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护院
玄冥城外东郊,有一座名为贺家岭的山,不高,满山杉木林。冰雪覆盖,折断不少杉木巅,笔直的杉木树干刺向天空。
一条蜿蜒的山道从山下延伸向山腰,路上的积雪早被清扫干净,堆积在道路两旁。以精湛木工起家的贺家庭院坐落在杉木林包围的山坳之间。
十二蹑手蹑脚避爬上院墙,轻轻跳下,半蹲身体刚一落地,就被木棍敲上了一棍。
“哪个不知死的小兔崽子,敢半夜爬贺家的墙!作死呢!”棍子仍在敲,骂人的声音却不大,压低着,生怕惊醒主人。
“老芋头,是我,十二。”十二挨了两闷棍,头晕眼花,双手死死抱着头。
老芋头拿个火把照在十二脸上,确定没认错后,继续骂,“半夜三更不睡觉,爬墙干鸟?”
“出门办点事,就许你会张家寡妇?”十二揶揄道。
“嘘。”老芋头做了个手势,连忙噤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说,“你再提这事,咱爷俩交情可就掰了。”
“不提,不提,坚决不提。”十二摸着头满口答应。
老芋头笑了,露出一口豁牙,“这还像话。”
十二退后几步,确定棍子打不到自己,开口道,“除了张寡妇,李寡妇,王寡妇可以提吧?”
老芋头一棍子扔出去,“揍不死你。”
十二早跑没影。
老芋头骂骂咧咧的走进屋子烤火,看到油灯下的木桌上放了一坛老酒和一包卤肉,不禁又笑了。
天亮,大雪,贺家偏院。
一个可以睡七八人的长铺炕上,十二睡在炕侧,咬着铺盖角,流着哈喇子,睡得正香。一只长筒靴从窗外飞进来,正好扎在他脸上。
十二猛得坐起,大骂,“哪个王八羔子砸你家十二爷!”
“是你家贺少爷!你才王八羔子!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他娘躺尸呢,我爹今天要去叔父家,你赶紧准备准备!”屋外,一个年轻人被身旁人扶着,光着一只脚,大骂。
他唇红齿白,身着锦缎袄,腰挂翠玉佩,胸前戴着水晶玲珑锁,全身上下透着几分富贵气和刁蛮气,正是贺家长子贺耀祖。
院中一伙早已起床,穿着家丁护院衣裳的老少,看热闹似的耸肩大笑。
十二火速穿了衣服,一手拿着长筒靴,一手摸着脸,走到门外来,“老爷让我跟他去?”
“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等爹出门,就去揍南亭崖那臭小子!你别他娘又假装忘了。”贺耀祖从身后一个小家丁手里拿过一个古色古香的长盒子,“我可是连镇宅之宝天工盒都给弄来了,一定要让南亭崖那臭小子跪地求饶。”
“少爷,舞刀弄枪的,这多不好,再说了,南亭家的三十多个护院,我们这才几个,还老弱病残的,怎么可能打得过。”十二一脸为难。
其中一个胖子护院家丁把剥好的花生放在手里揉搓两下,吹一口,去了红衣囊,一口塞进肥嘟嘟的嘴里,含糊的说,“少爷,十二说得对啊,我们几个陪少爷上街遛狗,调戏小媳妇啥的还行,要打架,就我们这身板,真不靠谱,特别还是南亭崖,那小子可是学过剑的,我们去不是打着灯笼上茅厕——找死嘛!”
“冬瓜,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贺耀祖一巴掌拍在冬瓜后颈,把他满口花生顿时拍出来,“反正这次本少爷就得出一口恶气。不去的,脱了我家的衣衫,灰溜溜滚下山去。”
十二犹豫了下,伸手就去脱衣服,其它护院家丁犹豫了下,开始脱。
“十二,你别想脱了衣服就了事,你的命可是少爷救的,不给我去揍人,你也得留在贺家,我把你阉了,丢给我妹当丫鬟去!”贺少爷把天宫盒往十二手里一推。
十二嘴角抽动几下,勉强接过天宫盒,“不就揍人吗,哥几个也是吃过生米的,揍,揍他丫的南亭崖,敢欺负我们家少爷,活腻歪了!”
冬瓜把吐出的花生一颗颗捡起来,不含糊的塞进嘴里,招呼其它几个脱了上衣的护院家丁,全然不顾十二的举臂大呼,扭着硕大的屁股对其他人喊道,“哥几个,去账房结了工钱,下山喝酒去。”
贺耀祖一脚踹在冬瓜肥硕的屁股上,“结你妹的工钱。”
十二不甘落后,蹦上接着踹一脚,“喝你妹的酒。”
其他护院家丁乐不可支,老的少的,无一不露出一口缺牙。
一行人从塌下门后拿出短棒长棍,推推搡搡下山,走了约一个时辰,隐约看见南家,贺少爷让大伙停下,各自找地方埋伏,然后踹一脚冬瓜,“去,把南亭崖骂出来,记住,往我们这跑,我们来个葫芦阵,给他们一个瓮中捉鳖。”
冬瓜挤着眉头,“少爷,怎么会要我去,我跑不动的,到时没跑到这里就给他打死了。”
贺耀祖不耐烦,“赶紧的,你看看这里就你最胖,我是为你好,顺便减减身子,别怕,死了我替你收尸,棺材用楠木的!”
冬瓜望望十二,十二抬眼望着天,他恶狠狠的说,“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骂完,表情却又变得无比幽怨。
贺耀祖兴冲冲的看着南家方向,突见一阵冰雾从附近的林中飞起,从远而近,仿若有野兽飞奔,却又偶尔能听到一点刀兵相交的碰撞声。
贺耀祖不禁疑惑,问十二,“就打起来了?”
十二看了看,“冬瓜还没开骂呢。”
说话间,一个人影手里提着半把断刀,连摔带滚的往葫芦阵里闯来,头发乱糟,满身血污,外衫割破,露出内衫,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贺少耀祖一眼认出那就是南亭崖,他嘀咕一声,“有人抢先了?这臭小子仇家就是多。”
突然一片喊杀,七八个护院家丁猛得钻出来,朝南亭崖冲去。还未靠近,南亭崖后面却又冲出一片人影,光影闪烁,看不清有多少人。
“操,有埋伏!”贺家的护院家丁几乎同时大骂,丢下手中武器扭身便跑。
南亭崖被眼前阵势吓一大跳,一头栽倒在地,一只沾满血的手伸向贺耀祖和十二所在的方向,声嘶力竭的大喊,“救我。”
贺耀祖刚要跑,听到喊声停了下来。
南亭崖身后的那片人影一闪,落在一个大雪堆上。
却只有一人,头戴沁血白玉面具,黑发飞舞,一身白衣白袍,手拿雪白长剑,一滴滴的鲜血从剑身上滴落在雪地上。
贺耀祖一见这气势,立马吓得双脚发软,不知道如何是好,“十二,十二,怎么办?”
喊了几声也没见回音,侧头一看,十二早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