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伸出手的一瞬间,他也还只是在开玩笑。 这倒并不是香独秀有了做柳下惠的觉悟,也不是对一个男人,并且是最难得的一个知己出手带来的迟疑,而是纯粹的困惑。一种晚上准备睡觉,但是翻来覆去总是觉得忘了什么,以至于无法入睡的困惑。 真的要…… 他能从极近极近的距离里看见自己,倒映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的影子,或许写满了这一刻脸上的犹疑。而笑剑钝没有闪躲,甚至一丝动摇也见不到,他只是在香独秀接近的刹那略略的抬高了下颌,有些疑惑的盯住面前带着笑脸的男人。 真的要……让这个人…… 香独秀自己知道他是在笑着的,他的思绪并没有影响到动作。一点点俯下身体,几乎能够感觉到那有如深潭般的眸子里散发出来的涟漪,以及和这波荡完全不匹配的微弱的呼吸,扫在脸上似春风拂面,悠长又甜美。 真的要……让这个人……成为自己的……吗…… 心内觉得危险,因为这个人不是其他的人,而是天刀笑剑钝。他很清楚这种关系的实质,一旦做出了决定,得到的同时也就是放弃的同时。同样的,笑剑钝也清楚,并知道他知道他清楚。却到目前没有任何波动的迹象,只是随着他的接近,眼睛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几乎是经年,又或者刹那,香独秀的手终于抚摸上了他的脸。感觉着手心传来的些微温度,和指尖细致的触感,香独秀叹了口气,道:“阿钝,我现在才发现你原来很狡猾。” 笑剑钝微微一笑,轻轻的挑眉道:“哦,我以为你喜欢如此。” 这句话实在很可爱,要不是时候不对,香独秀一定会大笑起来,但现在他只能摇摇头,叹道:“真是糟糕的家伙……” 话尾消失在一个轻柔的吻里,摩娑片刻,直到那冰冷的嘴唇因此有些喘息,才放开。抬起头看着笑剑钝,香独秀眯起眼睛,微笑道:“很美味。那么,我就收下了。” 大白天做这种事,好像的确是很糟糕。 笑剑钝瞟了一眼屋外未落的残阳,仅是一瞥间的分心,一只手已经任性的覆住了他的面孔。忽然的阴霾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睫毛因此滑过那温热的掌心,麻痒的感觉让手指不自觉蜷曲了下。几乎是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覆盖着自己的,就是可以发出集境最强剑气的手;而现在正在解开他领口的,则是握着集境最有名的兵器的手指。 突如其来的领悟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前一亮,香独秀已转而捧住他的脸,微笑道:“阿钝,莫要现在还得让我求你专心一点。” 先是一怔,笑剑钝很快笑的更是大声,越笑越不可遏制,腰一软,干脆就倒在香独秀怀里。香独秀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伤脑筋的看着笑剑钝千年难得一见的失态,凌乱的金发就那样布满半褪的衣衫,眼睛里还有光芒闪动。怕他真的笑岔了气,香独秀只得出手扶住他的腰,一股真气就此渡了过去。笑剑钝觉得气海微震,慢慢的压住了笑意,只有胸口还在轻轻起伏。 笑剑钝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去拉住香独秀的衣襟,往下一带,左脚斜勾他的内膝,一个反身就把香独秀半个身子压在下面。香独秀也不动,就任他大半个人的覆在上面,笑着拿住垂下的一缕金发在指尖缠绕。笑剑钝单肘支起身体,另一只手迟疑的抚上香独秀的脸,他的手很冰冷,触碰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轻柔到叫人觉得心里微微的痛楚起来。 他的声音也很轻,耳语般,却很清楚:“……对不起。” 香独秀不笑了。 笑剑钝淡紫的眼睛逐渐眯起,仿佛这样就能不去泄露那一刹那盈满的痛苦。他摇了摇头,像要甩掉什么,深吸口气,又轻轻的说了一遍:“对不起……” 然后就有如优雅的猫一般,缓缓的移动身体,狭长的眼中焦点一动不动,怀着眷恋,又有些畏惧似的,试探着把唇重叠上来。香独秀闭上了眼睛,感觉那微凉的唇上有些许战抖传来,抽出手去扶住笑剑钝的后颈,一点一点的加深这个吻,直到把最后的这句话变成叠合在胸口的鼓动。 对不起……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也没有办法给你。所以,对不起。 香独秀在吻和吻的间隙中,轻轻的把笑剑钝重新推倒回去,然后放开手,把身体后仰了些。他看着笑剑钝用力喘息的模样,笑了起来,正色道:“不好意思,我的善心今天正好打烊,口头道歉拒收。” 调整呼吸,笑剑钝把头在枕上侧了侧,眼就要睡着似的半阖,微笑着淡淡的道:“你想要怎么样?” 眨眨眼,香独秀好玩的笑道:“想要什么都随便我吗?”笑剑钝眼里也闪出好玩的光芒,唇角微扬,点了点头。 香独秀一只手捉住笑剑钝身侧的双手,拉高手肘到头顶,另外一只从床边抓到之前被自己解开的发带,最后,笑嘻嘻的看了笑剑钝一眼。后者叹了口气,把双手从并不出力的固定中脱出来,送到对方面前,皱起眉咕哝:“真不知道谁才是比较糟糕的一个。” 整个动作熟练到诡异的程度,绑的正好,不妨碍血脉运行,却几乎不能移动。香独秀笑着去解他的衣带,道:“些许个人爱好而已,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笑剑钝瞅了瞅自己的手,叹道:“明明就是只准州官放火……” 俯身咬了一口他颀长的脖子,香独秀把唇贴在青色的血管上,柔声笑道:“阿钝,你知不知道刚刚自己在做什么?” 感受着覆盖身体的热度,笑剑钝有些不稳的道:“我在做什么?” 抬起头,亲了亲他的眼睛,香独秀微笑道:“你在撒娇。”话一完,马上趁着他张嘴打算反驳的当口堵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