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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像与生命——〈庄子〉的变异书写》的一种读解(张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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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经”还是读“论”,这是个问题。经,就是原著。论,就是研究性著作。我总体上是倾向于“读经”的。想了解海德格尔的人,去读海德格尔写的书就可以了,海德格尔写了一百本书。想了解庄子的人,直接与庄子文本交流就可以了,买一套清朝人关于《庄子》的文字训诂的书,配一本《说文》或者《尔雅》,看看那些文字的词源和本意是什么。就可以了。但是有的时候,一些人写的“论”也还是很有趣的。我最近读到的一本很有趣的书(我简直要说它是我几个月来读的最有趣的书了)就是这么一本“论”。作者名不见经传。这里贴出一份书评。很建议大家买来读读。
  夏可君在专著《幻像与生命——<庄子>的变异书写》中,对汉语精神有全新的理解,读后深受启发,一些感想记在下面。
1.夏可君近几年来一直在思考,怎样超越一般的中西冲突的思维模式,对五四新文化运动再反思,在两个方向拓展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思考,一个方向是沿着五四的足迹,对国民性的批判加深;另一个方面,重新激活传统文化的生命力,为当下的国人提供精神食量。《幻像与生命——<庄子>的变异书写》这部思想专著就是夏可君对这些问题思考的一个成果。
夏可君思考,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人实际上已经失掉了名字,要重新找到名字,一定要做这两个方面工作,中国传统的确出了问题,只有不断批判,才能有疗效,重新给中国文化命名才有精神意义上的尊严。现在看来,中国传统文化的劣根性在当下中国反映很普遍。在书的结尾部分,夏可君详细分析了莫言的小说《檀香刑》,也是夏可君对当下的国民性的再反思。夏可君在本书思考的最后来分析这样的问题,也是向自己的激活传统文化的更深的祈愿挑战。
  没有一种文化是十全十美的,人性的根本恶是每种文化同样面临的问题,所以在批判中国传统文化的劣根性时,也有空间去想像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诗性的价值,在夏可君看来,这种诗性也遇到了问题。庄子是中国诗性文化的关键人物,夏可君的思考就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海子与欧阳江河的诗,海子的诗正处于中国诗性文化的最后阶段,在变与通的关键点上,夏可君最崇敬的海子在夏可君看来,还没有完成伟大的诗的写作,这是汉语诗歌的最重要的时刻。
2.《幻像与生命——<庄子>的变异书写》在什么样的视野中开始?这本书无疑是中国当下第一部以全新视野解读庄子的著作。夏可君主攻的是西方哲学,思考庄子实际上也是在思考西方哲学的问题,这有点回应马克斯•韦伯的诸神之争的味道,韦伯认为的文化之争实际上是文化后面的主宰之神在争。庄子也参与了世界范围的诸神之争,夏可君以庄子为主轴,对汉语精神进行系谱学梳理,汉语精神主要是儒释道三家,与三家相比处于弱势的墨家、法家、名家等也有自己的特点,夏可君强调的是共通体,展现的是各自的不可替代的一面,这是夏可君这部书的实际想法。庄子的舞台已经搭建在欧洲-中国之间,夏可君认为,庄子在这个舞台上完全是一个优秀的表演者。
  夏可君的思考有这样的一些系谱:德里达和让-吕克•南希Jean-Luc Nancy是夏可君思考的直接出发点。在这个思考系谱上比较近的有德勒兹、巴塔耶、布朗肖、菲利普•拉库-拉巴尔特、莱维纳斯、利奥塔等人。夏可君这两年主编翻译的三部著作就是关于德里达和南希的:1.《德里达:解构与思想的未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2.《德里达:友爱的政治学及其它》: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3.《让-吕克•南希:解构的共通体》: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7年。在译介的过程中,夏可君实际上思考更多的是,怎样通过法国的解构精神来激发对汉语精神的新认识。《幻像与生命——<庄子>的变异书写》,夏可君就是在法国解构精神的语境中思考汉语精神的成果。夏可君在《德里达:解构与思想的未来》的前言中,把自己的思考的起点直接放在这样三位法国哲学家身上:德里达、南希和德勒兹。



1楼2012-08-08 23:27回复
      夏可君解读南希的基督教生命,灵魂与身体关系。得救就是得到道成肉身的生命,圣灵入住肉体(K&ouml;rper),成为有生命的身体(Leib),就是南希分析的身体(corps),不是肉体(chair)。这里提出这样的问题:尼采有这样关键性的断言1.基督教是大众的柏拉图主义;2.根本就不存在基督教,只有唯一的一个基督徒耶酥,已经死在十字架上了;3.到底存在新教吗?其实没有什么新教,新教只是基督信仰内的奴隶起义的结果。这些论断看似简单,实际上是基督教的根本性的问题。另外,尼采对斯宾诺莎的敬重,一种最强有力的理性的犹太精神,对比尼采对圣保罗的批判,尼采对犹太精神的敬重是很深的。在尼采这里至少有五重的神性的纬度,这样理解犹太-基督教问题很复杂:1.前苏格拉底的希腊诸神;2.柏拉图主义-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基督教;3.保罗-犹太-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基督教;4.犹太-斯宾诺莎-古代犹太一神;5.作为综合超越力量的酒神-耶酥-未来神。德里达的内心一直摆脱不了尼采的思考,德里达的犹太精神有破除偶像的解构功能,德里达能够在尼采的思考的边界理解尼采的思考的根本重要性。[2] 南希的基督教的思考也在这样的延续中,“非功效的共通体”实际上也是对犹太-基督教的解构与重构,因为在欧洲的语境中找不到比犹太-基督教更好的信仰。夏可君在这样的意义上也保持了解构与重构的张力:
      《福音书》与《新约》——Jean-Luc-Jacques-Deleuze所书写的书和打开的书!变异之书,不再是经典之书。因此,耶稣与门徒们的吃鱼是一个阅读和解开《圣书》的仪式,是一个生命的解释学原则!也许这是《新约》最为重要的解释学原则,如同保罗后来的论证?它是打开圣经的钥匙!(《幻像与生命》34页)
    4.夏可君转入庄子的思考,也是在Jean-Luc-Jacques-Deleuze的语境中打开中国文化的新的空间。夏可君思考庄子,庄子就是中国人的生命哲学,那么,现在重新读解庄子,怎样才能使这个庄子成就的中国艺术精神的肉身复活?夏可君将庄子的书写分成三个生命相连的共通体重言、寓言和卮言:
      在《庄子》的书写中他告诉了我们?在那些故事中,在“三言”(重言、寓言和卮言)的书写中,是那个被虚构了的庄子!庄子在虚构和幻想自身?庄子被他的门徒——他有门徒和学派吗?——所虚构?一个人如何虚构自身?如同梦为蝴蝶的庄子,甚至替换了自身?这里是一个奇特的传记的问题或生命自身书写的问题!也是生命幻像和代替的问题,个体独一性的书写与幻像的关系一直还是有待思想的。(《幻像与生命》83页)
      夏可君在Jean-Luc-Jacques-Deleuze的语境打开庄子,在庄子的书写中又打开中国的三教的精神,反过来,对西方的精神形成他者的眼光。莱维纳斯的他人的面孔在这里出现。夏可君书写了一个非常生动神奇的“虎溪三笑”的故事,代表中国文化的儒释道三家,三个朋友:代表佛教的慧远,诗人陶渊明(代表儒家)和道士陆修静。慧远在佛寺隐居,发誓不过佛寺边的虎溪上的石桥一步,固守圣俗区分。夏可君这里写得很生动:“但有一天,当两个朋友一起去拜访他时,看到慧远正兴致颇高地在送别一位好朋友,在说笑之间,竟然不自不觉走过了那个标志绝对界限的石桥(或者是:三个朋友好久没有见面,这一次的畅谈中,不知不觉之间,慧远在送别时与两个朋友走过了石桥)。突然,慧远听到一声老虎的长啸,幡然醒悟自己走过了石桥,同时也看到了其他两位来拜访的朋友,于是三个朋友便一起大笑起来。”
      这里来看夏可君的思考:
      神奇的“虎溪三笑”这也是后来所谓的“一气三笑”、一气化掉争执的原型呢。而在唯一神论和强调法则之哲学原则的西方传统中,在对开端之权力的争斗中,西方一直处于战争和元-争斗的威胁中。而我们自己的传统在协调儒教、道教和佛教的争执时,却是在这样一个“好笑”的故事中展开的。可能你甚至不知道它“好-笑”在哪里,因为笑总是意外的,“好”也不属于某个道德的判断,你不可能知道“好之为好”,否则你就占据了“好”,失去了“好”,反而成为好笑的了!(《幻像与生命》65页)
    


    4楼2012-08-08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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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2 08: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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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可君在这里是反思中国文化精神的美,中国文化精神对比西方的主客体对峙的文化,有一种中和之美。这里,可以看到夏可君对五四以来的中西对峙的再反思,夏可君在思考怎样去打开中国文化新空间,至少不能武断杀死中国文化的肉身,因为这个肉身不同于西方的肉身,但还要去疗治这个肉身中的痼疾。在他者的眼光中,应该获得尊严,同时也要克服奴性。夏可君思考中国文化从剩余(surplus)到盈余(sur-plus)的转换——即跳跃——即是生命奇异的书写:这是汉语馈赠给我们的残剩或残余的思想之一。它不是西方的“一”与“多”、存在与非存在、真理与错误之间对立的思想方法,而是多少、浓淡、轻重、缓急、干湿等等的“生成”或“生变”式的思考方式,当然,存在和生变的思想之间有着交错,或者说,我们这里的“余-余”的书写是打开思想本身的变异书写。
        可以看到,夏可君在双向中展开对中国文化精神的思考,一方面,中国文化精神已经是余下的书写,一种有病的状态,但又这样博大精深,又具有一种盈余(sur-plus)的可能性的潜能。夏可君在书中的思考经常好像自言自语、如叹息、或似乎看到道路的自喜。这样的思索很多,“余下的书写,所有汉语思想都是在‘余(yu)’中书写,如何进行?我们好像、似乎只有去寻找那些还‘剩余’的鱼!” “如果汉语思想已经处于无余的境地又如何?‘余(yu)’的书写,是剩余与多余,同时也是生命之‘余-存(/幸存:sur-vivre)’与‘出生(余-出:ueber-leben)’的思想。”这些,可以看到夏可君的探索的路,在延伸。从余-存sur-vivre到出生(余-出:ueber-leben)的变异,就像基督对摩西的变异。
        夏可君洞察到,从庄子到海子,这是中国艺术精神的一个大循环,中间有变异,但还没有抵达最本质的变异,这个没有完成的使命等待我们去完成:
        ——这是海子史诗的渴望与书写伪经的梦想,可惜这是一个失败的幻像,因而应该转向变异的书写,如同他以诗歌的书写方式改写了汉语的精神。庄子的文本就是变异书写的范例?海子的史诗书写也是在重写庄子中再次变异?为什么海子渴望史诗,那是对另一种更加博大时间的梦想?这是崇高与幻像之不可表现的问题?是生命对不死的幻像的渴望?这是弥赛亚之正义的时间性拯救或到来的问题?也许,这也是回应孔子对“来者”的召唤?
        夏可君对海子的肯定与否定存在这样的思考,海子的诗歌的纯粹性已经达到一个时代的极致,是什么精神?夏可君认为海子的诗的肉身还带有庄子的那样的血性之躯,还没有经过纯粹灵性的弥赛亚的内在转化,如果说,海子的精神故乡在希腊的荷马、萨福这样的灵性诗作那里,海子还是在庄子造就的中国诗性的肉身去理解希腊,海子的寻求到底为什么中断?这里存在夏可君的思考:庄子是中国诗歌-汉语精神的第一次关键的变异,对应于耶酥对摩西的第一次变异,庄子造就了中国诗歌-汉语精神的肉身,一直延续到五四。海子的诗歌是对庄子的变异,相当于耶酥对摩西的第二次变异,一直延续到现在,汉语精神到了一个变异的临界点。海子对庄子的超越,但没有最终成功,这说明汉语精神的延续性顽强,表现出惊人的生命力。为什么海子没有写出大诗?在夏可君看来,海子还缺少一个根本的神性的纬度,不是汉语精神的此世的肉身没有价值,而是汉语精神一直缺少根本的神性的超越性,所以夏可君在此以弥赛亚的寓意寻求第三次变异。那么,夏可君基本的道路就是悬隔,将所有的精神悬隔,胡塞尔-维特根斯坦式的悬隔,中国-西方精神的悬隔,重新寻求道路、真理和生命。
        夏可君的书写中已经在探索这第三次变异,在后尼采时代,已经没有一个偶像的神可以期待,任何易达的路都是不真实的。汉语精神的路得从汉语本身开始。汉语已经是无余,那怎么有余?夏可君主要谈汉语精神的剩余和盈余。这中间就存在从无余到剩余和有余的一个张力,这中间就存在矛盾,一个无余的精神怎么转化为盈余,如耶稣五饼二鱼喂饱五千人的神迹,在汉语精神中怎样有这样的神迹。夏可君反复书写着汉语精神的盈余-有余,以一种海德格尔谈存在的修辞学的方式,一直努力抵达汉语精神盈余的所有的可能的道路。
      


      5楼2012-08-08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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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可君的修辞学方式的写作,主要是在反复书写一个根本的问题中将汉语精神的可能空间打开,在书写打开裂缝fuge,嵌入fug可能的新的精神,解构-重构。夏可君的书写一直保持这样强劲的修辞的特色。夏可君的修辞的书写也是德法修辞学书写的转化,胡塞尔-海德格尔-加达默尔,现象学-解释学;法国的结构主义-解构主义,连接二者的尼采。夏可君的书写中,汉语精神的多重变异,其中典型的变异书写:余-鱼-盈余-剩余,从《庄子》文本中游戏的“鱼-群”《逍遥游》:鱼之飞跃,《齐物论》:鱼之变象,《大宗师》:鱼之唇语,《天运篇》:鱼之变异,《秋水篇》:鱼之游戏,《外杂篇》:鱼之渊,《外物篇》:鱼之梦;一直到对八大山人的画鱼图:枯竭与剩余之书写。夏可君在细微辨析汉语精神的奇异的特点时,不忘以犹太-基督教的精神打开汉语精神的新的空间,fuge -fug。夏可君梳理了汉语精神重言、寓言和卮言的多重变象,孔子在庄子书写中的变象,庄子视野中孔子的精神的多层面,儒家道家的互相打开。有突出意义的是夏可君对八大山人的思考,八大山人的剩余的禅宗精神与儒家道家的合流,八大山人在精神困境中以枯竭的力量抵抗虚幻,夏可君在体悟中沉思,八大山人的枯竭的画鱼图中有怎样顽强的生命力与纯粹的美。夏可君的书写非常顽强,这里的读解只是其中几个代表性例子,翻开书就可以看到,夏可君竭力穷尽汉语精神变异书写的不歇努力。
          夏可君的书内容丰富,我这里的解读带着自己的偏见,不能完全抵达夏可君的内心,但希望能与夏可君产生思考的交流,共同寻求汉语精神的未来。夏可君探索的路在延伸,希望他走得更远、更开阔。
        注释:
        [1] .见汉斯-格奥尔格•加达默尔:《真理与方法》下册,洪汉鼎译,第534页及855-856页洪汉鼎注释298条:Enik&ouml;rperung是加达默尔杜撰的词,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
        [2]. 德里达对胡塞尔的现象学的解构某种意义上比海德格尔更彻底,德里达明白尼采在犹太-基督教的解构方面比海德格尔更有**性力量,迈蒙尼德-斯宾诺莎这一维,海德格尔是希望去压抑掉的,海德格尔选择了谢林来对抗这一维。胡塞尔的科学精神后面有犹太的神秘主义精神的元素,可以对比后来的本雅明的神。这一点在胡塞尔那里隐藏很深,但可以在胡塞尔的文本中感受到。
        


        6楼2012-08-08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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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卮言
           引线:鱼与庄子—鱼与耶稣
            §Ⅰ 海子的弥赛亚期待:鱼与庄子
            §Ⅱ 《福音书》的生命书写:鱼与耶稣
           鱼之眼语:从盈余到剩余的踪迹
            §Ⅰ 《诗经》中的鱼:生命的丰盈与友善
            §Ⅱ 八大山人的画鱼图:枯竭与剩余之书写
           鱼之腹语:《庄子》文本中游戏的“鱼一群”
            §Ⅰ 《逍遥游》:鱼之飞跃
            §Ⅱ 《齐物论》:鱼之变象
            §Ⅲ 《大宗师》:鱼之唇语
            §Ⅳ 《天运篇》:鱼之变异
            §Ⅴ 《秋水篇》:鱼之游戏
            §Ⅵ 《达生篇》:鱼之渊
            §Ⅶ 《外物篇》:鱼之梦
           鱼之尾语:渔父与孔子—渔父与屈原
            §Ⅰ 渔父与孔子的会语:息迹的劝告
            §Ⅱ 渔父与屈原的会语:清浊之音
           鱼之“变象”:多余的书写——鱼之“得”乎?
          寓言
           变异:孔子在庄子书写中的变象
            §Ⅰ 穷——孔子自身形象的时间性疑难
            §Ⅱ 时间性的变象
            §Ⅲ 三重形象和时间性
           游的事件时间性
            §Ⅰ 风—化
            §Ⅱ 息—迹
            §Ⅲ 梦—渊
           生命形象的生变
            §Ⅰ 虎—龙
            §Ⅱ 刍—狗
            §Ⅲ 狙—猴
          重言
           髑髅
           鼠穴
           非马
           牛人
          主要参考书目
          关键词索引
          


          7楼2012-08-08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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