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动手指跟他纠缠,不够。
又扣住他的小脑袋用力的亲吻。
完全遁入一个看不到光明却芬芳四溢的世界。
漫长的吻结束后,和也把嘴唇贴上我的额头,轻轻地喘息。
我在他的颈间做了个深吸气——
“你明天去哪?”
“西宁。”
“然后呢?”
“布里斯班。”
。。。 。。。
“你呢?”
“西宁。”
。。。 。。。
“接着去拉萨。”
。。。 。。。
之后的这段沉默让我很不甘心,可是,面对这道僵硬的隔膜我仍旧软弱无力。
和也往下滑了滑,把脑袋缩到我的胸前。
“仁,我冷。”
我紧紧搂住他,他背对着我的身躯一片冰凉。
回去的路上,和也让我背他。
他身子轻轻地,趴在我背上几乎没有太多的重量感。
我嘿嘿怪笑,“我要是你爹,就不能眼看着你瘦成这样,对不起祖宗啊。。。。”
他半晌没言语,然后完全没预兆的在我耳边小声说——
“仁。。。你爱我么?”
。。。 。。。
我只是轻微的抖了一下,我发誓,真的很轻。
但是这震颤足以让背上的人就势滑落。
我转过身,他眼里的光只是瞬间的一扫便已然刻在我心头,难以磨灭。
和也的吻无声的袭来,封堵了我的言语。
他的双臂勾住我的脖子,把全身的重量交付于我。
我俩在月下的田埂间拥吻。
这样的拥吻我们从来不曾有过。
也许你会觉得这种姿态街头巷尾的太过平凡。
但是,你不会了解我俩对平凡相爱的渴望,已经超越了平凡的意义。
即使是我自己也只能在回忆中明白——
与一场巅峰的性爱相比我宁愿得到与他在城市街角的一次拥抱。
。。。 。。。
三天后,让所有经历过它的人心潮澎湃的唐古拉山口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控制不住自己在这绿野里撒欢的奔跑。
然后一阵眩晕下,任由自己倒在这纯净的让人想要流泪的蓝天雪山之间。
于是我真的流泪了。
我不知道这累积在胸中的抑郁算不算是悲伤。
或者只是在广袤天穹下一种自我厌恶地幻想。
我的一次小小的犹豫葬送了对和也表达心意的机会。
也许再多给我一秒钟,我就能完整地说出,我爱你。
我真的爱上你了,死小孩。
可是你已经不给自己机会倾听。
所以,我只能躲在与微小的自己相比无限大的空间里怯懦的流泪。
象个别扭的小孩子,为错失的心爱玩具撒泼。
我的生活从在布达拉宫双手合什的那一瞬间起,就注定了不再简单。
只是我仍旧习惯给它罩上一层简单的外壳。
那坚硬的表面束缚着内里不断突起的荆棘,粗暴的不断加剧着我的疼。
我曾经在教堂里用那仅有的1刻钟的虔诚许愿,希望和也能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面对佛祖,我也很想厚脸皮的祈求他保佑我——
不能说保佑,哪怕再给我一个机会能好好的把和也留在身边。
不管他是有病,还是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富家小开。
我想我从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的离开。
当我眼睁睁看着车开走的时候,有种追上去把那抹浅栗色的细毛放在掌心再好好蹂躏一番的冲动。
即使这样,我也只能等待。
一边搞毕业创作,一边为毕业后的生计迷茫,一边等待。
我不停的重复描述着一些画面,它们扭曲成连我自己都解读不了的图形。
P考研成功,跳出猪狗不如的困顿,从身材上也有转而朝某种动物发展的趋向。
最近他经常过来看我,用那小煤气炉研究研究烹饪,或者蹲我旁边抽烟。
抽烟的时候他眯着眼审度我的画。
他说,仁,也许你以后能成为一个大师。
“一个人被你抽象成这样了还不叫艺术,那就叫艺术去死吧。”
我拿色盒盖扔他,然后坐墙根下点烟。
“你的小朋友有消息么?”
我在烟雾里迷茫地看向P,然后转过头继续抽烟。
P安静了一阵子说,不然你留这儿多待一年考研吧,我爹最近刚调过来,正想招人呢。
我笑,然后摇头。
我已经不是那个挣扎着为了一种莫名的执念不断复读的高三生了。
在哪里,做什么,做不做,对我都一个样。
即使爬出来了,我还是满眼空空。
也许我已经学会了用画笔表达一些什么。
但是,我仍旧燃不起表达的欲望。
我成不了主角,也不想当伴舞。
我想在等待中忘了一些事,或者歪曲一些事,可它们就好像寄生在水里的微生物——摸不着,除不掉。
这个夏天终于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创作发表之后,我就得打铺盖卷儿滚蛋。
在毕业的季节,每个经历过它的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搁某些文艺青年身上,就是踹漏了寝室的木门,或者脱了衣服跟男女生宿舍之间裸奔。
搁我身上就是一种按捺不住的焦躁。
发表前一天,我跟一男的在校门外不远的公车站旁边掐了起来。
我一直不理解自己怎么能完全不顾形象的当众发起飚来。
那种斗红了眼的疯狂我还是第一次体会。
等我跟那男的很敬业的把嘴仗也斗完,才发现一起来的老鼠不知道啥时候倒戈过去,搀着对方走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在那张脸糟蹋完我的审美之后,他的主人又来糟蹋我的脸了。
于是在精华与糟粕都大行其道的作品发表会上,我在系里称霸了4年的美貌上被盖了个乌黑的戳儿。
P差点没笑厥过去。
他对我这形象地总结发言就是——多行不义啊。
我的作品最终还是混得了一个良。
那些图样儿被我的颜料叠加到最后,都变成了厚厚的深黑色的斑。
交叠在暖赭色的调子上面,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
就这样,我在P挂着眼泪的难看的笑脸前挥挥手回老家了。
刚回去就赶上泷PAPA办喜事儿。
他老婆也是高中的一个老师,教生物的,刚毕业一年,比我还年轻。
我在婚礼上找来找去,有很多模糊的熟悉面孔。
就是没有翼前辈。
后来知道,他移民了。
即使离开了那个都市,我依然沿用那个我唯一有过的手机号码。
我妈依然垒长城,我爸依然在厂里干些没起色的后勤工作。
我说工作暂时还没找到。
他俩一个让我接着看店,一个让我出门自生自灭。
于是我一边看店,一边替我妈陪另外三个老娘们儿打牌。
我妈最近总是叫着心口难受。
我这个青春不老的妈也终于是时候面对更年。
如此一来,我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又开始趋于简单。
依然如旧的在路边小店的阴影里挥霍完一个又一个夏天。
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并非愿意一辈子如此,只是有了文凭却好像更难说服自己去干点什么。
有时候回头想想,即使我的家庭长年一日地如此平庸,却能随时随地带给我苟延残喘的安逸。
当我有一天离开它去适应另一个人的生活时,不安就好像暗藏的蚁穴不断侵蚀着我的身心。
然而我却不得不打着爱情的旗号在波澜壮阔中筑一堵防波的长堤。
赤西仁25岁,央美毕业,继续打混中。。。。。。。
中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