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布鲁克庄园的夜色讳莫如深,偶尔有佣人经过别墅的雕刻着繁杂花纹的窗柩外,窃窃私语:
“老爷和少爷又吵起来了!这一次,看来会闹得很大呢。”
“真是的,又来啊。自从夫人去世了,少爷的脾气就变得很坏了呢。”
“可是老爷就这一个儿子,以后家族也一定会交给他的,少爷即使在处事手法上稍有偏颇,老爷也会原谅他的。”
“嘘,这种事我们还是别议论了。小姐呢,睡了吗?”
“已经哄睡着了。现在我正要去给老爷他们送咖啡。”
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渐渐远去了。
要是他们刚刚稍微转头瞄一眼窗子下,就会惊异地大叫出声——窗子底下,贴着墙根的地方,蹲着一个人,借着夜色掩去了身形。
入江等到声音逐渐消失在远处,将屈起多时已经发酸的腿伸直,仍旧猫着腰,贴着墙,追向那两个佣人消失的方向。
这是栋典型的意大利建筑,红瓦缓坡顶,朝向花园的一面有半圆形封闭式门廊,落地长窗将室内与室外花园连成一体,门廊上面是二楼的半圆形露台。入江刚刚走到门廊,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怒斥:
“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声音苍老,但是仍带着一力千钧的气势。
“我早就说了,先下手为强。这么懦弱地躲起来等别人骑到头上,这可不是我的作风!”这个声音让入江有一瞬间的寒意。虽然更年轻一点,带着更加张扬的戾气,但那阴冷的声线的确是TERROR.
“但是你居然率先去挑衅杰索家族!你把家族成员的安危置于何地?”苍老的声音质问道。
“家族的成员不就该为家族的名誉而献出生命么。何况舍弃一部分人的性命可以换来更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你……”老人气极,“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儿子?”
大概是这对父子吵起架来气势太惊人,周围的守卫和佣人都不见了踪影。入江尽量轻手轻脚地走进现在空无一人的大厅,沿着扶手楼梯拾阶而上,在离露台的门有一定距离的角落处蹲下身来,透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向露台看去。
夜空下的半圆形露台上,一个穿着黑西装的挺拔修长的身影正站在一个坐在安乐椅上的老人的旁边,他的侧脸在并不明朗的月光下显得分外苍白。
“我心狠手辣?当年要不是你懦弱无能,怎么会让母亲在家族冲突中被流弹打死?”TERROR低低地咆哮。
“后来你不是带人歼灭了那个家族吗?那之后你冒用我的名义,不断吞并其他弱小家族又是为了什么?”
“从那时候我才发现,力量才是一切!如果不能站在权力的顶峰,就只能任人踩踏!像你这样可笑的怀柔政策在黑手党里只能一辈子卑躬屈膝!”他的眉目中是深重的戾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力量并不代表着一切!即使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不允许你用家族成员的性命去实现你自己的野心!我要取消你的家族继承资格,然后把你驱逐出去!”老人愤怒地站起身,对着自己儿子咆哮道。
TERROR的脸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被愤怒扭曲了,怨毒,愤懑,阴狠的神色一下子浮现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他倏地抽出腰上的手枪,嘶哑着嗓子,用枪抵着老人的胸口,冷冷命令道:“收回你刚才的话。”
“你!?”老人大概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有朝一日将枪口对准他,惊恐之余只有怒火:“你竟敢这么做!”
“是啊!”TERROR黑色的眼眸里一瞬间涌出杀意,母亲死的时候痛苦的神情,年幼的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父亲只留给自己一个漠然的背影,家族里人们背后的议论和冷漠,然后是初次双手染满血迹的兴奋和战栗,将弱小的家族踩在脚底的满足感……苦苦压抑至今的种种情绪终于爆发,让他在那一刻大脑空白,然后手指搭上了扳机。
“砰”一声闷响,老人的眼睛猛地睁大,胸口溢出鲜血,死死地盯着这个面容苍白扭曲,眼里只有杀意的年轻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老人喃喃低语道。
然后向后倒在安乐椅上,苍老浑浊的眼睛里还满是惊异。
角落里的入江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因为惊恐而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