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高裴二卿!”
“在!”
“酒宴摆下。待娘娘自饮几杯。”
说了这话,转身回去就坐时,眼角余光瞥见台下人已经昏昏欲睡。打心底苦笑,一时失神,差点踩错了一步。又想,倒是也无妨,现在踩错了,那人怕是也看不见了吧。这么想想,倒真对戏里那个杨贵妃有点可怜了,颇有些同感之处。
一个是待命侍宴却不料皇帝转驾西宫,一个是精心准备却未想那人坠入梦乡。
心里叹了口气,杨贵妃能独自欢饮,他也能唱一出不为谁唱的折子戏罢。或许更为酣畅淋漓也说不定。
“娘娘,奴婢裴力士进酒。”
“进的什么酒?”
“太平酒。”
“何谓太平酒?”
“满朝文武所造,名曰太平酒。”
“呈上来。”
打开漆金扇子遮掩着口部将空酒杯抬起假作一饮而尽,却真实的感受到三分醉意。就仿佛刚刚空饮的“太平酒”真是上好陈酿,落入肚中,醉意里搀着几分不甘与怨怼。
宫女们呈的龙凤酒,亦如这般饮下。到高力士呈上通宵酒,已是真真切切的有些醉了,大开大合的怒意已经有了些许豪气,眯了眼唱道:
“通宵酒,啊,捧金鳟,高、裴二卿殷勤奉啊!”
“娘娘,人生在世……”
“人生在世如春梦……”
“且自开怀……”
“且自开怀饮几盅。”
接过空酒碗,一口饮下。
且自开怀饮几盅罢。
【伍】
“娘娘酒还不足,脱了凤衣,看大杯伺候。”
花儿爷在台上醉意朦胧的样子显然是入戏颇深。扶着桌子立起,走出的那几步,真是一步三摇,颤颤巍巍的劲儿让他心惊。他都快忘了这些都是戏了,差点飞身上去扶他一把。
最终花儿爷被两个宫女儿搀扶着下了台,他揪起来的心也一点一点放下去,正如刚刚花儿爷投来的惊鸿一瞥时那般。
大幕缓缓落下,掌声响起。花儿爷演的这出戏是出折子戏,没头没尾,就这么小小一段。他抬手看了看表,将不到二十分钟。过了一会儿大幕再次拉开,演员鞠躬谢幕。
而他的眼神只黏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没来得及卸妆脱掉戏服,他弯下身去的时候凤冠上长长的珠串垂下去,衬得鲜红唇角那一丝浅笑愈发艳丽。
他却不知因何总觉得,戏台上的那个人,这一次却没有从戏里走出来。
【陆】
吴邪是被一阵阵掌声惊醒的。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赶上小花出来谢幕。小花鞠下躬去,抬起头来时,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惊得一跳,忙用咳嗽掩盖过去,然后拼命鼓掌。他脸上烧成一片,暗骂自己不争气,二十分钟都撑不下来。
刚刚睡过去的那几分钟他做了一个短短的梦。
梦见他这次从北京回杭州,走进店门,王萌惨兮兮地冲上来说:“老板来了个客人光看不买吃了咱家饭好几天了问他话他也不说……”
他扒开王盟冲进店里,那个人穿着神色帽衫蹲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突然笑了,说:“吴邪,我回家了。”
鼓着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
【柒】
解语花那天散场后跟吴邪插科打诨的时候,总觉得身边曾经擦过一抹熟悉的深黑色。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