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北京，检查身上的钱根本不够在外面生活太久，他还没有勇气像电视节目里那样可以搭顺风车，只靠信任就可以满世界的溜达，更不想向家里开口......最后唯一能做的就是试着找工作。
本来不抱太多希望的，毕竟这里是北京，油菜花遍地开，高材生多到贱如狗（不是本人本意），不过不得不说他人品大好，因为脸蛋和一肚子墨水，再加上对老北京历史绝对熟悉，被景区相中做临时导游，还包住宿。
并不是很出名的景点，只要表达能力够好，新人也可以胜任。
“观音先生，这是合同以及所需资料，房间钥匙等。”招聘处的服务人员讲一个包裹递给他。他道谢，用手机发短信，“在北京，一切安好。”


年轮已经模糊的青石小道，移栽的江南苍柳，碧瓦飞甍，雕銮画栋......从前院的北方对称式建筑到后面的江南园林，一步一步，竟然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明明是第一次来北京，这里却似曾相识。
他摸了摸精雕细琢的门窗，木头材质还有着淡淡的辛香和柔和的温度。再向前，豁然开朗，整块地方呈回字形，像......戏台？看台上桌椅已撤，沿着阶梯直至戏台，水中方坻被围着汉白玉栏和朵朵莲花。
“这里是当年的当家人为他宠爱的戏子另设的地方。”一个戴着工作证的前辈用手指了指前方，那地方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秋栖庭’，“你是新来的，要不要带你转一转？”
“好，有劳了。”
“当年京城堂口的当家人刚到这没多久就看上了唱旦角的戏子，真是宠得过分，只不过那戏子不爱笑，跟褒姒似的，当家的什么招都用了，就差烽火戏诸侯。”


“后来呢？”
“没了。正史上不记这些事吧？剩下的都是当地相传的各个版本，然后我们导游在上面加工润色。事实上只知道京城闹动乱，青帮几次下令他们都没走，戏子死在私宅里那个很深的莲花池，溺水而亡。”
这故事倒也不稀奇。观音想着，走到戏台中央，若夜色降临，在周围点上莲花灯，定另有一番情趣。
“劝君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你会唱戏？这里有时会接待一些领导，就这里设席。很热闹。”
“嗯。”观音突然记起，旧时达官贵人为取乐，戏班里就让清秀男孩从小扮女相，所为的艺人，背后怕是不少以色侍人，任人蹂躏。那时的戏子，社管会地位和妓女没什么两样，“那戏子是男伶？”
“纳尼？不会吧......”前辈的脸色很不好看，“同性恋什么的感觉很怪异，我情愿相信是个软妹或者是个妖孽狐狸精。你以后带游客千万别这么说，就讲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OK。”
“明白了。”他提出去私宅看一看，一直向前。有一种穿越历史的错觉。


原作者先占个座。。

三 旧说
“我说莲爷，您这彻底退了下来真的可行？”桂白背对着莲，看着镜子里的男人托着下巴，嘴角带着笑意。
自谈亭后他是彻彻底底的对堂口不闻不问。官府来报不看，账簿不翻，把东西摊子撂给卿十二，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见他没答话，桂白又道，“我可听说神机营的一位军爷是天天关您一间铺子。”
也只是听闻，神机营中的金发贝勒，拍了一堆人守着下面的铺子，每天都有一家关门大吉。莲哥不会又招惹到什么人吧？他这急三火四的暴躁脾气也的确该改改。
“这都不成问题，有狐狸精在上面看着，就算全京城的铺子挨个倒闭也不关爷的事。狐狸精来京城办事，老子还不会死的很难看。”他停下，站起身从后面一把搂住桂白，呼吸轻轻喷在桂白的颈子上，暧昧不已，“在那之前，老子抱着阎惜娇好好享受就成。”
他用手指勾起桂白的下巴，可是眼前人毫无笑意。
这张脸什么都好，就是差了一抹弧度，只有在戏台上，在浓厚戏妆的遮掩下才肯施舍一抹虚情假意的笑容。
桂白也没心思笑给他看，这家伙还对那晚念念不忘，不就是出来的不是时候么，至于么？不过莲的态度到出乎意料。
“你是老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桂白突然想起一个词——情窦初开。


“你这样迟早会被卿十二逮到把柄。”
莲腻在他身上，左啃右咬，满不在乎道，“早就逮到了......能不能别提他扫兴，老子好不容易才有一段太平日子。”
这慵懒到可以发霉的太平日子着实不易，让人欢喜。可是桂白真的不相信莲会什么也不做。花九卿针对他多年，这结下的梁子确实不小。杀他一次不成难道就没了下次？那可就不是莲了。第二次是在尊不在时动手吧，难得卿十二身边跟着这样的忠犬。
忠犬的眼睛不淫邪，不畏缩，也不阴毒。
“可惜的就是天津卫第一刺客不在我手下，不过这人不缺名不缺利，看起来对女人兴趣也不大，你说他是为什么跟着狐狸精呢？小无常？”
为何不说对淫欲无感？
桂白低着头，心不在焉，“不是说卿十二善于心计么？”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过头看莲，“其实打打杀杀着实没意思，你们这样不还得下地狱？”
要是没记错青帮可是供奉达摩祖师至六祖慧能，以宗教立帮。想想还真是讽刺。
莲是绝对不相信神明这一说，桂白也不信。这年头，神也救不了你。
他笑道，“我是在自保，只不过这世道本来就是歪的，自保不伤人？很难。”他捏了捏桂白的下巴，“如果没记错，无常你才十五吧？十五就是这样一副样子不也是自保么？我只要你当这出戏的观众，所以......可别背叛我，无常。”
喜怒无常，举动无常......莲躺下，拍了拍床榻，“要不要再陪老子睡会儿？”
桂白挑眉，“睡你妹啊！都该吃晌午饭了还睡？！”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把所有窗子都打开，阳光瞬间洒满屋子，无比嚣张。
“好冷淡。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叫饱暖思淫欲么？”莲抱着靠枕侧身看他，勾了勾手指，随后又拍了拍床榻。
“......”桂白一脚踢开了大门，暗骂一句，怒气冲冲走向书房。
“桂先生，您这是......”
“我不认识他！”
“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二缺？


莲不是很能猜透桂白，十五岁，近乎从未发自内心笑过，闲着没事就闷在屋子里写写字，翻翻书，收拾收拾乐器，最多的是捧着唱本揣摩角色。娇美如花或柔弱似柳，总是惟妙惟肖，入戏三分。
怀疑过他是花九卿的人，但是找不到证据。
小狐狸精。莲背地里曾这样叫过他。
尽管他通晓世态无常人情世故也早已适应。但他和花九卿还是不一样。
如果说花九卿是一团带着香的墨，看似柔软却令人捉摸不清，蜜里藏着毒，笑里藏着刀。桂白则是纯粹的白，白的什么都没有，白的令人心疼。
花九卿的欲望，莲很清楚。而桂白想要什么，谁又能知道？
饿不死冻不死一生在台子上来回踱步咿咿呀呀的唱？
......
没了。
莲有些郁闷，有时想要亲近他一下送他点礼物，翻来覆去却找不到东西......那只黑猫好像是和他处的不错，可是天下黑猫一般黑，莲找来一只，桂白看了看，唤了两声就回了一句：“不是上次那只。”
那只猫哪里特别了？


过了正午最毒的阳光，一天剩下的日子越发惬意，桌子上放着一壶清茶和一碟樱桃乳酪，据说是西洋人爱吃的一种吃食，红彤彤的樱桃裹着晶莹的乳酪，入口即化，甜丝丝的。桂白估摸着再过一个月自己就得胖上三四斤......自从上次后自己无意提起零食，莲开始搜罗着各种点心。
木樨玫瑰膏......这东西不能多吃的好吧，很腻的。
藕粉桂花糖糕......你想噎死小爷麽？
黄鱼糙米寿司......你以为都和那蛮夷一样啊吃生鱼？
莲子羹......总算有点正常东西了。
草莓淋酱冰激凌......唔，还有么？
热巧克力......好烫，味道很奇怪。
什么什么？Spain coffee......什么东西？苦死了！
......
如此等等。
桂白突然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当然那时候很傻，梦想着当老佛爷用餐前为了预防有人下毒而试吃的那个人。
而莲爷这边虽然被他家的小狐狸精骂得很惨，但是也大概摸清了他的口味。装着不喜欢但还是喜欢甜食。
“你太瘦了啊，都只剩一把骨头了，多吃点儿，摸起来手感才好嘛！”
然后用如此借口喂桂白吃饭。其代价是一顿白眼。
还有一次莲爷费了半天劲儿从外面带来一木头架子，然后变戏法似的烧火，熬糖，作画。
桂白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但总也想不起来，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压糖画，你看像你么？”
那个黄褐色的古怪东西无论从造型还是味道还是颜色都无法让人恭维。
“我还没那么丑，作一只花脸猫试试看？”
......
莲叹了口气，接着忙活。
糖画版花脸猫真的很滑稽，脸真的很花，尾巴不是一般的长，耳朵......桂白一口咬下耳朵：“味道还不错。”
......
甜的。


肆 追昔
不得不说这院子建的奢华而精巧，有朱楼画栋复道萦纡，也有曲径通幽花木禅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观园。
观音问道，“这里是不是有摄影组来取景？”
“那是当然啦！”前辈语气欢快，“这里逃过文（度娘）革，保存完好又没有大翻新，常有拍电影电视剧的，碰见明星还可以顺道要签名，明星不易见但是有玩cosplay的人拍外景。”
“哦，是么？”观音四处望了望，“确实适合。”
“有很多漂亮，萌妹子，和你差不多大......要不要帮你介绍个女朋友？”前辈摸了摸下巴。
观音连忙摇头，“不用费心。”
“也是。什么女生见到你这张脸都会羞愧而死。”
其实他本人对这并不是很感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旁边一个亭子，“茶闲亭”。
亭子靠着一老松，得到些许阴凉，后面是新栽的桂树，因为不到时间还未开花。
这旧时人的确会享受生活，哪怕是秋老虎时节，只要过了晌午要命的阳光，在这里喝喝茶逗逗鸟还不用焚香，后面的桂子香气自然会飘满整个院子。
“不愧是‘茶闲亭’，确实是个喝闲茶的好地方。”
前辈托着下巴看他，“看你这样子也不适合在帝都呆着，帝都是节奏太快了，你得慢个半拍，成都不错诶，在小巷子的茶馆里看人家摆龙门阵。”
下午，阳光正好，青石道小巷子，树荫一片，屋檐下吊着鸟笼和吊兰，有一两只画眉，放一壶清茶。
“不错，只不过我自认为我还很年轻。成都夜生活不错，可以考虑。”
前辈扶额，现在的年轻孩子......我已经老了么？


两天后，观音正式开始工作，他很佩服自己，把这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故事变得更具体更催泪，没过多久工作证上盖满了满意红章，话说写作文时有这般文采该有多好......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女游客开始要电话号码，邮箱，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且他也没忘了老本行，闲着的时候接着唱戏，唔，带着戏腔的古风歌曲也不错。
因此就有同事调侃道：“观音，你是那戏子转世等当家人的吧？”
生活就这样持续了接近两个月，他拨了一通家里的电话，妈妈一只唠唠叨叨钱不够用就开口要照顾好自己云云，最后当电话传到父亲，半晌只有一句话：“别太累了。”时间就一下子窜到八月底，他接了一份特殊的团队名单，这一单子的奖金是月工资的两倍......


“在所有导游中你的满意度最高，而且你又很年轻能和这次的游客合得来。”单子上解释是两个大公司联合的行政管理人员的游玩，大概是因为什么项目合作成功来庆贺一番。“秋栖庭”全部收拾一新，请的也都是些名角儿，这些人的确来头不小。
说不定会遇到有趣的人。
次日，当观音见到那群人后还是吃惊不小，所谓的高级行政管理人员会那么年轻？其中几个一张学生脸（你自己不也是吗观音）。一码的黑色外套，但是花纹略有不同。已经有不少人把外套脱掉，衬衣领带没几个，印着小黄鸡草帽自然卷胖达泉此方的到不少。观音内心：你们是宅男来逛漫展的吧？


伍 一念
闲着无事去西城逛逛，没有呆太多时间，那附近景色不错却紧挨着难民区，一群有一群从外地逃难的人聚集于此，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光彩。
天气也不是很好，回来的时候还下了雨......
“咳咳，咳......”回来后就这个样子，夜里盗汗，不停咳嗽。倒霉，不会是染了风寒吧？
而莲知道已是两天后。这边忙的一团糟，不是经常在家，哦，不是家，不经常在绯苑。不过桂白习以为常，青帮里一堆事儿，外边又是清军又是洋人还有稀奇古怪的新势力，不忙才怪。倒是莲知道后又是对下人发了一顿脾气。
桂白在府上是个很尴尬的存在。先是戏子，这活计等同于妓女，偏偏一张漂亮脸蛋，让人忍不住靠近。然后他先前还是奉天总督的人，差不多是莲爷抢过来的。脾气还有些古怪，嘴巴也很刻薄，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再有传言说是卿少那边的人，总之府上与他亲近的人不多。他生了病也不说，白白挨了两天。
当莲请了大夫回来，桂白的脸色瞬间变阴。
“哎呀，老子给忘了你讨厌苦的东西，那以后就乖乖待在家啊，别随便出内宅，指不定叫人给拐了去。”
桂白抓起靠枕扔了过去，“有你在小爷就得少活好几年！咳 ，咳....."
大夫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微做了揖，“当家的可否与老夫到外面细说？”
莲怔住，随后笑了笑，“真麻烦！别给我说是喜脉。”
桂白立刻发飙，“你滚——”
莲陪着笑拉着大夫的一把老骨头出了门，远离卧房。
“老头，他怎么了？”笑意一扫全无，上调的眼角，目光凌厉。
大夫低下头，微微擦了汗，“单从脉象无法彻底判断，敢问那小公子身体有恙？”
“你不是大夫么？”莲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咳嗽不止，夜里盗汗，不是很有精神，他前阵子去了西城，约莫着着了凉......”
“老夫担心的就是这，这位爷您有所不知，城西有从外的逃来的难民，都带着痨病，这......”
“什么？”莲突然的惊起吓了大夫一大跳，随后道，“但是小公子没有咳血症状，或许并不严重，西医也有说是肺炎的，不如爷去请个西医回来？用中药调理总是慢了些，效果也不是很好。”
莲垂眸，挥手示意他退下......洋人？能相信么？
他站了一会儿，推开房门，桂白正坐在镜子前，着一身青衣，妆还没画完，试着将一只银缕蝶插在后面头发上，“怎么了，要死了？"
莲抖了一下肩膀，笑道，“谁说的？”他走到他身后，帮他插上饰物，又捏了捏他的下巴，“小祸水啊！”
桂白拍掉他的手，露出个更加祸水的笑容，“和花九卿一样？”
莲没有回答，又拿了一串红色的穗子试着插在髪侧。
“你闷着脸作甚？”桂白起身，轻甩了一下水袖，“戏不到结局就得唱下去啊。”


“花九卿呢？”貌似还有个棘手的问题。
“他啊，正在和进入天津卫的军0队做交涉，完了也回上海。”
桂白走到树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如数家珍道，“闻说上海的小绍兴鸡粥小笼馒头酒酿圆子还有荣华鸡稻香村的鸭盹肝城隍庙的五香豆都不错，咳咳，咳......”
“就你这个样子还是惦记着吃药吧。”随即，莲就皱起了眉头，冲着门外站着的下人吼道，“一个个没用的东西，药呢？”
桂白狠狠瞪他一眼，“不是一日三次么？你像灌死小爷啊？！”
莲也没好气，眼睛里一丝冷意如蛇行而过，“那些个庸医挨个儿的都活够了，这病拖拉得多久了，嗯？”
桂白心里苦笑：有您这么个大爷杵在这儿谁敢不从？这病......
“咳咳......我说莲哥，你信不信轮回一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信，老子以后下地狱首先就是和阎王爷叫板！”更何况他不相信鬼神灵佛一类的。说来也好笑，偏偏青帮信着六祖慧能还有其他的什么......
桂白看看他，“那......以后杀人叫上我好不好？”
莲怔了怔，他看着桂白，瞳孔里不是一般的认真。他突然记起那一次，尊挥刀硬逼着自己手中的杯盏射向戏台，血溅了桂白一身，红花开得极其妖艳，桂白倒也没有多诧异，漂亮的眸子一瞥而过，好像那只不过是刚画上去的戏妆而已。
“以前恨过一个人，趁着晚上我用石头砸了他的头，把他踢进湖里，咳......只不过杀人只痛快在一时，而后就害怕得要死，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
莲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他打着呵欠道，“算了吧，晦气。你呀安安分分活着就好，只不过下辈子别投胎做戏子，大清给灭了，当个洋学生挺不错。”
“你不是不相信轮回的么？”
“那是我，你不一样。”


貌似看过的```开始以为穿越来着```但又觉得那是前世今生的相连....
真的不错的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