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简单、正直,这样的品性足以弥补她那少得可怜的分数。 “你不知道吗?顾西铭被保送去一中,奖学金生。这跟进清华有什么区别?”薄荷激动地说完又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沮丧的情绪当中,“五月,你的成绩去一中肯定没问题,小柔再加把劲儿也不是没有希望,可是我……” “我不去一中。”为了让薄荷从极度消极的情绪中走出来,我十分大方地与她分享了我的最新决定。 “为什么不去?再怎么说你也是一棵低调的清华苗子啊。” 我被薄荷的比喻逗得莞尔,也逗她:“你也说了是苗子啊,指不定长出什么东西呢。” “得了吧你,王八再不堪生下来的也是王八啊。”说完察觉到我周身的低气压警告立即改口说,“我不是说你,我说顾西铭呢,说顾西铭呢,嘿嘿。” “我想去职高,薄荷。” 洛城在那天下了很薄的雨。我说出的话在这样朦胧如雾的雨水里氤氲开来,反倒显得没有那般郑重了,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一件情理之中毫不突兀的事儿。事实上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了许久,一中虽然是个制造梦想的地方,可也是制造负担的地方,我不想老单太累,朗朗也会很快读完小学,我不知道老单还要擦几双皮鞋才能想起自己也该为自己的幸福忙一忙了。我知道老单是因为顾虑我的感受所以一直没有再娶,职高离家比较远,住校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了。薄荷低头沉思良久,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着说:“那好啊,我跟我们家老巫婆说你也去职高,她肯定以为那职高是个特神圣的地方,保准让我去。” 自从夏莫从心理治疗中心回来后薄荷就一直叫她妈妈老巫婆,她是在心疼夏莫,也是在怨自己,怨当年小小的自己没能保护好夏莫。 “按理说,你妈妈该想法子让你进一中才是。”我不希望薄荷意气用事便提了个醒。薄荷撇撇嘴:“得了吧,你当我妈是个啥,她就是个文盲!除了赚钱还会做什么?我要是跟你进了同一所学校,她高兴还来不及,估计又要傻兮兮地给你打电话问你缺不缺钱让你照顾照顾我。” 我便不再多说,毕竟每个人的路,只有自己知道应该怎样走才是正确的。到薄荷家时夏莫正在逗弄邻居家的大狗,自从那次自杀未遂后,夏妈妈就为他办理了退学手续,并请了家庭老师在家辅导他的功课。我只见过夏妈妈两次,第一次是她带着夏莫来到洛城,第二次,是她带着一张支票到医院里看望老单。说是看望,却一直是施舍者般居高临下,仿佛老单为了救夏莫断了一条腿是他三生有幸义不容辞的事儿。她将支票拍在桌子上,斜睨着眼,一脸的不耐烦:“如果还有需要,就打电话给我。” 我将支票拿起来还给她,颇有些年少气盛的意味:“即使不是夏莫,是一个乞丐,哪怕是一只猫,一条狗,老单也一样会跳下去救的。” “五月,不要这么没礼貌。”老单因病苍白的脸上带着疲倦。 “请你出去,我为夏莫和薄荷有你这样的妈感到可耻。” 这个女人并不为我小家子气的尊严和侮辱皱一下眉头,她再自然不过地将支票重新放进钱夹里微笑着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行为感到后悔,很多事情,都是钱可以改变的。你还太小,难免天真和愚蠢。” 说完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威风凛凛地走了出去。那时候我就在想,薄荷和夏莫的好品性应该都是来源于因公殉职的好父亲,这真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