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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经典03】《特工》+番外by于睫(二战文,虐恋情深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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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1983年抗战时期,黎耀祖与秦晓不仅是主仆更是一对要好的儿时玩伴,但是自从一次秦晓迷路走失后两人就分开了。再见面时彼此已经分属军统与中统这两个对立组织。秦晓被军统派到中统邓墨云处卧底,但是邓墨云为夺权,又将秦晓送到中统另一号实权人物黎诗千的儿子黎耀祖身边。黎耀祖一点也没有怀疑,对秦晓更是好得不得了,爱意就这么一点点萌生了。而深知自己双重卧底身份的秦晓却痛苦不堪。最终抗战胜利,秦晓把邓墨云和黎耀祖都送入了监狱。黎耀祖被判了20年徒刑。在监狱中,秦晓对黎耀祖说“信我,等你”,但黎耀祖却怎么也不愿再相信他更不想再见到他……


1楼2012-07-11 00:06回复
    第一章
    这里有花,开得像蝴蝶,有的长在地上,有的栽在花盆里。这里有树,长和像卫兵,整齐的排着队,风吹过,哗啦啦地唱歌。这里还有漂亮房子,又高又大,小石头围着它跑一圈就要累得呼呼喘气。小石头只有八岁,个子还小,等他长到花匠丁叔那么高,围着大房子跑好几圈也不会喘了。
    这天吃过中饭之后,小石头结识了一个朋友,七岁,叫做少爷。
    少爷说:“我知道你,你是丁贵昨天从外面捡回来的。你陪我玩!”
    “玩什么呢?”小石头眯起眼,微笑着发问。
    少爷发现小石头笑起来很好看,轻轻勾起的嘴角,睫毛半掩的双眸,让人看了禁不住想学着他笑。
    “嗯……”少爷偏着头想了想,说:“我们骑马玩罢。你趴到地下,当马。我当人,骑你。”
    小石头走开了:“我不干。我不要当马。”
    花匠丁叔看到了,推搡着小石头:“你怎么不陪少爷玩呢?不听话老爷要赶你走的。去啊!当马很有趣的。”
    “来啊!”少爷招呼小石头,又小声补充说:“我们轮流当马好不好?你先来,然后再换我。”
    小石头像大人一样背着两只手,装作不在意地用眼睛瞟着少爷。少爷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黑亮的皮鞋能映出人影;少爷的脸也是雪白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珠比皮鞋还要黑亮。又好看又齐整的人,就是不知道说话是不是靠得住。
    “等一下不肯当马,就是讨打喔!”
    小石头跪下当了马,少爷骑了上去。小石头爬着走,少爷用膝盖磕小石头的肋骨,用巴掌打小石头的屁股。
    少爷乐了,又笑又叫。
    少爷正得意,马站住了,马叫起来:“该换我了!我要骑马!”小石头扳着少爷的肩膀把他按趴下,骑在少爷的背上。
    “这个野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老爷从小汽车里出来,斜着眼睛说了一句。
    花匠丁叔慌乱地丢下大剪刀跑过来,从少爷的背上扯下小石头,狠狠打他的屁股,打给老爷和少爷看,一面打还一面嚷:“嗯!?你敢骑少爷!你敢让少爷当马!我让你没规矩!”
    小石头瞪着眼睛不哭,屁股疼,眼睛也胀得疼,咬着嘴唇用眼神剜少爷。少爷躲到老爷的身后,揪着老爷的后衣襟露出半张脸,脸上有亮晶晶的水痕。
    挨过打的小石头不肯理少爷,少爷和他说话他就看天。天好蓝啊!云朵真白啊!白净得像少爷的脸蛋呢。
    “小石头,你不要不理我。我让你骑回来好了。”少爷服软了,眼睛盯着小石头指向半空的下巴。
    小石头闻言,下巴缓缓下降,惊喜地看着少爷:“你不骗我?”
    “我没想过骗你。”少爷委屈地嘟嘴,“不过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你又要挨打了。”
    后来,少爷常常把小石头带到自己的房里,锁上门给他当马骑。小石头骑在少爷背上大声喊“驾”,用膝盖磕少爷的肋骨,用巴掌打少爷的屁股……
    1938年冬,上海,大西路67号,一栋三层小洋楼里。
    地板上凌乱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的淫龘靡气息,大床上隐隐的浅喘低吟,无不昭示着,这里曾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情事。
    “怎么样?还是很疼?”邓墨云吻着秦晓失色的双唇。
    “还好。”秦晓紧攥着床单的双手渐渐松开,张开眼睛露出一个淡然无所谓的笑容。
    邓墨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附在他耳边低语:“别对我这样笑,我可不想看到你再在床上晕过去。”
    已过不惑之年的邓墨云是几十年的老资格特工,有着年轻人强健的体魄,旺盛的精力。他不是个温柔的情人,有时激动起来甚至有些粗暴,这往往令有着易受伤体质的秦晓难以招架。有几次,尤其是在初做他的情人时,秦晓会在做到一半时痛到昏厥过去。邓墨云当然不愿和一个没有反应的人继续,只得扫兴地放弃。逐渐了解秦晓的体质后,他虽然略有不满,但秦晓的一举一动、每个表情都已经使他着迷而难以割舍。有时,邓墨云也会半真半假地责怪几句:“你好歹是个受过特训的特工,年纪轻轻的,怎么在床上这般娇弱?”
    “几点了?不要误了黎氏父子的接风午宴。”秦晓慵懒地提醒邓墨云,并没有拿开他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
    “你不说我险些忘了!”邓墨云撑起身子,披衣翻身下床。
    


    2楼2012-07-11 00:08
    回复
      对着镜子结领带时,邓墨云问秦晓:“我和黎诗千曾经是同级的中统特工,我比他早到上海,只做个次长。他刚从国统区过来,日本人就给他一个正职。你说,小鬼子是不是不信任我了?”
      秦晓拥被躺在床上,淡淡地说:“我看未必。也许是黎诗千端架子不肯来,日本人给他个正职做诱饵。他这个部长的权利,不见得大过你这个次长。”
      邓墨云对着镜子冷笑:“但愿如此。否则,哼!”
      他正了正了领带,刚要出门,又折回床边:“你自己行不行?”
      “快走吧!”秦晓催促道。
      “我看看。”邓墨云掀开被子,挡开秦晓伸过来的手臂,不由分说抬起他一条腿,皱着眉说:“还是伤到了。我去叫张妈……”
      “不用!”秦晓打断他,“我自己可以。”几年来,只要他还清醒,便不肯让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因为他的坚持,有时邓墨云于心不忍也会帮他。
      “好,随你。”时间紧,邓墨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静安寺路凯士林西菜社二楼,邓墨云和黎诗千、黎耀祖父子气氛融洽地边吃边谈。
      邓墨云首先对黎氏父子抵沪表示欢迎,又祝贺黎诗千荣任上海特工部部长,顺带着表达了一番忠心:“我虽然比黎先生早来几日,但能力远远不及。您现在是我的上司,我定当一切听从指挥。”
      黎诗千谦虚一番,说了一些今后要多多仰仗之类的话。他的儿子黎耀祖则一言不发,始终面带谦恭的微笑。邓墨云知道,咬人的狗不叫,这位黎公子一定不简单,否则他老子不会千里迢迢把他带在身边。
      “上海恐怖活动的元凶是重庆特工队、蓝衣社的地下组织。去年以来,虽然抓了不少恐怖分子,可是恐怖活动仍然没有减少。”邓墨云头疼地说道。
      黎诗千急忙回应:“要想消除来自重庆方面的恐怖活动,打垮他们在上海的特务组织,我们必须建立一支庞大的特工队伍。”
      邓墨云刚要表示赞同,房门轻叩几下,秦晓推门进来。他向在座三人颔首一笑:“对不起,打扰了!属下找邓先生有点急事。”
      说罢,他疾步走到邓墨云身边,递上一张纸:汪精卫内线已到。
      邓墨云把纸还给他,低声说:“知道了!你先出去等我。”
      “请等一下!”一直不曾开口的黎耀祖突然站起来。
      秦晓停住脚步,讶异地转过身。
      黎耀祖紧盯着他,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着:“先生是否姓石?”
      秦晓冷淡而不失礼貌地回答:“不,属下姓秦。”
      黎耀祖缓缓坐下,目光却不肯离开门口之人,口中自语着:“真的不姓石吗?”
      邓墨云哈哈大笑起来:“秦晓跟随我多年,我能证明他不姓石!”
      二人离开凯士林西菜社,秦晓驾着车,问坐在副座的邓墨云:“咱们跟随汪精卫,要考虑到他的背景。他过去是改组派,你和老黎同属CC系。两个派系有很深的历史成见,会不会难以相处?搭上他,姓黎的会同意吗?”
      “汪精卫要在南京成立新国民政府,上海日占区就必须依靠我们特工组织,我们正好可以借机向他提些条件。至于老黎,估计也和我打着同样的算盘。”邓墨云信心百倍地说着,左手随意地放在秦晓的右膝上,“这个你不用担心,眼下还是当心你自己吧!那个黎公子,看你的眼神不对。”
      “他只是认错人。”秦晓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心一意地开车。
      “哼!认错人?”邓墨云的手在秦晓的大腿上游移,“谁看不出来他和你搭话是什么意思?”大手缓缓移至大腿根部,忽然用力捏了一下,戏谑地说:“你从他的眼神里没看出些什么吗?”
      脆弱的地方隔着裤子被突袭,秦晓的膝盖猛然抖动了一下,但车子仍然平稳地行驶着。
      邓墨云朗声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秦老爷子亲自带出来的,车技、定力都是一流!”
      秦晓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邓墨云见状,收敛起笑容说道:“秦老爷子是老军统,当年你违背他的意愿调到中统做我的机要秘书,已经把他气个半死。这回你又不告而别地跟着我离开国统区,跑到上海投奔日本人。军统和中统毕竟还是一家,可这日本人……”
      “从我决定跟你到上海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后悔。”秦晓眼睛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地说,“不管你是投奔日本人,还是跟随汪精卫,我都会跟着你。”
      “秦晓――”邓墨云伸出左手盖在秦晓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上,掌心滚烫。
      “我在开车。” 被覆盖的手略微动了动,并没有抽出。
      “那就停下来!”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是灼热炙人的呼吸。
      “汪精卫派来谈条件的人还在公馆等你。”车没有停,反而加快了速度。
      


      3楼2012-07-11 00:08
      回复
        第二章
        “是你?!”异口同声地低呼。
        警车轰鸣,警笛阵阵,人声杂乱,夜的沉寂被打破了。
        秦晓挑着眉瞟向巷子深处。两个人同时收枪,往巷子里移了十几步。
        “你怎么在这?”黎耀祖警惕地喝问。
        秦晓背靠着墙壁答道:“如果事先知道是黎公子执行这个任务,我一定会安心在家睡觉。看来邓次长派我来补枪,实在是没有必要。”
        黎耀祖在心里冷笑:立军令状的是父亲,邓墨云乐得在一旁看热闹。派人来助枪是假,想打探父亲手下人的手段才是真。只是没想到,邓墨云派来的人会是他的机要秘书秦晓。
        “我们在这里等等再走。这些军警虽说是来走过场的,咱们好歹也要配合一下。”说着,秦晓抽出一方大帕子,紧紧勒住黎耀祖右小臂的伤处。
        “你怎么知道我右臂中枪?”黎耀祖一惊,左手便伸进了怀里。
        秦晓佯装没看到他掏枪的动作,微笑着说:“你刚才是左手举枪指着我,而且你一进巷子,我就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
        黯淡的月光下,秦晓微笑着轻轻勾起的嘴角,睫毛半掩的如水双眸,竟是异常的清晰、熟悉。黎耀祖有些失神了,伸进怀里的左手缓缓地垂下,低低地一句“小石头”脱口而出……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趴在下人房的窗台上探着头往里看着,试探性地轻唤:“小石头――”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带着些许孩子间享有共同秘密的快乐。还有半句话是要等到那个家伙答应一声,他才会说出来。“出来玩罢!”带着点兴奋,又带着点乞求。
        秦晓听到“小石头”三个字,愣住了,凝神注视着黎耀祖,迟疑地问:“你是……”
        “我没有认错人!”黎耀祖肯定地说,有些激动也有些得意,“你变了很多,但笑起来的样子没有变,我能认出来。”
        “你是――少爷?”秦晓仍不是很确定,眼前这个容貌硬朗的黎耀祖和他模糊印象中那个脸蛋雪白的小少爷相差太多。他不禁摇头:“我真的认不出你了。”
        “我第一次认出你、问你是不是姓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认?”黎耀祖伸出左手扭住他一只腕子,有些怨恨地用力,带着少爷的霸道。
        在他们曾经是少爷和下人时,小石头就从来没有畏惧过对少爷的反抗,现在,即便是少爷变成了黎耀祖,小石头变成了秦晓,也不会例外。秦晓甩脱黎耀祖的束缚,反手扭住他的左腕,不服气地说:“谁说小石头一定姓石?我那时候只有名字根本没有姓氏。”
        黎耀祖早已不是儿时那个略有些瘦弱的小少爷,他此时若想反制住秦晓可说是轻而易举,但他任秦晓把他的腕子捏得生疼,却顾自轻声地笑起来:“真是滑稽,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认定小石头应该姓石。”
        秦晓也笑了,松开了手。这个少爷,怎么有时候头脑简单得像个小孩子?
        “那你怎么又姓秦了?”两个人背靠在同一侧墙上,看着对面两个并排的黑影,仿佛看着儿时的自己。
        “十二岁那年,丁叔带我去花市,我们走散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秦晓眯起了眼睛,似乎回到了当年热闹的花市,无助的少年,跌撞的脚步,拥挤的人群,还有一位白发老人……“后来,一位姓秦的老先生带我回家,把我抚养到十七岁。”
        两个人沉默了。大马路上的军警正在撤离,静默又慢慢地潜行到夜色里。
        “就是在那一年,你离开秦老爷子,做了邓墨云的机要秘书。” 黎耀祖偏过头悄悄审视秦晓。从侧面看,秦晓脸部的轮廓很清晰,却看不出表情。终于,他还是问出来了:“你和邓墨云,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秦晓转身看了看巷口,说:“好了!军警已经撤了。你快去治疗枪伤吧。”
        “小石头!”没有听到秦晓的回答,黎耀祖有些急恼。
        秦晓径自往巷口走去,清冷的声音抛在身后:“我是秦晓,不再是马路上任人踢来踢去、无家可归的小石头!”
        黎耀祖目送着秦晓的背影,他意识到,那个在花市走失的小石头,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右臂的枪伤,直到这时才感觉到疼,疼得钻心。
        


        5楼2012-07-11 00:09
        回复
          秦晓在小巷间匆匆地走着,他的车停在较远的一条街上,为的是避免被认出来。汽车行驶到大西路路口,邓公馆的一隅已隐约可见。
          黑沉沉的街角,怀抱香烟匣的孩子靠着墙似乎是盹住了,汽车停在他身边时,他倏地睁开眼,梦呓般念道:“香烟要吧?”
          秦晓匆匆在一张纸头上写了几个字,夹在一张钞票里递给那个孩子:“哈德门。”
          小烟贩把一盒香烟放在秦晓的手里,接过那张钞票,叠了一下,谨慎地放进烟匣最底层的暗格里,对着秦晓粲然一笑,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秦晓走进自己的房间时,邓墨云正坐在沙发上自斟自饮。看到秦晓,他放下酒杯迎上来问:“情况怎么样?”
          “老黎的人先中了一枪,不过还是得手了。”
          “当初老黎敢立下军令状,看来他手下的人当真不容小觑。”邓墨云斟了一杯酒递给秦晓,“能看清动手的人是谁吗?”
          “嗯。”秦晓接过酒杯:“是黎耀祖。”
          “黎耀祖?”邓墨云若有所思地敛起眉,用探究的眼神注视着秦晓,“那个眼神总是胶在你身上的黎公子?”
          秦晓低头啜酒不语。
          邓墨云猛地攫住他一只腕子,把他的手臂扭到后背上:“说,是不是你帮他补枪了?”
          同一只手腕,一个晚上先后被不同的两个人扭住。这一次,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说:“我没有。”因为半张脸被强按着贴在冰冷地墙壁上,他的吐字有些滞涩,像随着水晶杯一起坠落的金色酒液,一点点洇进地毯里,无所顾忌的漠然。
          “还说没有?黎耀祖受伤在先,怎么会轻易得手?”秦晓肩臂的骨骼随着邓墨云的问话发出“咯咯”的声响。
          没有摔破的水晶杯横躺在厚软的地毯上,晃动着,折射出一圈圈令人眩目的光环,晃得秦晓阖上了双眼:“黎耀祖确实因为右臂中弹射偏了一枪,那个在暗中保护楚信光的笨蛋也以为万事大吉了,没想到姓黎的用左手补了几枪,枪法同右手一样又快又准。”
          邓墨云闻言放开秦晓的手臂,扳着他的肩让他面对自己,秦晓却表情冷淡的半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邓墨云吻着他的颈项,软语安慰道:“你别这样,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当然不会背着我去帮老黎的人。”
          秦晓沉默着,顺着他的吻仰起头,听着耳边逐渐粗重的呼吸,身体腾空了,然后被抛到床上。
          疼。无论是开始探入体内的冰凉,还是后来进入的灼热,他只是感到疼。身体仿佛被生生撕成两半,然后像马路上被踢来踢去的小石头一样,身不由已地一起一落着。
          滚烫的液体冲进了体内,是灼伤般的痛。他趴俯在床上簌籁地战栗着,汗水浸润了赤裸的身体,模糊了双眼。
          邓墨云伏在他汗湿的脊背上喘息着,扣在他柔韧腰部的手慢慢下移……
          秦晓却把那只手拿开了,转过头,冷淡而平静地说:“再来吧!让我疼。”眉眼间似有一种横了心的锋棱。
          磁性而虚弱的声音,淡然无情绪的眼神,点燃了邓墨云体内刚刚熄灭的火焰,未曾抽离的身体在瞬间又起了变化……
          秦晓的被翻转过身体面对邓墨云时,眼神已有些涣散。邓墨云吻着他眼角的泪水低语:“又弄伤你了。”
          秦晓无力地掀动眼睫,露出一个惨淡地笑容:“很好。”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邓墨云不由追问了一句。
          


          6楼2012-07-11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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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晓没有回答,头沉沉歪向一侧。邓墨云怔忡地看着怀里的人,错愕地回忆着刚才那隐约听到却不敢相信的两个字。
            三天期限内,楚信光干净利落地消失了,黎诗千在上头面前露了脸。得意之余,他想到受伤的儿子,又有些心有余悸。父子两人都明白,如果那个暗中开枪的人不是要阻止黎耀祖开枪,而是想杀了他,那黎耀祖中弹的地方绝不只是手臂,更有可能是太阳穴,或是心脏。黎诗千生性凉薄,把仕途看得重于一切,这件事使他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把亲生儿子的性命放在刀口上,心中陡生愧疚,暗下决心再不让他执行任何危险的任务。
            黎耀祖是黎诗千与原配所生之子,黎诗千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并不是对逝去的原配有多么情深意重,事实上,夫人在世时他就在外面欠下不少风流债,即便是现在,他在香港还有几处小公馆。重用黎耀祖,实在是因为姨太太所生子女皆不成器,除了吃喝玩乐没一个能帮他,而长子黎耀祖除了曾经留日受过专业特工训练、能真的助他一臂之力外,对他又甚是顺从,无一丝半毫的违逆,有时甚至觉得他恭敬得不像听话的儿子,更像忠心的下属。这件事后,黎诗千时常对黎耀祖流露出以往少见的温情,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更令黎耀祖无所适从的是秦晓。确认他就是小石头以后,黎耀祖竟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注视他了。每每在76号看到邓墨云身侧的他,眼神就会调转开,想起手下那些特务的议论,想起和秦晓在黑夜深巷里的对话。
            他说,他不再是无家可归、被人踢来踢去的小石头了,是邓墨云给了他一个家吗?
            觉察到秦晓离开了,他的目光又会追过去,贪婪地凝视着那挺直的背影,蓦然发现,那个背影如此陌生,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小石头的印记。那个曾经令他时刻惦念的小石头,真的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秦晓站在邓墨云的办公室里,点燃一支香烟,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邓墨云和黎诗千的办公室在同一幢洋房,位于76号大院正中东侧,对院中的各处可谓一览无余。较远处是牌楼式的大门,高大的围墙。东墙边的二十多间平房是警卫总队。西侧三开间、两进的石库门楼房,是各处、室的办公室。另外一所三开间的平洋房,是日本宪兵队。邓墨云在一小时四十七分之前走进黎诗千的办公室,他们的谈话大概就要结束了。刚思及此,门响,邓墨云脸色铁青的走进来。
            “妈的!你和黎诗千那个老乌龟合起伙来要把老子呛死吗?”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秦晓的脸上,唇间的香烟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
            秦晓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半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面色平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若不是他脸上红色的掌痕,连邓墨云都要怀疑,刚才掴出的那一掌是自己的错觉。
            觉得唇角有些发痒,可能血要流出来了,秦晓把脸侧向一边,想悄悄抹去,下巴却被邓墨云一把捏住,微微上抬。无法再掩藏,血从嘴角涌出,痒痒地爬上下颏。
            邓墨云捏着秦晓的下巴往前带,吻住那带血的唇角,双唇碾上染血的下巴,然后,带着血腥味的舌撬开了秦晓的唇,大手在他的身上肆虐着,衣裤被一件件抛向一边。秦晓的双手紧握了一下,很快松开……
            秦晓赤裸的俯在地毯上,脸色煞白地调整着呼吸,邓墨云背对着他,看着墙上那幅中堂。
            呼吸渐匀,秦晓咬着下唇慢慢清理自己。邓墨云知道他在做什么,却没有回头。
            估计了一下时间,约摸着一切已经料理停当,邓墨云转过身,秦晓正坐在沙发上抖着手系钮扣。他走过去,帮他扣上余下的两颗,又亲自点燃一支烟塞进他的嘴里。
            “黎老头又要玩什么花样?”秦晓没有问为什么现在他可以吸烟,因为他知道那只是邓墨云要发火的导火线。黎诗千抽烟斗呛人是真,但还不足以激怒邓墨云。
            “这个老乌龟,来上海之前就搭上了汪精卫,汪精卫派人来和我谈条件都是他的主意!我不和他计较就算了,没想到他还想踩到我的头上去,要把特工权力集中到委员会,让周佛海领虚衔,他自己掌握实权,把我架空!要不是我和一帮老部下坚决反对,这76号就要姓黎了!”
            秦晓轻蔑地笑:“他们总算对你还有些忌惮。”
            “哼。暂时吧!老乌龟为了扩大党羽,正紧锣密鼓地游说他在中统的旧部,弃蒋投汪,到76号谋职呢!”
            “查清谁要来,不等上任,我一个一个把他们做掉!”秦晓目露凶光,往日的柔和平淡荡然无存。
            “这个慢慢来,交给你办好了。”邓墨云揽住秦晓的肩,吻了吻他的眼睛。那实在是一双变化多端的眼睛,无论是妖娆妩媚,痛苦隐忍,还是凌厉残忍,平静无波,皆在这一双眸子里瞬息万变。
            


            7楼2012-07-11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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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秦晓,是我!”黎耀祖的头被枪管顶得上仰,手却没有放松,“你受伤了,让我带你走!”
              持枪的手臂颓然垂下,秦晓昏迷在黎耀祖的怀里,不知他是否已认出抱着他的人是谁。
              黎耀祖抱着血人般的秦晓冲进黎公馆,大声吼着:“快!通知陈医生即刻过来,是枪伤。”
              黎家父子均为特工,执行任务难免受伤,加之安全考虑,公馆里的医疗设备甚是齐全,有独立的诊室,更有医术高明的陈医生随叫随到。
              等候陈医生的短暂时间里,黎耀祖撕开秦晓的衣物检查他的伤处,一边把止血绷带绑在他的肩部和大腿,一边大声地呼喊:“秦晓!醒醒,不要睡!”
              秦晓抬了抬眼帘,又要陷入昏迷,黎耀祖有些急了,胡乱找着话头喊道:“不要睡,跟我说话!回答我,是什么人向你开枪?”
              秦晓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艰难道:“不知道……是……冷枪……”
              日占区的上海虽然是座孤独的困城,但潜伏下来的重庆特务也不少,加上一些抗日的热血青年,暗杀事件时有发生。76号特工总部作为汪精卫政府的得力臂膀,早就是众矢之的,秦晓现任特工总部次长的机要秘书,在那些人眼里自然也是被诛的对象。
              “黎少爷,陈医生已经做好手术准备,可以把病人送到诊室了!”和陈医生一起前来的护士进来传话,两个下人走到床边准备抬人。
              “我来吧!”黎耀祖拉过被子裹住半裸的秦晓,把他抱进诊室。
              平躺在手术台上的秦晓,睫毛忽然抖动了一下,苏醒过来,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少爷!”
              刚要离开的黎耀祖急忙转身,惊喜地俯在他耳边说:“我在。你要说什么?”
              “不要……告诉……邓……是冷枪……”
              “我明白,你放心。”
              听到这句话,秦晓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站在客厅里,黎耀祖思索了片刻才给总机摇了电话:“接邓公馆。”
              黎耀祖在电话里对邓墨云撒谎说,他和秦晓是少年时失散的朋友,今天有机会相认,多喝了几杯。互相展示佩枪时,他的枪走火打伤了秦晓。希望邓墨云能允许秦晓留在黎公馆养伤,并请他不要担心。
              邓墨云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他要在黎公馆养多久都可以,我知道黎公子不会在乎这点花费的。”
              放下电话,黎耀祖思忖了良久。秦晓不肯让邓墨云知道他被冷枪袭击,一定是不想让邓墨云为他担心。他在受伤昏迷之际,仍惦记着邓墨云。仅仅是为他担心一下,他也舍不得吗?可是,为什么在电话里听不出邓墨云有一丝的焦急与关切?他甚至没有提到何时来探伤。这样的邓墨云,真的能给秦晓一个家吗?在他的身边,秦晓真的能觉出他不再是马路上的小石头吗?
              秦晓伤得很重,一发子弹从后至前穿肩而过,另一发子弹射入右大腿外侧,子弹虽然取出,但近期内会行动不便。由于失血过多,他在术后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黎耀祖搬过一张扶手椅放在床侧,准备将就一晚。怕吵到秦晓,只好等他明日苏醒,再让佣人搬过一张床来。他本来想凑合着小睡一会儿的,但是一看到秦晓的脸,竟然睡意全无了。
              黎耀祖还是第一次仔细地端详沉睡中的秦晓,没有儿时的灵活跳脱,没有平日里的沉稳冷静,却有一种让人心软的无助。房里的灯全熄了,他苍白的脸沐浴在幽蓝的月光里,脸型不再有少年时小石头那样的圆润弧度,而有着成年人清晰的轮廓,凌厉的棱角。他的眉头轻蹙着,不知是因为伤口痛还是梦到了什么;嘴唇倔强地抿着,似乎保守着重大的秘密。他这样的表情令黎耀祖有些心疼,几乎忍不住想用手指抚平他的眉心,再把他的嘴角弯上去,帮他摆出一个微笑来。
              


              9楼2012-07-11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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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时,菊姐推门进来,刚要开口,黎耀祖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又指了指门口,菊姐会意地点头,黎耀祖蹑手蹑脚地起身,跟随她一起走出去。
                “少爷!你一晚没睡啊?”菊姐心疼地看着黎耀祖血红的眼睛。
                “嗯。”黎耀祖胡乱应着,用手搓了搓脸,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人通知老爷马上去76号开会。老爷有事要先交待你。”看到黎耀祖不放心地回头看关闭的房门,菊姐轻声说:“我来照顾他吧,你别惹老爷生气。他好像很烦,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呢!”
                黎耀祖的表情严肃起来:“我马上就去。”紧走几步,他回头叮嘱道:“如果他醒了,你尽快通知我。”菊姐点头冲他摆手。
                菊姐的大半个身子已进了门,黎耀祖又在外面唤她:“如果他有什么事,你也尽快通知我。”
                菊姐笑着再次摆手,催他快去。
                黎诗千正在大厅里烦燥地踱步,一看到黎耀祖就大声骂道:“你的手下全是一群酒囊饭袋!几十号人连个市长都保护不了。”
                黎耀祖愣在屋中央,派去保护上海特别市市长傅宗耀的三十名特务都是他亲自安排的,莫非市长被暗杀了?
                “什么时候的事?”黎耀祖很快冷静下来,“能查到是什么人干的吗?”
                “昨天夜里!”黎诗千恼怒地指着黎耀祖:“你手下那帮蠢货连凶手的鬼影子都没见到,就知道乱开枪!”
                黎耀祖的额上冒出了冷汗。傅宗耀是汪精卫亲自任命的市长,自己担负保护的职责,他被刺身亡,自己受处罚事小,恐怕还要连累父亲。
                “耀祖!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看到儿子一夜无眠的憔悴面容,想起昨晚隐约听到陈医生出诊,黎诗千的语气和缓下来:“哪个手下受伤了?值得让你陪着不眠不休的。”
                “不是我的手下,是邓墨云的机要秘书,秦晓。”黎耀祖不觉有些心虚,补充道:“不过,邓墨云已经同意他留下来。”
                “为什么?邓公馆请不起医生吗?”
                “是我开枪误伤他的,而且,他的伤势不便挪动。”黎耀祖干脆一骗到底,免得父亲和邓墨云见面时说辞不符。
                “你,你怎么敢动他?你知道他和姓邓的……”黎诗千把后半句话咽下了,“傅市长被刺的事情我来解决,你今天不要去76号了,免得姓邓的借题发挥。”
                秦晓是在中午苏醒的,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黎耀祖的笑脸。
                “醒了?饿不饿?”好像怕吓到他似的,黎耀祖的问话轻而且柔。
                秦晓微皱了眉,想说话却喉咙干涩,吐不出半个字。
                黎耀祖扶他坐起来半靠在枕上,帮他披上一件中式的上衣,又用汤匙喂了他几口水,这才询问道:“厨房里热着鸡茸粥,尝一碗好吗?”
                秦晓点头,嗓音黯哑地说:“谢谢。”
                黎耀祖站在门口吩咐下人几句,返回身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
                秦晓看着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没有把我挨冷枪的事情告诉邓……邓次长吧?”
                “遵照你的吩咐,我没有。”因为他是肩部受伤,无法着上衣,怕他受凉,黎耀祖帮他把披着的衣服往前拉了拉,遮住了裸露的胸腹。
                秦晓低下了头,这种被人在意、关心的感觉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但我告诉他,你受了枪伤。”黎耀祖对上秦晓不解的眼神,狡黠地说:“我不说,他日后看到伤疤也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黎耀祖有些后悔,这样赤裸裸地说破他和邓墨云的关系,会不会令他难堪?
                出乎意料地,秦晓的脸上既没有怒意也没有尴尬,只是坦然地看着黎耀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告诉邓墨云,是我的手枪走火打伤了你。他同意你留下来养伤。”
                这时,菊姐端着一碗粥进来,本想坐下来喂秦晓,黎耀祖却将碗接了过去:“让我来。”
                秦晓刚想拒绝,黎耀祖已舀起一匙粥,轻吹了几下,送到他的唇边。这时若推开就太显矫情了,他只得乖乖张口。
                吃了几匙粥,秦晓问道:“你今天不用去76号吗?”
                黎耀祖笑着说:“我既然承认开枪伤了你,怎么还有胆去76号见邓墨云?”
                知道他是说笑,秦晓却没有附合,只是淡淡地说:“谢谢。要你为我说谎。”
                


                10楼2012-07-11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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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想见他。” 秦晓毫不隐讳地直言,想到自受伤以来,还不曾见过邓墨云一面,甚至不曾接到他一个问候的电话。想见他,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以他的了解,邓墨云在这方面并不是个大度的人,不会允许他和别的男人过从紧密,更不消说久住于别人家里。他这样,实在是反常。
                  看出秦晓正在神游天外,黎耀祖想起邓墨云在电话里的冷漠无情,心中不由一动:“你想见他不一定要回去,我可以请他过来。”
                  听到他这句话,秦晓报以感激地一笑,算是默许了。
                  黎耀祖坐在邓公馆豪华的客厅里,正在欣赏古董架上那只宋代耀州窑凤首流,邓墨云哈哈大笑着从二楼走下来。
                  邓墨云的笑声很有气势,声音占百分之九十,百分之十的脸部变化细微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给人的感觉是笑声虽爽朗,却面无表情。
                  “黎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见教啊?”邓墨云说着客套话,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他脸上的皮肤紧致而富有光泽,根本看不出已经年过四十。这是否应该得宜于他雷声大雨点小的笑呢?
                  黎耀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邓墨云抚掌大笑,脸上竟堆起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与声音配合得相得益彰:“他想见我?难道你不能满足他吗?”
                  黎耀祖的脸沉了下来,手中的茶碗发出哗啷啷的声响。
                  “年轻人,不要急。”邓墨云欠起身拍了拍黎耀祖的肩,笑着说:“做之前有点耐心,秦晓还是可以的。”
                  黎耀祖“啪”的一声打掉肩上的手,手中的茶碗重重地顿在茶几上:“你说这种话……你竟然说这种话……他怎么会对你……”
                  “对我痴迷,是不是?”邓墨云大笑道:“你帮我问问他,我也很想知道!”
                  黎耀祖愤然离去,走在花园里仍能听到邓墨云嘲弄地笑声。
                  黎耀祖站在秦晓的房门口,顿住了,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晓倚靠在床头看报,见到黎耀祖便满眼渴望地把视线投向他的身后,手中的报纸滑落到地上。报纸的大标题是“原市长被刺案元凶难捕,新市长上任后胆战心惊,76号从上至下焦头烂额。”
                  黎耀祖回手“砰”的一声关上门,切断了秦晓的视线。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们真的隔断。
                  “他不肯见我?”平静的话语,眼底却有一丝慌乱。
                  黎耀祖的心仿佛被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刺到了,胸口一阵发麻。
                  “他不值得你这样的,他不值得。”低喊着把秦晓搂在怀里,手臂轻轻圈着他的后背,没有碰到他受伤的肩。
                  秦晓推开黎耀祖,缓缓地伸臂穿衣,坚定地吐字:“那我回去见他。”
                  黎耀祖按住他的手:“为什么?你不在乎他怎样对待你吗?只因为他把你从马路上的小石头变成有家可归的秦晓吗?”再次拥他入怀,动情地诉说:“我也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最温暖的家。”
                  秦晓的脸不易察觉地有了一丝动容,但很快隐去,仍是一派波澜不惊:“只要可能,我会一直跟在他身边。


                  12楼2012-07-11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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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黎耀祖定定地看着秦晓地眼睛,读出里面蕴含的坚决。他慢慢地起身,抻开衣袖帮他穿衣,一颗一颗为他捻上盘钮。中式的裤褂,长衫,宽松柔软的面料,不致勒到他的伤处。
                    汽车停在邓公馆门口,两个下人搀扶着秦晓进了大厅,另一个飞奔上楼去通知邓墨云。
                    “黎公子,这么急着把人送过来,想必不是他想见我,是你对他不满意吧?”邓墨云一只手指在空中虚点着黎耀祖,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邓次长,我是您的属下,您怎么说我,我不会介意。但请您不要伤害到别人。”黎耀祖强忍着怒气说道。
                    “那个别人是你吗?我伤害到你了吗?”邓墨云托起秦晓的下巴,迫他仰起头,拇指来回抚弄着他的腮。
                    黎耀祖无法再看下去,匆匆告辞,逃一般离开了邓公馆。可能感冒了,开车时他一直在咳嗽,越咳嗓子越痛……
                    “你真的想见我?”
                    秦晓的下颌在邓墨云手指的掌控下轻颤。
                    大手扯住他的衣领:“看来黎公子真的没有满足你,让你欲求不满地想着我。”秦晓被揪着领子拎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拖进卧室。
                    盘钮被一粒粒解开,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秦晓不禁打了个冷战。毕竟还是秋天。
                    邓墨云抚摸着秦晓光滑柔韧的肌肤轻叹:“这么完美的身体,姓黎的小子怎么能抵挡住诱惑不去享用?”把光裸的身体拉进怀里,两臂环绕过去揉捏着挺翘的双龘臀,手指猛然侵入体内,“这个美妙的去处,姓黎的小子怎么可能放过?”
                    因为突然袭来的疼痛,秦晓的头垂落在邓墨云的肩上,闷声道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没有……”
                    “是吗?”邓墨云难以置信的推开秦晓,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地,一脚踢向他的膝窝。
                    秦晓两手撑地跪在地毯上,还没反应过来,邓墨云已从身后侵入。
                    轻微的裂帛声,奔涌的鲜血,身体似乎要被穿透、绞烂了。有时候,竟希望那是真的刀刃,在皮囊上只需一下,再也觉不出疼痛。
                    渐渐地,身后的疼痛减轻了,嗅到的血腥气变淡了,地毯上晃动的花卉图案转深,转暗,变成漆黑……
                    邓墨云将身下瘫软的身体翻转过来,在苍白如纸的颊上印下鲜明的掌印。泪盈于睫的双眸缓缓轻启,身体却迎来新一轮的猛烈袭击……
                    抛下再度陷入昏迷的秦晓,邓墨云走进浴室,缓慢地清理自己,慢条斯理地抚平衣服上每一个皱褶,故意拖延着时间。即使知道手下的王队长已经等了很久,也要拖延这最后的一分一秒。
                    终于不能再延挨下去,他走到门口对侍卫说:“叫张妈进来。”
                    “邓先生,您找……”看到秦晓,张妈惊惧地捂住了嘴。
                    赤裸的秦晓侧身蜷缩在地毯上,如同一尾雪白的明虾,邓墨云单膝跪在他的身边,正用手指抹去他唇角的血渍。看到张妈,邓墨云伸臂把秦晓横抱起来。一只苍白的手臂垂下来,在虚空中无力地荡着,肩上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
                    张妈低下头,恰好看到一滴鲜血从秦晓的身后坠落,在邓墨云锃亮的皮鞋上涂上一道湿痕。
                    把昏迷中的秦晓放在床上,邓墨云交待张妈:“帮他清理干净,涂药。你以前做过的。他肩头和大腿的旧创可能裂开了,要重新包扎。”再看一眼床上的人,邓墨云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房门。想必王队长已等得心急如焚。
                    张妈呐呐地应着,颤微微走到床边。是的,她以前做过的,在几年前,她几乎每天清晨都要为失去知觉的秦晓清理、涂药。近几年,她以为这个清秀的男孩子再也不用受这种罪了。没想到,今天……
                    涂药时,尽管张妈已经尽量轻柔,但药膏的刺激还是令秦晓苏醒过来,伏在床上的身躯轻轻颤抖着。
                    张妈不忍地停住手,带着哭腔说:“孩子,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身子。”
                    


                    13楼2012-07-11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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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晓微微偏头,渗出细密汗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笑容:“张妈,你别担心。和他在一起,我从不觉得委屈。”
                      张妈愕然了,秦晓的脸上,分明是不带任何矫饰、完全发自内心的微笑。
                      安顿好秦晓,张妈走出卧室。阖上门的瞬间,积蓄的泪水终于涌出,她忙撩起衣襟擦拭。
                      坐在楼下大厅和王队长谈话的邓墨云看到张妈擦眼泪,心好像忽然变轻了,荡悠悠地直往下飘落。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跨上楼梯,刻意用冰冷的语气问道:“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张妈忍不住替秦晓喊冤,“这个傻孩子,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个样子还对你死心塌地。”
                      “嗯?”
                      “这孩子,想是痴了。他居然笑着说,跟着你,从不觉得委屈……”张妈难以置信地看着邓墨云,她真的想不通,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魔龘力,把一个好好的男孩子变得如此神智不清。
                      “是――吗?他这样说?” 邓墨云抬头仰望着天花板,须臾,像下了极大决心似地疾步走下楼梯,对王队长说:“人就在房里,明天你就可以把他带走。记住我交待的话,出了差错,小心你的狗命!”
                      王队长点头哈腰地应着:“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第二天,王队长率领一群特务把秦晓带到邓公馆的地下室。
                      四肢被分开绑在两根柱子上,沾水的皮鞭挟带着嗖嗖的风声落下,又沾染着鲜血离开,留下一条条交错的血痕。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疼痛,终于在失去意识的瞬间也失去了痛感。兜头一桶冷水,又被拉回痛的漩涡。
                      昏迷与清醒,反反复复;疼痛与无感,交替进行;创伤愈合后再淌血,淌血后再愈合;只有地下室耀眼的汽灯永远的长明,不分昼夜,难辨时日。
                      受刑多日,秦晓已经极度虚弱,陷入昏迷后,一桶冷水浇下,竟然没能苏醒。施刑的特务烦燥起来,一脚踢在秦晓的胸口。秦晓咳着醒转回来,呕出一大口鲜血。
                      坐在一旁喝茶的王队长慌了,惊跳起来,狠狠甩了那个特务几记耳光。旁边几个特务全愣住了。
                      “兔崽子!你活够了不要拉着老子做垫背!”王队长冲着那个特务大吼,紧张地看了一眼秦晓,秦晓向他诡异地一笑,他忙不迭地转移视线。
                      几个特务看在眼里,更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王队长压低喉咙训斥他们:“邓老大交待过,不能伤脸,不能打出内伤,全他妈忘了?这小子要是有个好歹,咱们全都得死!”
                      那个被掌掴的特务捂着脸,心里咒骂着害自己脸蛋受苦的秦晓,偏过头怨毒地瞪视他。秦晓脸上似有若无的浅笑让他惊异:“他,他在笑吗?”
                      一个特务诡秘地说:“这是他惯用的勾引手段。据说,在床上,邓次长把他当女人。”
                      “是吗?”挨打的特务贪婪地看着秦晓,“我倒想试试……”
                      “你想都别想!”又是几记耳光,“敢打他的主意,你不怕邓老大让你死无全尸!?”
                      秦晓不知道自己是疼昏了还是睡着了,朦朦胧胧地意识到绑在柱上的四肢被解开,身体被放倒了……
                      喉咙干涸得快要燃烧,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呻吟着叫了两声:“水、水。”他知道,不会有人听到,即使有人听到也不会理他,叫出来只为安慰自己。
                      意外的,双唇被轻轻橇开,温热的水缓缓地流入口腔,滋润着快要着火的咽喉。救命的甘露很快被他吞咽而尽,仍未解渴的他噙着碗沿想要更多。碗还是移开了,随即又靠近他的唇,甘泉再次流入……抵在唇边的碗沿没有瓷碗的粗糙冰冷,却柔软而温暖;身下的稻草也不再支棱着戳痛他的伤口,变得又软又厚……
                      这时,一条滑腻的小蛇从水碗里窜进他的口腔,在他的齿列间游弋。他用舌推挡着想把那条蛇赶出去,那条狡猾的小蛇却游得更深,几乎钻进他的喉咙。他呕了一下,那条小蛇乖巧地游回口腔,缠绕上他的舌。他想把那条小蛇吐出来,不知怎么,他的舌竟和那条小蛇纠缠着游戏起来……
                      他被自己喉间逸出的呻吟惊醒了,猛地扭头摆脱唇舌的纠缠,挥拳打在眼前那张模糊的脸上。
                      “谁?”秦晓低吼一声,随即自嘲地笑了。真是的,自己身在邓公馆,这个胆敢吻自己的人还用问是谁吗?
                      邓墨云牵动嘴角“嘶嘶”地吸着冷气俯身贴近他的脸:“打我一拳这么好笑吗?”
                      


                      14楼2012-07-11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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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墨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一阵混乱。这个清俊的年轻人,仅因为少年时的迷恋,就把一切都交付与我,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那我呢?我喜欢他吗?明明只想要他的身体,明明只想充分利用他,为什么到这时又心生不忍?
                        想到这里,他走近秦晓,将唇贴到他的耳侧:“怎么办?我现在怕是要反悔了。”
                        秦晓闻言一愣,扭头看向邓墨云,不禁惊呆了。邓墨云的眼睛似乎蒙上一层湿润的壳,在灯光下颤动着,闪着亮光。
                        看到秦晓诧异的表情,邓墨云迅速背转身。
                        走到门口,他向身后的特务们交待:“明天找几个人带他去兆丰公园坐坐。天冷,给他多穿些衣服。对了,人不要太多,过于引人注意就不好了。”
                        第二天中饭后,趁着太阳好,四个特务陪着秦晓出了门。在公馆门口,秦晓从那个熟悉的小烟贩手里买了一盒哈德门。
                        秦晓穿着黑呢大衣,坐在木椅上晒太阳,陪同的特务分散到附近光秃秃的樱花林里。一个穿着青灰羊皮大衣的少龘妇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走近秦晓,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一个特务马上自林间探出头,又被秦晓用眼色瞪回去。
                        “不要闹,妈咪歇一下就带你去玩。哦,好乖。”少龘妇嘴里哄着孩子,微笑着对秦晓略一点头,“你还好吧?”
                        “嗯。很好。”秦晓报以一笑。
                        孩子手里拿着个咕噜噜响的竹风车,伸到秦晓面前乱叫:“嘟嘟!嘟嘟!”
                        “叫叔叔。”少龘妇纠正着孩子,整理着孩子身上窝成一团的臃肿棉衣,“傅宗耀的事你也太冒险了,差点送命。下次可不许这么鲁莽。”
                        秦晓指着孩子手里的风车说:“把这个送给叔叔好不好?”
                        少妇望着远方说:“大家都明白,你是为了将功补过。秦老爷子也要我转告你,楚信光的事,你不必太过自责。”
                        提起秦老爷子,秦晓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接过递到手上的风车,他面对小孩子说:“告诉他,我一切都好,很挂念他老人家。”
                        少妇答应了一声,给小孩子戴上一顶绒线帽。
                        “这次是个好机会,可以利用邓黎之间的矛盾,击垮76号这个汉奸窝。”秦晓振臂挥动风车,风车上的彩旗哗啦啦直响,配着咕噜噜的转动声很是热闹,小孩子兴奋地咯咯直笑。秦晓握着风车的手却猛然僵住,眉尖跳动了几下,旋即恢复正常,继续挥动起风车。
                        这几个细微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少妇敏锐的双眼,她接过秦晓手里的风车交给孩子:“来,宝宝自己试试,会不会让它唱歌。”
                        她瞟了一眼秦晓腕部的血痕,扭头远眺较远处的樱花林:“你伤的很重,为什么告诉小烟贩是轻伤?”
                        秦晓仰头眯起了眼睛,似在享受冬日的阳光:“皮外伤,是给黎耀祖看的。没伤到筋骨。”
                        少妇把脸靠在孩子鼓囊囊的棉衣里,问道:“你受了太多委屈,又频频受伤,有没有后悔接这个任务?”
                        秦晓望着天上几朵细碎的白云,微笑着说:“自我向军统局保证,会时刻监视邓墨云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后悔,也不会觉得委屈。”
                        “好了,好了,不吵了。现在就带你去骑木马。”少妇抱着孩子站起来,“小烟贩会到黎公馆附近活动,信号照旧。保重。”
                        少妇抱着孩子走了。秦晓闭着双眼仰靠在椅背上,耳边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
                        ……
                        激烈的枪声越来越稀疏,渐渐消失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面前。睁开眼对上黎耀祖灿烂如冬日阳光般的笑脸,秦晓也笑了。
                        黎耀祖把他横抱在怀里,坚定地说:“我带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秦晓胸中一热,侧身窝在他的怀里,竟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双手便环上了他的脖子。


                        16楼2012-07-11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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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晓觉得那目光如利刃般穿透了他的胸腔,直刺入心脏,心里的一切仿佛就要被剖出来大白于天下。他一把抓住胸口的纱布,似乎这样就能按下心中那点萌动的感动。
                          “怎么了?我刚才压到你的伤口了?”黎耀祖紧张地询问,握住秦晓胸前的那只手。
                          秦晓摇了摇头,抽出被握住的手,指着黎耀祖颊上的淤青说:“你父亲打伤了你的脸,你是不是也要在我脸上补回来?”
                          黎耀祖微露笑容,但很快收敛。刚才情急之下,他猛然扑在秦晓身上,哪还顾得上他遍体的鞭伤?现在才发现,秦晓身上包扎的白色绷带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他柔声道:“你忍耐一下,我去请陈医生。”
                          秦晓目送黎耀祖离开,心中暗暗对自己说:第一回合,我赢了。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秦晓的枪伤和鞭伤已经痊愈,身上仅留下比肤色略深的细长鞭痕。这时,湿冷的寒冬业已过去,正是万物复苏的早春。
                          黎诗千对他仍心存戒心,一直派人暗中监视。黎耀祖大部分闲暇时间都陪在他身边,似朋友如兄弟般的和他闲聊,下棋,把玩枪支,但绝口不提76号以及有关邓墨云的任何事情。秦晓表面上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似乎对这种封闭的日子不以为然,内心却焦急万分。他从没有这样急切地想尽快完成任务,早日返回军统局。
                          这一日,秦晓坐在公馆的花园里,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眯眼看着花坛里乍开的一丛丛色彩斑斓的蝴蝶花。女佣领着黎耀祖手下的一个小特务来找他。小特务说他老家的兄弟到上海投奔他,带来一篓新鲜的无花果,黎处长要他给公馆送一篮,请秦先生尝尝鲜。
                          秦晓瞟了一眼篮中碧绿的果实,淡然地说:“放下吧。”
                          小特务看秦晓爱搭不理的样子,急忙说:“秦先生,你不要看这东西绽青碧绿的,其实已经成熟了,很甜的。”说着,不识相地指着篮子里一个已经裂口、露出红色果肉的果实补充道:“你看这个,已经熟得裂口了,果皮还是翠绿的呢!”
                          秦晓循着他的手指看向果篮,又打量他一眼,拿起那个裂口的无花果,悠闲地剥开果皮。小特务鞠了个躬,跟随着女佣离开了。
                          奉黎诗千的命令监视他的特务踱了过来,不待他开口,秦晓把整篮水果都放在他的手上,说:“拿去仔细检查吧,检查完就拿去祭你的五脏庙,不用还给我了。”把手上已经剥好皮的那颗无花果放进嘴里,他扭头离开,抛下那个特务手捧果篮无措的站在花园里。
                          秦晓匆匆走进自己的卧室,锁上门,吐出口里含着的那颗无花果,轻轻掰开,红色的果肉里隐隐露出纸捻的一端。纸上是邓墨云的字迹:查清近期中统投黎之人。
                          当晚,黎诗千父子都没有回来吃晚饭。暮色中,秦晓独自站在卧室的窗前,同样的角度同一个庭院,眼前的春景与记忆中去年秋天的景色在他的脑中重叠了,娇嫩和老成,热烈和凝重,渐渐融合在一起。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在他的生命里,苍凉的秋天是一首永恒的乐曲,和煦的春天只是揉在其中的几个休止符,而现在的他,似乎沉溺在春的温暖里,就要和春天一起凝滞了,融化在这休止符里……
                          恍惚间,膝窝突然遭到袭击,他单膝跪倒在地上,欲掏枪的右手被拧向后背,想回头,一条手臂横在前颈,头颅被固定在来人的臂弯里。
                          颈后传来黎耀祖戏谑地问话:“怎么这么容易就让我偷袭成功?”
                          秦晓压低身子,没有跪下的腿反踢向黎耀祖的膝盖,在他身体前倾的瞬间伸出左手扯住他的衣领,顺势把他拉倒在地,自己的身体随即迅速弹起,单膝抵住黎耀祖的后背,不服气地辩解道:“刚才是我疏于防范!”
                          黎耀祖伏在地毯上,偏过头说:“一个真正让人安心的家,是不需要防范的。”
                          秦晓缄默不语地将视线调转开,对黎耀祖的钳制不觉间松动了。黎耀祖借机挣脱他的束缚,把他压倒在身下,将他的双臂弯在背后。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凝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黎耀祖的眉睫都很浓密,双眼皮很宽,如水般润泽的大眼睛和儿时一样黑白分明,有种孩子般认真的神情。和他的俊眉朗目不同,秦晓的双眉不够黑,睫毛细长而疏离,一根根清晰可数,眼梢略向上挑的双眸过于凌厉,略薄的嘴唇不笑时则显得严肃而冷酷。
                          


                          18楼2012-07-11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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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诗千的书房里,奉命监视秦晓的特务低声汇报着:“他这几天没出门,在公馆里也没做什么,除了看书,就是站在窗前或是花园里发呆。”
                            黎诗千衔着烟斗,不耐烦地说:“每次汇报都是这一套。他和耀祖怎么样?有没有企图套问他什么情报?”
                            特务溜了黎诗千一眼,迅速低下头,嗫嚅道:“他和少爷没,没怎么样……他们,他们也没说什么……”
                            黎诗千自然明白这闪烁其词的言下之意,虽然早料到鬼迷心窍的儿子和秦晓难免龌龊,但也着实不愿这有辱门风之事在特务间传开,成为他人的笑谈。他的脸色倏忽间变了几变,半晌才沉下脸说:“要你监视秦晓,并不是让你不错眼珠的死盯着他不放。你要搞清楚,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的话前半句是命令,后半句却透着威胁。那特务只得掩下心中的不满,唯唯诺诺地应着,退出了书房。
                            这一日,黎耀祖正在地下靶场指导秦晓左手射击,菊姐来叫他听电话。他随口应了一声,仍把秦晓圈在怀里托着他的左手瞄准靶子,没有动身的意思。菊姐不得不再催:“老爷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急。”黎耀祖这才不情不愿地上楼。
                            秦晓在菊姐的招呼下坐在厅里吃水果,黎耀祖走进书房听电话,随手关闭了房门。那个如鬼魅般无处不在的特务最近较少出现了,尤其是当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更是不见踪影。秦晓自然知道缘故,表面装作无所察觉,却在肚子里暗自偷笑。他随意地踱步到黎耀祖的书房门前,房门紧闭,隔音很好,什么都听不到。他回身端起一碟黄澄澄的枇杷,推开了房门,黎耀祖循声握着电话看向门口,一脸询问的表情。秦晓微微一笑,蹑手蹑脚地退出来,虚掩上房门。他并没有退回到厅里,而是站在门侧。黎耀祖低沉宽厚的声音自门缝间传出来:“……不会有错,詹笑功是我派可信之人接回来的,他百分之百到了上海……他的失踪可能与中统局有关,也许他动身前已被察觉……耀祖明白,既然生死未明,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秦晓轻轻返回大厅,悠闲地坐下来吃水果。黎耀祖在电话里提及的詹笑功他也有所耳闻,此人是中统的高级特工,曾是邓墨云的上级。原来,近期中统要投靠黎诗千的人是他。
                            黎耀祖走出书房便急切发问:“你刚才找我有事?”
                            秦晓笑道:“根本不算事。我刚才吃枇杷时无意间想起来,上次你的手下送来一篮无花果,味道不错,我忘记道谢了。你哪天见到他,替我说一声吧!”
                            第二天,那个送无花果的小特务拎着一只布口袋又来见秦晓:“黎处长说您爱吃我们家乡的无花果,可惜现在那里打仗,家里没人了,也不能再给您多送点。我兄弟这一趟还带来一些干果,和新鲜的自然没法比,不过也算好的了,您吃着试试?”
                            秦晓客气地笑着,把一张折好的钞票塞给他:“难为你想着。上次就忘了谢你,这次一定要补上。这点小意思,你不要客气。”
                            小特务假意推辞了一下,把钞票放进怀里。
                            邓墨云接过小特务递过来的纸条,上书着:詹笑功投黎现已失踪。是秦晓的笔迹。
                            他问小特务:“这张条子是秦晓亲手交给你的?”
                            邓墨云一向谨慎多疑,小特务以为他怀疑这是假消息,抖着嗓子回答:“是……是秦秘书亲手交给我的……他把条子折在钞票里……”
                            邓墨云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看着字条一言不发。
                            小特务呆立在一边察言观色良久,终于忍耐不住,试探着问:“邓次长,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属下吗?”
                            邓墨云愣了一下,仿佛自语般地低声说:“他还好吗?”
                            不待小特务回答,邓墨云极为不耐烦地挥手道:“没事了,你走吧!”他甩甩头,赶走脑中秦晓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再次审视那张纸条,刻意忽视字迹而专注内容。詹笑功?真是巧啊!邓墨云几乎要笑出声来。
                            因为事先不知詹笑功此行的目的,邓墨云手下的特务在他抵沪的第二天就将其秘密逮捕,逼他交出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的组织名单。这詹笑功也甚是懂得审时度势,尚未受刑便痛快表示,愿意背叛中统投靠76号。邓墨云已决定放他一马,幸亏秦晓的消息来得及时。邓墨云揣测,詹笑功既是党棍又是有经验的中统特务,放了他,岂不是让黎诗千又添一臂膀?可是76号的杀人批准权掌握在黎诗千手里,而詹笑功本就要投汪,也没有杀他的借口。邓墨云是个办事决不拖泥带水之人,与己不利,必将除之。他遂派手下将詹笑功秘密押往南京,令其心腹即特工总部南京区区长水成泽将其处死,并用硝镪水毁尸灭迹。
                            


                            21楼2012-07-11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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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两天后,周五的清晨。
                              黎耀祖转头对站在身后帮他穿外衣的秦晓说:“我晚上要去一品香,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秦晓的眼中火花暗闪,突然捉住他一只手腕反扭到后背上:“上海滩那么多番菜馆,为什么不去福州路的大西洋,不去南京路的晋隆,偏要去那个地方?”
                              黎耀祖略一愣怔,马上猜透他问话的用意。近些年,上海兴起菜式讲究中西合壁、格局与装璜维持洋派的改良型西菜社,虽然和西餐一样采用分餐制,却称为番菜馆。规矩亦和西菜社相同,不能召妓陪酒,也不能猜拳行令。一品香却无此规矩,又因其附设在旅馆底层,和几家有名的娼馆比邻,更引来了无数“花界”中人和狂蜂浪蝶。
                              黎耀祖暗笑,低头旋身,轻易摆脱手臂的束缚,把秦晓拉进怀里,故意做出一副无辜又无奈的表情,“南京来的专员指定要有女人作陪,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话脱口而出,秦晓自己也愕然了。从黎耀祖刚才的话里已经基本证实今晚的南京专员就是中储券的推销主任季翔卿,他们的对话应该就此结束,为什么还要补上这一句?
                              “是我说错话。”黎耀祖轻啄他的嘴唇,笑嘻嘻地说着,双手捧住他的脸,拇指向上轻推着唇角,柔声央告道:“别这样,笑一笑。”
                              秦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埋怨道:“哪有你这样帮人‘摆’笑容的。”
                              看着秦晓睫毛半掩、唇角飞扬的灿烂笑容,黎耀祖有瞬间的窒息,低头忘情地吻住他的唇,含糊地说:“现在的你……让我身不由己……”
                              恍惚间听到这句话,秦晓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再次压倒在床上。他挣扎着推开黎耀祖,提高声音说:“耀祖,时间来不及了!你还要赶去76号开会,我也要去跑马场了。”
                              黎耀祖悻悻然起身,幽幽地说:“你不知道,这样无所事事的你,我有多嫉妒。”
                              秦晓起身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向外走的背影。
                              黎耀祖离开不久,秦晓即带上那个寸步不离他左右的特务出发去江湾赛马会。经过路口时,他从小烟贩手里买了一包哈德门。因为赶时间,等不及找零他便催促特务开车。
                              赛马会结束后,秦晓又去了番禺路的哥伦比亚骑术学校,租了马匹径自骑向西面郊区。马匹的租金很高,每骑一回的费用相当于一个纱厂女工整月的工资,特务自然不敢相随。自凯旋路向南折入虹桥路,随后向西直到罗别根路西首的高尔夫总会,然后调头循原路返回骑术学校,这样一趟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利用这段时间,秦晓凝神细思,时而敛眉,时而展颜,脸上的表情因无人监视而稍加放纵。
                              下午,他坐在庭院的藤椅上,静静地望着成片的蝴蝶花在风中轻舞。门房那边传来几声高声低气的喧哗,他不满地斜睨过去,门房正领着那个小烟贩向他走来。
                              “秦先生,这小瘪三是来还钱的。说是怕我揩油,一定要亲手交给你。”门房脸红脖子粗地说着。想必适才被冤枉为贪财小人实在气不过,才赌气把这孩子带进来的。
                              秦晓冷淡地说:“区区几个铜钿,难得你念念不忘送上门来。那几个角子就留给你作奖赏吧!”
                              “不,不,不,这可不行。如果先生不肯收钱,请再拿一包烟好了!”小烟贩说着,从烟匣里取出一包美丽牌香烟,恭恭敬敬地递给秦晓。
                              看清隐匿在香烟里来自军统的指示,秦晓靠着洗手池点燃那支烟,惬意地深吸了一口。
                              傍晚六、七点钟,天色暗下来的速度惊人。夜幕像悄悄漫延的水,眼睁睁地看着它倾泻,仿佛能听到澌澌的流水声。眨眼间,天就全黑了。
                              秦晓招呼司机:“老张,送我去一品香!”
                              “秦先生,这时候还是不要出去了。”奉命监视的特务疾奔过来,未系钮子的黑色中式褂子被风吹向两边腰际,隐隐露出腰间的枪柄。
                              “或者你闭上嘴跟我一起出去,或者你躺在这里等我回来收尸。”秦晓迅速从刚近身的特务腰间拔出他的佩枪,顶住他的额头。
                              特务抬眼看看秦晓握枪的手,又对上他晶亮的眼睛。第一次看到秦晓如此声色俱厉,特务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冷淡平和的人说起狠话来竟字字透着寒意。若不是他夺枪时闪电般的速度和利落的动作,几乎忘了他曾是76号特工中的翘楚。既然他如此说,而自己只要盯着他也不算失职。于是,他乖乖闭嘴为秦晓打开车门。
                              


                              26楼2012-07-12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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