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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CP窝】(授权转载)【鼠猫】有时(上 下)by别来谁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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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祭百度 贺鼠猫 愿琴瑟在御 岁月静好


1楼2012-07-31 12:08回复
    二楼照例上授权和链接地址:http://www.zonghengdao.net/read.php?tid=96198&fpage=3
    http://www.zonghengdao.net/read.php?tid=96345


    


    2楼2012-07-31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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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8 16:58:07
      广告
      文前:
      风太大听不清什么的其实我是来搞笑的……以及完全不懂佛教相关, 各种BUG求多包涵
      大概是最近儿女情长的歌听多了所以这文满是感情纠葛(|||||
      以及,爷在一开头就挂了
      生贺,赠 提灯
      有时(上)
      万物皆有其时,生老病死,来去轮转,不必太过介怀。
      你如今倒是参悟得很透。
      展昭垂目看手中杯盏,清亮茶水中枝梗沉浮。
      那是自然,参了这许多年,总要有些微所得,不然怎么对得起念过的佛经。
      风尘仆仆的面容换做宝相庄严,欧阳春怡然自得,袈裟着身,头顶空空,断绝三千烦恼丝。
      然而毕竟还是凡人。
      公孙先生说你近来精神不佳,给你开了数副安神的方子也不曾见效。
      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只得强行把人打包送到佛门清净地,盼他能如从前般让人省心,自己歇上段时日,便尽数恢复。
      多劳先生费心。展昭抬头瞧一眼这林中春色,桃夭灼灼,盛大芳华,眉宇间亦有困惑。不知为何,自上次一个案子过后,夜里便辗转难安,不能成眠,连先生的方子也不大管用,即使入睡些时,中夜亦会转醒。
      而后只能空对着漫漫长夜,枯耗光阴,一分一寸地等黎明,好将他从无休止的回忆中救醒,去生活,去做事,接着金乌沉溺,夜幕降临,便又陷入记忆,辗转反侧。
      如同一个轮回,按时到来,按时离去。
      来时凶猛迅急,瞬间将人击败,去时果断干脆,绝不多纠缠片刻。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欧阳春喃喃自语,自顾自开始沉思,任桃花落了一身,巍然不动。
      展昭在这里住了几天,已经习惯,也沉默对坐,灌了满耳风声鸟啼,花落时温柔又寂静。
      茶水毫无波澜,倒影天光,逐渐金亮,橙红,最后归于深黑,浮起粼粼月色。
      欧阳春回过神,面前除了他自己的茶盏,其余添水烹茶一应物件,连同展昭,皆已不见。
      多年无二的温和体贴。
      想叹息,又觉不该,摸摸锃亮脑瓜,念句阿弥陀佛,这世间多少劫数,佛祖也渡不得的,有身原大患。
      


      3楼2012-07-31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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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上暗影渐褪,淡薄天光徐徐来临,展昭起身走到桌旁,将昨夜摆下的两只酒杯收捡入盒,白瓷莹润,是上好成色,只因多年未用而略略发暗,但于熹微晨光下一照,依然可见当时华美,想必曾经很是替主人挣了些风头。
        蒙蒙天色将亮未亮,山风过处寂静无声,没有鸟啼,亦无流水,万物沉默。正好入眠。
        展昭合上窗,返回床上,终于能小憩片刻。
        无梦,不多时便醒来,洗漱出门,天色尚早,正碰上欧阳春来约他去崖顶。
        于是出发,除了一双眼一颗心,什么也不带。
        这是上洗尘崖的规矩。
        人家说上洗尘崖,最好是在有风的时节,天风浩荡,崖外云生涛灭,是登仙的地方。
        然而说这话的人一定从没上过那样高的山,九万里长风自尽处卷来,拍崖生云,茫茫白雾聚散如人世分合。那景象是造化神奇,穷尽人力亦不可得,有缘能睹,见之则忘却尘俗烦恼,是谓洗尘崖。
        原本这样去处,世间凡夫当争相前往,但洗尘崖数十年来至者渺渺,屈指可数。一是为其路太险,寻常人非得把身家性命往上押了才敢往上,二是为其崖更险,可立足之地不过数尺见方,身后枯松巉岩,身前云海涛涛,全无依凭,天风忽狂时简直能把人卷走。
        为了赏景而冒如此之险,世人皆知不可为也。
        是以上洗尘崖者,皆有其缘由。
        阿弥陀佛,数月不见,师兄可好?
        修眉俊目的年轻僧人合十作礼,神情安宁,双瞳湛然,乍见之下便让人觉心平意定,亲切而和善。
        欧阳春回礼,熟稔答道,自然不错,只是不及你,守在这洗尘崖下餐风饮露清净无碍,终究要为俗事所扰。
        随即面现忧色,默然叹气。
        师兄本自俗世来,因果绕身,还应及早放下才是。
        你说的是,只是此次事关我从前好友,本来好端端一个人,夜不能眠,难觅症结,实在忧心不已。
        如此……师兄所来可为上崖去?
        僧人步出禅房,抬眼看见不远处老梅横枝,枝头空空,树下一个蓝衣人。
        便是这位施主么?
        欧阳春点头,和明相一同向展昭走去。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
        大师。
        不敢当,贫僧明相,施主既是慧明师兄好友,称呼一声明相便可。
        明相师傅。
        阿弥陀佛,明相低喧佛号,正色问道,施主确要上洗尘崖?
        展昭颔首,欲答,却让欧阳春抢了先,他功夫好得很,你不要担心。
        功夫好得很?
        明相重复一遍,忽然想起件事来,似乎数年前,也有个功夫很好的蓝衣施主和友人一起上过洗尘崖,那时他还是个小沙弥。
        于是问,施主可曾来过?
        是……展昭怔然,数年前到过此处,还是觉远大师在管菩提门。
        仔细打量明相,隐隐熟悉,仿佛是觉远大师身旁的那个小沙弥,却如今都是洗尘寺的住持了。
        欧阳春听他们说话,对展昭笑道,你原来竟到过,也不告诉一声……猛然想起数年前光景,急急住了口,再不深究。
        既然施主来过,那么贫僧也不多言了。
        明相转身取了钥匙开门,清冷山风霎时涌入,从门里远远望出去,依稀可见远山云雾,如生仙人。
        那我就不陪你了,自己多小心。
        欧阳春叮嘱两句,在门边同明相目送展昭身影没入缭绕云气,关门,离去。
        无尘可洗者不必上洗尘崖,这亦是规矩。
        师兄请留步。
        欧阳春诧异回头,明相伸手往禅房一引,道,明相心中有惑,可否烦劳师兄解答?
        僧人于梅枝下安然微笑,法华妙相,清朗湛然,不沾俗尘的透彻。
        你素来被称为天生佛骨,养在寺里不涉红尘,这样一等一的慧根原来也有疑惑么?
        欧阳春感慨地摇头,玩笑道,若是解了惑,你可要泡一杯好茶谢我。
        自当如此。


        5楼2012-07-31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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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崎岖,渺茫云烟倏忽来去,时而团在身旁,时而隐匿于坳地,深蓝衣袂若隐若现。
          缓步行,来过的路,并无太大变化,不曾多一棵松,不曾少一块石。
          岁月人间促,而此地竟仿佛是人间之外,日月停驻,未曾被侵扰。
          石上久远的题刻依然可见,只是没有原来那样清晰——
          不自修饰不自哀,不信人间有蓬莱。阴晴冷暖随日过,此生只待化尘埃。
          风吹雨淋,即使是这隔世之地,也终有日会化为尘埃,再不复见。
          他倒是随了愿,好洒脱的人。
          记得谁说过,摇着新到手的折扇,挨着将路上的佛偈道语词章诗句一一点评过,万般随意,悠然自得,简直不像个上洗尘崖的人。
          那要怎样才像?愁眉苦脸,忧心忡忡?这样的?
          耷拉下眉毛,故作一副怪相,却不似忧愁,只觉锐利森寒,那眼神太透,又冷。
          展昭笑,只随他去,自己留心古松怪石险景危地指给他看,但可惜正是夜里,明月虽极盛,远处也只得模模糊糊一个轮廓,近处火把所照也不甚清晰。
          下来在看吧,快赶不上日出了。
          那人抬眼望望天色,偏头对他笑,雪白衣袂映着跳跃火光,远处深黑的陡峭岩壁托住将落未落的月,像是亘古以来长存景象。
          崖上有风,自天尽浩荡席卷,云海波涛渺茫无垠,四顾望去红尘不知所踪,叫人觉得只要一抬手,就能乘风而去,羽化登仙。
          展昭站在崖边,慢慢退到岩壁处席地坐下,据说此处曾有数十位僧道隐逸之人,观天地星辰而大悟得证,不知他若是坐上一天,会否亦有所悟?
          开悟是那些餐风饮露的老道大和尚做的事,我等一介凡夫,不过来看个景。再说,他满眼笑意,你若是真悟了跑到相国寺出了家,你家包黑子不得更和相国寺相看两相厌。
          东京大相国寺的老住持年轻时出了名的白净俊美,就和包大人的黑脸一样为东京的百姓所乐道,大家私底下都在猜测,如果这两个人碰上,必定黑黑白白,水火不容。
          哪里会,包大人和老住持是好多年的朋友了。倒是你,若是往深山老林里一窝,韩二哥不得把庙炸了。
          你这话不对。
          哦?
          当大和尚是要剃光头,爷可不想顶个锃亮的脑瓜天天念阿弥陀佛。
          他认认真真反驳,不若当个闲散道人,云游四海,正好把四哥的羽扇顺走,省得他夏天也扇冬天也扇。
          展昭忍不住笑,问他,你就不怕蒋四哥逮着你直接往河里一丢,这回都不带往上捞。
          将老四他要是再敢,我就把他上回弄死了那两只金鱼的事儿告诉大嫂!
          再?你还真被淹过?
          不小心说漏嘴的人自知失言,妄图说点别的什么蒙混过去,可惜猫大人是多年逮耗子练出来的火眼金睛,笃定神情叫人连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时候拔光了他所有扇子的毛被淹过一次……
          含含糊糊小声承认,随即扬声道,站进来一点,当心被吹走了,挂在哪个树梢上等着晾成干。
          既是如此,那白五爷还站在崖边,这是专门等着被吹上天当神仙的?
          嘁,当神仙有甚么好,红尘闹热白云冷,人间多逍遥。
          人家都说天上自在人间多苦,怎么你偏就反过来?
          世与我而相违……他拖长声音一字一字高吟,而后说,明明是他们偏要反过来。
          强词夺理,展昭笑着摇头。
          然后是长久沉默。
          喂,世与我而相违……你,怕不怕?
          天风卷上枯松晃得人心惊肉跳,月亮橙黄一轮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展昭的声音模糊细微,却依然清楚地传到了对方耳里。
          怕?
          他极不屑地大笑,眼神亮如星子,对他说,爷这辈子不曾怕过。
          磨难也好,伤害也好,流言蜚语也好,欣羡赞叹也好,都不曾放在心上。从来不在意旁人如何说,世俗如何看,所认惟有己心,即便世与我而相违,亦只会孤身打马过闹市。
          不曾怕过,因为世上没有能战胜他的东西,但凡人力所能及,就不会让自己输,而人力所不及的,永远也不曾屈服。
          视世间种种不可逾越如尘埃,从未停住自己的脚步。
          你这话说得太满,未免过于骄傲了些。
          展昭望向他,叹息。
          我知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看花须是未开时……
          他站在崖边看向远方,声音淡淡流入风里,只见得崖下云生涛灭,无定无常。
          是骄傲,太骄傲了,深入骨髓,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性子,不能变也不会变,否则便不是他。
          我总担心你有一天会因为这样栽个大跟头。
          何必多虑,世人皆要栽跟头,为何爷就不会?就算跌一跤破了相,也不是大姑娘,有什么打紧。
          他玩笑过去,看同伴沉默不言,于是也静下来,听九万里长风自尽处卷来,涛涛云海生灭聚散。
          万物皆有其时,生老病死,来去轮转,不必太过介怀。
          展昭闻言,很诧异地抬头看一眼,勉强道,这不像你说的话。
          自然,这话是说给你听的。
          他熄了火把,丢到一旁,看展昭惘然神情。
          我?为什么?
          如果有一天……
          天风浩荡,卷走余下话语,金色霞光一缕一缕穿破厚重云层,耀得天地间辉煌一片。
          你说什么?
          展昭竭力辨认,然而他声音隐没风中,只见得口唇开合,却一字也听不清。
          风刮得人眼目生疼,两人用手护住眼睛,终于等风渐渐小了,放下手,展昭重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他拍拍他肩膀,手指向远方,看,日出了。
          展昭顺着看过去,红日正跃出来,初生的一轮,温暖而庄严。


          6楼2012-07-31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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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下)
            日沉沉西下,将身影藏于不知名处,只见得烟霞满目,促人离去。
            展昭起身,如来时般缓行,袖底是昔年长风,带一段流云,尘埃洗却与否无人得知,只心间不曾忘却的旧事一一浮现,重返眼前。
            他想起一个人,同他深入骨髓的骄傲,连死亡也不能解脱。
            出了菩提门正好傍晚将过,金乌残留下最后光线,映出梅树下锃亮脑瓜,大和尚摆桌茶,喝得悠闲。
            你可总算下来了。欧阳春抬眼笑,若是再不出来,我可就得打着火把上去寻人了。
            一时忘了时辰,劳欧阳兄久候。
            展昭歉然笑笑。
            反正我没什么要紧事,欧阳春摆摆手,起身带着他往山下走,快回寺里把晚饭吃了,耽误许久,药都怕是熬干了。
            药?
            啊,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给你说。
            欧阳春拿出封信笺递到展昭手上,明相给你的,说是有人托他代为转交。
            哦,这倒奇了,会有谁……
            突然身形一滞,有些不能置信地望向雪白信笺。
            欧阳春大概猜到,并不说破,只道他将展昭夜不能眠的一应症状说给明相听,竟然真叫明相找出了根由,开了副方子,已经煎药,就等他试试看有无用处。
            说是遇见般若花……能叫人神志恍惚,心生鬼魅,以致常有幻象,不得安枕。
            般若花?这么说起来,我当时确实看见过极美的花,金色,仿佛浮在烟霞间,转眼便不见踪影,还只当我错觉了。
            那便对了。欧阳春频频点头,忽而又叹气,明相说看见般若花本是大机缘,可得无上智慧,一朝开悟,了脱生死,当中虽有艰难,却不曾听闻过像你这样的……几乎置于死地了。
            哪里至于如此,展昭小心收好信,神情转复,不过难以入睡,又不是刀剑毒药。
            睡不着可比这可怕多了,欧阳春喃喃,想起自己多年前也有无法入睡的时光,江湖里侠客。
            自洗尘寺到烂柯寺的路较之洗尘崖轻松百倍,二人说话间已然到达,欧阳春与展昭分别,临走时叮嘱务必喝药,即刻见效云云,展昭都认真记下。
            独自回房,桌上放着晚饭,尚温,用过之后正好小沙弥送药来,谢过饮下,小沙弥便将碗碟一同撤走。
            竟也有临别赠言,是明相所托。
            缘劫在心,红尘自苦,万物皆有定数,不必执着。
            说罢,不待展昭再有所言,径自离去。


            7楼2012-07-31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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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也是洗尘寺里的小沙弥,和当年明相行事竟有几分像。
              展昭于崖上独坐整日,回想起许多刻意隐藏在心里的事情,明相那极有礼却极冷淡的举止便清晰起来,和现在和善脾气大不相同。
              当时他们夜间登崖,明相替觉远大师拿了钥匙上山开门,同路而行,觉这小沙弥若隔于尘世,沉静疏离,竟是罕见,是以印象深刻,多年后回想起来,还能历历在目。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而今他孤身重上洗尘崖,小沙弥已是住持,连性情都改了不少。世事变换,可见一斑。
              正如烂柯寺之名,自以为观棋一局,谁知沧海桑田。
              说起这烂柯寺,乃是和洗尘寺同出一家,师兄弟二人一个当了烂柯寺住持,一个上山起了洗尘寺。原本都还是一个寺,后来渐渐分成两个,洗尘寺单独成寺,每任住持皆是佛家公认但鲜为外人所知的高僧大德。
              不过两寺虽分,却依然如百年前那对师兄弟一般亲近。因着这寺离洗尘崖十分近,也十分险峭,没有多余的地方盖屋,只有几间禅房,白日里供僧人使用,到了晚上俱都是回到山下的烂柯寺居住,是以二寺极为亲近。而世人多有不知缘由者,便以为只有烂柯一寺。
              当年那人还为此笑话和尚们多事,非要外面盖一间,里面盖一间,岂知红尘哪是能躲得过的。
              今夜月色亦好,在窗下堆了个潋滟的水洼,竹叶的影子浮在上面,像叶小舟。木桌摆两只白瓷杯,光泽莹润,盛满月色。
              放下铜钩,躺倒,闭眼,入睡,重复每日例行尝试,呼吸悠长,平稳安然。
              或许真如欧阳春所说,药力即刻见效,睡意如春草般萌生,迅速成长,以野火燎原之势占领每一寸清醒神智。
              仿佛回到混沌未开的时候,天地不分,鸿蒙杳然,没有亮也没有暗,没有生也没有死,岁月停在身旁,永恒时光。
              然而他醒来,终究要开天辟地。叫那清的往上升,浊的沉下去,无中生出有,有中衍万物。万物出生,万物死亡,复又出生,复又死亡,轮转不停,皆有其时。
              月光切切扑上眼帘,将睡意和疲惫驱散,随后退居帷帐,屏息凝望。
              他睁开眼,望花枝竹影映于帐上,绰绰晃动,床外清晖寂寂,是别后人间。
              依旧无眠,却并非不能入睡,只是……
              他隔着帐子望向木桌,模糊隐约,月光勾勒出一个人影。重叠缝隙中雪白衣袂流泻,虚虚实实,似真似幻。
              有若故人来归。
              从开封,到烂柯寺,无数夜,无数月光,他永远存在于他身旁目之可及处,睁眼便望见,闭眼便消失。
              偶尔一霎惊鸿,也恍惚,仿佛真还是旧春在眼,葵榴接踵时候,柳下白马,少年鲜衣,好梦未醒。
              可他清楚知道这从来不是梦,而故人早已不在多年,翩然白鹤遗留下的羽翼都枯萎。
              于是无眠,回忆流淌成血液,隔着薄薄一层帐子注视那时光交错的过往,他们曾结伴而游,淋漓墨迹涂抹过那女孩儿的画扇,同她的哥哥们喝酒纵马,快意恣肆得像天空里翱翔的苍鹰;他们也曾为对方留下墨竹和梅花,折扇轻抖,一句话不多但是正好,以致月光每个晚上都明亮。
              然后他们都留在了另一个古老的城池里,同诗篇,同灰烬,同漫长没有止尽的河流,成为湿润青苔上粘附的细小尘埃,没有人会注意但他永远记得。
              月光落在杯子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很快溢满了酒杯,他终于坐起身。
              不再犹疑,不再惊惧,他依旧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应当告别。
              他掀帐下床,见窗下月如烂银,照一旁木桌,白衣犹然。
              似生,似死,是幻梦。
              白玉堂。
              无数光阴于此刻倏然隐退,烟尘浪潮齐齐平息,河流回溯,归到初始之处,有故人执了酒杯告别,楼头旗幡招展,晴光无限,而来日可期。
              仿佛真能重来。
              般若开落,流光徘徊,睽违十载的一眼相望,短于弹指。
              浮世里镜花水月,刹那便要湮灭。
              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只瓷杯和另一只相碰,清脆撞击声,敬向对面空无一人之处。
              再会。
              雪白信笺置于杯旁,蒙一层月华,墨色已旧,但寥寥数语仍清晰如新,写着——
              生也有时,死亦有时,离别有时,相逢有时,万物皆有其时,来去之事,不必介怀。
              所言所语,和当日洗尘崖上竟并无二致。原是早知,去赴一场有预料的结局,给他留下一方信笺,说,万物有时。
              是以勿须牵念,勿须伤悲,我既有来时,亦必有去时。百年匆匆,虽离别也早而相逢应未晚。彼日欢乐,皆在历历,当年少时,一笑温然。
              不知名的遥远深处传来隐约声响,穿透漫漫光阴,直抵耳畔。
              ……接言感子故意迟。
              他最后一次收好酒杯,长夜未尽,黎明未至,确信它们再也不会被用到,因为再无需离别。
              我今且去,蓬莱暂住,他日泉途,与汝同归。
              离别之后……是相逢时。


              9楼2012-07-31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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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泼洒顺着白衣流淌出蜿蜒曲线,早春梅树三五枝桠尚有花开,时不时落到树下人的身上,白衣红梅,老树虬枝。
                觉远大师,他出声唤住眉目和蔼的老僧,举步上前一礼,说,冒昧来扰,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原来是白施主。
                老僧停步,将身旁小沙弥遣开,方问,清晨而来,不知白施主所为何事?
                一件私事,白衣人笑了笑,大师不必……如此紧张。
                阿弥陀佛,叫施主见笑了。
                老僧拨动念珠,目光清明睿智,望向白衣人,等待着下文。
                却是一方信笺。
                劳烦大师代为保管些时……
                白衣人低声道,顿了顿,又说,若是我不曾取回……日后有缘,便请转交给与我同来那位施主……大师也该认得他才是。
                这……老僧一惊,他话虽说得含糊,但言语间托付之意,分明可见,加之传言中此人一贯脾性,这信……
                白施主……
                大师,白衣人截住老僧的话,还望大师成全。
                觉远默然,片刻后点头应允。
                多谢大师。
                不过举手之劳。
                老僧摆摆手,略略迟疑,慈祥眉目忽然就有叹息,白施主……贫僧略通相面之术……
                哦?那大师不妨为在下一观。
                阿弥陀佛,念珠拨转,梅花从枝桠上跌落下来,苍老声音模糊在清寂山风里,四下无人,贫僧观施主面相,恐无永年之福……近来或有灾劫,如不起争斗之心,或许可避。
                多谢大师指点。
                白衣人神色如常,合十一礼,只是在下命戾福薄,原本没有永年的福分……有时终须有,无时莫强求。
                阿弥陀佛,施主有慧根。
                大师说笑了。若是真有慧根,也不会偏要和天去争一争命。我是赌徒的性子,但凡些许可能,也敢把身家性命往上押……却是累了他人……
                他自以为此生孑然一身,洒脱来去,生死亦如云烟,万事不萦于心,却原来终究有一个人放不下,要反复思量,会战战兢兢。
                往昔也曾想过终点在何方,所得不过一人一剑,行至不能行之处,也便罢了。从未觉得,还可以有个人并肩同行,指点四时,走过万千风景,如画河山。
                然而上天总厚待他,上门砸场子也能砸出个死生知己,刎颈之交。从此有好酒不必独饮,有快事不必独享,千山万水也记得有人肯倒履相迎……
                他目光落在不可知的虚空中,耳边是僧人佛号低喧,阿弥陀佛,缘劫在心,不过己心自累。
                多谢大师……在下叨扰许久,不胜感激。
                东风扫梅花,枝头纷纷扬扬,白衣自天光中愈行愈远。
                老僧凝视梅树硬瘦的枝干,忽而叹息,毕竟是到春日,就快落尽了。
                小沙弥走到师父身后,轻声唤,师父?师父?那位施主走远了。
                哦,明相啊……老僧看了眼钟爱的小弟子,忽然道,你把这封信好好收着。
                师父?
                如果刚才那位施主没来拿回去,日后若是再见到那个与他同来的蓝衣施主,就把信交给他……若是见不到,就算了。
                是,弟子遵命。
                师父,小沙弥唤醒望着窗外怔愣的明相,慧明师叔离开了。
                哦,好……明相沉吟片刻,转而看向身前摊开的佛经,那里曾经放过一封信,十年之久。
                灵云,你晚上帮我带句话给那个蓝衣施主……你认得他罢?
                早上见过,认得。
                那好……你就给他说,缘劫在心,红尘自苦,万物皆有定数,不必执着。
                弟子记下了。
                小沙弥恭敬答道,忽而想起一事,不由欣喜,对了师父,洗尘寺里那株梅发新了。
                发新了?不是已经枯了好多年……
                大概没死,所以今年又长出来了。
                哦,那倒是好得很。
                洗尘崖上涛生云灭,无休无止,不知四时。而槛外东风又一年,吹过山下世间,拂过新发的梅枝,苍天流云,前尘尽付。
                ——————完——————


                10楼2012-07-31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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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8 16:5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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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爹爹,你是想我眼睛更疼吗?这么伤感的文,,,,,,,受不了了,,,,


                  11楼2012-08-11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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