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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瞎猫碰上死耗子》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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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喜欢上这本小说。


1楼2012-08-01 08:32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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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2012-08-01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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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死亡前的一瞬间,过去的点滴回忆会像走马灯在脑中快速闪过一圈,快乐的、痛苦的、喜悦的、悲伤的,一幕幕会重新在脑海里播放。
        如果她的一生就是如此短暂,那些灰蒙蒙的回忆,不要也罢。
        她不是一个不幸的人,没有集天下惨事于一身的命运,只是她很悲观,悲观到连出门忘了带伞都会让她联想到地球毁灭。
        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面包店店员,一份总得看老板刻薄脸色过日子的工作,薪水少得可怜,三不五时捏坏了蛋糕还得从薪水里扣,每个月的房租占了她薪水比重的六成,缴得再久,屋子的所有权还是下属于她。
        她有两个姊姊一个哥哥,三人都聪明到大学直接眺博士,一个在政府机关担任秘书长;一个是美国太空总署重金礼聘的专家;还有一个是连锁企业总裁,光辉闪耀的头衔及身分地位让她只能挖个地洞躲在里头,逃避他们进射出来的强烈光芒。
        她总觉得她在投胎时一定是下小心被送子观音给扔错了母体,或是在医院接生时被护士给抱错了,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和她哥哥姊姊同样闪耀的生物,宣告着她才是这个家庭失散多年的宝贝女儿,那时她就得被扫地出门,高唱「苦儿流浪记」。
        她当然也知道,这些都不构成她寻短的理由,可是她也找不到苟延残喘赖活在世上的动力,就像她将「死」与「活」两者同时放在心里的天秤去秤量,求死的理由只有那么一丁点,可是求活的理由却是零,所以该选择何者,心里那座天秤已经回答了她。
        浑浑噩噩的将自己短暂而无趣的一生在脑海演绎完一回,她竟然还有闲暇想起方才一同在石堤上自杀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起来也是属于她哥哥姊姊那类闪亮人种,合该拥有一路平平顺顺甚至是飞黄腾达的人生,做什么来凑热闹跟她抢着死?
        她不惋惜自己苴蔻年华便香消玉殡,反倒替那个男人觉得可惜。
        极咸的海水呛入口鼻,取代了氧气,耳朵里,有闷闷的海潮声回荡,肺叶开始疼痛了起来,在这种时候,她还是没有求生的欲望,双手双脚随着海水流向拂动——
        可是她的手腕突然被某样东西给缠上了,而且越收越紧,她本来就没有挣扎之意,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被那股缠在腕问的力量给拖回岸上。
        男性的剧咳声在逐渐恢复了听觉的耳畔持续,咳得像是要将心肝肺全给咳出一样,当咳嗽声停止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嘴被人扳开,贴上某种温热物体,一口热气毫无预警的灌入她的肺腔,让她肺叶的疼痛渐渐消失,而下安分的手掌抵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一施力,便将她胃里喝到橕的海水全给挤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抑止不住的剧烈咳嗽换成了女声,灼疼感在喉问爆发,痛到她想捂住嘴,阻止伴随咳嗽声而来的痛楚,她咳到想呕吐,只得偏过身,继续将胃里的东西全给呕出。
        「你还好吧?再咳下去肺就要出来了。」一只大手多事地替她拍背顺气。
        她猛地回神,看清楚自己正躺在沙滩上,浪潮仅能拍打到她的小腿,想淹也淹不死人。双眼一抬,那个救她上岸的人,不正是那名毁了她自杀好兴致的男人吗?
        她的右腕还残留着男性大力抓握的指痕,不难猜想方才缠在这里的东西压根不是什么海草,而是他的手!
        「你救我?!」她瞪大了眼,声音虽然沙哑干涩,但仍成功地表达了她的错愕及不敢置信。
        他同样瘫坐在沙地上,脸上的胀红是因为刚刚在海里缺氧及拖抱着她上岸时使尽了力气,发丝比他还没跳入海里时更凌乱,白衣因海水的浸泡而呈现透明,隐约展露出他的肤色及肌理。
      


      5楼2012-08-01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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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脚踝以下的部分都被柏油路上喷溅而起的雨水给遮蔽,乍看之下像是抹飘忽的无足游魂,下下不,不是像而已,他跳海死掉,的的确确变成了游魂呀!
          既然是丧身海底,就应该安安分分在海底当水鬼,他怎么游荡到大马路上当孤魂了?难下成在梦里骚扰她还下够,现在特地爬上来捉她下海作伴?!
          沈宁熙被自己的念头给骇住了,没心思去想他此时的模样看来有多苍凉、多惹人同情,她低下头,手里的抹布在自己五官前那一块玻璃上来回擦拭,想借着这个动作来遮掩自己的存在。天呀,千千万万别让他看到她、找到她、发现到她,虽然她有求死的欲望,但被冤鬼纠缠索命惊吓而死的方式,她完全不列入考虑!
          她不怕鬼,只怕纠缠着她的鬼。
          擦擦擦,她什么都看不见,认真工作,看不见雨中散步的孤魂野鬼。
          擦擦擦,他什么都看不见,快快混蛋,看不见面包店里的小小员工。
          粉红色抹布像雨刷一样来来回回,沈宁熙闭着双眼,嘴里下断喃念着同样两句话。
          叩叩。
          抹布努力擦拭的玻璃另一端传来轻叩声,让沈宁熙停下动作,双眼很慢很慢地睁开,很慢很慢地挪开抹布……
          「嗨。」来人愉快地表示,即使声音并未传达到面包店内,沈宁熙仍可以从他的唇形和神情感觉到那声「嗨」宇的喜悦及轻快。
          此刻,那张夜夜在梦里出现的脸孔正贴在玻璃上,露齿朝她猛挥手……
          找到了。
          脑中突然浮现这三个字,同时间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听过的某个鬼故事,那个索命的女鬼在宿舍里一间间寻找着负心人——
          叩叩叩叩——不是这间。
          叩叩叩叩——不是这间。
          叩叩叩叩——找到了……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双臂,沈宁熙现在完全能体会故事中的负心人听到那句话时的冷颤和惊恐,那个「叩叩」声,是由于女鬼跳楼自杀时头先着地,所以当她来寻人时,也是用头在地板上叩叩叩地前行……
          她记得……他跳海时好像也是头先下去吧……
          他又曲指在玻璃上敲了好几声,不满她只是瞠目结舌地瞪向他而毫无其它反应。好歹他看见她时是那么开心,于情于理,她都下该这样响应他吧?
          恐怖的叩叩声敲回了她的理智。搞什么呀,她又不是鬼故事里的负心人,为什么得活该倒霉受惊吓?!
          「走开、走开!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要跳下去的!」她双手食指交迭比出一个简陋的十字架,妄想驱散玻璃橱窗外的「恶鬼」。
          他偏着头,不是很明白屋里的她在说些什么,想从唇形来猜,他又没学过读唇,当然不知道她究竟吼了些什么,但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好,他咧着笑,也跟着她比手画脚了起来。
          「好高兴再见到你。」他做出心花怒放的手势。
          见他双手挥舞如浪,沈宁熙隔空喊话:「我知道你跳海时风浪很大,那关我什么事?!」
          「你在这里工作?」嗯,好浓好香的面包味飘了出来,引人垂涎。
          瞧见他的手指指向她的位置,沈宁熙继续误解。「什么?!你以为我亲眼看见你跳海,就得承担你的怨气吗?搞清楚,你是自己要往下跳的,现在纠缠着我不觉得自己太无耻吗?!」
          「我听不到你说话。」他碰碰自己的双耳,外头雨声好大。
          「你以为你捂住耳朵下听我解释,就可以继续死缠着我吗?!」厚,可恶可恶!
          「不然我过去你那边,或是你过来我这边再聊?」他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比画。
        


        9楼2012-08-01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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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宁熙的怒气全数咽回肚里,她忘了自己在叫嚣的对象是一只怨鬼,随时随地来无影去无踪,要是一个不开心撕了她都行……
            「你又不是我害死的,找我作伴也说不过去吧?我和你又没什么话好聊的,之前那一次见面也是你说的多,我回的少,像我这样的伙伴很闷又孤僻,你还是去找别的合适人选吧……」她这回放软了声调,不再那么冲。
            刚刚瞧见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看起来很像是——我好冷好孤单,你过来我这边陪我。
            开玩笑!她就算真的要死,也要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没兴趣和另一个人同走黄泉路,况且她与他非亲非故,连彼此姓啥名啥也不知道,没那种交情好到手牵手一块死吧!
            窗外的男人呵出一口气,在玻璃上形成薄薄的白雾,雨湿的指在上头画了个笑脸,试图唤回她的注意——
            等等!呵气?!
            沈宁熙伸手去碰触雾蒙蒙的玻璃,感觉到那部分的温热,在雾气快速消失之后,他的笑脸取代了玻璃橱窗上短暂存在的图画。
            死人怎么会呵气?还有方才他手指触碰到玻璃时留下了湿濡的痕迹……
            「你没死?」
            这是沈宁熙跑出面包店后所问的第一句话。
            「我没死成。被浪给卷回岸上了。」他发梢上的雨珠滚到唇畔,消失在那微扬的弧线间,有几颗则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反射性地将指腹上的湿漉凑到鼻前去嗅,想证明到底是咸味的海水或者只是一般无味的雨水。
            「真的不是海水……」她喃喃道。
            他还在解释着自己为什么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我后来又试了好几回都死不了,所以我就放弃用跳海这种方式了。」害他喝海水暍到不舒服了好几天,打出来的嗝都是咸的。
            「那我这几天作的恶梦又算什么?!」沈宁熙自我厌恶地抡紧拳,想起这些天睁眼闭眼全是他跳下石堤的画面——他迎风而下的模样是很赏心悦目没错,可是知道摔下海之后的结果是成为浮肿的尸体,再美再帅的想象也「啵」的一声幻灭,剩下的就只有他冤死的可怕死状。
            她忍不住开始迁怒,「你人好好的活在这里,为什么晚上还到我的梦里吓人?!」明知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怪不得他,可是转念想想,要不是他在她面前跳海,她就不会被那幕影像给吓到胡思乱想!
            「我在你梦里吓人?你梦到我了?」
            干嘛笑得这么开心?!他现在的笑,让她更显得阴沉沉的,而他的问话,也让她觉得是自己一相情愿的把他揪到梦里,还诅咒他死得多惨似的,一无所知的他反倒成了受害者。
            「梦到你死不瞑目来讨命!」她没好气地吼回去。
            怎么可能?我求死不得,要是真死了反倒高兴,不可能死不瞑目,如果真的到你梦中去,一定只是想再看你一面,或是跟你道别。」他说得认真,又噙着浅笑,双眼很专注地盯着她。
            有别于她向来灰暗无神的眼眸,他的眼睛非常灿亮,虽然要比大小,她的眼睛比他大上一倍,但就是做不来那种闪亮生物才会发出的璀璨光彩。
            她别开了头,觉得越是盯着他,就越有种自惭形秽的厌恶感围绕着她。
            「我跟你又不认识。」那些道别呀、见最后一面都可以省省了。
            「黑浩,我叫黑浩。你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我们就算认识了。」他开心地说着。
            她正想出言驳斥他的天真——知道名字就算认识了?!那她要是再多知道一些他的身高、体重、血型什么的,不就变成生死至交了?呿。
            嘴巴才张开,就听见厨房里传来老板洪亮的吼声。
            「沈宁熙!擦个玻璃擦这么久,还不来帮忙包吐司?!」
            她蠕蠕唇,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回面包店里。
            「宁熙……」黑浩的声音让她顿住脚步。方才听到面包店里传来的吼声,他猜测最前头那三个宇是她的芳名。
            「请不要忘了在前头加上我的姓氏。」她跟他很熟吗?谁准他直接唤她的名字了?这种称呼方式会让她浑身打寒颤,连她的朋友都是连名带姓叫她,她可不打算给他特权。
            「你要走了?」
            又是这种口气!沈宁熙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之前在石堤上,他也是用这么无辜的弃儿口吻询问她,简单四个宇就想掏出她的罪恶感。


          10楼2012-08-01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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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宁熙想收回瞧着黑浩狼吞虎咽模样的目光,但是怎么也栘不开眼,她拧痛了自己的腿,才勉勉强强别开头,拒绝被蛊惑。
              转念想想,要是她现在将他赶出去,凭他这一身清凉诱人的打扮,怕是一踏出店门就被蜂拥而上的男男女女给剥光欣赏,连怎么失身的都不知道。太危险了……至少,在他的衣服烘干之前,还是先将他藏在这里好了。
              「谢谢你,宁熙。」
              「叫我沈小姐。」抚平右臂上立正站好的疙瘩,她纠正道。
              「噢。」黑浩敷衍地应了声,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不会乖乖照敞。
              「你在这边躲好,千万不要被人发现,机灵点。」沈宁熙交代道。
              六坪大的小房问内没有可以塞入他这么大个子的箱子或橱柜,只有一张单人沙发、几张矮板凳及一张圆木矮桌,如果真要藏身,也只有沙发椅后方小小一块空间,而且还必须随着目光死角移动身体才有可能躲过视线。
              不是她要看轻黑浩,只是他木讷至极,可以为了向她道声谢而傻站一个半小时,她当然下奢望他会多聪明,意思意思交代他这句话只是想打破沉默,真正要偷渡他成功还是得靠她自己的反应。
              「放心,我什么都不专精,独独『躲人』是我的强项。」黑浩给她一个「没问题」的自信笑容,如果此时他嘴上没有衔着一条大热狗,她会因为他这号表情而全盘信任他。
              「沈宁熙!」
              老板的吼声逼近,由音量来判定,他已经杀到了收银台前十公分,距离休息室只剩下不到十步的距离——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大考验!
              沈宁熙立刻跳起来,匆匆丢下一句「藏好」,迎向最大危机。
              「你躲在休息室做什么?!店不用顾了吗?要是有什么野猫野狗流浪汉跑进来,这一屋子的面包你赔得起吗?!」
              「我去洗手间。」
              相较于老板的大嗓门,她的解释冷淡而细微,乍听之下像是唯唯喏喏,但仔细咀嚼,只会让人听明白她短短句子中的强大疏远感。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去洗手间就到厨房叫阿太来暂时顾一下店?!」
              「对不起,我下次会记得。」
              看见沈宁熙仍双手橕挡在员工休息室门口,老板的粗眉像两条毛虫蠕动。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我的围裙被打翻的巧克力酱给弄脏了?!走开,我要去换件新围裙。」
              糟糕,老板那件新围裙正围在黑浩腰间!
              沈宁熙在心底哀号,一边祈祷休息室里的黑珐已经躲好,一边又想拖住老板的脚步。
              「怎、怎么会打翻巧克力?」向来不爱说废话的她只得委屈自己挖话题。
              说起这件事老板就有气,「还不是那个笨蛋新学徒?粗手粗脚的,这锅砸掉的巧克力全从他的薪水里扣!」
              「那、那今天的巧克力蛋糕不就做下出来了?」找话题、找话题……
              老板咧开笑,有几分肯德基伯伯的慈眉善目,但那只是假相,尤其再搭配他此时的论调,将他脸上最后一分虚伪都给抹杀掉——
              「我叫他们将地板上的巧克力酱全捞起来做蛋糕。」
              沈宁熙很努力克制作呕的感觉,陪着笑道:「这样噢。」
              她很少进厨房看老板和学徒们制作面包的过程,也幸好她很少去看,否则这一屋子的面包,她绝对没有勇气咽下肚,谁知道那些香蒜面包的蒜头会不会是老板直接用嘴嚼碎磨细再吐出来做酱的,嗯。
              「沈宁熙。」老板收起笑脸,「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回收款机前去顾店!」喷火。
              「呃……」沈宁熙已经辞穷,找话题这种本事果然要靠天分或是勤加练习,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做得来。
              黑浩,躲好呀……
              ‰‰‰‰‰‰


            13楼2012-08-01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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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鬼了,真的。
                沈宁熙一时之间还没能从震惊中回神。
                她没想到自己此生有聿见到一只老鼠变成帅男人的奇景,而更惊人的是这个变回「人」的男人身上一丝下挂,大刺刺地将每一寸肉体呈现在她眼前,紧实的腹肌、饱厚的胸肌、称头的三头肌、结实的腿肌,以及——
                她受了太大的刺激了,久久无法从那个令人血脉债张的画面中跳回现实。
                「来,喝杯茶压惊。」黑潞殷勤地替沈宁熙端茶送水,他知道自己吓坏了她,毕竟谁能看见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在眼前真实上演而面下改色?她的反应已算镇静,没有盲目乱窜、没有震天惊叫,超乎他的预期,忍不住在心底给她拍手喝采一番。
                这个女孩子,真是特别。
                第一次在海边石堤遇见她时,他就这么认为了。
                虽然她身上无时无刻散发着「离我远一点」的排拒,也同样用行动来传达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念头,但他无法忘记当他第二次跳入海里时,她脸上所展现出来的错愕与慌张,以及猛然伸出来的救援之手。只差一点,他几乎要忍不住回握她下意识伸得那么笃定的手,将他的生命交付在她手里。
                第二次在面包店外遇见她,他很惊讶,惊讶中有着更多更多的高兴,因为她成为了他这些日子里脑海中最单纯的存在,很自然而然的、随时随地的,他都会想起她,想起她是否会以为他死亡而哭泣,想起她是否会对他有一丝丝的怀念。
                一直以为在茫茫人海中想再见她是无望了,所以乍见她的瞬间,他又惊又喜,虽然她仍是那么严密地保护自己,用浑身散发的黑色阴影将自己包裹得滴水不漏,素净而白皙的脸蛋上还是面无表情,可是这样冷淡的表情之下,竟也会有那么温柔的笑靥——在楼梯问,她蹲着身,将变身为鼠的他轻轻搁放在地,指尖的温度、唇畔的柔美,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最美的景色,让他忍不住开口唤她。
                不希望让她看见狼狈的自己,不希望让她知道自己的怪异,不希望让她发觉自己的秘密,但他私心中却更希望当她知道自己的狼狈、自己的怪异,甚至是自己的秘密时,仍能一如往常的淡漠……或是温柔。
                沈宁熙像尊木头娃娃,双手**控地捧住了杯子,凑到唇边呷了几口,一切动作都是黑浩在执行,而她只是盲从。
                「宁熙,你怕吗?」黑浩半蹲在她面前,俊颜逼近她禁地前十公分。
                沈宁熙终于清醒,第一个反应就是身躯猛退至沙发椅背的最深处。「叫我沈小姐!」讲不听耶!
                「那不重要。」他耸肩,现在身上只裹着一件从她柜子里挖出来的薄被单。
                「那很重要!」这关系到她全身鸡皮疙瘩的起立立正站好。
                「不,那一点都下重要。重要的是,你害怕像我这样的『人』吗?」黑浩问,眼神申明明白白地传达着希望她回答「不会」。
                唔,被单再拉下来一点她就伯。沈宁熙看着他举止之间,那件被单苟延残喘地挂在腰腹,像是只要再多走两步路就会有走光的危险,她不由得咽咽津液,方才他全裸的模样还残留在她记忆里,老实说,那件被单遮或不遮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在她脑里的残影太过抢眼。
                「我不知道。」良久,她才记起要回答他的问题。
                「怕就怕,不怕就下怕,哪有什么不知道的?」显然黑浩不满意她给的敷衍答案。
                「如果变成老鼠是你唯一会的把戏,那有什么好怕的,我会输给一只比我脚掌还小的小老鼠吗?」这股气势只维持了三秒,「不过如果你会再变身成恐龙的话,我会怕。」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害怕。
                她向往的死法虽不用太华丽,可好歹她不希望自己死得尸骨不全,被恐龙撕成一块一块的滋味她敬谢不敏。
              


              16楼2012-08-01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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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成老鼠是我唯一会的把戏。」黑浩笑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你是变魔术的?」
                  黑浩摇头。
                  「那你是怎么办到的?」她指的是他变身的特技。
                  黑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只要用『想』的,就可以。」比呼吸还要简单。
                  「难道『想』就只能『想』老鼠这类的小动物吗?要是你『想』狮子、老虎等等的,会下会变成它们?」
                  「我的基因里没有狮子或老虎的DNA」,想破了头也变下出把戏。」
                  沈宁熙很惊讶,只是那张下习惯表达太多情绪的脸孔没办法挤出太多的愕然。「言下之意,你的基因里有老鼠的口DNA?」
                  黑浩先是沉默,确认她脸上的表情里是否包含了厌恶,良久,他才缓缓一笑,点了头。
                  他笑,因为她只是单纯的惊讶。
                  「你爸是老鼠还是你妈是老鼠?」这种遗传的本源必须追溯至父母双方,再下就是朝双亲的双亲再上诉,看看是在哪一者的染色体上造就了他的身体特质。不过……人跟老鼠?很创新的夫妻组合,人兽耶。
                  「我相信我的父母都很正常,应该都是人类。」黑浩用了一种猜测的淡然口吻,像是连他自己也下曾亲眼证实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人是鼠,而他的语气也不会因为这缘故而有什么遗憾。
                  「人类生出老鼠……这要有绝对的奇迹才可能做得到。」沈宁熙脸上的表情倒读不出她是信或不信,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黑浩的句子接话。
                  她信吗?这么荒谬的说法,拿去骗骗小孩子还说得通。
                  她不信吗?可是她眼睁睁看到他由鼠变人,下是幻想、没有错觉,甚至在她与他之间没有任何东西遮蔽或是障眼,她骗下了自己,那是一只活生生的灰鼠以及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形体交换。
                  黑浩跟着她来到冰箱旁,看她取出一颗苹果啃。她的住处不大,和面包店的员工休息室不相上下,加上一些基本家俱的进占,让她能活动的空间远远不及员工休息室,暗色调的墙壁油漆、暗色系的摆饰,无论屋子整理得多么一尘不染,还是让人觉得灰暗。
                  她一身黑衣,因为黑色系的削减作用,使她的身影显得更纤瘦,几乎有种一手就能牢丰掌握的感觉,披散的黑色长发流泄在背脊,映衬着小小的鹅蛋脸孔,加上屋里本来就偏暗的灯光,如果是从屋外望进来,恐怕会以为屋里飘荡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女鬼。
                  「我身体里的基因下是由血缘遗传而来,是改造。」他径自拿了瓶矿泉水灌,一边说道。
                  「改造?把自己改造成一只老鼠?」好伟大的志向呵,别人是巴不得变成强悍些的动物,像大象、猛虎之类,很少有人愿意让自己变成老鼠的。
                  「我无从选择。」她的玩笑话很难使黑浩发笑。如果他有选择权,他又何尝愿意如此。「我是实验品,头一个实验品。」
                  「你的意思是后头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只。」他的黑眸敛了敛。
                  黑浩忆起往事,剑眉问拧成紧结,这是沈宁熙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她一直以为他是爱笑的,也一直以为他脸上的笑容八成是打上石膏,坚固得敲不碎、打不破,此刻她才感觉到他……也是有情绪的人。
                  拧起眉,是因为不悦还是痛苦?沈宁熙很难去猜测。
                  「改造出这么多老鼠做什么?统治全世界吗?」那用老鼠大军也太辛苦一点了吧,还下如将时间拿去开发生物武器比较快。
                  「老鼠只有我一个,其它人不是,因为我是头一个实验品,所以他们只敢用繁殖力、生命力强的老鼠来试。」
                


                17楼2012-08-01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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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谁?」沈宁熙抓住了重点。
                    黑浩一静,并下是下愿向她吐实,他连身分都愿意让她知道了,再隐瞒什么都太嫌矫情,只是他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偏执的研究狂魔。」终于,他决定了答案。
                    「我懂了,就像有人终其一生去研究复制人一样,对国家对社会没有实质上的贡献和帮助,但还是愿意花下大把大把的金钱去钻研,你所谓的他们也是偏像于这类的人吧?」
                    黑浩苦笑,「他们……想证明,自己是上帝。」以为物种是可以由人手捏造形体,任他们捏扁搓圆。
                    「那么他们在实验成功之后将你放出来了?」她还以为这类的研究物是珍贵的资产。
                    「不,我是逃出来的……我们。」
                    黑浩这时的笑容真实了些,可以想见他对于能逃出研究所是多么高兴,也不难猜想他在研究所的生活称下上幸福美满,所以才会如此渴望自由。
                    沈宁熙又想到了矛盾之处,「既然逃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自杀寻短?」逃出了生天,不是应该更努力活下去吗?否则逃不逃根本没有任何差别呀。
                    「我自卑。」他的回答一如那天在石堤上的答案,只是这回沈宁熙明白了他所谓自卑的模样并不是指现在人模人样的他,而是身体里另一个基因所带来的变化。
                    黑浩坐在老旧沙发上,右手橕在下颚边缘,长指靠着薄唇,半挡去了好看的唇形,突地,他念头一动,高大的身影消失,沙发椅上还残留着原先人形重量的痕迹,而同样的地方只剩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灰鼠及一条被单。
                    「我身体里潜在着这么令人厌恶的生物,思心、肮脏、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伸出了短短的鼠手,在灯光下拉出的鼠形阴影不及一个人的巴掌大。
                    「拥有这么可耻的模样,我觉得……还是死了的好。」
                    沈宁熙嘴里吐不出任何一个安慰的字眼,因为她太清楚那种浮现在脑于里「还是死了的好」的想法,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存活下来的勇气和动力,幸运的人,有着牵绊的亲人及劫舍下下的眷恋;不幸运的人,在盲目寻找摸索之后仍只是盲目,谁能告诉他们该怎么样呢?
                    她是无法体会他对自己特殊的体质有着怎生的挣扎,毕竟若非当事人是绝对无法了解,若是硬要表现出同情或是宽心接受,那太虚伪了,她做不来,她无权干涉他求生求死,就像她也排斥别人对她的悲观多加评论。
                    「我们在研究所里学到的,只是如何成为一个听话顺从的废物,逃离开了那里,以为人生就此改观,没想到要面临的世界竟然是那么陌生。」
                    从孤儿院被领养,本以为迎接他们的会是一个和乐完整的家族,谁知道踩进去的,却是一处牢笼,在那里,他们不过是实验用的白老鼠,没有人权,不能随意闹脾气要任性,否则动辄就是电击棒伺候,明明是可以沟通的人类,「他们」却宁可用对待动物的方式对待他们,只为了将他们训练成只听话而下敢反抗的实验动物。
                    而逃离了丰笼,才发现……外头的世界与他们格格不入,无法谋生、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回忆。他们像是一群闯入了奇异年代的古人,对一切事物感到好奇,也对一切事物陌生而无所适从,孤立无援。
                    「所以除了跳海之外,你还会一直想办法死罗?」沈宁熙从他的话里嗅下到一丝丝想活的欲望,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对。」黑浩应得很肯定。
                    同类,她找到同类了!


                  18楼2012-08-01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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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疼……可是这疼痛仍是太陌生,她说不出所以然来。
                      今天若是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妖怪」,她没有任何感觉,也许心里还会暗暗附和,可是从他嘴里说来,却让她无法产生认同感,总感到……
                      好悲哀。
                      要明明白白说出自己的缺点或是……疙瘩,需要多大的勇气,而且是用这么云淡风轻的方式,要不是修养太好,就是太苛刻自己了……
                      他是前者,恐怕也是后者吧。
                      黑澔怱地觉得原本就没有光线的屋于里像是猛然罩上一层黑布,突兀的吸引他所有注意力,他仰起颈,寻找让屋里陷入更黑暗的源头——
                      最后,视线落在沈宁熙身上。非常神奇,她只是那么安静地站在空荡的厅间,竟然就有能力让他感受到发自于她周身源源下绝的黑潮,一波一波地成形,并且像海浪般扑面而来。
                      之前他才觉得她像颗太阳,现在他又觉得她像黑洞,雨者落差很大,可是在他心目中竞也可以同时矛盾地存在着。
                      他包着棉被走近她,微弯下腰,黑暗并不会影响他的视力,他检视着那张暗沈中又不失清秀的脸蛋,想弄清楚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阴霾,又为什么会散发出阴霾?
                      皮肤吗?他轻轻拧拧她的脸,虽然五宫被阴影笼罩,但指腹传来的软嫩诉说着这部分绝对只构得上无瑕,而无关什么阴不阴霾的。
                      「你在做什么?」沈宁熙倒没有他那般的好视力,只觉得他的手指爬上了她的脸。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光芒不见了。」他像是在她脸上寻找光芒的开关,想让明亮重新回到她身上。一直到刚刚之前,还没感觉到她的黯默,他不懂她怎么突然将自己「熄灯」了。
                      「我又不是靠开关来发光发热!」她挥开他的探索,第一次觉得有人的手指温度可以这么烫人,烙在颊边像是烧红的生铁般,几乎要烫出一块灼伤。
                      她心情不好?她做什么心情下好呀引他要说自己是妖怪,要露出那么……那么惹人心怜的表情,要说出那么……那么令人揪心的嘲讽,那又关她什么事了?她没权利也没义务要替他流几滴眼泪来表示两人是同一阵线的吧!况且她只是「收留」他,又不是「收养」他,犯不着在他身上浪费太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唤做什么的陌生情绪!
                      她一点也不觉得心情不好呀!
                      沈宁熙拧住自己的大腿外侧,藉以忽略心窝针扎似的痛,不知道也不承认那股疼痛的起因是为了一个叫黑澔的家伙。
                      「我要下楼去睡觉了啦!」她吼出生平最大的音量,头一转,仓皇而逃。
                      ‰‰‰‰‰‰


                    21楼2012-08-01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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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胶合的裁刀给割出了一道小血口,沈宁熙望着破皮凝血的指腹好半晌,静静站在柜台前想得出神。
                        「凶兆,这一定是凶兆。」她喃喃低语。
                        可能,有只老鼠爬上流理台想喝口水,却失足落入盛满水的锅子里,溺毙。她出门前怎么没先留意自己有没有将锅子洗起来放好?
                        可能,有只老鼠打开了冰箱,想找些食物来吃,还在沾沾自喜地咬着冷硬的奶酪蛋糕时,却下知道冰箱门拥有自动合拢的基本功能,以致于被困在黑暗的冰箱里抖呀抖地拍打着门,一声声呼叫着「宁熙」……
                        可能,有只老鼠——
                        「呃……小姐,我要结帐……」柜台前的男顾客嗫嚅地唤着死盯住自己流血手指碎碎私语的沈宁熙,尤其她那副越盯越黯沈的模样,有几分像是随时会用指上鲜血在他的面包上画下什么恶毒恐怖的诅咒,呜,他喜欢吃纯波萝面包,不要加料的……
                        沈宁熙回过神,按下收银键,接过顾客颤抖的手递来的硬币,找钱。钱在交到顾客掌心之前竟然脱手坠落,滚呀滚地滑入了旁边的大冰箱底下——
                        「凶兆,又是一个凶兆……」沈宁熙一脸黯淡。
                        说不定,有只老鼠为了捡吃一块饼干而爬进冰箱底盘,被困在那里叫天不应、叫地下灵,叫宁熙宁熙不在……
                        说不定,有只老鼠在她那个小套房里,遇上了私闯民宅的野猫,惨遭猫爪凌辱……
                        说不定,有只老鼠——
                        「对,凶兆,真的是凶兆……」男顾客抿着满嘴委屈,决定将那个无缘的铜板当成破财消灾,垂头丧气地走出面包店,他要是再待下去,不知还会有多少凶兆发生。
                        沈宁熙抽出面纸擦掉伤口上的血珠子,她觉得自己心神不宁极了——不想深思心神不宁的来由,反正想来想去也不脱那两个字,困扰她的却是自己为什么在思绪中装满了他?
                        喝水想到他,啃面包想到他,就连受伤都会想到他!为什么这么……挂心?·
                        连对待自己,她都不曾如此,现在竟花在一个男人身上花得这般透彻,似乎太反常也太小题大作了,他又不是三岁稚童,虽然没什么生活经验,可好歹不需要人顾前搀后、时时叮咛……
                        「但是,一只老鼠就危机重重了。」沈宁熙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放宽心。
                        他虽不是三岁小孩,可是他的生活经验和一个三岁小孩有什么下一样?都是初来乍到、都是体积弱小——依她目测,他的身长应该有超过一百八,可是「另一个他」恐怕没超过十八。也许今天下班她得先去买个老鼠笼,以后上班前都先将他赶进笼里,省得她必须担心东、担心西,担心他成为哪些电器用品下的早天亡魂。
                        如果他会变身成狮子、老虎这类大型动物,她还可以稍稍放心,偏偏他会变的生物刚好是食物链最下头的食物区,只要有牙齿有爪子的动物都将他视为肥美餐点,就算填不饱肚子也可以勉强拿来塞牙缝。
                        「嗯,还是买个铁笼子好。」她打定主意。
                        「沈小姐……」
                        沈宁熙抬头,唤她的人是厨房一名年轻的学徒,这几个月才刚进来面包店边工作边学习,也是这些日子以来被老板刮得最惨的一个学徒,附加一提,上回将巧克力打翻在老板身上的家伙也是他。
                        「什么事?」记不住年轻学徒的名字,她只好淡淡带过。
                        「我是来向你说再见的,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年轻学徒深深一鞠躬,让沈宁熙一头雾水。
                        「一头雾水」的原因有二,一是她自认孤僻,鲜少和同事打交道,更没有什么闲工夫去照顾他,这句「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有说谎之嫌;第二个「一头雾水」在于那句「再见了」。
                      


                      26楼2012-08-01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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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妈妈,妈不来,咕噜咕噜滚下来。
                          小老鼠,楼上赖,生闷气,下不来,气嘟嘟,气不完,呼噜呼噜不下来。
                          沈宁熙一边拖着地板,一边念念有辞,再三反复。
                          停下动作,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上头当然不会黏了几张引人注目的干元新台币,她真正想看的,不过是赌气咬了条手帕就从门缝钻到五楼去的小老鼠。
                          不是说楼上有鬼吗?他哪来的胆子宁愿窝到鬼屋去也不愿和她共处?真的这么气她的那句话吗?己已经将手稳稳地收回安全范围内,她才敢吁出那股闷疼了肺叶的紧张。
                          如果他不是用老鼠的模样寻短,如果他用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壮硕体型直线跳下,就算她来得及捉住他,也只能瞠目看他从自己手中坠下——
                          她收紧了双手,再三确定自己接牢了他。
                          「黑澔……」她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发颤,唤着掌心紧闭双眼的他。
                          他动了动眼睑,但没睁开眼。「你骗人……我一点也不痛……这就是跳楼的感觉吗?」为什么从五楼到一楼只花不到一秒?他连开口尖叫的机会都没有。
                          「黑澔!」沈宁熙用手指轻轻戳弄他的脸,想让他清醒一点。
                          在她的手指骚扰下,他缓缓睁开了眼,视线蒙胧。
                          「天使,你来接我吗?」短短的鼠手平伸向她,像在索求一个温暖拥抱。「你和宁熙长得好像噢……」
                          「你有看过这么灰暗的天使吗引」如果说她是黑白无常还合适些。
                          「天使,你别忘了……下回让我投胎,要让我多幸福一点,不要只有那么短短一、两天,不够,真的不够……」说完,他又合起双眼,歪着脑袋昏昏沉沉呻吟。
                          「你在胡说什么?」该不会跳下来时撞到她的指骨给撞傻了吧?
                          「我活了这么久……只尝到了前两天的幸福……」呜,然后就凄凉的死去,结束他惨淡的一生……
                          沈宁熙好半晌只是专注盯瞧着他,觉得喉头里凝结了块石头,让她哽咽。
                          「我那样对你,你还觉得幸福吗?」喃喃地,她低声问着。
                          要是有一个人像她对他一样地对待她,她绝对不会用「幸福」来形容,甚至于她心底还会暗暗给那个人下了恶劣的差劲评价,她知道自己的行径,也不会无耻地歌颂自己做了什么大善事,换来他一句幸福的评语,她反而觉得羞愧。
                          「宁熙,不要讨厌我……变成这模样,我也不要呀……」他的回答,非她所问。
                          沈宁熙捧着黑澔进屋,用毛巾做了一个简单的窝,将他轻轻搁放在里面,指腹停留在他毛茸茸的额问,抚顺他的毛发,动作轻柔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下可思议。
                          要是他遇上了另一个更好更善良的人,也许他会觉得更幸福吧。
                          不先遇上她的话,会更幸福吧……
                          「他生病了……光摸没有用……要去看医生噢……」一道细微的女声混在风中,听来哀怨不清,断断续续的句子却拼凑出重要讯息。
                          沈宁熙现在没心思去分辨那到底是风声还是鬼调,只是认真想用指尖感觉他是否真的生了病。
                          「他昨天一下变人一下变老鼠……整个晚上变大变小,一会儿披着毛一会儿又光着身体……而且在阳台发呆好久……感冒下啦……」
                          这回的声音清楚到连沈宁熙都无法再以风声来说服自己,她很确定,现在屋子里有着她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存在。
                          但,那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必须先带黑澔去就诊,可是……
                          要带他去找诊所医生还是兽医?
                          ‰‰‰‰‰‰


                        32楼2012-08-01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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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黑澔慢慢转醒,小小感冒并不要命,真正让他感到昏沈不振的是千斤重般的脑袋,好像全身每条筋都被重新组合,手不对手、脚不对脚,无法随心所欲地使唤。
                            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好像有人拿着湿毛巾捂住他的口鼻……
                            天好黑……
                            「唰」的一阵猛掀,强力的灯光直接射进他半睁的眼帘,他伸手到眼前去挡,才发现自己的指掌变成了非人的鼠肢,透过爪子问的缝隙看去,沈宁熙正在拧干毛巾——一条大小只有两公分的小毛巾,再轻轻覆在他的额上。
                            「宁熙……」
                            沈宁熙在水盆里扭洗另一条大毛巾,黑澔整个晚上都在表演人鼠大战,三分钟变人、五分钟变鼠,毫无时间规律可循,有时前一秒她才在他额上搁了一条毛巾降热,下一秒就见恢复成员的他被掩盖在湿毛巾底下,再晚一分钟抢救,他就要窒息而死,她一晚没合眼,光替他换毛巾就够她费神了。
                            「还有力量变回人吗?我煮了一些东西要给你吃,是热呼呼的泡面,你想吃吗?」屋子里弥漫的,也正是泡面的香气。
                            「要。」他好饿好饿,现在就算叫他啃鼠粮,他都愿意。
                            黑澔变回人形,整个人像块破抹布般软软绵绵,沈宁熙让他汗湿的头枕在她肩窝,空出的双手一边替他将枕头直立起来。
                            「你这种月底下适的症状要维持几天?」
                            「你怎么知道我月底……」他的声音闷在她颈间,嗅得她身上的面包香味,他忍不住笑了,如果现在咬上一口,说下定会被她按在床上猛打一顿,他现在就算有本事变成小老鼠,也没本事窜跑,还是别以身试法。
                            「听人说的。」她让他的背靠回枕上。「这种症状没办法治疗吗?」
                            「这不是病,只是人鼠在打架。」他扯着浅笑,吃力地举起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同时存在他体内的两种基因本就不该汇集,却因人类的研究心理及彷效造物王的野望而硬生生重组,基因相斥是预料中的事,他的身体会自动接收两方基因的排斥,再加以消抹,让两方趋于平衡,而当中的过渡时期就像现在。
                            「很不舒服吗?」她非常努力地维持自己问话语调的平淡,生伯要是不这样,她恐怕会边抖着声音边懮心仲忡地问他。
                            他想了想,「还好,只是觉得身体不像自己的。」不过现在有逐渐恢复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从小到大下知经历过几回。
                            沈宁熙端来一碗泡面,本打算直接塞到他手上让他自己慢慢吃,但一看到他瘫软的模样,她……于心不忍。
                            径自拿过筷子汤匙,动作生疏地卷圈面条,吹到半凉才送进他嘴里。
                            「宁熙,你怎么都不说话?」刚刚虽然也没说几句话,但好歹会关心地询问,不像现在只是默默进行着喂食动作。
                            「你不是还在跟我吵架冷战吗?」短短回答,她可没忘记两人那天的下欢而散。
                            「我哪有?」他很惊讶她这么说。
                            「没有?」这声问句很轻蔑,「那是谁气嘟嘟的跑到五楼不理人?喔,我看错了?」
                            黑澔这才明白她意下所指,原来是那天他飞也似的逃避,让她以为他在要脾气。
                            「我不是气嘟嘟的不理人,只是觉得没有脸见你……」黑澔低声叹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当虎当豹也不要当老鼠,至少不会在变身后还惨遭人人喊打及讨厌。」虽说虎呀豹的会让人心生害怕,但是害怕总好过厌恶吧。
                            「这跟有没有脸见我有什么关系?」她有嫌弃过他吗?有拿扫把将他扫地出门吗?有指着他尖叫乱跳吗?没有没有没有,这三个「没有」,她可以答得理直气壮。
                          


                          34楼2012-08-01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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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宁熙问了一个连她自己也很惊讶的问题。
                              当时她的语气、当时她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一个三不五时就想结束自己生命的女人,竟敢用询问的口吻问他「你完全没有想活下去的念头吗?」,这等同于问一个男人「你能不能怀胎十月,生个宝宝来玩玩?」一样荒谬。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要求黑澔给她一个答案?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他是这么回答她的,脸上仍挂着笑,即使讨论死活这种大事时,他还是那副在闲谈吃饱没般的闲逸态度。
                              「会有人想起我吗?会有人怀念我吗?会有人需要我吗?会有人……认为我还是活下来比较好吗?」换他如此问她。
                              他在等她给子肯定的答案,或是只要点个脑袋也行,但她只是沉默地垂着睫。
                              会有吗?
                              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如果有,也请让那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让她知道自己也会有人想起、也会有人怀念、也会有人需要……也会有人认为她活下来比较好。
                              「活下来,需要什么理由?」沈宁熙低低问他,也问自己。
                              活下来,要什么理由?
                              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他们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理由活下来的?
                              「活下来,是为了遇见更多的人,那群人中,会有需要你的人,也有你需要的人。为了不饿死,所以肚子饿了就吃:为了不冷死,天气冷了就添衣;为了遇见所有的人,一直到你的生命价值发挥到极限为止,当然要活下去。」
                              沈宁熙缓缓抬头,说话的人是站在柜台前的女顾客,厚片大镜框下的单眼皮略微浮肿,像是好几夜没睡的疲惫样,几乎要眯成一条直线,穿着连身长睡衣的她披散一头半长下短的及肩头发,嘴里啃着三十公分的大蒜面包,手里拿着径自从冰箱摸来的巧克力调味乳喝,两项食物尚未结帐,她却已经吃得不亦乐乎,两边腋下还各自夹了四块杂粮餐包及一大包吐司。
                              从她刚踏进面包店就听到沈宁熙在收银台后失神地自言自语,像在思索什么「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般的天大难题,仔细一听才知道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生存疑惑,让她暗笑了好一会儿,到后来忍不住就出声打断沈宁熙的思忖。
                              「如果一直遇下到呢?」那么长长的人生不是虚度了?
                              「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哪有可能让你遇不到?」单眼皮女生一笑,双眼眯到完全看不见黑白眼球,只剩两条弯弯黑睫点缀在白皙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漫画Q版的俏皮。「你别以为我说的仅限于男女情爱噢,需要和被需要可不只是狭义的爱情,还包括亲情、友情等等。」
                              顿了下,又大吸一口巧克力牛奶,她脸上表情更满足了,将腋下的面包全放在柜台上,她又转往面包架上挑了三条大蒜面包、草莓卷,再走回柜台,继续啃她手里那条拆封的大蒜面包。
                              「可能你会认为自己完全下需要任何人,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你不要忘了,或许有人很需要你,万一你做了什么傻事,那些人下是会很难过吗?无视于那些人的伤心难过而寻短的人,最是自私。结帐。」
                              沈宁熙将价钱一项项打入收款机,也将面包一个个放入大纸袋。「我怎么知道什么人是需要我的?」
                              她向来很不喜欢和顾客闲聊,一方面是怕被老板看到,以为她在上工时间摸鱼:一方面是她讨厌找话题、讨厌探人隐私、也讨厌被探隐私,更讨厌没有内容的闲磕牙。但是单眼皮女生此时说的话正中她下怀,也许……听听别人的看法也是好的。
                              「傻孩子,这种事又不是你说了算,需要和被需要是双方的认定。」单眼皮女生看起来年纪很小,却用着老成的语调在和沈宁熙说话,连「傻孩子」这种大人专用语也脱口而出。
                            


                            36楼2012-08-01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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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面包店老板上下左右打量着黑澔,嘴里发出的「嗯」听不出是轻蔑还是满意,只是随着「嗯」声次数加多,老板的脑袋也缓缓跟着点动起来。
                                面包店后的小小休息室权充面试厅,基本的面试问答也告一段落。
                                「很好,我看到了你对这份工作的热忱,也看到了你的希望,虽然你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东西,但你看起来很上进,就你了。」
                                重点是今天没有其它面试者上门,这个男人看起来身强体壮,做牛做马很耐操,长相也很顺眼,甚圣他愿意承认那叫「帅」——要一个男性生物认同另一个男性生物「帅」,那得花多少的工夫呀。相信未来对于招揽客人有加分的效用,三不五时还可以叫他到玻璃橱窗前擦擦玻璃、摆摆面包、卖卖笑,还怕街上的男男女女不扑进来吗?哇哈哈哈——
                                老板此话一出,始终站在他背后的沈宁熙在心底大喊了声「Yes」,拳心一握,黑澔这份工作人手!
                                老板嘴里说的热忱呀、希望呀,还不全是她在电话里先对黑澔做了一份求职恶补,教他该怎么做、怎么说、怎么回,要是遇上了不会回的问题,只管用笑容蒙混过去,再将自己多需要这份工作给夸张化,薪水任老板砍,这样还怕进不了面包店吗?
                                「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老板问。
                                沈宁熙在老板背后对黑澔下了指令,食指点点地板,用唇语道:现在。
                                「现在。」黑澔乖乖跟进,附加一个笑容。
                                「正合我意。」不行不行,这个男人怎么笑起来这么可爱,不能看……不能看。老板站起圆肿的身躯,走到门旁的小铁柜里拿出文件搁放在桌上,「这是合约,你先读一读,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名。」
                                黑澔没接过合约,只是抬眼看着沈宁熙,这些合约的宇他全认得,不过太过正式的文字组合对他来说仍具某些程度的困难,他无声询问着她:要签吗?
                                沈宁熙几乎可以倒背那份合约上的条文,不就是一些保障面包安危的规定嘛,不能偷吃、不能打包、不能毁损、不能浪费、要温柔、要小心、要呵护、要捧在手心……根本无关痛痒,签了也不会被卖掉,有什么好怕的。
                                她颔首给了黑澔回答,黑澔才高高兴兴地握起笔,方方正正且一笔一画地签下「黑澔」两个大字,像个兢兢业业在学写字的小学生,不过他的字写得真漂亮,犹如铅字印刷出来的一样。
                                「好。你要是还有什么疑问可以请教她。」老板收起合约,顺便指着沈宁熙交代:「等会儿先给他一条围裙,没问题后就让他到厨房来。」
                                「知道。」沈宁熙维持老板所熟悉的淡淡阴沈,表现出和黑澔毫无瓜葛的态度,并且摊掌阻止黑澔准备趁老板转身的空档扑向她的蠢举动。
                                你敢扑过来,就别怪我在这里挥拳。沈宁熙抡拳的动作饱含此意。
                                可是……高兴不是都要抱一下吗?黑澔无辜的俊脸写满失望。
                                有什么好高兴的,给我抬头挺胸、双腿并拢地坐在原地!沈宁熙指节扳得喀喀作响。
                                喔。黑澔很听话,正襟危坐。
                                「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这句话是故意问给还没走远的老板听的。
                                「我不懂你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冷漠……」这句话是抱怨给沈宁熙听的。
                                沈宁熙瞪了他一眼,确定老板没听到他的咕哝抱怨才小声回道:「我没有特别冷漠,我在这里都是这样,对谁都一样。」
                                她将手掌扬了扬,要他站直身子,然后抖开手上的新围裙系绑在他腰间。他的骨架高而匀称,比一般秀气男子多些粗犷,却又比肌肉猛男添了几分斯文。
                              


                              40楼2012-08-01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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