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俊问群臣先太子怎么样，司徒左长史李绩就一连列举了先太子至孝、聪敏、沈毅、疾谀喜直、好学、多艺、谦恭、好施八大优点，说先太子修德之劳乃如是，简直就是个“道备无愆”的圣人了。慕容俊且悲且喜，又让李绩拿今太子和先太子作比较，据《资治通鉴》记载，李绩的回答是：“皇太子天资岐嶷，虽八德已闻，然二阙未补，好游畋而乐丝竹，此其所以为损也。”慕容俊甚以为然，可旁听的慕容暐却因此痛恨了李绩一辈子。读史读到这里，大家很难不怪慕容暐太鸡肠鼠肚，觉得他问题不仅出在庸懦，根本就是歹毒了。柏杨首当其冲，愤怒地谴责慕容暐，说李绩只不过没在他老爹慕容俊面前给他头上戴光圈，把他形容得完美无缺，他便恨入骨髓，他才是一个十岁、十一岁的小娃，竟如此记仇，其顽劣的程度，使人为他的帝国颤栗，并预言慕容暐要是完全掌握权力，定杀李绩，李绩之所以还能保住老命，是有慕容恪在护着他。若光看我前面所引《资治通鉴》的文字，柏杨这么说慕容暐，真不算过分，可一对照《晋书》，我发现，李绩对慕容暐其实并不是在基本肯定的基础上稍作否定，李绩是将慕容暐贬得一无是处了，正常人都受不了，难怪慕容暐怨气这么大。请注意李绩原话：“皇太子天资岐嶷，圣敬日跻，而八德阒然，二阙未补，雅好游田，娱心丝竹，所以为损耳”。“八德阒然”的“阒然”，是寂静无声的意思啊，李绩的言下之意是指，慕容晔的八大优点，慕容暐都不具备，《资治通鉴》为何把“阒然”改成了”正好相反的“已闻”，还在“八德”前面去“而”加“虽”，“二阙”前面加“然”？难道司马光认为李绩说了慕容暐“天资岐嶷，圣敬日跻”，就不至于全盘否定慕容暐了吗？我看未必，那只是泛泛的客套话而已，由于所说对象是皇太子，客套话不能没半句，而他列举出来的慕容晔八大优点，句句发自肺腑，他不会再给慕容暐，慕容暐也不具备。别的不说，光“疾谀喜直”这条，他要给了慕容暐，那真可是天下第一违心之论了，舍本逐末地批评一下慕容暐“好游畋而乐丝竹”，也不会就成了“药石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