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金山
一堆零乱不规则的碎瓷片,怎么拼也拼不出来曾经那个完整华丽的花瓶; 一段各自飘零的兄弟情,相聚于动荡的年代,怎样聚也聚不出当年绕梁相嬉的亲密无间。 在所有的爱恨情仇终结之后,硝烟散尽,只落得玉碎宫倾妻子离散 ,兄弟魂断共赴黄泉。
金山, 这个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的药业大亨, 内心一直痴缠于一段无法拼凑起来的童年回忆。 这些零星的记忆碎片象噩梦一样挥之不去,驱使他一次次试图拼起一个破碎的花瓶___一个与记忆中的童年有密切关系的花瓶, 找回自己的过去。
自己究竟是谁?虽然财势雄厚, 所有的记忆却始于寄人篱下,改名换姓的屈辱; 没有人知道在金老板咄咄逼人的气焰下, 在光鲜霸气的外壳里,掩藏着怎样的脆弱。
他的势力越强地位越高, 迷失自我的痛苦越深。因为对于内心骄傲的他来说, 鲜衣怒马的金老板不是真正的自己, 是那个背祖忘宗改姓入赘的金家小女婿。他要找回自己, 作回自己,才能洗脱这一切的屈辱。没有过去, 不知道宗嗣, 成为他内心无法触摸的痛。 魂牵梦萦旦夕无忘,他捕捉一切与那些记忆碎片相关的线索, 上天垂怜让他找回了失去的记忆,也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更找回两个血脉相连的兄弟。
破碎的花瓶终得修复, 可是另一场恶梦才刚刚开始。
也许是常年的寄人篱下让骄傲又霸道的金山对寻祖归宗有异乎寻常的热衷, 他急于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当他与兄弟相认之后, 多年的心结打开,他的激动和开心不像大哥小弟只表现在面上,也不是只表现在相认那一时。这两个被他想了盼了多年的兄弟立刻融入到他的心里肉里,再也无法分开。 无论他们做错了什么还是误会了什么,金山对他们的爱护帮助永远尽心竭力, 死而后已。
不知是编剧的本意,还是演员的表演问题,与金山对手足之情珍逾性命形成对照的,是他的两个同胞兄弟有些冷血凉薄的种种表现。金山付出全部的感情用尽各种手段寻根寻亲,为保护大哥小弟他忍辱负重,抛家舍业;而这两兄弟似乎对重获手足的感受远远没有他那么深,对他的掏心掏肺也无动于衷。
大哥荣达标,在这部戏里不折不扣是一截木头。 三兄弟中他年龄最大, 又有老家人罗叔一直相伴, 他有责任有义务寻找这么多年下落不明的两个弟弟,但是这些私事对大脑简单的荣大哥来说似乎不值一提, 更不可能成为他的心病。 当然先国后家也无可厚非, 但兄弟相聚后, 他貌似有爱护兄弟之情, 但他的情看起来却那么虚无飘渺。 对小弟他除了信誓旦旦的承诺,没有做一点实质性的安置和保护; 对二弟, 除了强人所难的要求还有处处事事的怀疑。 真不明白这位大哥的心是洞窍太多还是太少,他对那位纰漏百出的日本女间谍从未起过疑心, 倒是对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金山百般不信任。在世道多艰人心诡诈的时局中,有这样一位手握重兵而情商智商都近乎为零的木头大哥, 结局可以想象。有将如此,兵不死也难;有兄如此,弟不死更难。
三弟华小文从小被父亲的结义兄弟所救并被其妹收养,从来不知道自己另有来历。这个被小心呵护养大的无脑儿不缺少母亲关爱,不缺少家庭温暖, 接着两个从天而降的哥哥, 喜则喜矣, 不见更多珍惜爱重。在美国念了两年洋学堂吹了几天西北风回来,没脑子小文大有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之感。上海滩之大似乎只有他华小文是晓得法律的, 华界租界似乎有他就可以无法无天。 每次不经大脑闯祸的时候, 不知道在他空空的脑袋里有没有转过一秒钟的念头: 这样做会不会害到我二哥? 或者他想过,但是不在乎,因为这个二哥在他心里的份量,远远不及他那些空洞可笑的理想来的重要。 天大的乱子捅下来自有二哥金山兜着, 至于二哥的难处和苦衷, 对不起, 那可不干我们的**青年小文一分钱关系。
缘着骨肉亲情,这对没头脑兄弟一步一步把原来在上海滩玩转黑白两道, 笑傲商界群雄的金老板逼迫到处处受人钳制, 招招落人窠臼, 最后终致家败人亡。兄弟相携在乱枪下共赴黄泉。
一代枭雄英魂飘渺,天涯无处话凄凉。
唉, 一念成痴,万劫不复。分开的又何必聚拢? 打碎的又何必拼起? 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