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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收集各种瓶邪段子+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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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2-08-17 13:48回复
    二楼到手。


    2楼2012-08-17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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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2-08-17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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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十八年,残冬。
        庐州。
        城隍庙后街尽头,不起眼的青瓦白墙小院。很少有人知晓,这里住的便是那位富甲一方,却又深居简出的古董商。
        而今,这一向清宁的小院,破天荒的来了位特殊访客。
        牛皮军靴踩在青石砖路面上噔噔作响,沿帽压得极低的年轻军官迟疑了一会儿,扣响了小院的木门。
        随着轻微的吱呀声,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拉开门栓。
        温和的眸子前架着金丝单片眼镜,细细的银链从镜架挂到耳后。浅青色对襟绸褂上暗绣数朵金线牡丹,腰间挂着一只羊脂玉璜。
        奢华却不庸俗。
        他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想必,这位就是孙师长信中提到的上尉阁下了吧?
        年轻军官颔首,取出块信物送到商人手中。一只巧夺天工的牙雕。
        商人眯了眯眼睛,没去瞧那牙雕,却细细望着军官。
        草色军服穿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刻意压低的帽檐依旧掩不住眸中的淡漠。套着丝质手套的手掌按在腰间黝黑的古刀上。
        商人轻笑,将牙雕收入怀中,抱拳于胸口。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军官瞄见商人白皙的手指上套着一只翠绿指环。张起灵。军官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与世无争的眸子。
        商人勾起嘴角,让出一条路。
        我叫吴邪。
        虽是叫小院,可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
        有别于一般的皖南民居,小院没有高墙天井,但错落有致的马头墙和随处可见的精致三雕,无不透露着院主独到的眼光。厅堂设在正中,正对庭院,并无墙壁门窗的阻隔。厅堂后部是木质太师壁,悬有一副气势磅礴山水卷,其两侧为不装门扇的门。太师壁前放置着长几、八仙桌,无一不是做工精湛。厅堂东西两侧,分别置有几组靠背椅与茶几,上至精秀茶具。
        小院杂乱,阁下见笑了。吴邪扶了扶单片眼镜,笑道。
        张起灵挑起眼皮,半晌,他说。孙师长果然没有走眼。
        吴邪轻笑,转身喊道。王盟,沏壶上品敬亭绿雪来我书房。
        知道啦,老板~~说话间,从后院奔出一名中年人。老板亲自见客?这么稀罕?
        快去沏茶。吴邪瞪了瞪眼睛。
        这就去,这就去~~~~王盟嘿嘿一笑,奔里屋去了。
        吴邪轻叹一声,领着张起灵进了太师壁旁的无扇门。
        你这,仅有一个下人?张起灵突然问。
        王盟是管家,不是下人。再者,院子不大,两个人足矣。吴邪转过来笑笑。
        绕过两弯,便是书房。
        比起厅堂,书房却显然要奢华一些。单是头顶那冬瓜梁,便布满了雕花;梁托,爪柱,叉手,霸拳,雀替,斜撑皆雕刻花纹,线脚。梁架不施彩漆而髹以桐油,华贵之时不失古朴典雅。
        屋内也不全是古物,桌上的西洋座钟和灯饰说明,屋主依然与时俱进。
        孙殿英孙师长来信时,老实说,我很惊讶。吴邪取出一只信封。没想到阁下竟然就是孙师长麾下,那只特殊工兵队的统领。他扫了他一眼。去年在东陵盗案中,被老佛爷的尸气所伤是吗?
        孙师长告诉你的?张起灵的语调微微不善。
        不。吴邪接过王盟送来的茶具,开汤入盏,顿时盏中白毫如雪花纷飞,盏顶如见祥云升腾。好歹我也是个做古货的人,祖上更是淘土发家。这点我还看不出来,那可真妄我横行古玩界了。
        张起灵不由挑起眼皮。他知道,眼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温和男子,正是孙师长长期合作伙伴。东陵盗案更是大半以上的明器经他之手变成军饷。
        吴邪轻笑。我与阁下是一根线上的蚱蜢,阁下不必对我如此防范。孙师长既然让你来我这里,想必也是明了庐州乃新安腹地,灵气充沛,来此化解尸气最好不过。他推推茶盏。阁下不尝尝这敬亭绿雪吗?
        张起灵倒也不跟他客气,拖过一张黄花梨圈椅坐下,端起茶盏咂了口。
        好茶。
        吴邪取下单片眼镜,捏捏鼻梁。今晚可要加餐庆祝一番才是呢。
        为何?张起灵不解的挑起眼皮。
        阁下这尸气,没个一年半载可剔除不了。吴邪乐呵呵的起身。既然要长住我这,当然得要和睦相处。
        我说,老板,你不会是想要……一边的王盟顿觉不妙。
        是啊,前几日我去醉月阁喝酒,有道小菜很不错,厨娘大方的给了我做法。吴邪推开王盟一路奔向厨房。我一直想找机会试试。
        不要啊!老板你千万不要去厨房啊~~~半月前我刚刚找人修好的,不能再毁了!
        你老板我是那种会重蹈覆辙的人吗?
        可事实上已经重蹈了好几次!
        这回不会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老板?啊!不要呐!!
        张起灵无奈的砸了口茶水。
        孙师长,我好像来的不是地方……
        


        4楼2012-08-17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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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吴邪所言,短短数月,已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亲自上门。更有几个洋人带着不少黄澄澄的‘大黄鱼’踏上门槛。
          清明后不久,中原便战事四起。庐州虽算相安无事,也免不了遭遇流寇侵袭。
          张起灵很是惊诧,这看似一身儒气的商人,居然在草匪流寇中颇有威信,各路匪贼不是带着明器前来兑换银两,就是退避三舍远远绕开,绝不侵袭。
          这日如往,吴邪不卑不亢的送走一对洋人,顺手用只瓷碗换了几块‘大黄鱼’。
          唉,我真不想卖掉这天青汝窑瓷。吴邪掂着手里的金条。
          赝品。张起灵一袭青白长衫,稳坐红木屏风后的小几上,挑起眼皮瞄着吴邪。
          吴邪轻笑。就算是赝品,也是元代仿制,好歹算得上是古物了吧?
          张起灵瞪着眼望他,不再说什么。
          倒是王盟又呼呼啦啦的奔出来,提着筐水萝卜要吴邪去削皮。
          张起灵捏起一片冰糖白切,翘起的嘴角很是开心。
          坐了大半晌仍不见吴邪回来,张起灵那奇长二指敲敲桌面,撩起前襟起身。
          未进厨房,便听得主仆俩小声嘟哝:
          王盟,这个削皮真的很畅快呀。你瞧我这萝卜削得多白净~~
          老板你在雕花呐?快点行不?要是被上尉阁下发现,保不准会砍了你泄愤……随后便‘咚’的一声响,似乎是菜刀子剁在砧板上。
          ……晓得了……吴邪显然没了底气。但是我要吃糖醋渍的水萝卜。
          我每次都说要等上半月才可开封,老板你却总是背着我偷吃!‘咚’,又是一声响。
          张起灵听着心里好笑。这到底谁是老爷啊?
          他掀开青花蜡染布帘,吴邪正背对着他坐在绛漆镂雕小凳上卖力的削萝卜。
          张起灵的眉梢微妙的抽搐了一下。他揉揉太阳穴,在门边抱胸而依。
          削好了记得还给我。他冷不丁冒出句话。
          惊得吴邪‘噌’一下蹦的老高。上,上,上尉阁下……
          吴邪右手里握着张起灵黝黑的古刀,另只手上的水萝卜还挂着半片翠绿的皮儿。
          这个,那个……我是在帮你磨刀啦!
          吴邪瞅着张起灵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心里像是有猫儿在乱抓乱挠。
          用萝卜是吗?张起灵轻叹一声,旋即上前几步接过那沉甸甸的古刀。
          若是削萝卜的话,角度再倾斜一点削起来会更方便。
          ……哈?
          果子的话,用力轻些比较好。而且在野外去除动物皮毛也很顺手。张起灵相当正经的回答让吴邪不由张大了嘴巴。
          ……看来这个还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品呐……= =
          既然上尉阁下如此擅长打理野味,那这条鳜鱼就拜托您了。王盟笑容满面的说。不劳动就没有饭吃哦。
          ……我明白了……张起灵认命的卷起袖子对吴邪说。你这管家真厉害……
          于是午膳便丰盛的让人瞠目结舌。
          蜜汁红芋,网油鳜鱼,雪冬山鸡,糯果鸭条,蟹黄虾盅,三河酥鸭,凤翅炖鳝段,菜胆扒鱼圆……
          黄衫木桌上满处琳琅,张起灵硬是愣了半晌没回过神。
          这……
          上尉你可要好好尝尝徽菜哦~~我保证风味地道……老板你别偷吃!王盟利落的拍掉吴邪伸出来的爪子。
          何必如此隆重……
          不不不!王盟摆好碗筷。比起某个除了削萝卜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上尉您实在太能干了!
          原来如此……= =
          王盟!就算我只会削萝卜我也是你老板!
          上尉阁下,等您伤好以后,请务必让我投奔您旗下!
          张起灵捉着掐银丝的象牙筷子无奈了好久。
          


          6楼2012-08-17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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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盛夏,南方的气候越发热烈,张起灵握着芭蕉蒲扇,靠在后院梧桐树下无所事事。
            掐指一算,来此也数月有余,不过似乎变的越发像只米虫。
            他解开对襟夏衫顶头的扣子,瞧着吴邪伺候那池锦鲤。
            哎?有事儿?吴邪放下盛着鱼饵的点梅釉器皿。
            张起灵捉起小几上的玛瑙八宝果盘,葱管般的长指拨开盖儿。
            ……太闲了。
            吴邪这生意可真是做到了极致,大门不二门不迈,便自有财源络绎不绝。
            落得张起灵连个出门的借口都寻不见。
            阁下这尸气不可劳碌哦。吴邪笑盈盈的走过来,暗花织锦白缎长衫,腰间的羊脂玉璜换成了青翠的缅玉佩环,寸把长的流苏随步履摆动。
            今个姮娥楼当家花旦要来我这儿买只烟杆,阁下若觉闲得慌,不如同我一起?他推推鼻梁上的银缕单片眼镜。
            姮娥楼?秦淮花魁?张起灵挑了细长眼皮。
            不愧是在孙师长麾下当差呐。吴邪翘着圆润的嘴角,捏起八宝果盘里的糖杏仁儿。
            张起灵浅哼一声,雪色夏衫带起清风拂面。
            吴邪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王盟凉了冰糖银耳,要吃去厨房讨哦~
            傍晚十分,院门口果然停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张起灵立在廊柱下瞄见了女子的婀娜身段。
            宁姑娘好久不见。吴邪领着王盟,双手抱拳于胸。
            我说三爷,若是我不来见您,您是不是不打算再进我姮娥楼了?这女声抑扬顿挫,腔调婉转如黄莺,绵绵绕耳不绝。
            张起灵倚在柱下浅笑。不愧是秦淮花街首屈一指的名角儿,说话都像唱曲儿似的。
            哪能呀,宁姑娘知道我是个懒人,肯赏脸亲临我这小院,自是不敢怠慢。
            吴邪一边堆着商人笑容说起客套话,一边将那宁姑娘请进院门。
            张起灵的眸底划过一缕惊艳。
            小巧瓜子脸,娥眉姣好如月,两弯秋水波光粼粼,樱桃小口上涂着鲜艳蔻丹。盘花鬓子簪着金步摇,银质耳环上闪着细小的钻石。
            旗袍黄缎打底,银线绣了大朵天鹅芍药,领口缀着花样繁琐的法兰西蕾丝。象牙白的包边,掐牙儿上围了圈细碎的水钻,夕阳下泛着胭脂般的色彩。却没有袖子,露出两条白藕似的臂膀,腕上挂着只上品缅玉镯子,葱管般的无名指上还套着银缕甲套,刻了无数繁琐的图案。腰上紧收,细窄到不堪一握,那丰盈的胸脯便凸显出来。下摆直叉到腿根,足上蹬着三寸高的黑色小皮鞋。
            哟,三爷,这位小哥是什么人呀,生得这般俊俏。
            白底绣牡丹的汗巾子带着股脂粉味儿扑来,张起灵刚想躲开,却被吴邪牢牢捉住手臂。
            三爷您也好这口?那宁姑娘娇笑着打趣道。
            话不能乱说哦。这位爷可不是俗人,宁姑娘还是少问为妙。吴邪笑眯眯的回答。站了大半天,宁姑娘不进去坐坐吗?
            那宁姑娘是何许人也,一眼便瞧出些端倪,就顺势下了吴邪的台阶。
            对了三爷,我要得烟杆儿呢?
            宁姑娘在厅堂里坐下,翘起的双腿露出一大截凝脂般的肌肤。
            自是准备妥当了,王盟,快去给宁姑娘上茶。
            吴邪收起乌金扇子,一抖前襟潇洒坐定。而那张起灵却是照旧倚在门框边,半耷着眼皮儿。
            陈檀匣子上掐了几朵金花儿,发丝般细腻的雕痕遍布匣身,竟是繁琐无比的百鸟朝凤,精致到根根翎羽清晰可见。吴邪拨开匣盖儿,胭脂色织锦上躺着银丝嵌玉描金藤的小烟锅,嘴儿用的是西域和田,连接处还掐有一圈金纹。
            不知宁姑娘可否满意?
            葱管嫩荑掩了嘴娇笑,宁姑娘的汗巾子扑上吴邪肩头。
            瞧三爷说的,您挑的东西那可都是上上之选,多少人愿意一掷千金呐。
            宁姑娘过讲了,若是满意,便请您验收。
            吴邪话音未落,小院木门倏的被踢开,张起灵半耷的眸中立时闪过一点寒光。
            姓吴的奸商给你胖爷爷我滚出来!
            


            7楼2012-08-17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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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三爷……大金牙的眼珠子瞧着玉牌骨碌碌直转。来人,三爷要赌石!
              少顷,几个伙计麻利的台上一筐不起眼的石头。
              张起灵不动声色的挑了眉脚。
              价值连城的缅玉就包裹在这厚厚的石衣之中,然而花大价钱买的原石,切开后可能真是只是一文不值的石头。
              不过只要能赌中一块,便可一夜暴富。所以这赌石买卖从古至今便未中断过。
              赌石毫无眼力经验可言,全凭运气和直觉。
              所以吴邪才不喜欢这种风险极大的买卖,不过偶尔调剂一下倒是不碍。
              三爷,要不要赌赌看?
              大金牙摆开石头,整整三七二十一块。
              乌金扇子点着下颌,吴邪刚欲伸手,却被张起灵摁住。
              我来。
              吴邪先是一愣,旋即笑开。
              上尉阁下也想碰碰手气?请便,几块石头吴某我还买得起。他端着茶盏浅呡一口。哎呀,金爷。这茶有些潮了,改明儿我给您送些清明嫩尖尝尝。
              张起灵略略扫了那排成三列的石头,大小不一,压泡菜都嫌糙了。
              这位爷请,喜欢哪块挑哪块就好。大金牙拱手退到一边。
              张起灵倒也不急,伸出拢在袖管中的二指轻轻搭在石块上。
              吴邪悠哉的撇着盏中芽叶,瞄见那大金牙脸色忽的一变。
              张起灵那奇长二指号脉般在石块上搭着,除了偶尔轻弹一下,不见他有余下动作。
              足足过了一炷香,吴邪仍悠闲的跷着腿,张起灵也是慢条斯理的左摸摸右敲敲。
              只是急坏了那大金牙和解子痒。
              又过了半柱香,张起灵的手指停在最大的黄褐色石块上。
              就它了。
              那大金牙一愣,看向端坐小几旁的吴邪。
              乌金扇子啪的合上。就那块了,不用改。
              大金牙面露得意之色。三爷,这回您可能要竹篮打水喽。他对着解子痒勾勾下颌。拿切具来!
              硕大的石块放在切具上,第一刀下去,除了黄褐色石皮什么也没有。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石块切去了近乎一半,依旧不见半点绿色。
              对不住了,三爷。那大金牙搓着牙花子,伸手便去取那和田玉牌。
              且慢。张起灵一把按住他,力道之大险些让大金牙惨叫出口。
              淡然的眸子紧紧盯着吴邪。信我吗?他问。
              乌金扇子掩了嘴角。不信你我信谁?
              那好。
              张起灵松了大金牙,扯开锦布背囊的缎绳,黑色龙脊背寒光闪烁。
              大金牙望着那刀顿时脸色大变,眼见着张起灵拨开切具,对着剩下的石块先在其上用二指点上一点,随后那刀尖一磕,椅面大的石块应声碎成石屑。
              只余其间拳头大的透亮绿石荧光闪烁。
              这……
              吴邪吹去碎屑,绿石晶莹剔透,对光而看,其间似有一泓清泉荡漾,泉中还浮着几只异形小虫。
              不好意思金爷,看来这回是我赢了。吴邪晃着那玉髓。一虫十万,我记得没错吧?
              玉中积水者,髓也;髓中带虫者,一虫十万。
              吴邪将玉髓收入怀中。这玉牌您收好,改日吴某再来拜访。
              还在念叨着‘一虫十万’的大金牙猛然惊醒,忙上前几步拦住正欲出门的俩人。
              二位爷请留步。
              


              9楼2012-08-17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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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尉阁下,怎么在外头站着?很凉的,快进屋吧。王盟端着黄铜藤花柄小炉,上头还垛着紫砂药壶。
                张起灵看了眼里屋,轻声问道:
                他没事吧?
                王盟一愣,略微点了头。
                跟以前比起来,老板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从前这种程度的高热可是家常便饭啊。
                王盟眯了眼睛,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个稚气未脱却强装老沉的少年。
                当初怎会想到要跟着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的少年走南闯北呢?
                他呼了口气,轻轻摇摇头。
                那时候一定疯了。
                王盟听见胖子的嚷嚷声,他站直了腰板,推开雕花隔扇门。
                想吃年夜饭都给我到厨房帮忙去!少在这碍事!
                他往黄铜小炉里填满炭火,转身对张起灵说道。
                上尉阁下,我家老板就拜托您了,我带这几个碍事的家伙去厨房。
                为什么胖爷爷我要下厨房!胖子不满的嘟哝。
                王盟笑眯眯的一挥芭蕉圆扇指向小院的大门。胖爷,恕不远送!
                ……胖子蔫了脑袋说。我去厨房要做啥?
                你啊,捣蒜泥吧~~
                潘子挠挠脸颊。你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是跟三爷学了个十足十啊……
                少罗嗦,你也去厨房。
                王盟你是护犊子的母牛吗?三爷早就不是小破孩了。
                除非你想办法把我们家老板嫁出去,否则我是不会放心他的。王盟圈着手臂说。
                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吗?潘子摇摇头,突然瞄见了靠在门边的张起灵。
                张起灵只觉得一阵恶寒,抬头便瞧见四只溜圆的眼睛瞪着自己。
                勉强可以同意。王盟皱着眉。
                你要求真高……
                少给我贫嘴,提溜上那解子痒,厨房滴干活!王盟叉着腰。上尉阁下,这药麻烦您看着。还有,务必要让我家老板喝下去!他恶狠狠的说。
                罗刹呀~~
                潘子被王盟一路向厨房撵去,解子痒磨叽了半天,瞅瞅吴邪又瞅瞅一边的张起灵。
                三——三伢子从小就身子不大结实,从树上摔——摔下来,能——能吱哇乱叫个大半天。知道他——他出走之后,大家都——都认为他那身板子能活下来就——就不错了。解子痒擦擦圆片眼镜。不——不过现在似乎用——用不着我太担心。
                他从张起灵身畔轻轻擦过。
                为何跟我说这些?张起灵仍旧倚在门框边,那淡然的眸子瞄了他一眼,又飘回吴邪身上。
                不为什么。难得解子痒不结巴。想说而已。
                门外寒风袭袭,解子痒不由打个哆嗦,他把手拢进袖管里,头也不回的对那张起灵说道:
                三伢子怕——怕苦,从前喝——喝药的时候能让一大家子人从——从——从村东头撵——撵到西头。他搓了搓冰凉的耳珠。要——要辛苦你了上——上尉阁下。
                张起灵探出头,听见那解子痒边走边嘟哝:
                我——我宁愿去——去厨房,也不——不要伺候三伢子喝——喝药……
                张起灵微微蹙了眉,他关紧雕花红木门,回头看着烧到满嘴叽歪叽歪的吴邪。
                我是不是揽了个麻烦事儿?
                吴邪烧得哼哼唧唧,张起灵凑过去一摸脑门儿——
                啧啧,敲个鸡蛋就熟了。
                手还未收回,便听那吴邪蚊吟般哼道:
                ……死胖子……还我买兰花豆的三文钱……
                那张起灵抽了抽眉脚。
                这果然是做生意的啊……
                他在床边坐下,掖好锦被上的提花羊毛绒毯。拿着芭蕉小圆扇伺候起炉子上的药材。
                床头檀木藤纹脚镂花小柜上置着巴掌大的缅玉香炉,镂空处鎏了祥云金纹,盖儿顶上还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张起灵捏开盖子,丢了轮篆香进去。
                不一会儿,清雅的味道徐徐飘散。
                炉子上的药材咕嘟咕嘟翻滚着,张起灵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小扇。战刀立在床脚,羊脂玉牌垂着黑曜石流苏安静的一动不动。
                


                12楼2012-08-17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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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子上的药材咕嘟咕嘟翻滚着,张起灵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小扇。战刀立在床脚,羊脂玉牌垂着黑曜石流苏安静的一动不动。
                  他转头去看吴邪,一张脸烧得红扑扑,眉间还蹙着浅浅的沟壑。
                  张起灵不由伸手拂去那浅痕。
                  吴邪的长睫扑棱几下,慢吞吞的睁开眼睛。
                  醒了?
                  张起灵揭了揭药壶的盖儿,似乎觉着还欠些火候,又合了上去。
                  吴邪使劲眨了几下眼,这才让视线集中起来。
                  ……怎么就你一人?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问。
                  去厨房做年夜饭了。
                  张起灵扶他坐起,将王盟早些时候准备的浅黄缎子流水绣纹袄胡乱塞给他。
                  吴邪扣着丝锦盘扣边笑边说。
                  你还真是不会照顾人,王盟怎想起让你留下?
                  他靠在布满雕花的床榻上,未退烧的双眼水汪汪。
                  为了让你老老实实喝药。
                  张起灵挑着眉瞅他,丹凤狐眸一敛,立时倾了人城无数。
                  吴邪嘶了口气转过头。
                  以后别挑着眉看人,让人想抢回去做小倌……
                  张起灵正待发作,却瞧见吴邪扯了嘴角不断的笑呐笑。那口气便硬是给他咽了回去。
                  喝药!
                  他揭开紫砂的药壶盖儿,棕褐色液体打着滚冒出诡异的味道。
                  张起灵不由僵住了身子。
                  居然比那老粽子的尸水还惊人……这玩意喝了真不会死吗?
                  一边的吴邪皱着小脸哭丧着说。
                  王盟秘制特效药……
                  不过抱怨归抱怨,张起灵见吴邪视死如归的端起那嵌银边绛花釉瓷碗。
                  不是说伺候你喝药很难吗?
                  张起灵看那吴邪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蹙着眉问。
                  吴邪丢下药碗抚着胸口,半晌才缓过气来。
                  ……因为我想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啊……
                  他从床头雕花小柜里扒拉出一包蜜橘,拼命往嘴里填。
                  往年都只有我和王盟两个,实在是孤单的紧呐。
                  张起灵愣了好一会儿,慢吞吞的捏起鎏金拨子拨了拨缅玉香炉里的篆香。
                  青白釉双耳长颈瓶里竖着新鲜梅花,缀在窗畔一点嫣红。
                  没人知道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商人有多寂寞,十多年来除去阿谀奉承,剩下的只有那忙里忙外的管家。
                  清冷的小院里,‘一起热闹的过年吧’,似乎成了某种奢望。
                  院外炮竹声声辞岁,张起灵垂下眼帘。
                  从来就未在意过年这种事,于是年复一年,等回过神的时候,早已孤身一人。
                  他看着吴邪专注的剥蜜橘。
                  在这,大概也呆不了多久了……
                  吴邪嘴里填的都是蜜橘,眼见张起灵一眨不眨的瞧他,便把手中剩下的蜜橘都塞进他嘴里。
                  张起灵正愣着神,倏然唇上一阵冰凉,有什么甜甜的东西落进口中。
                  这是我私藏的零食,不许跟王盟说哦。
                  吴邪钻进被子里,露出俩眼睛瞧着张起灵。
                  我现在要好好睡觉,一定会赶在晚上之前退烧。
                  他翻了个身,随后又转回来。
                  你要等我一起吃年夜饭。
                  张起灵垂着头,见那吴邪整个儿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俩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自己。
                  他伸出手,一把合上吴邪的眸子。
                  快睡觉……我会等你……
                  一定要。
                  吴邪嘟哝着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张起灵长长的松了口气,唇畔还残留着些许蜜橘的甘甜。
                  好好睡,我等你。
                  王盟今儿是把家底都亮了出来。
                  象牙包银嵌翡翠的筷子,清一色绛花釉八宝瓷碗,掐着祥云流水金纹的花盘,白铜镀银花鸟吉祥火锅。
                  胖子凶神恶煞的直取那四喜丸子而去,解子痒啪的隔开他油腻腻的筷子,胖子利索的一个鹞子翻身,戳起那最后的四喜丸子就遛,解子痒气的直蹦。
                  王盟和潘子坐在一边醉醺醺的划拳,酒瓶子咕噜咕噜滚的到处都是。
                  吴邪使劲吸溜着鼻子,把毛毯裹得更紧些。
                  早知道会这样那还不如往年……他瞧着满屋狼藉心想,目光飘移一圈,吴邪不由轻轻蹙起眉。
                  还有一个人去哪了?
                  


                  13楼2012-08-17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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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拢着袖口坐在廊柱旁的台阶上,南方的冬夜和北方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在这里不冷吗?吴邪把袖管中的铜手炉塞进他怀里。你瞧,手都冰凉冰凉的。
                    张起灵望着他微微上翘的唇角,倏然揪住他的衣襟一把拖过来,额头抵上他的。
                    ……还未退烧吧?
                    吴邪盯着那双狐眸好一会儿。
                    已经退了很多,不要紧。
                    他说着在张起灵旁边坐下,摆开托盘上的酒盏。
                    怎么不进去?吴邪拎起温在铜壶里的长身细颈广口酒盅,拇指上的缅玉扳指映得手掌格外苍白。
                    张起灵瞄了眼堂屋内撒泼打滚的一行人。
                    我胆小。他捏起素白瓷酒盏凑到唇边。
                    噗——吴邪忍不住喷了出来,辛辣的酒液呛到喉管,险些让他闭过气去。
                    ……小胖没有给你吃奇怪的蘑菇吧?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张起灵挑着眼皮瞅他,慢条斯理的嘬着温酒。
                    说得好像很了解我……
                    虽然不能说非常了解,但也不算是陌生吧?吴邪浅浅的咳了几下,似乎酒液呛到了肺里。
                    张起灵也不答话,只是搓起手指搁在唇边呵气。
                    对了对了,上次的照片拜托老痒带了过来。喏,你看。
                    吴邪从怀里摸索出张照片,张起灵接过一瞧,果不其然是那张。
                    后脑勺上早已消退下去的肿包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张起灵翻过照片,只见背面书了一行俊秀的小楷——
                    摄于民国十八年秋,浮庄别院。
                    让老痒加洗一张你拿去吧。吴邪将下颌缩进绣袄的立领里。
                    张起灵看了好一会儿,把相片递回吴邪手中。
                    不必了,我没有存放这种物件的地方,再者,只待孙师长一纸诏令我便……
                    下次也一起过年吧!不待他说完,便被吴邪打断。
                    ……不会有下次了……
                    吴邪倏然倾身凑过来,张起灵听见他的鼻息吹在耳畔。
                    这就想走?不怕毒发身亡?他听见他带笑的声音。还早着呢,老实呆着吧。
                    孙师长可不是吃素的。张起灵同样抬起脖颈在吴邪耳边说道。
                    我要是怕他,你这烫手山芋当初不要也罢。吴邪直起身子,笑眯眯的回答。
                    张起灵瞪了他半晌,哑口无言。
                    不过,若是你自己想走,我自然不会拦你。吴邪捧着酒盏说。但是要记得回来过年……我这大年初一可是有红包的……
                    张起灵倚在廊柱上看着吴邪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他端起酒盏满上,指腹厮磨着光滑的盏沿。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没有未来和过去吗?
                    吴邪不解的望着他。
                    那个人,或许今天他还在和你交谈,然而明天就把你忘了个一干二净。更或许,到了明天干脆连他自己都从世界上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所以那个人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像影子般不断的游荡。唯一有价值的事情,就是寻找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那个人就算某天真的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简直就像被扼杀了一样。
                    吴邪默默的看着他,然后转头去瞧夜空里惊鸿一现的烟花。
                    那个人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的。
                    张起灵紧紧扣住自己的双手。
                    虽然那个人是奉某位师长之命前来,但也不能在我这白吃白喝吧?吴邪缩了缩脖子。所以要帮我那管家削萝卜切地瓜剁辣椒抵住宿费~~
                    在抵账没有完成之前,你以为我会让他凭空消失吗?想吃霸王餐,没门!
                    张起灵听见吴邪装模作样的冷笑着。
                    死心吧,别拿什么未来过去做借口。那都是需要自己创造的东西,与其留在原地自怜自艾,倒不如大步向前。不是还有句话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如果那个人害怕会没有人记住自己,去告诉他放心,就算他不记得,那些与他在一起的过去我都会记在心里,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可以见证他是个真实的存在,我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指着那个人的鼻子喊:某某某!少给我玩失忆!你那住宿费还没抵完呢!
                    吴邪霍的一挥手,指尖悬在张起灵的鼻尖上。
                    那个人不是在寻找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吗?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充当一下~毕竟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全当是在积阴德不就完了~~
                    吴邪抱着手臂啧啧有声的说,随后他挑起一边的眼皮瞅着张起灵。
                    


                    14楼2012-08-17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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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恶狠狠的撕开信笺,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果然是出自三叔手笔。
                      张起灵瞧见吴邪的脸色猛一沉。
                      佛啊!你怎么不让那老小子下斗的时候被粽子挠死啊!吴邪把信笺死命揉成团,哇的大叫一声丢出门外。
                      他又怎么惹你了?王盟取过几芽瓜片,开汤入盏,立时香远益清。
                      吴邪挎着肩膀坐在太师椅上,把头发挠的一团糟。
                      那老混蛋不知从哪弄了批青铜器,似乎还得罪了洋人,现在急于出手。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整个中原放眼望去也只有我敢接这生意,三叔要我去黟县接货,他给洋人盯着,过不来。
                      黟县啊……王盟抿着嘴。上次去还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吴邪交叉起手指。每次都要给那老小子擦屁股……#
                      不去就是了。王盟收起棋盘。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三叔嘛……吴邪抓抓头发。这次要不要我们三个一起去?
                      让上尉阁下陪你去吧,我看家。王盟转身对张起灵说道。可以吧?
                      张起灵挑起眼皮。我没意见。
                      老板,不要忘记带土产回来~~多带些香榧!葛粉也不要忘了,这个时候去还是可以吃到腊八豆腐的呀~~王盟叮嘱道。如果还有食桃的话也带些回来,那个炒鸡蛋相当不错的!
                      ……王盟,除了食物,你还记得黟县什么?
                      不记得。
                      算了算了。吴邪挥挥手。我去准备东西,从庐州到黟县还是很远的。
                      


                      17楼2012-08-17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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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盟你不说话会死啊!
                        上尉阁下,我们家老板就拜托您了!
                        你是嫁女儿的老娘吗?!吴邪半只身子探出车窗张牙舞爪。
                        我会注意他的。
                        谁让你注意啦!
                        ……
                        吴邪靠在窗边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峦。
                        能看到山,说明离黟县不远了吧?他将蜡染帘子掀起一点儿。
                        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树尖上渲染了丝丝嫩绿,俏生生的迎风招展。
                        吴邪压抑着浅咳了几声,惹来张起灵刀子样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那视线似乎和缓下来。
                        风寒至今未愈?
                        好像是的……不要紧,对我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他对张起灵淡淡一笑,着眼打量着二人身上的粗布衣物。
                        穿太华丽会被打劫。出门时张起灵一本正经的说。
                        所以那些锦缎衣物被打包丢进车厢,暂时无用武之地。
                        吴邪估摸着最迟明个傍晚便可抵达黟县,就从布帘后面伸出脑袋说。
                        今晚你别睡外面了,跟我在车里挤挤就是。
                        不必了。
                        哎?我早就说过我睡觉很老实的!吴邪蹭到张起灵旁边。
                        这不是重点……
                        你要在外面睡那我也睡外面。吴邪又蹭蹭蹭的爬回车厢。就这么说定了!
                        张起灵望着晃动的蜡染布帘无奈的摇摇头。
                        


                        18楼2012-08-17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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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这人睡觉极浅。
                          风吹草动便能让他惊醒,何况是身上压着个活人……
                          吴邪挨了枕头就睡死过去,这人长手长脚,挤成一团自然是不舒坦,半夜翻个身,那张起灵就被结结实实压在了下面。
                          本是想推开他,身上那人却往上蹭了蹭,手臂一揽,将张起灵半边腰身收入怀中。
                          张起灵身子猛地僵住,半晌才慢慢松下来。
                          他侧过脸颊,瞧见长睫在那人脸上投下的扇形阴影。
                          张起灵记得这下面是怎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眯着轻轻一笑,像极了春日里层层叠叠的桃花。
                          葱管般长指触了触吴邪的眼睫,不动声色的移开。
                          清早,胖子边哼着不知跑哪儿去的小调边洗漱,忽听得马车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咚一声巨响。
                          小吴他不是昨晚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情吧?胖子捅捅正在烧水的潘子。
                          我们家三爷那是有色心没色胆,你回头还是怂恿上尉阁下比较有胜算。潘子头也不抬的回答。
                          吴邪泪汪汪的抱着脑袋蹲在马车一角。
                          大清早醒来,发现上尉阁下被自己压在身下不说,还八爪鱼一样把人家搂的忒紧。于是不待张起灵开口便惨叫一声腾的跳起来,脑袋撞到了马车顶。
                          吴邪觉得眼前似乎迸射出了无数白光,火辣辣的痛感从头顶传往四肢百骸,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吴邪努力想把自己缩的小点。
                          张起灵慢条斯理的收起被褥,余光瞄见吴邪缩在角落抖得像只鹌鹑,心里一阵好笑。
                          我没生气。他说。
                          吴邪眨眨眼不相信。
                          张起灵撩起帘子跨出去,吴邪听见他轻声说。
                          不过下次不会跟你睡了。
                          哎?!
                          日暮傍晚,终是到了黟县。
                          吴邪望着雾霭绵绵的黟山长出口气。
                          总算是到了,但愿那老家伙惹得麻烦不太大。他整了整衣着,打起一百二十倍的精神。
                          入黟县往东南而行,便是西递。
                          张起灵初来乍到,免不了在心底惊叹些许。
                          小村依山伴水,放眼望去暮霭里的青瓦白墙悠然安逸。村口立着数十座青石牌坊,精巧细腻之余不失巍峨峥嵘。两条清泉穿村而过,高墙深巷交错缠绕,恍若迷宫。
                          脚下踩着黟县青石铺就的路面,吴邪不由眯了眸子。
                          真是好地方呀,干脆搬来这里住怎么样?他对着身旁的张起灵说。
                          后者淡淡瞄他一眼,牵着马匹去往村前月沼里饮水。
                          大侄子大侄子你终于来啦!!倏然村口闪电般蹿出个人影,见着吴邪便如狼似虎的扑过来。
                          吴邪一时闪躲不及,被抱了个满怀。
                          老混蛋放开我!吴邪狠狠踹过去,那穿着灰布短褂的中年男子一阵吱哇乱叫。
                          大侄子你也忒狠了吧?!我怎么说也是你三叔啊!
                          我倒是希望你早点被粽子挠死,那我可就省事了!吴邪冷哼道。废话少说,你到底又捅了什么篓子?
                          ……这个……咱进去说……吴三省左右瞧望,瞅见胖子潘子都是熟人,最后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
                          这位是……
                          我家贵客,你少惹。吴邪推着吴三省往村里走,后者却绕过他径直来到张起灵面前。
                          若是我没看走眼,这位小哥道行很深嘛,哪路的?以后咱做事好有个照应。吴三省那一脸络腮胡子配上他的语气,十足响马样。
                          张起灵微微簇起眉,想到这人是那吴邪的亲戚,这才伸出那二指在他面前一晃。
                          吴三省眸底撩过一丝光芒。
                          原来是孙师长的人,久闻大名。听说被老佛爷的尸气所伤,看来此话不假。他轻笑道,转身对吴邪说。大侄子你还真是有能耐。
                          吴邪不耐烦的瞪他一眼。我是来替你收摊子,不是跟你唠嗑来的!
                          是是是~~那吴三省连忙扑上去哄他家大侄子,只是回头悄悄望了张起灵一眼,目光说不出的诡异。
                          进村沿青石路一直往前,出了瑞玉庭便是桃李园。
                          吴三省领着吴邪入了二进,吴邪瞧见楼上木雕扶拦板里古时小姐相亲的孔洞嗤笑道:我说三叔,你这难不成是藏着大闺女?这般遮遮掩掩?
                          吴三省也不答话,只是交代潘子和胖子守在外头,随即推开房门。
                          吴邪不由轻轻啧了一声。
                          里面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也不是什么山野狐精,而是一大一小两个教会打扮的洋人。
                          小的不过十几岁,大的吴邪估摸着可能比他家三叔年长些。
                          只是,他家三叔怎么会跟洋和尚扯上关系?
                          就在吴邪思索之际,吴三省开口道:
                          这是我家大侄子,吴邪。
                          我知道你,吴先生,你很出名。年长的洋人站起身,用着蹩脚的中文说。我叫考克斯•亨德烈,是个传教士,这是我的助手。那金发少年笑着站起来应道。
                          我叫裘德考。
                          


                          20楼2012-08-17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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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吴邪怒气冲冲的奔回青云轩早已是月落中天。
                            吴邪与这青云轩主人甚熟,便决定落脚于此。
                            张起灵听见吴邪把楼梯踩得咚咚响,不一会儿雕花红木门就被恶狠狠的推开,吴邪吹胡子瞪眼的扑过来坐下,端起茶盏一番牛饮。
                            怎么?
                            张起灵正试着那龙脊背,抬起头来淡淡瞥了他一眼。
                            我简直要被那老小子气死了!吴邪把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那素白瓷薄底的物件哪经得起这般虐待,哗啦一下破了底子,惹得吴邪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他说了什么?张起灵放下龙脊背,撩起衣摆在他对面坐下。
                            吴邪憋了满肚子牢骚又不能对着张起灵大呼小叫,只得烦躁的把头发耙成稻草窝。
                            他说了倒好,问题是他什么都不说!不管我怎么问,怎么威胁,那老东西就是不开口。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了我怎么不知道?!吴邪狠狠拍着桌面,茶水溅出来湿了锦缎衬布。
                            张起灵泼了那半盏茶水续上新的,轻轻推到吴邪面前,又转手取过反扣在桌上的素瓷青花盏给自己满上。
                            你家三叔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儿?他垂下眼睫吹散浮着的芽叶。
                            去年奔海南去了,说是要放松放松,结果空俩爪子晒得跟黑炭似的回来了,我还指望他能带回些品相不错的青头呢。吴邪沾着泼出来的茶水在桌布上胡乱涂抹。回来没多久又到处东奔西跑,索性没惹什么麻烦。他具体去了哪些地方我不清楚,只是听潘子说,他好像最后去的是长白山。
                            张起灵的手颤了颤,茶水泼出来烫得手背嫣红一片。
                            哇~~你没事吧!!快去浸冷水浸冷水!吴邪慌忙拖着张起灵往楼下冲,一路不是踢翻了椅子就是摔了主人家的古董花瓶。
                            直到把那只手浸在了冰凉的井水里,吴邪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会烫到呢?你平时不会犯这种错误啊?吴邪还捉着张起灵的手腕,半截袖子也连带落入了井水中。
                            不小心而已。烫到的地方浸了凉水还是会火辣辣的疼,张起灵没有抬头,只是望着木桶里两人的手。
                            吴邪看了他好一会儿,眸子慢慢眯了起来。
                            张起灵。他一字一句的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两个洋人在找什么?
                            不知道。张起灵微微侧过脸,错开吴邪的目光。
                            张起灵!吴邪不由扬起了音调。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你知道就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他倏的转过头,一双眸子淡然的看不到任何色彩。
                            吴邪的眼睛再次眯了眯,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松开捉着张起灵手腕的手掌,退到一边。
                            不早了,你再浸会儿就睡吧。我先回房了。
                            他转过身,袖子上的水还在嘀嗒嘀嗒的下落。
                            吴邪!张起灵心里蹬的一跳,脱口叫住他。
                            有事?
                            吴邪没有转身,只是略微侧了脸颊。
                            ……张起灵咬了咬下唇,慢慢的说:
                            你真的不该知道……
                            哼,我当你要说什么,闹了半天还不是把我蒙在鼓里。吴邪轻佻着嗤笑道。我说,你不会跟我家三叔串通好了吧?要不怎么会偏偏把我排除在外。
                            吴邪……
                            他听着张起灵几乎是挤出来的声音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
                            ……你都在胡扯了些什么啊……
                            僵持了许久,直到吴邪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张起灵刚要上前,却被吴邪摆手止住。
                            不用……没事的,我回房了,你也早点歇着。他顺了顺气,绕过回廊径直上楼。
                            口腔里满是腥甜的味道,似乎是刚才咬破了嘴唇。
                            他轻轻一笑,对自己说。
                            你还真是窝囊啊,吴邪……
                            张起灵看着那人缓缓上楼,最后消失在拐弯处。
                            手腕上还残留着被牢牢捉住的触感,井水凉到彻骨,却怎么也止不了手背上撕心裂肺的疼痛。
                            ……该死……
                            


                            22楼2012-08-17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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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一早下楼便瞧见胖子在吃早茶,梅菜扣肉陷的酥油小烧饼摆了一大盘。
                              潘子正喝着茶,见到张起灵略微点点头。
                              早啊,上尉阁下。
                              张起灵轻轻敛了目光。
                              ……他不在……
                              潘子见张起灵的眼神飘忽不定,几欲开口却又憋在嗓子里。
                              小三爷还在屋里没下来。潘子忍不住说道。
                              张起灵微愣了一下,旋即反身上楼。
                              胖子瞪着眼睛拼命咽下酥油烧饼。
                              吵架了?那俩只?
                              小三爷昨晚摔了六套茶具,连带那丝锦桌布也给扯成条条状。潘子压低声音回答。
                              不是吧。胖子咂咂舌。他在闹啥小媳妇脾气啊?
                              这谁知道~~潘子耸耸肩。他俩的事儿咱不掺和为妙。
                              吴邪其实昨晚一宿没睡,窝在床上越想越恼,被褥给他踢得一团糟。
                              大清早的想下去吃顿早茶,又怕碰见那张起灵尴尬,只好困兽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
                              倏然那雕花隔扇门边闪出个影子,淡薄的身形让吴邪一眼便认出来人。
                              他来做什么?吴邪这般想着,却是小心翼翼的蹲到门边,屏息竖耳听着外头动静。
                              想来那张起灵也是耐性极好之人,他先是杵在门边一动不动,吴邪蹲在里面腿脚酸麻的龇牙咧嘴也不见他挪一下。
                              就在吴邪耐性尽失打算冲出去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叹息,随后淡淡的脚步声不断徘徊。
                              而后那脚步声忽的止了,吴邪仰头瞧见张起灵略微抬起的右手,似乎是准备敲门。
                              屋里屋外的人就这么僵着,直到那张起灵缓缓垂下手掌,紧接着又是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你转悠够了没有啊!!!
                              吴邪终是忍不住咣的踹开门,对着屋外的张起灵大呼小叫。
                              要进来就进来,别在外面转来转去,你属驴的?拉磨拉多了是吧?!
                              张起灵望着横眉怒眼的吴邪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抬腿进屋。
                              又是咣一声巨响,红木门狠狠的关上。
                              满地都是茶具残片,张起灵瞧见那丝锦桌布的尸骸被揉成团塞在椅子下面。
                              找我什么事?
                              吴邪沉着脸敲敲桌面。
                              张起灵坐在另一边,微蹙着眉似乎是在构思措词。
                              吴邪见他一时半会儿组织不好语言,干脆撑着下颌望窗外天井里泄下的明媚阳光。
                              张起灵微微挺直了身板,吴邪立即收回目光望向他。
                              他瞅着他,他也瞅着他。
                              就在吴邪以为张起灵要开金口的时候,对方又蹙起眉垂下眼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般折腾了几次,吴邪拼命耐着性子强迫自己把窗棂上的雕花来回数了七八遍,那张起灵还是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样子。
                              日斗已经升得很高,灿烂的让吴邪烦躁不已。
                              够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张起灵。
                              咕……倏然从吴邪的腹部传来某种不雅的声音,紧绷的气氛霎时间烟消云散。
                              吴邪这才想起自己连早膳都没用,时间全被这家伙给耗了。
                              他眯着眼睛看他,然后噗哈哈哈的笑起来。
                              张起灵莫名其妙的望着吴邪笑得满地滚,后者随即被满地的茶具残片扎得吱哇乱叫。
                              末了,趴在桌上歪着头一个劲猛瞧张起灵。
                              我说,你不会是来道歉的吧?因为昨晚的事儿?
                              张起灵看看他,点头。
                              那吴邪又是抽筋似的一阵狂笑。
                              笑够了,他抹抹眼泪对张起灵说。
                              哎哎,我不气啦,你就别在纠结了。怎么可能指望你这家伙说道歉的话呢。
                              张起灵默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开口:
                              我的确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要是啥时候口若悬河,那我都能把死人说活了,信不?
                              吴邪咧嘴哈哈哈的笑。
                              遇到你算我栽了,怎么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他推推眼镜,转身往门外走。
                              我们去吃饭吧,都快饿死了。
                              我不告诉你,你真的不生气?
                              张起灵几步追出来。
                              方才不是说了嘛,遇到你算我认啦~~吴邪对着他轻轻一笑,眼里波光粼粼。
                              得意了吧,我吴大商人栽在你手上了!
                              


                              23楼2012-08-17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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