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消弭的时候,痛楚反而不再那么明显,更多是超脱的意味。
天会黑,人会变。三分情,七分骗。
一世已过,青石板上湿漉的温润,芦苇絮风中上下翻飞的翩跹,舟旁漾起细微的波痕。覆眼掩下眸中不知名的情绪,向着岸前悄无声息的方向幽幽道出:“ 我又输了呢,喃七。”
抬眸,望向舟旁的那抹青衫,一如以往的像化不开的谜,淡然清和,眼波潋滟却盛满温柔。言笑晏晏,绝尘濯青莲。
缓步登上舟,未挽的发在风中旋转出好看的弧度,水面印出破碎的影像。没有达及倾城的容貌,不足以形成惑乱,身形不够魅人,反而有种超脱单薄的感觉。及腰墨发在风中蹁跹,比棣棠花深两个色度的眸里流转着柔和的光芒,眉眼间山明水净。
这一世放弃倾城容貌,换来无束生活,却仍旧败在那人灵透的眸。
而水面影像仍在继续波动。
初遇时她打了个小包从自家府邸翻墙而出,才翻过高高的围墙就摔得惨兮兮。
泪汪汪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一身白衣的他,眸中闪动着笑意,语笑嫣然。她别过头不看眼前的男子,压低声音:“在下阿七,此次出府置办,还请公子通融。”说完便想侧身离开,不曾想走到男子身边时,耳边传来浅浅的声息,身边的人倾身向前,在自己耳边说道:“可止儿你怎么连翘家都这么不雅。”细碎的呼吸撒在耳边,以此为热源染红了这张脸庞。也因为这声“止儿”,让自己相思三年,并以此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后来画面转为他牵着自己的侧妃在漫天的红色中拜堂,自己以正妃的身份坐在一旁,可当时已因为他所赐的暮祀药力而失去视觉和知觉。
而前一晚他还在她身边用着极似从前的温柔语气对她说:“止儿,你的生死,我的生活,都是我自己的抉择,我不后悔,更不痛苦。你方才说我仍会给你解药,应还是所谓不舍。”他靠近她的耳:“可,你又不是我,又怎知我的想法。不要自作多情。”
然后放下每月按时的解药后,转身而去,并没有看见另一旁即将与自己成婚的女人微笑着轻轻拾起瓷瓶,微微倾斜瓶身,任其中的液体浇灌了土地。
“喃七,”女子挥袖打碎画面:“任何时候任何人问有过多少次爱情,答案是两次。一次是他爱我,我不爱他。一次是我爱他,他不爱我。无论多冗长繁琐的梦境都会被注上世俗的眼光。像二十一颗红豆的手链,分明是被琴弦勒出的绯红,却非要变成溺死人的情话。”
无答。沉静许久后,青衣男子低沉轻柔的声音:“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又是故事吗?女子心中轻笑,但并没把此话告知身旁的人。“嗯。”轻轻应了一声便又转身看向湖面。
作为家族召回的弃女,脚下是一片荆棘,向前是无止境的深渊。
理所当然成为祭祀者。
她喜欢抱着一只黑猫,就像她自己一样被拾来的黑猫。魅紫的眸闪着流转的光芒。
这个时候应该是悲愤的吧,毕竟不曾抚养,不曾有过任何的感情与联系,而在需要祭祀者的时候召回她为了家族而舍命。
可生活难免会有言不由衷的尴尬和欲言又止的无奈,象青春懵懂于最初的迷茫,彷徨也总是忧郁在失望与清醒之间。
沉浸于事实的万劫不复里还是拼命挣脱,而把脱臼的断码抛弃 在蔚蓝的迷恋外。
终究抵不过他们眼里的冷淡。不过是一名家族舍弃的儿女,父母已故,没有任何值得利用的所在,与家族中那些资质上乘的孩子们有何可比性。
离去的人不再挽留也不再让你们逗留。黑了的人不需要再加上,如果拉黑了你那么就代表你没多重要。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祭祀者不需要名字,称谓也简单到“祀”这一个字。
抱紧怀中的黑猫,很无奈呢,只能接受所谓的安排。
那天夜晚,黑色的袍掩住脸庞,只留下优雅的尖下巴,对着河水吟唱梵长的咒语,像魅惑的歌,又像低沉的词,绕在河水上空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