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切全是老的，除了他的眼睛，眼睛和海一个颜色，很愉快，没有战败过。
帆上用面粉袋打着补丁，卷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像永久的失败的旗帜。

山蒂埃戈。

“谢谢你。”老人说，他竟能够这样谦虚——他太单纯了，以至都没有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才达到这样谦虚的地步，但是他知道他很谦虚，他也知道谦虚并不丢脸，而且也无伤他真正的自尊心。

老人总想着她是女性的，她可以给人很大的恩宠，也可以不给；假使她做出野蛮的恶毒的事情，那是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月亮影响她，就像月亮影响女人一样。

“他得到了一点什么了，”老人自言自语。“他不光是在那里寻找。”
（不过是在那里寻在？）

假使他决定往下面去，我怎么办呢？我不知道，假如他潜入海底，死了，我怎么办呢？我不知道，但我会想办法的。我能做的事情很多。
我希望我能看见他，我希望我能看见他一次，至少我可以知道我的对手是什么的样子。
应当永远想着这桩事，想着你眼前所做的事，千万不要做出愚蠢的事来。

一个人年老的时候不应当孤独——他想。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他说。“一个男子汉可以被消灭，但是不能被打败。”
鲨鱼是残酷、能干、壮健、聪明的，但是我比他聪明些，也许不，他想，也许我不过是武器比他好些。
我仍旧是个老头子，但是我不是没有武器。
不抱任何希望，那也傻，他想。也许杀死这条鱼是罪恶，大概是的。虽然是干这桩事是为了养活自己。并且也可以喂饱许多人。

但是，反正什么事都是个罪恶，不要去想罪恶。现在早已来不及了，想也没有。而且有些人是专门吃这行的，让他们去想吧。你天生是个渔夫，就像那鱼天生是条鱼。
如果你爱他，杀死他就不是罪恶，还是更大的罪恶？
你没有的东西不必去想它，现在不是时候，还是想想你有的东西，怎样把它们派点用处。
它们不是死的，他只要把手张开合拢，就可以感到生命的痛楚。


“如果有什么地方卖运气，我很想买一点。”他说。
运气这样东西，来起来的时候有许多不同的方式，谁能够认得出它呢？但是无论是什么方式，我也愿意买一点，而且决不还价。

他现在知道他终于被打败了，无可补救地；
现在船轻了，航得快了，他什么思想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只是尽可能地运用他的智力，好好地把那小船向他家乡的港驶去。
他只注意到那小船现在没有重的东西缚在它旁边，行驶得多么好。


上床睡觉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打败仗，倒也很舒服，他想。我从来没知道它这样舒服，什么东西打败了你，他想。

“他们打败了我，玛诺林，”他说，“他们确实打败了我。”
“他们没有打败你。那鱼没有打败你。”
2012年7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