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门还没来得及掩上,瘦削的肩膀已经被对方高大的身躯压在了门板上。
脱鞋放钥匙,步骤井然。试图挣扎,腰窝已经被牢牢掐住,不容唇瓣分开。
模模糊糊还想去用脚尖够地上的棉拖鞋,长腿已被凌空勾起,她吓得只得紧紧缠住他的腰,手臂攀住他的脖颈。
沾过彼此气息的衣物,一路绵延进卧室,迫切得竟都来不及开灯。
相爱时一切亲密触摸如此美好温暖,人世冷清孤单,只能用另一具躯体彼此交缠抚慰,在对方怀中沉沉睡去。
可是天会亮夜会淡,温柔乡是消愁方式一种,醒来还得面对这个匆匆奔流的世界。
两人是让手机铃声给吵醒的,勺爷随手一抓,把电话放到自己耳边。
对方听到一个男声,以为自己打错,慌忙把电话挂了。
勺爷把手机一丢,又去抱住白鸽安睡。
鸽子埋在他臂弯里迷迷糊糊地问:“谁?”
“打错的。”|勺爷摸了摸小鸽子的后脑勺,“阿布思邓布利多是谁?”
白鸽蹭一下跳起来,急忙忙从勺爷身上爬过去捡手机,惨叫一声:“那是我们校长!”
这位年过半百德高望重的老校长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手下的白老师在电话薄里为他存的名字,竟然是——阿布思邓布利多。
他今天竟然邀白鸽出来喝茶,请她务必到某茶馆一聚,语气凝重。
白老师自床帏情榻里清醒,大约明白阿布思先生要与她谈论些工作上的事,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司机陈先生把她送到茶馆,自己在左近溜达等她回来。
这茶室茶香缭绕,镇定心神,老校长见到她时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
白鸽双手接过,恭敬之极:“受不起受不起,校长您坐。”
老头微微一笑,说:“白老师,今天这杯茶你还当真受得起。”
他手上一推,递给白鸽一叠纸。
她狐疑打开,顿时泪盈于睫。
这厚厚一叠纸,竟全是她带过的学生的签名,稚气和认真的笔迹,满满当当四页纸,联名要求校长为白鸽复职。
她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会……明明我才带了他们半年啊。”
“哎。”老校长摇摇头,“感受到一个人的人格魅力,半年绰绰有余了啊白老师。”
他接着又说:“这些孩子来我办公室闹过好几回啦,就没见对哪个老师这样尽心尽力过,我和家长会的几位家长代表也谈过了,当初的事故对与错谁心里都有一把明尺,所以我今天是想来通知你,白老师,恐怕你的个人假期要提前结束了,这茶就当是接风酒了。”
白鸽捧着这几张纸沉吟许久,终于抬起头说:“校长,我想我可能要辜负大家的心意了。”
她也交出一张纸,推到校长面前。
他低头一看,吃了一惊:“决定了?”
她颔首,笑了笑:“是,决定了。”
阿布思先生不住摇头,深感惋惜,然而又对白鸽竖起大拇指:“白老师很有魄力,即便是我年轻的时候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若你回来时我还坐着校长这把椅子,必定给你在市三留个位置。”
白鸽觉得能遇到这样的领导也是三生有幸。
等这张纸递到勺爷面前的时候,他的吃惊程度也完全不在老校长之下。
“决定了?”
白鸽扶着额头笑:“哎,你们怎么都问同样的话?”
“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客栈的时候。”
“去多久?”
“一年。”
真佩服。陈晓勺瞪着这张通知书由衷感叹,在你以为白鸽还沉浸在过去悲伤碌碌无为时,她已经在着手为新生活而努力了。即使在浓情蜜意时候,也有相当理智冷静处理生活。
她申请一年时间去为邻省山区的希望小学教学,事先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口风,特别是陈晓勺。
她也怕自己动摇,大概这孤绝的性格永远改不了,外柔内刚的极致。她也从未想过要安慰勺爷,说一句“未来尚好,不必恐慌”的劝慰,白老师只是用自己的行动力,给勺爷上了生动的一课。
然后勺爷连那句“那我怎么办”的话都无颜说出口了。
放弃什么比争取什么更体现一个人价值,勺爷放弃了科长的位置是迫不得已,白鸽放弃了市三老师的机会才完全是自己的决定。
这样一个人,竟然也是同样爱着他的,真不敢置信。
鸡蛋和赵越忙着筹备婚礼,苏三和晶晶忙着恋爱,沈静姝忙着经营客栈,连姜荣荣都忙着寻找新搭子,再找着一个就能凑一桌麻将了。
或许只有他陈晓勺一个人正在对着窗外发呆?
露台外的天空染着火红的夕阳,晚风轻轻掀着勺爷的衬衫,耳朵里的耳机循环播放着遇见白鸽时听到的第一首歌。
Dear friend。歌词是:才一年,看着世界变迁,有种沧海桑田无常的感觉。
好奇怪,只是听听歌,竟然也可以有切骨之深的触动,即使是二货代表陈先生,在此刻都不免因为一首歌而黛玉起来。
一只耳机被抢过去,身侧已然多了个人,她找到他的手,轻轻握住,十指交缠。
一起听了十几遍,又或许是几十遍?记不清了。
勺爷问:“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1号。”
“好。”他语气淡淡的,“你去吧,我每周去看你一次。”
“那你呢?”
“我?”勺爷喃喃自问,忽然笑起来,“好好经营我自己的生活,然后等你回来。”
白鸽审视他许久,心上那块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这才像白鸽所认识的陈晓勺会说的话。
她手指抠着他的掌心,算起算术来。
“一周一次,一个月四次,一年四十八次。”
爱情让白鸽也变成一个斤斤计较的人,真懊恼!一年竟然才四十八次!
“白鸽。”他郑重叫她的名字,转过脸来。
“嗯?”
“要不然,明天我们去把证扯了吧。”
白鸽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这是他在求婚。
哎?再没有浪漫细胞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吧?赵越虽不是豪华版,但您这是极简环保版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那许许多多名目繁多的求婚,白鸽怎么偏偏最喜欢这种?平淡的,含蓄的,温暖的,就像是真实的生活。
Oh~friend,我对你的想念,此刻特别强烈,这么多年~
“行啊。”白鸽点点头,“反正听说才九块钱。”
他低低笑着,伸出手把一个盒子放在露台边上,蓝色的,tiffany。
“在你和阿布思喝茶的时候顺手买的。”
看,她失业的男朋友多帅气,蒂凡尼,顺手买的。
勺爷单膝跪下来,在他家小破阳台上将戒指套上白鸽左手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