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欧洲的样子。我喜欢我们能够在真正的教堂唱《圣母颂》,抬头能看见教堂尖顶和里面的琉璃、壁画。我喜欢声音回荡在教堂里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比空灵和神圣的声场。站在那儿,我觉得真的只有自己了。 除了孤单了一点儿,一切都好。 走到酒店门口我才想起自己没带房卡。唉,要这样笨手笨脚到什么时候呢?秋儿也不一定在房间里。真倒霉。 我在走廊里咕哝着,不禁烦躁起来。抬起手正要敲门,却被里面什么东西生生挡住了。 房间里,有歌声。 我每一根神经都收紧了。 《Memory》。 那是怎样的歌声。 那是夜里的潮水,是荷塘上的月光。是流动的,蔓延的一种柔软的、温暖的、厚实的却带点儿疼痛感的东西。 我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揪住。 那是五月欧洲在黄昏快要凋零的花,带着沧桑,也带着呼喊。 那是我站在教堂中央听到的回声。 那是来欧洲前的那段日子,重新见到秋儿的时光。 那是小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在玉兰花下折腾的感觉。 那是时光走过的摸样,是看着琪子的黑发慢慢变长,是看着我们从亲密无间的小伙伴长成各有所想的大姑娘。 那是想起童年时心里的味道。 那是从前。 那是回忆的刀子。它正在捅着我,毫不留情。 领唱的段落: Touch me...It’s so easy to leave me...all alone in the memory...of my days in the sun...If you touch me,you'll understandwhat happiness is. 戛然而止。 我举在半空的手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我不知道脑子里此刻在翻涌着什么。似乎什么都在呼啦呼啦地放电影一样地过,但又似乎是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象要大哭出来。 等回过神来,我才想起里面的秋儿。我开始敲门。 “秋儿?” 没有回应。 “秋儿!” 没有回应。
我感到惊诧而奇妙。一直冷冷的秋儿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话。我为自己能被她在此刻所信任而暗暗感动,也为她心疼。 “其实我想唱《Memory》不是因为想出风头。”她把头转过去,“真的。我不在乎这个,我就是想唱它。我看《Cat》那场音乐剧的时候,听到这首歌就哭了。” 隔了好久,她说:“我觉得它就是我。” 唱《Memory》那只猫美丽而孤独,内心凄凉却渴望友情和温暖。那只猫是秋儿。我好像懂了她,自己的思想也滞留在半空了。我知道秋儿想要领唱不是为了领唱,而只是渴望能唱出心里积压这么久的情感。我知道。我知道领唱对她根本就不重要,我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的心疼得很。 “秋儿。”我转过去,拥抱她。 我轻轻念出似的唱完了她刚才未唱完的那句——Look a new day has begun. 我好像听见她在我的肩膀上抽泣。 欧洲的演出很成功。琪子把一切任务完成的很漂亮,她的每一个转音都很标准,然而却冰冷没有感情。其实这是不公平的。我怎么也不会忘记秋儿唱的《Memory》是多么饱满和丰富。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件事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回来的时候,北京已经初夏了。秋儿和我成了挚友。我渐渐看到她开朗和古灵精怪的样子。我知道我们彼此都找到了安全感。秋儿就是我的姐妹,不可或缺。我知道自己对她来说,也无比重要。琪子在合唱团一直很顺利,领唱、声部长,这也许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吧。 再怎么样我们也都过得很好。 一年之后,秋儿的母亲带她去了另一个城市,上学。她的妈妈也看到了她的变化,似乎已经不再逼迫她。她在那个城市又开始学习音乐。她说,她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在音乐里获得快乐。只是少了我,有些遗憾。 我非常想念秋儿。她有时候给我打电话,会给我唱歌。每次听到她的声音,我总是感动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