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手里的录音带,书柜里已经塞满了,摆得很乱,最外面一层的录音带分明就是硬生生地塞进去的。赵小慧昨天来我家,看着我那占满一面墙的书柜,里面只有一小格放着相片簿。我坐在毯子上,啃着一串夏季才有的葡萄。
紫色的汁水沾满了我的双手,打湿了毯子的一角。
她过来摘了一颗,问我:“这些录音带里面有什么?”
我说我忘记了,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让自己记得过。
她看了我一眼,像一个医生在看着可怜的病患。我起身,把包塞给她:“回去吧,我头疼。等会还要去医生那里。”
她没有回头,毅然决然得好像要和我说分手。
医生今天和我说我恢复得很好,可是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得病。医生又给我了一瓶药丸,告诉我,在我录音以后服两片,最多一日三次,这也是间接的告诉我我一日最多只能录三张卡带。
其实一个卡带能录很长时间,钟里的时针要转一圈左右才能用完一盒。
从医院里出来,这个小城的天气异常寒冷。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毛衣和棕色风衣,都是赵小慧给我买的。这个时间点,大家都没有下班,我只好缩着走在荒凉无比的大街上,匆匆回家。
其实家里也挺冷的,我一个人坐在毯子上,把持着麦克风,身旁电脑的声音很大,大得仿佛震穿了我的耳膜,直达心脏。
哥哥和我说了很久,他会来看我,可是过了一个月都没有。我的书柜实在是放不下那几盘小小的卡带了,我需要什么人帮我弄走一些,但是绝对不能丢。赵小慧下午来找我,问我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亲吻了上去。
“没有,我爱你。”我说,她忽然就哭了,而且越哭越凶。她是个傻女人,就算我沦落到靠药物维持疾病,她也愿意照顾我,她几乎了解我的最深处,可是我却对她几乎一无所知。我拉她坐到沙发上,紧紧的抱着她。她像个受冻的小动物,紧紧得缩在我怀里。
她低着头,忽然问我:“你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语气还有些哽咽,
“不是,别乱想了。”我摸着她的头发,我亲吻她,只是我总觉得我只像刚刚和她在一起而已。
她和我说,明天她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让我陪她。我把头和她的靠在一起,点点头。
我总觉得,我和她只是刚刚开始,所以我有极大的兴趣疼她。
她又问我,录音带里有什么。我这回很仔细的想了想,却始终想不起来。
今天我起来的时候,想起来昨天我摔坏了麦克风,我只好自己上街去买。
卖麦克风那个柜台的女孩一脸惊愕地看着我,问我:“刚买回去,又摔坏了?”
我皱眉:“什么叫又?”这女孩,是在感叹我的破坏能力?
回到家,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柜子旁边的纸箱里,有一箱麦克风。
赵小慧在晚上十点多来了我家,她一脸疲倦,很少化妆的她居然画了一副夸张的烟熏妆,嘴唇涂得艳红,一身的小礼裙也把她不怎么好看得身材衬托得姣好。
“亲爱的,怎么化妆了?”我拽走她手里的包,一把抱住她。
她抬头看着我,一脸的泪痕和疲惫。我忽然很失措,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我们,分手吧。”她对我说。
我有些不明白:“什么?为什么?”
她抓住我的衣领,大声吼:“醒醒吧陈宸!”我呆住,看着她胡乱抹掉眼泪,然后拿着包走掉了。
很多天里,我只好一个人呆在家里,紧紧地攥着我的病例。
——选择性失忆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