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惊觉
那少年,神采飞扬。头戴装饰纷繁的束发银冠,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半一双丹凤眼似为勾魂摄魄而生;唇角一勾,好一副惬意享受的姿态。锦服华裳,多为金、红色调,腰佩玉环,手持折扇。
南柯在心里感慨,真是奢侈啊奢侈,王爷的装束也比这华丽不到哪里去。更重要的是,这人的打扮,格外……醒目,就差没在脸上贴四个大字:我最闪亮。
“真是许久不见啊,不知郡主有没有想念子临?”那少年笑吟吟地开口,第一句话就如此自恋。
南柯只觉汗颜,不过,他说他是子临?阑珊提到的那个被她看上的莫子临?那倒可以理解这一身行头以及他的自恋了。不过阑珊不是说“非要收下他”吗,那他该是坚决不干的才对,就算勉强接受现实了也不应是这种两情相悦的架势啊!
这么想来,还真是奇怪。
第一种可能:当初自己拿什么要挟他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三年后醒来的孟南柯已经失忆,所以他不怕了,并且有信心离开这里,故此心情大好。
第二种可能:他被纳为男宠之后,于心不甘,伺机报复,恰逢失忆良机。或者是待在这里之后发现可以利用自己达到某种目的而刻意接近,反正看那副样子一定是格外受原郡主宠爱的。
第三种可能:日久真的生情了。
然后南柯马上否决了第三种猜想,太离谱了!而前两种都与失忆有关,倘若真是自己想多了反倒好了,怕的就是万一。
南柯下意识飞速地思考一圈,表情则没有丝毫变化,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在看帅哥看傻了——这好歹是她工作这几年的收获了吧。
“不想,”南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一点也不想。”
莫子临一抚折扇,语气变得有些哀婉,“郡主还真是绝情啊……8年前可不是如此呢。”
南柯面不改色,继续陪他闲扯,“我方才是开玩笑的,你当真了?你都陪着我这么久了啊,你看我,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清——还好记得你呢!”
他立刻就阴转晴了,委屈状也不扮了,“就知道郡主不会忘了子临的……记不得的事情,尽管来问我。”
“好。”南柯笑答。
“都三年没见了,不如今晚去黎园一聚?”
是该说你太热情呢,还是太心急呢?南柯揉了揉太阳穴,“改日得空就去,今天见的人多,有点头痛。”
子临一脸担忧,“怎么样,很痛吗?”
“倒还好……这不,想散散心来着,听丫环说府上有懂医术的,就顺便过来看看。”这个理由还是很充分的。
莫子临微一皱眉,立刻又笑起来,“那再好不过了。”她看来真是忘了太多事,这个佩言先前受冷遇也就算了,没准现在又给当成大夫了。
南柯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子临,你又是为何走这么远?”
如她所想,他愣了一下,随即指向一边草丛,“我养的猫跑来这里了,好不容易才找到。”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有只灰头土脸的猫窝在一堆被揉乱的草间,正往这边看。
南柯忍俊不禁,“好独特的眼光!天色不早,既然找到了就快回去吧,我也走了。”果然是好独特的眼光,这怎么看也不像宠物猫。
总算摆脱了莫子临。
真是惊险,一场穿越冲昏了头脑,竟让自己戒心全失。因为对一切都不了解,所以对周围的人格外依赖,殊不知这世上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怎么可能人人都是真心!枉活这些年啊孟南柯。她顾自哀叹,还好惊觉得早。
莫子临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在骗她,他在利用她“失忆”的机会看似不经意地灌输给她错误的讯息。如果她最先遇见的是莫子临,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佩言说过认识自己6年,阑珊也说过是6年前佩言被推到自己身边,但是自己因为莫子临而厌恶他。这两人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不约而同地说假话,那么莫子临所说的8年难道不是在骗她?
南柯认为是的,所以接下来一直都在旁敲侧击。
比如,他听自己说是到这里找佩言看病的时候,那一笑便是放松,怕是认为自己把佩言当成大夫了——毕竟王妃的病情他知道,想必也是他负责治疗的。
至于南柯敢直接问“为何走这么远”,那只是个推断而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反正她说了记不清,错了也无妨。既然讨厌佩言就把他推开这么远,那喜欢的人自然要放得近一些。看来她是对的。
如此一番对话,她处处都在给莫子临以“我只记得你”的感觉,并且看起来还算成功。
当真是人心莫测啊!
又走出一段路,已经看到清尘阁的门了,南柯已全无刚才的笑意,转身对阑珊说道,“你在门外等着,若是叫你,再进来。”
“奴婢知道了。”阑珊只道是郡主要找佩言……咳,需要她回避就是了。倒是南柯看她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知道这位郡主以前没少干这事,看来这个不怎么样的形象是抹不去了。
南柯望着这清尘阁,不由皱眉:怎么这么简朴啊,弄不好这个院子加起来都不如莫子临那一身衣服装饰来的值钱!倒真符合这名字了。
抬手,轻轻叩门。
不时,门被打开,佩言看到是南柯,显然愣住了,半晌沉默。
南柯此时是心事重重,可还是突然有了一丝开玩笑的兴致,“这么不欢迎我啊,那我走了。”
“没有……”佩言一侧身,让南柯进来,复又关上门,“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来此?”
“很突然吗?”南柯蹙眉,“还是说偶然?”
“很突然,也很偶然。”佩言答得很干脆。
“我以前还是来过的?”
“是,只不过从未敲过门。”
敢情是这样啊,难不成以前都直接踹开门进来,然后甩一堆恶毒之词就走?反正不会干什么好事就对了……难为他态度还这么好,真不知道究竟心里怎么想的。
“那你是希望我来,还是不希望我来?”既然纠结上这个问题,索性问到底。
“你来,我便欢迎。”没有正面回答,但至少似乎没有排斥的意思。
南柯终于没再追问,他心里定不会很好受吧,自己这么问,就好像拿他开心一样,万一以前再有什么……这该死的以前!
院里除了石桌、石凳、假山、花草树木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了。而走进屋内,就更是清简了,只有必需的家具和日常用品而已,什么装饰都没有,但是很干净整洁。
“佩言。”南柯停住脚步,静静地望着他。
他也停下,等待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