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9日,小提琴演奏家凤长太郎的第三张专辑正式上市,并在某个著名商务酒店召开记者发布会。
这几年,报纸上关于凤的报道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有些人评价他的音乐已经归于商业化的言论,对此,凤从来没有作出过解释,只是他很久之前曾经说过一句话:“我的音乐,只有一个人能听到最深层的含义。”
凤是新世纪的音乐天才,20岁进入东京爱乐乐团担任首席小提琴手;22岁进入维也纳交响乐团担任第二小提琴手,真真是才华横溢,天生天成。
在主持人说完例行的发言之后,记者开始逐一提问。
其实大部分都是以前问过的问题,虽说凤的性情一直都很温和,但现在也有些不耐烦了。废话,相同的问题回答二三十遍,耐烦才是圣人!
刚才有记者问:“凤先生,你的专辑名字叫《天国的第七步》,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凤愣了一刹那,转瞬就露出了很廉价的笑容:“我爱的那个人,离开我已经七年了,为了纪念他,就取了这个名字。”
笑容是假的,但话是真的。
场上的所有记者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听错了(日语里的“他”和“她”发音不同),但凤却始终没有往后面说,当有记者想再次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凤却一脸弧度地顾左右而言他。
记者会终于结束了,凤在保安的保护下躲开了记者,走进了地下停车场,上了车,开往了海边。
默默地走在沙滩上,海风吹得他的衣角飘了起来,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记得宍户学长以前最喜欢这个地方了,还是我带他来的呢!
凤微微一笑,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脑子里开始回想有关宍户的一切。
两个人虽说相爱,但也不是没闹过矛盾,其实有的时候,正是因为太爱,所以才有摩擦。
两个人的家人刚开始都不同意这段感情,为此,两个人没少吃苦头。
18岁那年,宍户提出过分手,凤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宍户学长,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想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先走了。”
话说得很利索,凤刚转过身,就有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凤又转回身子,与宍户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以后,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凤看着蓝蓝的大海,突然感觉头上一阵疼痛,侧过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足球砸到了他的头,不远处一个小孩急速地跑来,但因为鞋子的原因在凤的面前摔了一个大马趴。
凤终于笑出声来,扶起小孩说:“跑太快容易摔倒哦!”
小孩看着这个笑容满面的大哥哥好一会终于放声大哭,心里委屈得不得了,要是他也长成这个大哥哥的模样,隔壁班的美智子一定会喜欢他的,呜呜呜……
孩子的妈妈寻来了,一边道歉一边用并不严厉的声音教训小孩。凤依旧微笑着看着这对母子渐渐走远。
那个小孩的模样像小时候的宍户学长。
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向海边的停车场,开车离开了海边。
一家书店,凤花了很长时间,才从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书《天国的第七步》,这是宍户亮一生中唯一出版的书,凤此前一直也没有买。
小心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封面上的一棵樱花树,树底下的一个有着银白色头发的少年正温柔地笑着。这本书的名字与封面其实并不怎么相称。
书店老板很惊讶,没想到这个美青年会选择这样一本貌似早就过时了的书,是的,这本书刚上市时反响很大,好评如潮,但作者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版别的作品了,所以,这本书已经尘封多时了。
但书店老板眯起眼睛看了看书封面上的人物,又看了看这个美青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两个人物重合了,这就是封面上的那个人吧。
凤走出了书店,开车又前往了一个地方,没错,还是海边。
宍户亮在《天国的第七步》出版不久就被确诊为急性粒细胞白血病,刚开始是被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后来就成了急性粒细胞白血病,治愈的希望微乎其微。
凤再次来到海边的时候,天几乎黑透了,也看不见什么人了,宍户去世七年,从确诊到逝世只有短短三个月,他的骨灰还是凤亲手洒在这片海里的,宍户说过,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葬礼那天,凤没有掉眼泪,他至今也没有为了这件事掉过眼泪,他答应宍户了。其实,今天就是宍户的忌日。
记得宍户在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之后,就强烈要求出院回家,他说就算要死也不死在冷冰冰的医院里,他给自己拍了很多照片,其中有一张是黑白的;去了很多个礼品店,买了六十个礼物,让长太郎一年拆一个,他说,等你拆完了这些礼物之后,允许你去见我。
宍户在临走时去了海边,和长太郎一起,凤在宍户身边轻轻地说着话,刚开始宍户还能应和着,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凤发现,宍户睡着了。凤没叫醒他,似乎是潜意识里知道叫不醒吧,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他们曾经都认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到头来却发现被改变的只有自己。
凤伫立良久,突然跪在了沙滩上,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