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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前面的车左转,不要跟得太紧。”夜一此刻内心有种惴惴不安地疑虑,她知道她没有权利干涉碎蜂,也知道她应该相信那个人。但是仿佛眼前有面纸糊的窗户,她忍不住想抠破一个洞向里面望去。
碎蜂把车停在一个高档小区的门口,夜一让司机远远地停住也跟着下了车。夜一按了按脑袋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但她又想不出确切的信息可以证明这种似曾相识,只能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碎蜂走到其中的一栋前,似乎是门房的值班不在,她按动了门铃冲着里面说了两句。看嘴型好像是“我在楼下,你下来接我。”
等待的时间尤其漫长,夜一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觉得像置身在恶臭的垃圾堆内一样难以忍受。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男人打开了门,逆光下微微可以看清那人的轮廓。中等高度,从有些微凸的肚子可以判断出岁数不小,头发还算浓密。男人站在门口和碎蜂说了几句便侧身让碎蜂走进门里。就在这个侧身的瞬间,灯光以肆虐 的速度打亮他的脸。
怎么会是他!
夜一并不想读懂眼前的现实,可是现实却不由分说地被自动处理出了注解强行灌注进她的脑中。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需要一点时间来反应看到的景象。心底有不同的疑问呈几何级数般的爆炸增长。
“蜂为什么会认识他?”
“她来这个男人家想要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骗我?”
疑问停在最后,夜一苦笑着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必要骗我,你还怕我接受不了完整真实的你么?”
头里有嗡嗡的响声,夜一不知所措地用手按着太阳穴,声音无法停止却愈演愈烈。黑暗和光亮被掺到了一起,夜一拼命想要分开两者,但光影在她的指间漏下汇成一股抓不起的薄雾。
夜一沿路边走了很久,仿佛是从沉默中被捞出,四周的喧闹每走一步都在加深。可,这不是属于她的喧闹。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律师嘛,一个人来找乐子啊。”不知不觉仍旧走进了那家会所,夜一记得她是在这儿找到碎蜂的。没错,就是“找到”。
“不想理我?那就陪我喝酒好了。”女人招呼酒保上了一杯烈酒摆到夜一面前。
“我怎么老能遇到你。”夜一冷冷的不像是说着问句,“老能遇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后半句吐得很轻,被吵闹的环境吸收并没有被女人听到。“这只能说明兜兜转转你只能是我的。”
“是么?”夜一拿起酒杯看着杯中晶莹的褐色液体一饮而尽,喉头有股灼烧感蔓延进肺部。但奇怪的是脑内的嗡鸣声一下就消失了,“再来一杯。”她摇晃着杯子对酒保说。
“哟,今天兴致这么好?那我陪你喝啊。”女人的手搭上夜一的肩膀,夜一侧过头看了一眼,“随你的便。”
酒精在闷热的氛围内升腾得很快,夜一自恃从来没有醉过,在喝了不下十杯之后,竟有种莫名的晕眩在眼前打转。舞池里的声音很大,这种噪杂使她的烦躁达到了顶峰。夜一把酒杯重重地放下,她现在只想捏碎耳内的所有声响。
“我走了。”
“你这样走去哪儿啊。”
“回家。”
“这么早回什么家啊。”女人把声音拖得很长。
“嫌这儿太吵。”
“那我们回你家,我接着陪你喝啊。”
夜一不置可否地甩开女人扶上来的手,她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拦下了一辆车,“送我回家!”女人钻进汽车前排,脸上有种得逞般的媚笑。
夜一几乎是倒在了车后座,灯光晃进眼里变成棱角分明的六边形。车刚启动时从车窗缝隙外漏出的微风还让夜一清醒了一阵,但慢慢的,她只觉得身体好像陷入了沼泽里沉得无法动弹。过了不久便浅浅睡了过去。
梦里那人的面孔混在许多模糊的面孔下,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



98楼2012-08-16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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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一似乎有伸手去想抚摸,但那人向后缩了缩,退了进去。她想去追,但周围的面孔拥挤上来,惨白的皮肤上只有一张嘴,他们一齐张口。夜一本能地捂紧耳朵,却意外地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只有嘴巴诡异地一张一合。
    “哟,你躲什么啊?”夜一看到那双令她厌恶的手覆上自己的背部。
    “要不要我让你舒服一下?”手抚过她有些紧绷的背肌,夜一的吐气变得有些重。
    “不要想那些 不开心的事了。”女人扯开她衬衫前襟上的扣子,把头埋进她的胸前。舌尖轻巧地掠过她麦色的光滑皮肤,夜一的身体随而为之一震。
    “放开我,不要再多了……”夜一喃喃地轻哼着。意识正从身体里抽离,让她无法理解此刻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纠缠在一起的女体,厚重的喘息。情欲在纯白的背景下似乎能对比出颜色,夜一觉得内心的痛苦和身体的愉悦都到达了峰顶,让她无法取舍。
    “夜一,你不是这样的人。”熟悉的声音从体内响起,夜一从惊讶中清醒了大半,可另一半却也以某种反叛的态度驳斥着这种声音。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和你一样的人么?还是爱上你的人?”
    “你没有话可以回答我吧,因为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连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凭什么能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你不是别人。”声音显得很漠然,“你就像另一个我自己。”
    夜一揉了揉眼睛,四周的白色顺序褪去换成熟悉的颜色。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感觉那个梦是上辈子的事。
    熟悉的铃声响起,夜一撑起自己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身上的丝被滑落,露出身体上星星点点的红印。夜一皱了皱眉,打开手机接收的是一张图片。
    “这样,你应该能猜到我们做过什么。”照片里女人笑得淫邪的脸靠在自己肩头。
    “贱齤人!”夜一把手机狠狠地摔向地面。“嘭”的一声闷响,屏幕迅速暗了下来。
    她重重地躺下去,拼命回忆昨晚残存意识下的一举一动,可是能想到的只能是那个梦。“不可能,我喝得这么醉,不可能会回应她。”
    大脑飞速搜索着昨晚的记忆,夜一突然想到什么起身翻了翻自己的外衣,她取出了碎蜂的手机。
    按亮屏幕后她想了很久,还是点进了通话记录和短信信箱。
    然后她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发来的那些低俗的字眼,那些字眼盘亘在信箱的顶端,俯视着身后自己发去的信息。夜一把手攥得很紧,指甲嵌进手心刻出了细小的红印。
    夜一听到外面的房门被打开再轻声关上,她知道是碎蜂来了。
    “你起了么,夜一?”碎蜂的脚步渐渐清晰。夜一抓起睡袍裹住自己,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捡起来胡乱地塞到床底。
    “嗯,刚起。”夜一对上碎蜂的眼睛却又不习惯般地又挪到了别处,“你的手机昨天好像忘在这儿了。”
    “嗯,我也是今早才发现的。”碎蜂一脸的平静。
    “你昨晚干嘛去了?”
    “就在家里,什么也没干。”
    “是么?”
    碎蜂脸色有些细微的改变,“你是不相信我吗?”
    “不是。”夜一的回答有些勉强,“只是有点好奇你昨晚怎么这么匆忙。”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明说的。”碎蜂抿紧嘴唇,“我们之间应该不需要这样试探把?”
    “是啊,是‘应该’不需要的。”夜一把“应该”两个字咬得很重。她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碎蜂的脸,出乎意料的,碎蜂没有躲避。
    “那究竟是什么让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是你变了,还是我呢?”


    99楼2012-08-16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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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100楼2012-08-16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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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留下来或者……永远都不要再来。”
        碎蜂拉开门离开之后,夜一的这句话仍然像游魂般在房间内回荡。她瘫坐在椅子上,眼睛似乎盯在一点上看什么看得仔细。夜一用力抓着椅子的扶手,指节突出,时间久了她的双手竟有些脱力般的麻木。
        忽而,她像是想通什么似的仰头苦笑了几声。“我和你之间,什么时候是我赢过呢?”
        “看似是我坚持得最久,但其实你骨子里那坚忍的劲儿根本不容得我改变。”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赢,也不介意被你改变,我只想……”
        脑子里的那团声音又肆虐地出现,如同蝗虫过境吞噬掉视野内的任何食物。这个时候,夜一往往焦躁得想要歇斯底里地大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喊尽胸腔内燃烧的燥热。
        “今晚还要去么?”
        “我只是回家。”
        “那和我这里有区别么?”
        “当然有。”
        “不能留下来么?”
        “……不能。”
        “就当是我需要你留下来,也不行么?”
        交谈的最后,长久的沉默刺痛了夜一。这种痛慢性不容易发觉,但在被激发的刹那达到顶峰,以至于夜一自己也无法知晓为什么会说出那么没有余地的话。
        那么不给自己留有一丝余地的话。
        咄咄相逼的结果必是她的冷漠回绝。夜一知道碎蜂不会向威逼妥协的性子,但这也是她的恼怒所在。
        “为什么,为什么要被那个混蛋控制!”
        她一拳打上墙壁,力道从坚硬的水泥反射回到骨节里,不停地震荡开去。好疼,可是 不及你给我的疼。
        夜一用力按住太阳穴,但似乎触错了机关,头内的狂躁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起初她还想忍,但如果再忍下去她真怕会拿刀结果了自己。
        白色的药丸混着水被匆匆地吞咽下去,夜一咳了几声,似乎吞得太急了。她笑了笑,似乎可以看到碎蜂气郁地眼神。
        “吃药要用温水,要慢服。”
        “好几粒药一起慢慢的会吞不下去。”
        “那就分几次,每次一粒总能吞下去吧。”
        “那就会好麻烦。”
        “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
        这招对付夜一是最管用的。碎蜂从来不在这些事上和夜一纠缠,但是立场却出奇的强势坚定,不给夜一任何反驳的余地。
        “我还真是吃你这一套。”她淡淡地笑了笑,觉得过去与现在的连接点上好像出了什么问题。那种似有还无的违和感会在某一瞬间爆发,又在某一瞬间消退,让人无法忽视却又抓不到任何可以佐证的内容。
        头开始有些昏沉,夜一抬手想扶住桌角却无意间碰落了桌上的东西。“又是这个文件夹,蜂不是把它收起来了么,怎么就放在这儿啊。”
        散落的内页上凌乱的笔迹似乎对夜一有些触动,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这个资料上的人离得很近,近到一度重合。
        1992年……是二十年前么……
        夜一觉得脑内的时间轴变得有些凌乱,她隐约可以记起那些浅藏在笔迹里的恸哭和无力,但她记不起这些情绪的署名。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2012年,似乎真的过去了二十年……而在她的脑中年月纷纷折叠,变成了印象里坚定不移相信着的十年,似乎另外的一个十年逃进了空间的罅隙里,被表象掩盖。
        电话铃不适时地打断了夜一想要继续深究的决心,她急忙拿起来看了一眼,可欣喜却被失望代替,随即触发了怒气。
        “马太,你找我有事么?”
        “夜一啊,昨天接了个大案子,比较复杂,其他人恐怕是上不了手。委托人是个金主,而且与我又有些相识。这种只能赢不能输的案子,我当然要想到我们的首席律师了。”
        


        113楼2012-08-20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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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可我还在休假。”夜一把嗓音里由愤怒激起的颤抖降到最低。
          “不是紧急情况也不会麻烦你啊。”话筒里传来几声虚伪的笑,“这样吧,等把这个案子搞定,你想给自己放多久的假我都会批准的。”
          “这样啊。”
          “当然,想好就过来公司开工吧,我让其他人任你调遣。”
          “不用想了,我马上就过来。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那太好了,那一会儿我办公室见。”
          “嗯。”
          挂上电话的时候,夜一心里比任何一刻都要平静。她去书房拿上了昨晚打印出的东西,找了一个白色信封套上。指缝间漏出了信封上的隽秀字体——辞呈。
          如果一定要把夜一此刻的冲动套上一层原因,并不能完全归咎于她目击的不堪。其实,昨晚那个灯光下的丑恶嘴脸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她可以解放自己的契机,一个让她终于正视内心掩藏得太深的厌恶的契机。
          “用这张嘴去颠倒黑白,这种事我已经做够了。”
          夜一把车开得飞快,似乎想快一点与这样不适合自己的身份告别。当她把车停在那个自己经常停的车位时,她长吸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了。”
          咚咚的敲门声和夜一的心跳频率很近,听到里面的一声“进来”之后,夜一便推开了门。不出所料,夜一可以看出男人眼里的玩味一瞬间转变成虚情假意。以前夜一也能感觉到这种玩味,但她不知道这眼神下的原因。现在她知道了。
          “来得这么快啊,看来我们大律师是迫不及待要大展拳脚了。”马太转动着手上的雪茄,不时把它凑到鼻前闻一下,“要不要来一根,这可是好货。”
          “不必了,我戒烟很久了。”
          “这么自律啊。听人家说天才都是有怪癖的,你还真是天衣无缝啊。”
          “那只是说明我不是天才。”夜一客套地笑了笑。
          “对了,这是那个案子的资料。”男人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夜一抱臂面对着他却没有伸手接过去。
          “还有问题么?”
          “我有事要和你说。”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那,坐下来慢慢说?”男人挑动着眉头,似乎在琢磨着夜一的心思。
          “不用了,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我也没有想多说的。”夜一把信封放到男人面前。
          “呵,不想干了?”男人拿起信封晃了晃,“为什么?”
          “嫌钱不够多?这个好办。你要多少我们好商量。”还没等夜一开口,男人就抢先说了起来。“不过如果是其他原因,我也愿闻其详,这个嘛,我可以当做没看到过。”男人把信封朝夜一的方向推了回去。
          “不是钱的问题,也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我突然有点累,想歇得久一点。可能以后都不会做律师这个职业了。”夜一没有和他对视,她无法忍受这张嘴脸映在自己的眼内。
          对方戏谑地玩弄着手里的雪茄,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夜一等了一会儿便又开了口,“沉默就表示同意了,那我先走了。”
          夜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男人似乎自语了一声。她停了下来,“还有别的要说的么?”
          


          114楼2012-08-20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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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117楼2012-08-20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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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下君
              其实你不用9个兔斯基掩饰悸动难耐的心情。。。这句是说笑。。。
              这篇文我本没有想过要给任何人什么触动,因为放进我的个人情感有点多。然后凡是我放进情感多的文章,角色往往会表现着各种各样的潜台词。写了这么多,我最满意并且唯一满意的只有楔子,或者更加直接一点,只有楔子的第二部分。但是我承认,当我不在当时的心境里再回头看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一些不适感。但这种不适感完全不是由于那个H引起的。
              【发件箱里依旧是无疾而终的空白】
              这是我比较喜欢的一句。我写那里的时候心里全是对那种甘之如饴接受自我不堪的人的崇敬。我可以看到那种无奈的柔情揉进肢体僵硬的动作里。当时我脑海里有这样一个关于碎蜂的画面:她是一个小孩子,浑身都是泥巴,鞋底也沾满淤泥。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路上都是她一个人,然后突然一个透着光亮的房间出现在路的尽头,她拼命地跑着想进去却在房间的门口停住了脚步,只是因为她不想踩脏干净的地板。
              其实下面这句话我想放到后记里说的,但我有点忍不住。
              不能欣然接受这个世界的肮脏卑微痛苦和谄媚的人,是不值得世界回报以美好的。
              你可以怀着任何心态活下去,你可以是任何样子的人,你可以是圣洁的天使也可以是腐朽的蛆虫更可以横跨阴阳的中线,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总有人会被你的快乐或是痛苦打动。我觉得,这是这个世界最有趣的地方。绝望和希望总在某种境地下转换,所以不要执迷于任何一面。
              我一开头就说,这个故事会有一个光明的结局,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130楼2012-08-21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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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落在床边的衣物,丝被覆盖不到的裸露肌肤,床边发着幽暗蓝光的电子钟像脉搏一般规律的跳动。夜一浅浅地搂住身旁的人,她轻轻捏了捏那人的肩胛骨,“太瘦了,真应该让你多吃点。”她喃喃地叨念着,黑暗遮住了她的侧脸。
                电子钟上的数字一霎那归零。夜一很喜欢看时间慢慢地走,然后在自己的不经意里走过零点的位置。四个数字变成零的时候,她觉得如同在悬崖上纵身跳下,一度的胆战心惊和惴惴不安反而消失一空,有种诡异的畅快。
                身体还没从刚刚的欢愉中缓过来,夜一深深吸了口气。她的脑子里还残留着大片大片的空白,这种空白带着某种兴奋刚褪去的光晕。她侧过头,用手捋了捋身旁人的发丝,墨色的头发衬得那人的脸白皙得很好看,夜一怔怔地看得有点出神,良久,她微微地笑出声来,不知道是内心满溢的喜悦无法控制还是对自己从未有过如此沉迷的自嘲。
                碎蜂睡得很沉,偶尔会动一动也只是往夜一这边靠得更紧。她嘴角抿得很深的,面容里有股难发觉的认真。夜一觉得这一刻很长,内心的迷雾也被光明刺得透亮。她没有去深究心底的不安是真的被愉悦消灭分解至尘埃还是被浅浅掩埋待白昼尽去又会重浮表面。
                床头手机的震动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夜一皱着眉头把搂着碎蜂的手松了松,然后起身拿起了它。屏幕上的号码夜一很熟悉,她想了想按了静音键。震动虽然停止了,可是闪动的光亮还是刺激着夜一的神经。
                又一个来电,夜一按掉了。接着又来一个,夜一不耐烦的动作里透着愠怒。然后又是一个,接二连三不屈不挠地挑战着她的忍耐限度。
                “你想干什么!”夜一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走下床,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愤怒却没有一丝收敛。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辞职了!你为什么辞职?我不准你辞职!”女人尖锐的嗓音穿过耳膜在脑中激荡出闷响。
                “我凭什么让你知道?”夜一冷冷地反问了一句。
                “凭什么?呵,你问我凭什么。就凭你不会想让你的女人知道你对我做过的事。”女人的言语里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那天我喝醉了,做过什么完全不记得,你指望拿什么来让她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么?”夜一底气有些不足,但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有些气势汹汹。
                “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我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吧?”
                夜一在电话这头有着长久的沉默,“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吗?我哪敢让你怎么样?”
                “不说我就挂了,我会当你没打过来过。”
                “慢着。我要你出来见我!”
                夜一沉沉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在哪里?”
                “现在!我在公司的顶楼天台等你。”说完电话那头便挂断了。
                夜一慢慢地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看了看脚下灯火阑珊的黑夜再回头看了看碎蜂,“我有时觉得我融不入这个城市,也走不进你。”
                她踟蹰了片刻便折回床边,俯下身子在碎蜂额前轻轻一吻,“等我,我就回来。”随即便披上大衣,拿上车钥匙下了楼。
                当夜一到达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她下车冲楼底执勤的保安摇了摇手,“我有东西忘在了公司,想去取一下。”并没有受到什么怀疑,保安便为她开了门。楼里的电梯无法到顶层的露台,夜一走在楼梯间里,身后只有自己脚步的回音。
                “我到了,有什么话快说好了,我急着赶回去。”夜一微微地喘着气。
                女人并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举着一瓶啤酒歪歪斜斜地走到夜一面前,“陪我喝一杯吧。”
                夜一瞥了一眼露台的一角,酒瓶倒了一地,眼前的人散发着酒气的恶臭,让夜一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我不想和,有话就说。”
                “呵,你不喝我喝好了。”她的脸上有某种捉摸不透的笑容,啵的一声,她用牙咬开了瓶盖。
                


                135楼2012-08-23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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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什么要和你说呢,我究竟有什么要和你说呢。呐,你说,我要和你说什么呢?”
                  “少发疯了,我怎么会知道你要说什么。”夜一把头偏过一边,眼神里充满了嫌恶。
                  “我发疯,那我就发疯给你看看!”夜一没有听出女人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低着头不住地看着时间。面前人长久的没有出声,偶尔传来高跟鞋鞋跟蹭着墙面的声音。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疯的比较彻底!”
                  夜一再抬头的时候,女人站在露台的护栏墙上。约莫半米宽的墙体,她不稳地站着,高处的风吹得她有些东倒西歪。
                  “你给我下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高,你不要命了!”夜一见状想冲过去抓她下来。
                  “你别过来!我又没说我想死,你这么紧张干嘛?”女人把酒瓶举到嘴边暧昧地笑了笑,“这么想要关心我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
                  “四枫院夜一,你知不知道你当成宝贝的那个女人有多贱啊?你根本就想不到。她在玩你啊!你以为你在她心里是什么东西?她那种女人手段这么高超还不是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闭嘴!”夜一的眼里有未可言状的怒火,“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我齤操心?呵呵,我齤操心?”女人仰头大笑,“你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啊?你不过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少自以为是了!”她甩掉了脚下的鞋子,双手张开做平衡状在护墙上走了起来。
                  “你下来再说!”
                  “我为什么下来?因为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我未免也太爱你了,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呢!”女人的调侃回荡在楼顶,把四周的黑暗激得更加浓稠。
                  夜一不由分说,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抓住了女人的脚踝。她还想抓住女人的手把她从上面拽下来,但是女人在被抓住脚踝的时候就激烈地躲避扭动着,夜一并没有顺利抓住她的手。反而由于失去了平衡,女人踉跄了下便摔倒了下来。风声在耳边肆虐得很张狂,跌倒的瞬间犹如慢镜头在眼前回放。
                  夜一抓住了她!
                  尽管很勉强,但是夜一还是抓住了她的右手小臂。女人的手紧紧扣在自己的小臂上,过长的指甲掐进肉里疼得夜一倒吸了一口气。
                  “抓紧……我……我使劲把你……拉上来!”夜一正准备调整一个姿势想伸出另一只手握紧女人的右手时,她看到了女人的嘴角扬着一丝诡异的笑。
                  “呵,四枫院夜一,你还真是可爱。”她的眼神聚焦与自己对视,双眼中是看不透的狡黠,“以这样的方式大概能被你记住了吧,然后一遍又一遍出现在你的噩梦里。”言罢,女人抓紧的手突然松了开来。夜一手心都是汗,抓握的力量本来就减了大半,未曾预料对方的这个举动,夜一有些脱力地手麻木地松了一下,便再也没有抓住。
                  女人下落的那个瞬间,夜一对上她的眼睛,看到的仍旧是令她不解的笑容。
                  嘭的一声巨响,夜一的瞳孔瞬间胀大,她呆立着甚至不敢趴在护栏上向下看去。耳边回响着女人惨淡却又意味不明的话语和笑声,夜一如同睁眼见识到了地狱的形态,她无法形容此刻她在想些什么,她只想逃,远远地逃开站立着的地方。但她又不知道该逃去哪儿。
                  熟悉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周身连毛孔都受到了外力的挤压。这种力量压榨着自己,似乎想把内心的黑暗给榨干。夜一勉强维持着意识,她扶着护墙,惨烈的疼痛一下又一下攻击着自己,耳内嗡嗡的杂音好像是电台广播受到干扰后的躁动。
                  更让夜一无法接受的是,她心中有种莫名的痛楚,如同失去了至亲一般的痛楚。
                  


                  136楼2012-08-23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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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一在露台上站了很久,久到晨曦的光晃痛了她的眼睛。她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夜一机械地拿出手机,是碎蜂打来的。
                    “夜一,你在哪里?”
                      “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你说话啊,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啊。”
                    “蜂,我好像是……杀人了。”吐出的最后两个字让夜一觉得麻木,仿佛这只是件极轻易的事,而她没有费任何力气就眼看着两个人在她的手中失去了挣扎的能力,尽管后者不在她的控制之内。但夜一仍固执的认为,这是安排得恰好的命运,而她的使命便是放开原本可以抓紧的手。
                    夜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碎蜂出人意料地抱住了她。
                    “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碎蜂重复着这句话,仿佛不是为了安抚夜一而是为了说服自己。
                    “你连我杀的谁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判断这不是我的错?”
                    “我就是知道。”
                    “我杀了马太。”夜一挣开碎蜂的手臂,“因为他对你用尽不堪,因为他就像一颗肮脏的毒瘤安插在你我之间,没了他我就能看到一个完整的你。所以,我很轻易就让他断了气。”
                    “刚刚,我又杀了我的助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预料好了放手的时刻,我只是知道潜意识我觉得她死了是件好事。她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闹钟,总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残忍地打断我,所以我恨她,比我自己想象的还恨。”
                    碎蜂的脸上平静得如同听着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你的。”她用柔软的掌心覆上夜一有些失神的眼睛,“别说了,别再说了。”
                    “蜂。”夜一慢慢把头靠上碎蜂的肩膀,“跟我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离开了,能去哪儿呢?不过是从一个逃避自我的地方逃到了;另一个逃避自我的地方。”
                    “也许!也许离开了噩梦的背景,梦的本质也会发生转变也说不定。”
                    “你觉得……会么?”碎蜂的声音里透露着对某种无果的巨大无奈。
                    “你是不愿意跟我走么?”
                    “你可以走,但带着我,你永远也避不开这个噩梦。”
                    “你胡说!”夜一用力推开她,“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呢?”碎蜂的镇静有些可怕,她转身给夜一倒了杯水,递给了她。
                    夜一望着碎蜂笑了笑,然后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进去。微凉的液体滑过身体,内心的躁动得到了一丝抚平。但随即的头疼欲裂却让夜一措手不及,她感觉眼前的景物在旋转。这种感觉这么熟悉,“蜂,你……”
                    “你真的应该按时吃药的。”她感觉碎蜂轻轻捧着她的脸,“因为你比谁都值得正常的生活。”
                    黑暗在眼前拉开帷幕,再醒来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又在那个纯白的梦里,夜一感觉她站在一个四周封闭的房间,这次她没有任何出口。
                    “感觉好点了么?”
                    “什么好点不好点?”
                    “这次服药的剂量比较大,你应该还会感觉到头痛,与之同时你也比平时要清醒得更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约翰。为什么我每次都会在这里?碎蜂呢?我明明是和她在一起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么?”
                    夜一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觉得脑内的真相一度触手可及,可是当她靠得太近时,又会被潮涌而来的疼痛灼伤。
                    “我一直在等你找到你自己。”
                    “可是我不想找到。”
                    “那你永远也找不到你想找的人。”
                    “我头一次听你这么认真的语气。”
                    “是么?”对面的男人想要缓和气氛般笑了笑,他拿出一个黑色文件夹,“这个东西你一定不陌生。”
                    


                    137楼2012-08-23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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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一疑惑地翻开,“这份东西在我家抽屉里锁着,怎么会到你这儿?”
                      “你看看吧,好好看看,趁着药效还没过,你应该能想起点什么。”
                      依旧是满是自己笔迹的内页,夜一看过里面的东西好几遍,从来也没有记起来点什么。
                        “让她暂时住在我家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也不会麻烦。”
                      “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肯接这个案子,这孩子还不知道要在我们那儿待多久。”太过客气的语气,好像恨不得早点甩掉眼前这个弱小的包袱。
                      “你叫什么?”对方只是看了看她没有答话的意思,“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碎蜂对不对?”
                      机械地点了点头,小小的个子却藏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深沉。
                      夜一遇上她的眼神,心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她走到碎蜂面前蹲了下来,手按在对方头顶上揉了揉,“放心,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今后就是你的家了。这个家永远不会推开你的。”夜一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并不知道,碎蜂看似没被触动的表情里扬起了淡淡的安心。
                      “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双方离异有了各自的家庭,也不该以此为理由把她看成一个多余的东西随便丢出去啊。”夜一忿忿地整理着相关的资料。
                      “夜一,你对这个案子还真是上心。依我看,强扭的瓜不甜,即使打赢了诉讼,让她回去跟着父母一方仍然是得不到善待的,还不如你给她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就得了。”一旁的同事是这么说的。
                      “是……么?”夜一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决定却已经在内心生了根。
                      回家吃完晚饭,夜一把碎蜂叫到跟前。“这个案子我不打算继续下去了。”她说完这句话里看到了碎蜂眼里明显的落寞和失望,“我不想送你回去。”
                      “与其为一个可以预见的惨淡结局奋斗,不如放下执念做些更好的事。”夜一眼睛里是揉碎了的温柔,“碎蜂,你愿不愿意就这么跟着我?跟着我并且把这里当成你的家。”碎蜂的眼底聚集起了些许的湿意,夜一知道这个孩子从来不会在人前展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许久面对残酷的对待大概心也被镀上了一层钢甲。
                      “原谅我有些自私,但是我就是想把你这样的留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对待你。相信我,碎蜂。”不知道为什么,夜一露出了极认真的表情。这是她从来没有寄托给任何人的一种誓言,以至于她自己都觉得这么做是否是自己着了谁的魔。
                      “恩。”女孩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读懂了夜一眼神里的坚定。
                      “哈。那首先哦,碎蜂这个名字好冷漠,我叫你小蜜蜂好不好,反正你也比我小好多。”夜一歪着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
                      “诶?”碎蜂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夜一看在眼底心里也充斥着暖意,“呐,第二点就是不许叫我夜一小姐了,叫我夜一姐或者夜一都行,知道么?”
                      “恩。”脸红得更厉害了。
                      “叫一声来听听。”
                      “夜一……姐。”
                      “这样才对嘛。”
                        仿佛打开了一个水阀,记忆源源不断地回送进去。流失的片段一帧帧被补上,终于拼成了完整的画面。
                      “所以,曾经那样想要留你在我身边的自己,为什么会撇下你一个人走呢?”
                        “我终于还是成了自己看不起的那一种混蛋,不配你的敬仰和爱恋的混蛋。”


                      138楼2012-08-23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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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139楼2012-08-23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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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走了么?”
                          晨曦穿透树木叶间的缝隙落到清晨六点的街道上。气温不高,还有徐徐的微风,如果只穿一件薄薄的外衣会觉得冷。没有几个人也看不到几辆车,城市在微凉中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睡了很久,仍觉得不够。
                          碎蜂感觉自己歪了下头,然后就从过于逼真的梦里惊醒,碰落了桌角的一个文件夹。“嘭”的一声,真真切切刺破了睡意。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睡了两个小时的样子。”碎蜂揉了揉眼睛,起身活动了下肩背,便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你给自己冲都不给我冲。”明显赌气的语气。
                            “你胃不好。”
                            “每次都是这样说,就破例一次都不行么?”不见成效转而换成哀求。
                            “不行,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激将法也没有用。”自顾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嘁……”露曱出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她耸了耸肩。不一会儿就换回了一张笑脸,”呐,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喝到咖啡又不会让你生气的方法。”
                            “不可能有这种方法的。”一杯咖啡已经快要见底。
                            毫无预兆的被掰过肩膀,对上那个有些坏的眼神,还没等自己回神对方便靠近过来。
                            毫无预兆的,她吻上了自己的唇。
                            大脑像被通了电,麻曱痹曱的感觉让人无法思考。“小蜜蜂的味道真是好。”那人是这么说的,说完还舔曱了舔嘴角。
                            “你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呢。”碎蜂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轻轻喃了一句。
                          近些日子自己已经习惯了深夜工作,熬不住的时候和衣趴在桌上睡一小会,并且在每天的清晨按时被那个梦叫醒。日复一日,成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死循环,一个被她的离开划去备选选项的循环。
                          “碎蜂,那个案子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总是会接收到这种不断重复的问题。她走后,自己默默接下那些原本由那个人负责的案子,在众人不明意味的目光里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很快,办公室里的一个格子间换成了一个无窗单间再到现在有着透曱明落地窗的敞亮空间。她付出了放弃白昼潜入黑曱暗的代价。把自己的思念抓得紧紧的,让它细如游丝仿佛不存在。恨慢慢铺张在眼前的纸页上,夹杂在她做过的笔记缝隙里。渐渐的她给自己下了及其苛刻的约束——如果心向自己提起那个人,哪怕是眼中晃过她的名字,就少睡一个小时。于是,深夜扑面而来好像久未进食的困兽,残咬着瘦弱之躯。
                            “等手头这个案子完了,我们放个假去旅行好不好?”她托着下巴在纸上胡乱戳着问自己。
                            “恩。我也会努力的。”
                            恭恭敬敬的样子让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许让自己累着,有我呢,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律师啊。”
                            “我不想永远做在你身后蜷缩一角的小助手,我可以做到的可以帮到你的!”自己竟然难得的和她较了真。
                            “你现在就帮到我了啊。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温柔地揉曱着自己的头发,眼里是融化不掉的宠溺。
                            “我不是小孩子,这一点究竟你什么时候才懂。”碎蜂翻开手中的资料,想趁去事务所之前再捋一遍。两年曱前,自己从睡梦里醒来时旁边她不在。但是碎蜂已经习惯了那人会被一个电曱话就早早叫去事务所,或者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就钻进书房在资料上批批改改。怎么说也不听,碎蜂只能任由那人处置属于她自己的睡眠。“反正你不属于我的东西太多了,反而让属于这两个字显得荒谬了。”碎蜂起来看了看,不再书房,那一定是被叫去公曱司了。厨房冰箱没有留下曱任何便条,是……走得太急了?
                          碎蜂拉开冰箱倒出些牛奶,喝下去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这种习以为常的冰冷液曱体是和自己身曱体格格不入的。她把剩下的半杯放入微波炉内热了热,温黄的光模糊地透出杯子旋转的影子,她默默看着电子板上的倒计时,有些没由来的焦躁。
                          


                          149楼2012-08-26 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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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个案子的资料忘在家里了要我带去么?”碎蜂捧着玻璃杯走过书房时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文件夹,掌心被突兀的热度烫得有些疼。她给夜一发了条短信询问,但是等了很久没有收到答复。碎蜂轻叹了口气,就进去取了过来把文件夹装入了自己的包里。
                            到事务所的时候,碎蜂走过那人的办公室,门锁着,百叶帘也闭着。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老板突然叫自己,“夜一之前跟着的案子你最熟悉,之后就暂时由你来负责。”
                            这个时候,自己手曱机在包里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来有一行字显得很刺眼——不用拿了。
                            后来办公室里流传出很多版本,关于那个人的不辞而别。谣言汇聚成一点,转身成了真曱实。也是碎蜂无意中听到的,说是夜一去了美国,帮一个青梅竹马打一场万分艰难的官司。细节把真曱相填充得很残曱忍,碎蜂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套说辞,没有做任何挣扎的努力。
                            “我果然是……无法得到宠爱的……”碎蜂冷冷地看着那人办公室门上挂着的铭牌,“谢谢你帮我证实了我内心长久以来的怀疑以及……再见了,四枫院夜一。”
                            像是一场无人凭吊的葬礼,对象是漫长的被曲解了的过去。
                            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可以一周七天连轴转,同时兼顾着五个案子,拒绝任何人的帮忙。别人给自己加上这些注脚的时候,碎蜂心里有股轻蔑的漠然。但她知道她蔑视的只是自己每况愈下的身曱体。
                            在搬去和夜一同住的一年后碎蜂有接到父亲的电曱话,“你母亲去世了,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但你……能不能来送送她。”
                            当时自己骗夜一说是要去学校组曱织的课外活动便一个人踏上了前往B市的旅途。旅途很长,但停留的时间却很短。碎蜂只是过去看了一眼那个安静躺在那里的人,她环视着周围悲伤的脸,觉得无法合群地杜曱撰出本就丝毫不存在的情绪。父亲拿来母亲的病历告诉她这是一例罕见的血液病,医生说可能会遗传给下一代。
                            当时,自己平静的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有病态的喜悦,觉得终于可以摆脱无法洗去的卑微。她一年一年地等,等相似的症状从自己身曱体曱内萌芽。但是她等得很久,却连最初等待的对象都忘记了。
                            在夜一走后,她最终没有运气错过这场一度停滞的等待,这样的事实,让她有些哑然失笑。
                            “这样也好。”碎蜂镇静得有些可怕。在急速坠落的最后时刻,她按开了那条短信,回了一句话。
                            “我已经拿来了,你还是不要么?”
                              “后来的事还需要我……”
                            “不需要了。”夜一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我可以记起来。”
                            “之后为什么回来?”
                            “大概是始终吃不惯国外的饭菜。”她说笑般拿起了桌上的一盒烟,“不介意吧?”
                            “恩。”男人出乎意料地点了下头。
                            “所以,现在的她在哪儿?”吞吐的白烟呛得自己有些想伸手揉曱揉眼睛。
                            “一直都没有‘现在的她’。她是你创造出来的,他们也是。”约翰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所以,只有你可以亲手了结自己的妄想。”
                            “如果我不愿意呢?”
                            “由不得你停下来,既然已经开了头。”男人看着她失焦的眼神,露曱出了一些为难。
                            “那我知道了,我会做好的。”
                            “夜一。”似乎觉得她的爽曱快有些过头了,“只有逃离妄想,才配得起真正的思念,我希望你明白。”
                            “我大概是早就下定决心了,但是并不知道决定了何物。现在,大抵是知道了。所以,我会选择靠岸,这点你放心。”
                            “恩。给你静脉滴注的药物会在随后停止,药效大概十二小时后会消失,到时候希望你做真正正确的事。”
                            “我会的。”没有一点犹豫,夜一吸曱入最后一口,把烟头在烟缸里按灭。
                            


                            150楼2012-08-26 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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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一跌跌撞撞走出医院的时候,她想起了很多深埋很久的往事。比如自己走的那晚看着身边人白曱皙的面容微微产生了自我怀疑的心情;比如自己满心欢喜地坐上回程的飞机等着她来怨等着她来骂等着她狠狠的不原谅可是却只等到了一张方寸大的黑白相片;比如自己知情后笑了很久,她笑无知和幼稚这些年在她的身曱体曱内发酵直到胸闷有些缺氧才慢慢地蹲下来抱住了膝盖;比如自己像再也找不到最最心爱的宝贝般失曱魂落魄地问过自己一千遍“如果当时没走会是怎么样”……
                              也许不会变。
                              因为太笃信自己放弃了一种方式的毁灭,会有另一场更庞大的等待在背后。
                              错信和辜负每分每秒都在她的血液里流淌和上演,像是一个无解的蛊。
                              行尸走肉般身曱体一步步走在街道上,思想却踩进回忆里。夜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她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沙发上,紧闭的深色窗帘从下摆处透出一点白昼的痕迹。
                              “醒了么?”再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胸腔曱内升起无可言状的庞大喜悦,像是被人宽恕了自己都无法宽恕的罪。
                              “恩。”
                              “那还闭着眼睛干什么?”
                              “想听听你的声音。”
                              对方沉默下来没有再出声,夜一微微地笑了出来,“我都可以想象出你脸红的样子。”她睁开眼,旁边的人站得很近,低着头脸颊上有层淡淡的红。
                              “我们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
                              “老规矩,去了就知道了。”
                              “好。”
                              “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夜一使坏般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
                              “不怕。”
                              两人坐在车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夜一腾出一只手覆在碎蜂手背上,脸上有安静得令人动容的深情。
                              “我大概可以猜到要去哪儿。”
                              “我知道这次瞒不了你的。”
                              “从哪里开始必须在哪里结束么?”
                              夜一的眼里晃过一丝愧疚,“你都知道了?”只是一瞬她的神色愈发的坚定起来,全然没有了开始时的犹豫。“也许吧。我只是对开始的地方有些执着。”
                              “当时社工领你来的时候一眨眼就不见了你,最后还是我在公曱司的顶楼找到的。”夜一微微笑着,丝毫不吝啬对往昔的沉浸之意。“当时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躲起来,就不会有人找到你?”
                              “不,我是觉得不会有人来找我。”
                              “找不到你,我觉得这里少了一块。”夜一摸曱摸自己的心口,“很奇怪的感觉,但当时却能真曱实地感觉到。”
                              “可是你一度放弃了去找我……”碎蜂的声音里含曱着小小的揣度。
                              “我想我是在门口站久了。你不出来我也无法走进去,这样的僵持让我觉得无望。”
                              “你不欠我解释。也许我们都在门口,根本就没有门里的世界,有的只是两扇不同的门。”
                              “我们到了,上去吧。”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长到站在顶楼平台的刚刚好像是走过了一个漫长的旅途。
                              “当时你就躲在这个杂物间后面,可我一眼就看见你了,虽然你当时这么小。”夜一用手比划了一下,转念想了想,“好像现在也没长多少。”
                              “如果再一次,还愿意拉住我的手从阴影里出来么?”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夜一转过头来笑了笑伸出了手,逆光里碎蜂觉得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纯粹得无法触曱碰的世界。直到这一刻她才忘记了那些关于自己有无资格的不安,然后轻轻地搭上了伸过来的手。“让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我如果不想呢?”
                              “旁人会迫得太近,始终由不得你去想。”
                              “我的决定都由不得我去想吗?”
                              “是的。”碎蜂眼神里有些凄然,“你值得更好的自己。”
                              “没有你,我不会有自己。”夜一灿烂的笑容里藏着很深的眷恋,她反手一撑坐上了护墙,两只脚蹭着墙面的石灰。
                              “夜一……”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在孩子气。所以,原谅我吧,这是最后一次了。”灿金的眸子里有种情绪在闪动,夜一把手放在碎蜂脖颈处,温热的体温触上微凉的皮肤。“虽然我不舍得,但是……再见了,蜂。”
                              碎蜂缓缓闭上眼,她感觉那只手的力道在渐渐加深。她笑着鼻头却酸得想哭,在她努力憋回肆意情绪的瞬间,那只手突然松开了,轻轻地在自己头顶揉了揉。
                              然后耳边是不愿回响起的忽忽风声还有几秒之后的一声沉闷巨响。
                                晨曦已经到了尾声,光曱明本该唱着离别的终章。当云渐渐密了,光亮却一反常态的强曱势,它撕曱开灰色、刺穿屏障照进九点之后城市里。
                              连早间新闻都插播了A市反常的天气,主播一成不变得有些诡异的平静中也透出了些微弱的上扬。
                              她拉开厚重的窗帘,毫无准备的接受了光曱明的洗礼。她突然很想哭,像出生孩童般大声地昭告内心的迷惘和纯粹。但她却没有迷惘。
                              转身站在那面穿衣镜前,麦色的皮肤晃得眼睛内有动容的酸楚。碎蜂伸出手掌贴上冰凉的镜面,手心却传去了微微的温热。
                              我在你的身曱体里笑和哭,你能感觉得到么?
                              你一定能感觉到的吧。


                              151楼2012-08-26 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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