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夜之铃
电话打来的时间很不寻常。
我喜欢安静的独处,所以我的两个室友出去泡吧,而我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瞥着报纸上真真假假的新闻。
屋子里只有我自己,意外地显得有些空荡。周围的住户早已经熄灯睡下,黑暗吞没了刚才还无比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而就在一片毁灭时空的黑暗与寂静中,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突兀的铃声,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惊悚的微妙感觉,我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过去捡起手机,屏幕上显示这一串陌生的号码。
我看了看挂钟,马上就要半夜,莫非是谁的恶作剧。于是又把手机扔下,不去理他。但是谁知道那铃声如同如影随形一般响个不停。因为无人接听停了几秒,又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
这样再响下去,楼下神经衰弱的房东太太搞不好要上来打发一通脾气然后把房租提高好几百,我撇了撇嘴,大不了当看了一场逼真恐怖片了,拿起手机接通线路,向那一边问道:“喂?”
可是电话那头一片死一样的静寂,我耳边只有十二点钟时,古老的挂钟沉重而悠长的鸣响。
十二下打完,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电路的沙沙声。我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又问了一声:“您好,您是哪位?”
依然没人回答。
果然是恶作剧么?!
我努力平复着夹杂着恐惧和气愤的剧烈心跳,愤愤地准备挂掉电话。而突然,电话那边仿佛知晓我的意图一般,有人突然说道:“别这样,宁次哥哥。”
这声音来的太过突然,毫无思想准备的我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手里一个不稳,差点把手机摔了下去。我定了定心神,用依然发颤的声音问对方:“你,你说什么,你是谁?”
“别这样,宁次哥哥。”对方淡淡地说道:“你不会连我都记不得的。”
听声音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而且从她同我说话的感觉来看,我们两个人应该非常熟稔。
她叫我宁次哥哥。
宁次哥哥,哥哥……哥哥!
我脑中那断掉的电路像是一瞬间被接通了一样,冲口喊出:“雏田!你是雏田!”
对面顿了一下,之后还是平淡的语调:“是的,宁次哥哥,我是雏田。”
雏田,我的堂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自从七年前就再少有她的音讯。
七年前……记忆像是遥远的抓不住一样,我记得从七年前,我们的家中突然间消失了从前的平静,我见雏田的机会也越来越少。那种让人惴惴不安的情况延续了四年,直到三年前,我伯父的家中仿佛突然间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于是她匆匆消失,此后,就再无消息。
我还记得她的面庞,见她最后一面时,她大概十七岁岁,未退少女的青涩却已然美丽动人。但是当我试图回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七年来她究竟过的怎样。我发现我居然一无所知。难道是时光过的太久又太过匆忙的缘故么?那遥远的记忆就像是深埋在浩渺海底的珍珠,难寻昔日的点滴光彩,却只在记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我难以名状却交织着痛苦与快乐的情绪还如同藤蔓一般在心中悄悄滋生,徒增迷惑。
那一时间,我握着手机,站在无尽的黑暗里,代替了最初恐惧的,是难以名状的困扰。
手机那边,雏田问我:“宁次哥哥,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我回过神来:“我没什么。倒是你,这些年来过得好么?当初……”我斟酌着语句:“当初的事情……应该都已经过去了吧?”
“当初……”雏田玩味地重复我的话,之后语调依然古井无波:“宁次哥哥,你想不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我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话题的急转直下。
雏田仿佛根本就不需要我回答,便径直地说下去:“小的时候我们总是在我家中玩,好像没有我们没有去到过的地方。不过,你还记得么?除了议事厅,每次我父亲都说,小孩子不能去那个地方。”
是的,我记起来了。小的时候,一有空闲我便回到伯父家,同雏田一起,在颇大的家里玩耍。花园,假山,樱花林,除了议事堂。
那是一个禁忌的地方。现在想想,大概是家中大人在那里商议要事,怕我们这群小孩子捣乱所以下了禁足令。但那时小孩子的想象力总是天马行空,我们总是怀疑,那里有什么妖魔鬼怪。
想到这里,我半开玩笑地回答说:“是啊,那时我还以为议事堂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是的。”雏田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那里,确实是有可怕的东西。”
女子纤细的声音带着恐惧,过高过细的音调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惊悚,我感觉背后一阵凉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逼近,直取危险的地方,眉心,咽喉,第二枚纽扣的左边。
那感觉压抑而恐怖,好像有一只看不见得手,狞笑着,马上要将我拖进死亡的黑暗中。
这时候突然间门铃响了,外面隐约听到阿斯玛的大嗓门:“宁次!我们回来了!快来帮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