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当她仍沉浸于古籍的内容时，他走了进来。
　 　 她放下手中风干的羊皮纸，抬起头。面对他紧张的神情，她似乎了解了什么，只是淡淡地微笑。
　 　 “有什么事吗？”
　 　 仅仅看着自己心爱学生的神情便有了答案的她，还是这样问道。他不恼，神情更加严肃。
　 　 “我看到了。”
她等着他说出下文，心里却已经准备好了回答的语言。
　 　 “结局只能是这样吗？无论，如何努力？”
　 　 她依旧保持者微笑。
　 　 “你想要未来，而我为你昭示了未来，这不是，你的愿望么？”她端详着学生的脸庞，嘴角勾起夹带意味的弧度，“你并不满意它。”
　 　 “因为，不管我们现在如何努力抗争，所面临的还是毁灭。”他暗暗握紧了拳。
　 　 不管有谁来作为引领者本想光明，黑暗吞噬一切却是早已注定。轰轰烈烈的峥嵘年代逝去的时候，所看到的只是一切付之东流。
　 　 暗天使们不相信神明而只相信命运，那么当命运注定了他们的毁灭时，那又该如何？
　 　 “许多人和你一样。”她轻轻地呼吸着室内书籍的潮气，“他们寻求着真实，然而当真实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却又视而不见。”
　 　 接着她抬起头。“那样的结局，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反问。
　 　 “毁灭会带来重生，那又将是一个新的开始。你们奋力地与黑暗抗争，也许不过是让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遭受更多苦难，何不让它被黑暗吞噬殆尽，然后再从中生出新的光芒？生命的循环必须存在，黑暗负责毁灭，光明负责新生，如果否定了黑暗的存在，就连光辉也不再珍贵。你也看到了，不是吗？即使多年以后，多少文明和生命都消失无踪，活着的人依旧顽强地活着，在一次又一次的动荡和悲伤中绽放光芒。那样的结局，你又……有什么不满呢？”
　 　 他微微点头。
　 　 “的确。那的确是，无比耀眼的的光辉。”
　 　 “然而，老师。”他抬起了头，双眼带着年轻人的固执和倔强，“很抱歉，对于眼前的黑暗，我无法视而不见。”
　 　 她微微眯起眼，睫毛细密。
　 　 “即使……早已经知道了结局？你似乎，并不希望那样的光辉早日到来。”
　 　 “光明越耀眼，也说明黑暗越可怖。”
　 　 她保持微笑。“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求真相与心灵的平静，然而你看清了前方，却还是躲藏在真实的背后。”
　 　 “我并不是躲在真实的背后。”他谦恭地回答，“我确实没有您的睿智，才因此向您寻求解答。我不知道那样的时刻何时到来，更不知道命运是否早已被杜撰至时间的尽头。但在您让我看见未来的时候，我明白了，那些在百年后会绽放着生命之光的人拥有着未来，而我，拥有着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注定会毁灭，那又何惧死亡？就算百年后我存在过的痕迹已经消失殆尽，我也还是想和那个叫命运的家伙，好好打一场。”
　 　 看着他那年轻的面庞，她那欺瞒了几百年岁月的脸有一瞬间失却了笑意，随后，平淡的微笑又回到脸庞。她纤细的手抚向书桌上古旧的羊皮纸，上面的颂歌与传说，跨越了千百年沧桑，依旧令人扼腕盈眶。
　 　 “你是……这么想的啊……”
　 　 她发出长叹一样的话语。
　 　 没有道别和礼节，他离开了。她知道他还会再来，只是在哀愁和困惑重新爬上他的脸之前，她都不会再看到他了。
　 　 他离去的时候大门敞开，门外分外灿烂的阳光照进这个腐朽阴暗的书房。
　 　 光是那样柔和耀眼，带着野外清新的微风，带来问候。
　 　 即使不是那受到诅咒而与影为伴的同类，她的双眼还是有些刺痛。然而她不顾这些，在目送他沐入阳光的身影离去很久后，她都盯着那片透明温暖的光。
　 　 曾几何时，她也同他一样固执和执著。
　 　 坚信着能够打破桎梏，坚信着能够带领着谁离开无尽的黑暗路途。
　 　 太自大了。
　 　 然而为什么还有人那样执著？明明知道结局，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经被注定，却还是那么执着地向前奔跑呢？
　 　 她知道这和年龄无关。
光辉明越耀眼，也说明黑暗越可怖。反之，亦然。
　 　 “你也一样，对吧？”
　 　 不知对着谁，她看着进入房间的柔和阳光，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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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