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莫名感到烦躁。他并不知道这种烦躁感的根本原因,也许是因为对亚瑟杀死父亲的恼火,也许是因为对亚瑟的平静与欺瞒的愤怒,亦或者是一时不知所措的不安。
“毕索,你有想过你杀过的人么。”坐在副驾驶座上,史蒂夫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没有。”干脆的回答。
“那你杀过认识的人么。”史蒂夫又问道。
亚瑟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转回头去,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道:“……有。”
“会不会有不同的感觉呢。”此时史蒂夫的眼睛已经因为泪水的充盈而泛红,他用强装平稳的声调再次问道。
“……当下不会,”亚瑟看着前方,前突的眉骨使他的神情在此时尤其显得庄重,“过后……”
“有警告过他们吗?有给时间准备吗?给时间……”史蒂夫已经忍不住泪水,他转过头去,左右转动着眼珠,“……讲和。”
“没有和。”亚瑟回答。
“是么。”史蒂夫别过头去,慢慢开口道,“那就不能让他们知道了。”
“……是。”
此时的史蒂夫终于忍不住,泪水漫过他琥珀色的眼珠,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这之后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制定作战计划,实地考察,准备各种工具,做齤爱。只是史蒂夫不一样了,从心底到身体。亚瑟也并非没有发觉,但是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杀死迪安的过程异常的顺利,两个人很快就坐在了回程的车上。此时的史蒂夫异常冷静,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相信亚瑟也知道。
他与亚瑟漫无目的地聊着天。史蒂夫看向窗外,忽然转过头,向亚瑟问道:“毕索,你说现在的我像什么?”
“暴躁,激动,热血沸腾,你现在就像一个信徒。”亚瑟说道,“还是安德鲁·沃恩的。”
“那个瘾君子?”史蒂夫笑了起来,“嘿,得了吧,给我一千万我都不愿意拜在那个家伙脚下。”
车停到了一处自助加油站。“需要什么东西么。”史蒂夫打开车门,转头问道。
“不用。”亚瑟回答得很干脆。于是史蒂夫下了车,绕到后面给车加油。在将加油枪塞进车后的油箱孔后,史蒂夫转到车头,平静地看向亚瑟,开口道:
“最后一次机会。”
——他已决定好,只要亚瑟开口愿意同他下车,他便选择抛弃从前的一切,原谅从前的一切,死心塌地地跟着这个人直至天涯海角,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玩乐,不管是风餐露宿还是死无埋骨之处,都不会选择放开这个人的手。
但亚瑟只是平静地笑了笑,低声答道:“不用了。”
……哈,这就是你的答案啊。
史蒂夫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一会,终于笑着转身离开。他不相信亚瑟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这样还选择呆在车上,究竟是因为他而选择当个傻瓜还是单纯想要赎他对父亲犯下的罪?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必死无疑的歧路。将油枪抽出,把汽油浇到地上,史蒂夫最后还是没有犹豫地,向那个他往昔崇拜并恋慕着的人的方向开了枪。
火光漫天。
最终史蒂夫还是没有忍住,回到了他们昔日朝夕相处的“家”。此时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亚瑟的留声机,但他却没有感到丝毫喜悦。他抽出亚瑟最喜欢的长篇,一如亚瑟每次做的一样,细细地擦好,放稳,听着熟悉的曲调在屋内缓缓响起。他走向车库,掀开油布,以前亚瑟不允许他碰的跑车静静躺在那里。
你所珍惜的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了。在将跑车开出去时,他的内心掠过一丝得意,夹杂着莫名的悲伤。占据亚瑟的东西似乎能给他带来愉悦,他陷在这种情绪里无法自拔。
忽然,一张纸条映入他的眼帘。他停了车,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用漂亮的手写体写着:
史蒂夫:
如果你看到这张字条,那就说明你死定了。
落款龙飞凤舞,用漂亮的斜体字‘Bishop’标明了纸条的作者。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抑或是单纯觉得好笑,在跑车剧烈的震颤中,史蒂夫就那样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引擎咆哮着爆炸,他的笑声终于被冲天的火舌吞噬殆尽。与此同时,从留声机中喷射出的火焰将平素整齐美观的木屋点燃,也将屋内二人多日的回忆烧灼得支离破碎。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荆棘密布的歧路,被玫瑰的尖刺穿透了心脏,倒在盛开的花朵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