通接着,和带血的匕圉首一起插到腰间。
                  “曾通,”侯风看向曾通,“知道我为什么放心把枪给你吗?”
                  曾通摇头,侯风道:“你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能够代表权力?”
                  曾通没有跟上他跳跃式的思维,侯风哈哈一笑,晃动着手中的枪:“有人说,这是。你相信吗?你不知道?可是你崇拜的狱长却相信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偷走了所有的枪,却给自己留下一把,然后就以为自己能控制一切了。他控制一切了吗?他没有,他这样错误的观点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迟早得死,不是死在这里,就是死在我手里。如果要我说,这个世界上最能代表权力的是人的谎言。不是吗?权力不来自于枪,而来自于计划,操纵自己的言行,就可以操纵别人的思想,让他们一步一步按照你安排的路径前行,让他们一幕一幕按照你导演的剧本演出,这,不是权力是什么?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你不善言谈,你不善于动脑筋,因为你从来不希望,你的地位也决定你从来不需要。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来到这里,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证明谎言的力量!”
                  侯风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两人慢慢越过地上的众人,朝监狱深处走去。曾通只觉得自己的头很沉,脚下轻云一片,侯风的话伙同各种乱七八糟的感觉在他心里不断地翻滚着。他回头一看:“他们……”他示意那些还在血泊中挣扎的人们。
                  侯风摇头道:“让他们在那里吧。其实他们没几个是真正挂了的,大家手里都没有什么家伙,不过他们在那里躺着,也就死定了。也好,算是给狱长陪葬,这老小子倒命好,居然有那么多人陪葬,哈哈哈哈……”
                  曾通道:“你确定,你确定是他们杀害狱长的吗?”
                  侯风摇头道:“我当然不知道,我也正奇怪这事儿。就算他信那个什么老舜的屁话,也不该这样不堪一击。刚才你自己也体会到了的,那些狗卵圉子们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哪里有什么力气。如果他是被偷袭那还罢了,可是他的正面咽喉被人切开,却让我感到很不理解。如果是要折磨他的话,为什么又让他爬了出来?想不通,真是想不通,监狱里有那么强悍的人,可以轻易切开他的喉咙,岂不是也可以轻易做掉我老侯?”侯风皱着眉头摇头晃脑。
                  曾通打了个寒战,侯风刚才分明斩钉截铁地说是那些人杀害了狱长,可是,现在他却不承认了,为什么?他知道侯风现在的分析才是真话,难道他是……他是引诱自己杀人!
                  


                  116楼2012-08-26 14:47
                  回复
                    【正文 第三章 侯风(八)】
                    “怎么?”侯风看出了曾通的异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哈哈,问得好,你问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想到了!”侯风笑道,“现在,你已经体会到了人黑暗面的强大,你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任人玩弄的可怜虫了。同时,也没有人再能轻易地骗你。你看,人黑暗面是多么的强大啊。你应该为你现在的蜕变感到欢欣鼓舞才对。为什么?因为我要拯救你,我告诉过你,我很仁慈,我看不下去了,所以我要拯救你。在我的帮助下,你终于将你的懦弱塞进你的内圉裤重新站了起来。我对你说了一个谎言,因为我要塑造你。你根本就还是块白板,你的言行充分说明你不明世事,同时,你愿意思考,你有思考的能力,这都是你的潜质。这就是狱长真正喜欢你的原因。可惜他浪费你的这块良才美质,他只将你做个传话筒而已,哼,曾通,倒和你的名字匹配。现在他抛弃了你,将你送到我的手里。现在,我满意地看到我的努力接近尾声,你,曾通,是我这个天才艺术家的作品,从今以后,无论你走到哪里,你身上都有我的烙印,你都永远无法忘记今天的事情。”
                    曾通一边听着侯风标志性的长篇大论,一边跟着他在甬道里前行。他当然不舒服原来侯风一直在象设计一块物事一样设计自己,可是他心里却隐隐地感到一丝兴奋和解脱,他知道侯风在某些程度上是对的,他改变了自己,自己跟过去再也不一样了。
                    拐过一个弯,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由于一直心乱如麻,侯风又健步如飞让几乎脱力的曾通不得不拼命地跨动双圉腿才能跟上,曾通一直没有注意方向的问题。而事实上侯风却说得兴起,也没有注意行走的路线。这时候两人才发现,面前是一条似曾相似的甬道。
                    黯淡的油灯,昏黑的甬臂,以及最让曾通心悸的,以及甬道尽头通往未知的黑暗。
                    在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注视着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甬道。良久,侯风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是这里。”
                    “是这里。是我们上一回来过的地方。”
                    曾通记得很清楚,这是上一回和侯风夜探的时候,被侯风抛下的甬道,也是自己迷路的开始。
                    是看见那恐怖的影子指示方向的地方。
                    曾通下意识的埋下头,自己的影子并没有任何异常。他道:“你是,有意来到这里的?我记得,进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条路。”
                    侯风皱着眉头:“你确定吗?”
                    “你看这里。”曾通指着甬壁角侯风刻画的痕迹。
                    侯风没有吭声,他慢慢地往前走去。曾通不得不跟上,渐渐地,他再一次越过了曾经被侯风殴打过的地方,渐渐地,那片黑暗越来越近。
                    “叮……”侯风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停住脚步,将那物事拾了起来。那是一盏油灯。
                    曾通心里确信无疑:“这是我们到过的地方。”
                    “我们迷路了。”侯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侯风,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说。”
                    “我一直在想,这么多的甬道,这么多的油灯,这些油灯常年燃烧着,那么,肯定有人在不停地给这些油灯加灯油,换灯心。”
                    侯风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既然这个人,或者这些人要给所有的灯添灯油,那么这个人必定知道所有的甬道,也就必然不会迷路,必然知道出去的那条路。”
                    曾通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那个人是谁呢?侯风和曾通都在脑海里回忆着监狱里所有认识的人,狱长是不可能的,会是乌鸦一伙吗?不会,如果是乌鸦一伙,他们就不会那么大费周章煞有其事地在库房里开掘那条地洞。那么,是一个囚犯?
                    “不能断定那个人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断定,这个人必然乌鸦认识。”侯风道。
                    “为什么?”
                    “因为添灯油的油肯定不是库房里就在厨房里,而乌鸦的人控制了整个厨房。”
                    


                    117楼2012-08-26 14:52
                    回复

                      “可是为什么乌鸦不会利用这个人找到出去的道路?”
                      “那需要问问这个人,”侯风耸耸肩膀,忽然猛地惊觉的将棍棒竖在身前喝道,“谁?”
                      曾通这才发觉竟然面前的黑暗之中有一个朦胧的人影。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影不断地晃动着,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地,曾通看出那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物事。
                      曾通叫道:“是谁?”
                      “添灯油的人。”
                      吴仲达的脸出现在两人眼前。曾通倒抽一口冷气,马宣说过的,他不是人!他在这里干什么?在黑暗之中添灯油?
                      相反的,侯风明显地松了口气,也放心不少,他都知道,吴仲达似乎对他并不能构成威胁。只不过,这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黑暗里?侯风瞥了一眼吴仲达,看见他正提着一只桶子,想必里面必定是灯油。
                      曾通颤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仲达诡异地笑笑:“添灯油的人,自然是在这里添灯油。”
                      侯风问道:“你是哪边的?”
                      “什么那边?”
                      “你是乌鸦那一伙的,还是原来那帮犯人?”
                      “我都不是。”
                      “那你是什么人?”
                      吴仲达放下手中的油桶,指了指自己的绿色制圉服,阴恻恻地笑道:“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我是个看守。”
                      侯风沉吟道:“就我们现在知道的,所有的看守都已经在乌鸦策划的那次暴圉动中死掉了。你不是说他们剩下你一个吧?”
                      “不错,是这样。”
                      侯风冷笑道:“那么他们为什么天良发现,让你继续你的工作,而不做掉你灭口呢?难道是他们杀的人杀得太多,手软了不成?”
                      “不是手软,是必须这样做,否则他们都得死。”
                      在一瞬间侯风几乎要以为这个吴仲达是个和乌鸦一样装神弄鬼的家伙,但是他看到吴仲达眼睛里一丝冷光闪过。他知道,这个人非常清醒。他问:“怎么个死法?”
                      “饿死。”
                      “饿死?”
                      “饿死。”
                      “就凭你?”
                      “就凭我,因为我是个看守。”
                      曾通看了出来,也许马宣真的如同侯风说的那样疯了,因为这个吴仲达怎么看怎么不象个鬼而是个人。而且他还听出,这个吴仲达似乎是个极端关键的他和侯风都想找出来的问题人物。只不过这样的话不得要领,吴仲达对侯风似乎有相当浓重的敌意。没有了鬼的恐惧,曾通镇定了下来,他圆场道:“吴大哥,你瞧,今天晚上出了大事,想必刚才你也听到枪声?五年前的暴圉动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恐怕你是知道的,今天恐怕比那次还乱。那些两边的犯人们相互砍杀了起来。我们现在趁乱逃了出来,可是又迷路了,也不明白你怎么是个看守而没有被他们杀害。这是怎么回事,能给我们说说吗?”
                      吴仲达注视着他,半晌,他点点头,道:“曾通你是个好人。你是整个鹘山监狱里我见到过的唯一的好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弄到这里来,不过,我想,错不在你吧?”吴仲达叹了口气,“我是个看守,五年前乌鸦暴圉动之前我是看守,之后我还是看守。他们没有杀我是因为我运气实在太好。”
                      “运气?”
                      “是运气。曾通,你知道外面的戈壁上,有流沙陷阱吗?”
                      曾通和侯风一起点头,曾通道:“不错,马宣说亲眼看见你被莽扑吞了下去。”他放心地看着吴仲达,因为吴仲达身上有充分的阳气让他安心。他已经肯定这个吴仲达不是鬼而是人,马宣说的肯定有什么纰漏。
                      吴仲达点头道:“对,当地人称为莽扑,当作一种神怪。马宣告诉过你,我来解释。据说,被莽扑吞下去的人,都是被挑选好了的。因为莽扑吞人,从来不留活口,也从来不留尸体,仿佛象从来没有这回事一样。所以,莽扑吞的人,都是挑选好必须死的。”
                      


                      118楼2012-08-26 14:52
                      回复

                        侯风皱着眉头,半年前,他和狱长在戈壁上相互刺杀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玩意儿,他还记得自己是从一个被陷进去大半个身体的看守嘴里得知鹘山监狱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吴仲达这时候说起来却不着边际不知所谓,和他侯某人关心的话题一点不沾边。他耐着性子听下去,只听吴仲达继续道:“并不是乌鸦他们不想杀我,而是那天,真是讽刺啊,就象今天一样,我也在给油灯添油。暴圉动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直到听到第一声枪声。”
                        “我从来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我也不想当英雄,当听到枪声之后,我也试着说服自己不要慌乱,赶快回去。监狱是有章程的,看守开圉枪,意味着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了。我想赶快回去支援弟兄们,但是事实上我做的确实朝监狱外面跑去。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我去找守在外面的弟兄们回来支援。”
                        “我低估了那些犯人,他们那次暴圉动组织得太严密了,所以他们最后成功了。后来我才知道,乌鸦让一部分人互相假装斗殴,做出仿佛相互不共戴天的样子——说是假装,可是为了要让看守们相信这一点,所有人其实都是真的开干。就在看守们冲过去想从中间分开众人的时候,他们突然一起朝看守动手,抢枪,接着马上杀掉看守。同时,另一拨早就准备好了的人偷偷潜伏在通往外面的那条甬道上,就在那道门里面。外面的弟兄听到了里面开圉枪,想赶快进来支援,一开门,他们就一涌而出。最后,他们杀掉了所有的看守,当然,我们的弟兄也不是白给的,至少一个换他们三五个吧。”
                        “趁他们和外面的弟兄在监狱外面那个小房子里相互抢夺枪圉械,相互争夺打杀的时候,我刚好来到那里。一个弟兄冲我喊,要我不要再管他们,赶快出去,走出戈壁去求救,调集外面的武圉警。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已经受伤了,可是为了让我能冲出去,他拼死拉住向我扑过来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不知道在他的胸口刺了多少刀,最后我冲出门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们在割他的手指。他死也不松手!”
                        “我冲出了监狱外面那道铁丝围墙,但是他们也冲了出来。他们当然不会让我有机会活着出去,否则的话,几个团的武圉警带着机圉枪一来,他们就算有十来只步圉枪也没有任何机会。我拼命的跑,他们也跟得很紧。但是我是这里附近的人,我比他们熟悉地形,最后我几乎甩掉了所有的人。就在我以为我成功的时候,我发现还有一个人跟在我后面。很明显,他也是这里的人。”
                        “那是马宣。”
                        “马宣?”曾通道。
                        吴仲达点点头:“马宣。他一直跟着我,我不敢朝外面那个小镇走,因为一路都是平地,一望无际的戈壁,而我不知道他手里有没有枪。于是我朝戈壁深处走。虽然这样做我很害怕,但我知道他也一定同样害怕。我希望他没有胆子跟我来,但他一直跟着。也许他也知道不能让我脱逃,我们都以为,他追上了我,我死,他活;他追不上我,我活,他死。”
                        “结果呢?”
                        “他追上了。”


                        119楼2012-08-26 14:52
                        回复

                          “什么?他饶了你一命?”曾通一声惊叫,侯风则发出轻蔑地笑声:“那么你是不是五年前就已经被他杀了呢?”
                          吴仲达摇摇头:“都不是。最后我们都到了体力的极限,在戈壁里走了很久,整整一天一夜,白天烈日当头,晚上冷得人骨头发痛,最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对方要杀死自己,而自己却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
                          侯风深有感触,这他是和狱长充分体会过的经历,只不过,吴仲达和马宣不过这样过了一天一夜,他和狱长在那里待了好几个星期。当吴仲达所说的这一切还要再添加无法安然入睡休息一项同样可怕的条件的时候,已经足够让即便强悍如同侯风也发自心里的抗拒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噩梦。
                          吴仲达继续道:“最后我们都没有力气了,但是他比我年轻不少,体力比我好很多。眼看他越来越近,我慌了神。因为我已经看见,他有枪。”
                          吴仲达奇怪地停顿了下来。
                          曾通追问到:“然后呢?”
                          “我踩进了流沙了。我被莽扑咬住了。”
                          曾通瞪大眼睛,连侯风也收起嘲讽的笑容,留神听着。吴仲达又道:“很难想象是不是,慌乱中,我糊里糊涂只顾注意后面越来越近的马宣,结果没有仔细看地面的情况。我一脚踩进一个软软的温暖的沙洞里,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完了。那莽扑吞得很慢,仿佛是无数只小牙齿一样,那流沙就在我的腿上慢慢啃噬着往上爬,就象蛇吞食东西一样,下面有一股大得惊人的力量在将我吸下去。尽管知道徒劳,我还是拼命地想拔圉出那条腿。于是我换了个姿势。结果更糟,我的另一条腿也陷了下去。”
                          “我被吞食的速度被加快了,因为我努力地挣扎。最后,马宣来到我的面前。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他看着我笑了。他说,要不是一天没喝水没有尿了,要不肯定会在我头上尿一包,他还说如果我求他喊他大圉爷的话,他就赏我一颗子弹给我个痛快。我说操圉你姥姥肯定很痛快,他也不说什么,光是笑。他一来害怕也踏进来,二来也没有力气再来折磨我,毕竟他还有节约体力走回去。于是后来看着我被吞下去,我想他就走了。”
                          “鼻孔被埋之前,我努力地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好扩大胸腔,让肺尽可能多地装满空气。最后,我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动,等着最后的时刻来临。”
                          “渐渐地,我感到全身都被沙包围了,越来越热,里面的那股吸力还在不断增大,我动得越来越快。而且我感到身体不再是垂直往下,而是渐渐倾斜起来,最后几乎是横着的。但我还是在动,被吸到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后来我肺里的那最后一口气用完了,我开始挣扎,因为肺象被点燃了一样难受,没有用。不过很快这种难受就过去了,我开始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懒洋洋地看见前面一片亮光。我最后想到,这样也好,不难受了……”
                          “后来我时常回想,当我醒来的时候,就算看到牛头马面,或者什么血池啊地狱啊修罗场啊什么的,都不会有我看到鹘山监狱惊讶。在有一段时间里我就那样躺着,看着鹘山监狱外面的铁丝网。我想,也许鹘山监狱就是地狱吧?也许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地狱。我就那样肯定地以为自己死了,直到我伸手,摸圉到身边的沙子和另一侧的温度不一样,我才隐隐感到也许我没有死。”
                          “太阳已经落山了,戈壁表面的温度应该都一样才对,可是我身下的沙子明显要烫得多,而且,颜色也要深得多。我想起了失去知觉前,身边的沙子越来越烫,最后想到,我也许是又被那条莽扑给吐了出来。那个流沙陷阱,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吞下我,而是在另一端有另一个排圉泄口,将我给排了出来。”
                          “我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还没有等我高兴自己得救了,我就被乌鸦的手下发现了。他们要杀了我,但是我却居然是被乌鸦救了。”
                          “被乌鸦救了?”
                          “是,他要他的那些人不要动我,因为他说我也许有用。后来,马宣一天之后才回来,是被人抬着进来的,他几乎断气了。他很得意地对他的老大说,他杀了我。结果当他看到我的那副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害怕了,他以为,嘿嘿,他以为我不是人。再后来,果然他们没有对越狱之后的事情商量好,决定在这里暂时住下去。这一住就住了好多年。他们拔了我的弟兄们的衣服,一些孔武有力平时又有势力的老大们做起了看守。粮食和一些必须品必须要从外面取回来,这一点上,只有我能够胜任,因为我以前也去过,外面的人认识我,而他们全是些新面孔,言谈中难保不会露出马脚来。于是他们两边的人,每次各派几个,相互监视,也监视着我,去外面取补给。我后来发现,马宣非常怕我,他其实不知道,我也害怕他。我怕他哪天如果受不了了,忽然给我一梭子,那我就完了。除开这个不说,这小子其实很机灵,装看守就他装得最象,有时候连我也甚至怀疑是不是他本来就是个看守,只不过犯了些事情被送到这里来的。虽然他害怕我,但也因为如此,他也监视我监视得最严,每次他看到我时,都似乎将眼睛盯在我身上。我好多次写了纸条,但每次都因为马宣寸步不离而没有机会递给外面的那些武圉警。平时,我还是干些我以前的工作,添灯油,因为我有用,他们也没有为难我,只是看我看得严,不让我有机会脱逃……”
                          


                          120楼2012-08-26 14:56
                          回复

                            “等等,”曾通道,“半年前那次是你和马宣两人将我押到这里来的。那次你为什么不趁机跑掉?”
                            侯风道:“我倒想知道,老舜的传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仲达将脸朝向一边,对曾通苦笑道:“那次你以为我手里的枪有用么?我手里的枪根本就没有子弹,只是个摆设,后面马宣的枪才是真能打死人的。就算我装成是鬼,可他一害怕,难保不开圉枪,那我还不死?”
                            曾通看了一眼一脸铁青的侯风,道:“那么老舜呢?老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仲达看着曾通的眼睛:“你也知道老舜,老舜的事情是真的。这个传说很早就有,我来之前就有,也在告诉我这事情的弟兄来到这里之前。也许这个监狱建成那一天就有了。” “不可能!”
                            “是真的。你知道老舜是谁?”
                            “是谁?”
                            “是狱长!不,不是后来那个陈狱长,是原来那个狱长。乌鸦没有杀他,因为我的原因,他说也许留下个狱长以后更有用。他们将他关在了单间,就是后来你住的房间对面。”
                            曾通心中一跳,第二次,一个知道事情原委的人坦白,确实有老舜的存在。乌鸦也许是临死前的疯狂,可这个吴仲达,却怎么看怎么不象有精神错乱的迹象。他感到一丝寒意慢慢渗出自己的毛孔。他颤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老舜?”
                            “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直到暴圉乱之后也没有相信。他们先将我和狱长隔离开来,不让我去见他。时间久了,管得也就松了。我慢慢也有机会接触到他。我们开始讨论该怎么办,他告诉我,别害怕,他们所有人都逃脱不了。他告诉我,这个监狱里有鬼。”
                            侯风扑哧一笑:“我明白,原来你鸡圉巴也疯了。”
                            


                            121楼2012-08-26 14:56
                            回复
                              吴仲达不理他,接着道:“我根本不相信,可狱长反复再三地说,他确实知道,因为他能看见鬼。刚开始我确实觉得他疯了,可是后来我却发现,除开这件事情,狱长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理智。”
                              曾通点点头,乌鸦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告诉了我,他被选中了,他就是被选中的老舜,他告诉我,没有人能够从这里活着逃出去。他告诉我,不必冒险,因为我本来就胆小,胆小的人往往死得更快。那天押送你来这里,本来是我最好的机会。我只要能避开马宣的第一枪,招呼你一句,我们肯定都能逃得出去。可是,狱长的话,一直让我不敢冒险。”
                              侯风冷笑道:“所以你就一直用一个疯子的话来掩饰自己看到自己怯懦软弱的痛苦?你无法面对自己了不是?”
                              曾通道:“后来呢?”
                              “后来,狱长越来越趋于疯狂,我有时候去看他,常常看到他自言自语,不,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对我看不到的什么东西说话。他的话很奇特,常常是他问,那什么东西回答。后来有一天,他告诉我,有几个人今晚想偷偷逃出去,他们全都得死在路上,”吴仲达的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神情,“你知道的,我是负责添灯油的,我得走很多平时没有人到的甬道。所有的甬道我都很熟悉,可是从那天开始,我发现,甬道不对了。”
                              “什么不对了?”
                              “那些甬道的位置变了!它们不在原来的地方,它们象有生命一样,自己变动了位置!有些地方开出了新的甬道来,好象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曾通倒抽一口冷气,吴仲达继续道:“后来,我发现有些甬道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的灯油仿佛是永远烧不完一样,油灯一直都亮着。就在狱长预言的第二天,我第一个在甬道深处看见那些人的尸体。那些人,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他们,他们全是给吓死的!”
                              


                              122楼2012-08-26 14:5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