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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血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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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的名字叫血薇。 

  有这样一个娘娘腔的名字,据说是因为我的颜色。 

  不象其他的同类,我并不雪亮晶莹,周身反而泛着微微绯红色的光芒,就象是红蔷薇花瓣一样。 

  我知道我很有名。 

  每次当主人把我从鞘里抽出来的时候,我都能看见对面的人震动畏缩的眼神和脱口的惊呼“血薇剑!”——难怪他们,因为,我实在是太有名太有名了…… 

  五十多年来,饮过多少江湖中豪杰英雄的血,我已经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我身上的颜色越来越亮丽,每次一出鞘,绯色的剑光都能照的人不寒而栗。 

  “血薇,不祥之剑也,好杀、妨主,凡持此剑者,皆无善终。可谓之为魔。” 

  我不明白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相剑大师的孟青紫为什么会对我有那样的评价——这个只见了我一次的家伙,居然在《刀剑录》里用如此恶毒的话来诋毁我和诅咒我主人——以至于“魔剑”这个带着偏见的称呼,居然成了我在武林中的代称。 

  可是我并不想杀任何人,包括我的主人——甚至在每一次饮过人类的血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吐——因为,握着我的那双手,竟然同样也是另一个人类啊…… 

  人心险诈,杀戮本来由世人自寻,为何却把恶名推卸到刀剑的头上?! 




1楼2007-02-02 20:47回复
    多年过去了,江湖局面也早已经不同往日,然而即使到了现在,居然还是受排斥吗? 
      从主人八岁起,我就跟着她了……一直到十年后,我和主人才达到了心灵默契的境地。以后,我能知道她的喜怒哀乐,而她也视我如同她的生命。 
      她自幼经历的一切,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懂。 
      那是令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歧视、寂寞、排斥和放逐……但令我安心的是,主人毕竟没有被打倒,她是那样坚强地活了下来,并且得到了足够在江湖中生存下去、不畏惧任何人的力量。 
      但是,经过了那样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主人的内心变的惊人的冷漠和孤僻,不依靠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拒绝着亲情友情和爱情,唯一相信的,只有力量和命运而已。 
      ——那样苍凉的心境,让我都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她还是一个刚刚二十二岁的韶龄女子。 
      主人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我的锋芒,看着面前惊疑的众人,眼睛里有讽刺的光。 


      “咳咳……好了,大家都见过新的领主了?”忽然间,我听见有微弱、但是极具威势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时间,凝结的气氛仿佛又加上了令人屏息的静穆,所有堂中的人低头、垂手、各自退下去按次序站好了队——我感觉到主人握着我的手指也起了微微的变化。 
      我知道,是他来了。 
      “参见楼主!”在那个人的脚步从后堂转出时,所有人齐齐拜见,声音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和仰慕。 
      这也难怪,面对着坐拥半壁武林江山的楼主,没有人不从内心感到畏缩——连我的主人都迟疑了一下,在所有人都俯身行礼后,才把我放回鞘中,单膝点地,对着来人行礼:“舒靖容参见楼主。” 
      然,她的声音冷如冰霜,丝毫没有旁人的虔诚和敬慕。 
      她行礼,只因为她知道对方是自己效力的对象,是应该行礼的——然而,她的内心,根本不向那个人屈膝……也从不会向任何一个人屈膝。 

      我在鞘里,在主人的腰畔,有些感叹地看着敛容沉静的主人——唉……尽管是那样冷漠孤僻的一个人,终于也不得不卷入这个江湖的是非中去了。 
      那个可以收服主人并使其听命的听雪楼主,的确配得上那个“人中之龙”的称号啊! 
      楼主有些急促的咳嗽着,咳声空洞而轻浅,终于喘上了一口气,微微笑答:“阿靖……何必客气。” 
      在他俯身来扶主人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腕骨很细,指骨修长,腕上还系着一条淡蓝色的手巾,看上去完全是书生型的手,无力得很,不象是练过武功的样子。 
      然而,我却知道,藏在他袖中的,却是那柄令天下武林为之变色的第一刀——“夕影刀”! 
      在他的手握住那把刀的时候,任是天地风云都会为之震动。 

      刻骨铭心地记得那一刻,那袖中的夕影刀滑过我的拦截,刀光如梦,刀意轻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和甜意,轻轻挑落了主人脸上罩着的轻纱——然后,在生平第一次失败的耻辱和震惊中,我觉得主人的心忽然有异样的变化。然后,我听到她说:“你比我强……我承认。” 
      “那么,请遵守你我的约定罢。”脸色苍白的萧楼主解下腕中的手巾,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轻轻咳嗽——他咳嗽的时候全身都在抽搐,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他是有病的。当时我就想。后来,我才知道他得的、居然是不治之症。 
      主人立刻单膝在他面前跪下,静静道:“我舒靖容愿意加入听雪楼供楼主驱谴,百死而不回,——直至你被打倒的那一天!” 
      “咳咳……”萧忆情苦笑着,咳嗽,然后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发觉我不是最强的,你自己能杀死我或者别人比我强,你就会立刻背叛,是吗?” 
      “哈……那叫什么背叛啊。”主人冷冷地笑了起来,带着微微的冷峭,抬眼看第一个能击败自己的人,“难道你会信任我?如果你不信任我,那谈得上什么背叛!而且,我只欣赏强者,只追随最强的人——如果你能被别人打倒,那么我当然要离开你!”


    3楼2007-02-0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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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知道萧忆情真正的寿命本来只有二十二年,过了那个期限,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忍受旁人不能忍的煎熬,从阎王手里赊来生命!他只是想在死之前统一分崩离析三十多年的江湖而已,他想用前人没有的功业,为自己铸造一个永恒的纪念碑——那么即使死了,他还会活在传说里…… 
        他很会用人,也很会杀人。听雪楼三万多子弟,几乎每一个人都对他既敬且畏,宛如天神一般地崇敬,只要他的一句话,就不顾生死地去完成那个指令。 
        有时候,我想,主人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而已吧?只是用来杀人的工具而已。只是因为名剑难求,所以也才分外地珍惜。 

        “如果你不是最强者,我就会杀了你——相对的,如果我对你不再有用,那么你就杀了我。” 
        “如果有一天别人杀了我,或者你自己动手杀了我,那么,我所有的一切,都遗留给你。” 
        那样无情而冷静的约定,仿佛是两个为了利益走到一起的商人,签定的一个契约而已。 
        “如果,你是病死的呢?” 
        “萧忆情只会死于兵刃,不会死于床榻。”他的回答是淡漠的,仿佛看穿了生死。 
        “如果万一是呢?”主人不退让地继续问。 
        “那么……请你代替我照顾好楼里的子弟,起码,不要让他们被四方蜂拥而来的复仇者屠戮。” 
        那是他第一次流露出对于手下的眷顾和温情,那个一直以武力强行征服武林的人、第一次谈到了对自己身后的担忧:“当然,你同样可以自行出任楼主,成为最强者……或者,替我守护它,一直到出现新的继承者为止……” 
        主人微微冷笑了,我很惊讶地看见她的笑容中居然有一丝从来没有的悲伤,宛如一朵开在冷雨中的红蔷薇。纤丽,冷漠,而又充满戒备。 
        “萧楼主也会说这样的话啊……”她笑着,开始抚摩我水一样的刃,好几次,我都担心她的手会出血——因为我感觉到主人的心很不安静,根本没有平日和我的默契,“但是,我凭什么接任?无亲无故,我只是你的下属而已,何况南楚还在,别人不会服气我当楼主的。” 
        没有回答。忽然,他伸出了手,轻轻接过了我——我很惊讶,主人居然没有拒绝。 
        他修长纤弱的手指抚过我的身体,我忽然轻轻吟了一声——那是怎样充满控制力、杀气和魅惑的一双手啊……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我如果在他的手中,将会展现和主人手里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采! 
        我一刹间甚至有些羡慕他袖里的那把夕影刀——虽然知道那个家伙不见天日的日子也很难过。 

        “那么,嫁给我吧。阿靖。”他轻轻用食指弹了弹我,听着我发出的呼应,忽然在剑声中说了一句。 
        “做我的妻子,名正言顺地接收我所有的一切。” 
        脱离了主人的手,我感应不到她内心的想法,然而这一次,我却清清楚楚看见了向来冷漠的主人刹间变了脸色——似乎有蔷薇的颜色染上了她的双颊。 
        能让听雪楼主屈身求婚的,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我的主人一个了……除了对方,几乎都找不到另一个如此相配而能力对等的人、来共渡一生了。我欣慰地想。 
        “不。” 
        忽然间,我听见一个字从主人口中吐出。她眼色有些恍惚,但是却挣扎着说了关键的一个字。 
        摩挲我的手停住了——然后,我看见萧楼主淡然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主人停顿了很久,我想,可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因为我不想做寡妇。” 
        终于,主人回答了,蔷薇色的脸迅速变成了惨白,清澈的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感情。 
        “我不想为任何人哭。” 

        血。 
        我身子一震,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流淌在我身上! 
        “啊……该死,我居然忘了我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了……”楼主忽然咳嗽起来,咳得惨白的双颊泛起了病态的红潮,微微苦笑着说,“不好意思……抱歉。” 
        我能感觉到他肺里咳出的带着腥味的空气,我知道那是肺痨。我想,他的确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很痛苦。痛苦的感觉从他的手心里传递了过来,让我全身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5楼2007-02-0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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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主人的血…温暖吗?”我苦笑着问它。 
          “就象我主人的一样……”夕影刀微微喘息着,大概从来还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它说的话有些不连贯,“哎,我说——怎么样,先动手的还是你的主人吧?” 
          “但是误会却是由两个人一起累积起来的啊……”因为戒备和冷淡,从不交流内心想法的他们,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有太多的事情无法彼此谅解,才导致今天这样兵刃相见的惨剧吧? 

          “萧忆情!拿命来!” 
          本来是在密室等候她来议事和商量东扩计划的,然而,等来的却是夺命的一剑! 
          在出鞘之时,我就感觉到了主人内心令人震惊的愤怒和悲哀,——就象是十五年之前,看见父亲自刎倒在血泊里的感觉!出手时是那样快速狠毒,几乎达到了她武术的颠峰!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一刹间,我听见主人内心的呐喊声,同时,也看见了等待的楼主震惊的目光。在听雪楼最安全的密室里,他轻袍缓带,因为病弱畏冷的缘故手上还捧着一个紫金的手炉,看来丝毫没有料想到这个朝夕相处的得力助手会向他刺来夺命的一剑! 
          象千百次一样,我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他的心口。血流出来,温暖的血。 
          然而,我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叮!”在到达他心脏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受重击,从胸膛里弹了开来。我看见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寒芒从楼主的衣袖中流淌了出来,带着凄艳而凌厉无匹的气势拦腰截住了我。寒芒迅速地展开在萧忆情身畔,宛如初秋零落的雨丝。 
          我终于又一次看见了夕影刀。 
          然,因为生死旦夕,夕影刀发挥出了极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杀戮着范围内的一切。 
          “嘶——”刀风过后,我听见主人压抑地哼了一声,然后,我就觉得她的手一震,血如瀑布般地顺着手指涌到了我身上! 
          主人捂胸踉跄后退,终于气力不继,单膝跪倒。我用力支撑着她,让她不至于倒下——但是看见她胸口那致命的一刀后,我忽然失去了力气!身子一软,主人跌落在密室的地面上。 
          “为什么?阿靖……为什么背叛我!”同样以手捂着心口涌出的鲜血,楼主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垂死的主人,他目光中的悲哀和绝望令我目不忍视,“——为什么连你都会背叛我!” 
          我想,他是太认真了,认真到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对眼前这个女子明白地说过、如果她有杀死他的能力,就把他的所有遗赠给她。 
          “那、那算是……背叛吗?”奄奄一息的主人吃力地回答了一句,再也无法继续了——刚才他在濒死时自救的那几刀,已经毫不留情地削断了她的大动脉。 
          “知道吗?阿靖,我本来以为……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件东西是可以相信的……” 
          楼主的激愤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苦笑,认命的苦笑。他咳嗽着,目光的萧瑟之意更加浓厚,然而,他咳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沫——我清楚地知道,我刺中了他。刚才主人那样猝及不防的一剑,已经刺破了他的心脉。 
          楼主缓缓地走过来,把主人轻轻从地上抱起,然后,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死灰色眼睛里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苦笑着,叹息:“我本来是想信任你的……可是居然是你来刺杀我!……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我、我本来也想相信你的!……”挣扎着,主人用尽所有力气冷冷笑着,讽刺地看着他,“可你…可你到了现在,还对我演戏!……萧忆情……萧忆情……你做了那样的事,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感觉主人的心跳在渐渐微弱下去,我也渐渐绝望。 
          然,我看了看身边的夕影刀,它也这样绝望地看着我,我知道,楼主也是垂危了。 

          “我做了什么?竟然让你这样杀我而后快吗?”楼主愕然地问,终于看不得主人嘴角不断流出的殷红的血,解下手腕上的丝巾轻轻为她擦去,目光中,有难以言表的痛苦和茫然。他的手一从心口放下,那里的血就如同喷泉般地涌了出来,每一滴,似乎都带走了他的一分生命。


        8楼2007-02-02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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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派人斫断明烟的双足?!……太狠了……萧忆情,我说过,我不许你对付她的!……”主人的眼里放出了不顾一切的光芒,同样痛心疾首地,问一句,就努力吸一口气,这样,她才能坚持着不昏死过去。 
            “真的要斩草除根?……对一个孩子也不放过!……我、我说过……不许你…不许你碰她的!” 

            “什么?……”楼主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仿佛被人当胸一击,他喷出了一口血,然后支持着,惊讶地分辨,“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派人做这件事!” 
            “哈……说谎。” 
            主人冷漠地笑着,眼睛里的光却渐渐黯淡了,我感觉她握着我的手慢慢松了开来——不要死!主人,不要放开我啊!一旦放开,就是永不再见了! 
            难道,我真的是不祥的吗? 
            “我没有……”楼主有些恼怒地微弱地回答,但是身子已经没有支持的力量,只好抱着垂死的主人,倚着墙壁坐下,即使坐拥武林的他,此刻却是无助的。 
            “说谎……你说谎……”主人执拗地重复着那句话,但是意识已经渐渐模糊。 
            “没有,我没有!”楼主也执拗地反驳着,神色渐渐委顿。 


            “楼主!靖姑娘?……”半个时辰过后,按时到来参加密室会议的属下惊叫着,想把满身是血的两位楼中掌权者抬出去就医,然而,楼主微弱地呵止了他们——“没用了……去,把明烟带过来,我、我要问她的话……快……” 


            “嘻嘻……”失去双足的小女孩是被武士们抬过来的,然,看见鲜血满身的两个人,她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闪耀着恶作剧得逞后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难道……是你自己做的?”看见孩子眼里的光芒,陡然间,萧忆情蓦然想通了什么似地、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 
            “杀了我爹娘,你们都得死!……”明烟诡异地笑着,然后,看着昏迷中的主人,眼里露出恶毒的嘲讽,“杀人凶手……居然叫我‘妹妹’!还说什么让我完整幸福地活着……笨!难道不知道,自从你们杀了我家里人以后,我根本无法‘幸福’了吗?” 
            “无论如何,看不到你们两个人死,我就无法幸福!” 
            她、她的目光,简直和十四年前的主人一模一样!……居然有那样狠的心肠!能狠得下心自残嫁祸,根本不是普通十几岁孩子能做到的啊……好厉害的孩子…… 
            “唰!”周围的属下齐齐拔刀,全部对准了这个孩子。 

            “……住手……”微弱地,因流血过多陷入恍惚状态的楼主呵止了属下,然后苦笑着,对那个十二岁的孩子道,“很好……你打败我了……那么,我死了以后,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如何?” 
            孩子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然而忽然惊讶地睁开了——用那早熟而坚韧的目光看着这个武林中传奇人物,有些惊疑不定。 

            “但是,楼主,她杀了你和靖姑娘,我们怎么能奉她为主!” 
            “她是杀人凶手!” 
            “杀了她,为楼主报仇!” 
            周围的属下群情汹涌,纷纷嚷了起来。 
            “谁、谁敢不听从我的命令?反对的,杀无赦!”在用力吸一口气,让自己延长片刻的清醒后,楼主严厉地看着手下,然后,苦笑着,微微咳嗽——“你们、你们其实都错了……不是她杀的……我们,是被彼此间的不信任和猜忌毁灭的……咳咳,她、她只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已啊……” 
            “真正错误的……是我们两个人自身,不能怨谁……” 
            “这个小家伙……是个人才……厉害,真的厉害……咳咳,我说过,谁能打倒我,就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请大家尊重我的诺言……” 
            “我萧某…一生虽然下手、下手不容情……咳咳,但是……却决不做无耻无信之事!” 
            不再管属下和女孩呆若木鸡的样子,楼主回头,用极其温柔的语调,对一直昏死的主人说:“看见了吗?阿靖……不是我,不是我做的……这个孩子好生厉害啊,咳咳……我们都被骗了……” 
            “说谎……说谎……”然,昏迷中,主人只喃喃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9楼2007-02-02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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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雪楼系列】之二 风 雨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消愁又几千。 
              ——李商隐。《风雨》 
                              
                              
              “老大,你的信。” 
              走进石屋的组织成员轻声地禀告,生怕打扰了正在看书的首领。然而,他的声音还是在简陋空旷的石砌房子里激起了微微的回声,以至坐在窗边上的黑衣人蓦然回头。 
              “放下就行了。”他淡淡地吩咐,带着人皮面具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看着首领亮如秋水的眼睛,属下不禁地感到有些不自在,连忙放下书信准备退出。 
              “等一下——” 
              忽然,他听见首领出言,刚停顿了脚步,只觉手腕一紧,已被老大扣住了脉门。不知道哪里出错的属下大惊失色,额头有细细的冷汗渗出,但还是不敢挣扎,只任凭首领处置。 
              “怎么两个月了,你体内的淤血还没有散开?”放开了他手腕,首领沉吟了一下,然后吩咐,“小岳,我替你叫郎大夫过来看看——要好生修养,不要落下了病根。” 
              “啊?……是,是的!”那个叫小岳的年轻下属方才反应过来,又是吃惊又是感激地回答,“属下不妨事的,老大不用担心!反正贱命一条,死了也无所谓。” 
              “杀手也是人,不要以为自己的性命是草芥!”看着窗外暮春时分的山景,首领的声音却是训斥般严厉的——“你记住了,无论如何的境况,都要活下去。我的手下里,没有不求生就先求死的人!” 
              “是……属下谨记。”小岳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用力地点头。 
              上次执行任务时,自己曾受过不轻的内伤,以后调理了一段日子也不再觉得异常。今天,不想却被老大看了出来……对待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也是如此关心和体恤——首领…真的不象一个杀手之王的样子啊! 
              “出去吧。”首领的手放开了,重新翻开了书,带着人皮面具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他再次把书翻到了属下进来时正在看的那一页——是李义山的一首五言律诗:《风雨》。 
              真是奇怪……老大居然喜欢这种诗词歌赋。在退出去的时候,看到书页内容的小岳不禁有些奇怪——要知道,这个人是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的老大!一个读唐诗的杀手…… 
              风雨组织。——不过,他现在总算知到首领命名这个组织时的出典了。 
                              
                              
              窗外是暮春时分连绵的细雨,看着那个年轻的属下走出去,秋护玉叹息了一声,把手放到面具上,感到面具后的伤疤在隐隐作痛。 
              三年了……每次到了阴雨天,都还会痛。——仿佛在不停地反复提醒他,自己生命里曾有过那样血腥残酷的往事!是他一生永远不能忘记的噩梦…… 
                              
              所有人都知道,风雨组织是江湖中最著名的暗杀组织;所有人都知道,风雨的首领名字叫做秋护玉……秋老大。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还有过另一个名字:雷楚云。 
              那是一个死人的名字……那个名字,可能已经和霹雳堂雷家所有人的名字一起,被刻在某一处荒凉乱葬冈的墓碑上。而如今的江湖中,已经不再有人记起——毕竟,那个年仅二十岁就死于灭门惨祸的雷家大少爷,活着时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软弱善良无知,整天象文人墨客一样吟诗做词、倚红偎翠,根本不象一个武林人。 
              所以,当听雪楼准备踏平江南时,萧忆情——那个天纵英才的年轻霸主就利用了他这一个弱点,只派出了一个人就瓦解了整个霹雳堂,把征服的代价降到了最低点。 
                              
              秋护玉面具后的眼睛里泛起了微微讽刺的笑意,摇了摇头,拿起属下刚送过来的信。 
              信上点着五点朱红,说明这是组织接到的最高一档次的暗杀定单——以风雨如今的名声,接这样的五点血的任务,至少要收取十万两白银的报酬。他拆开了信——“姓名:迦若。


            11楼2007-02-02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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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命。”七杀手终于被这个楼中女领主的气势慑住,放开了他,纷纷离去。 
                恢复自由的他再次扑到了那些墓碑前,借着月光一个接一个地看着碑上的名字:雷烈、雷震天、雷震宇、雷周氏、雷楚玉、雷咏絮……一排排刻着的,全部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亲人。 
                “萧忆情……萧忆情!……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再也忍不住地低地啜泣,喉咙里发出了近乎野兽般低沉的吼叫。刻骨铭心的仇恨,就算他血流干、骨成灰,他都不会忘记! 
                                
                “看来我是白提醒你了——”蓦然,那个绯衣的女子冷冷出声,“我舒靖容呢?难道你忘了?——请你务必记住,杀你全家的我也有一半。” 
                “不错……舒靖容。舒靖容。……总有一天我要报仇!”他咬着牙,一字字说着誓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到“舒靖容”这三个字时,他心底有撕裂般的痛!那不仅仅是仇恨、苦涩、愤怒,更加混合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看着我,大声说!”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了他身侧,冷酷地看着墓碑,厉叱。 
                “我要报仇!我要让听雪楼所有人死!”他的头抵着父亲的墓碑,用尽全力呐喊。 
                “你不敢看我?……抬头!”她忽然恼怒似地抓住了他的肩头,“以为救过你的命就有什么不同吗?!没有!一样是杀人凶手,一样是手上全是你兄妹的血迹!如果你还是那样软弱的话,我救你也是白救,你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看着我!” 
                “不……不要看我!”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几乎是失措地躲避着什么。 
                “为什么!看着我,大声说!”对方不知道为什么,逼迫似地命令,“你不是雷家大少爷了!如果不自己站起来你会比街上的狗还不如!我放你走不是想让你去做一条狗你知道吗?抬头!看着我!” 
                “不要看我!不要看!”他忽然发疯般地转身逃了出去,却被她闪电般地扣住了手腕:“站住!” 
                “不要看我……”他有些呜咽地挣扎着,说,用力扭过头去。 
                然,透过他垂落的散发,她还是看见了! 
                ——他的脸! 
                那几乎已经不再是一张人类的脸,上面遍布的伤痕已经看不出五官的痕迹……他毁容了! 
                                
                一刹间,连冷酷的她都被震住,看着眼前恐怖的面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然后,不知道为了什么,又微微地笑了起来。惨白的月光洒落下来,笼罩着乱坟岗中的美丽女子,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一个月来,为了逃避追杀……我自行毁了容。”他也不再挣扎,慢慢说着,声音里,忽然有和年龄不相称的沧桑和苦涩,“为了活下去,我是什么都会做的——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绝对会不择一切手段来报仇的!我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看着眼前的人,阿靖忽然笑了,冷冷地、然而又带着些许欣慰地笑了! 
                “好……我等着你来报仇!”她从怀里拿出了一面小小的金牌,扔了过去——“这是听雪楼令牌,拿着它,逃出中原去关外避一避吧!听雪楼的七杀手,你以为是开玩笑吗?” 
                金牌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用力得几乎嵌入他的掌心。 
                不说一句话,他转身走开——然而,内心极度复杂的感受让他几乎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他蓦然转身,站定,看着同样已经转身离开的绯衣女子,几乎是发疯般地嘶声问,眼睛里已经有泪水,“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你不杀我!为什么不让我干脆地恨你!” 
                阿靖忽然回头,笑了一下——“因为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 
                这一次,她的笑容里居然有了什么奇异的光辉,让冰雪一样的脸都柔和了起来:“我和他……都不是。” 
                                
                “弱者必须死亡,强者才能生存——这个是我和他都认同的,所以,我才追随他征服天下武林。 
                “但是,你失败却是因为你的善良。如果你不救我,霹雳堂不会那样轻松地被灭门;如果你是个没有正义感的人,也许雷家还能保全下去……


              14楼2007-02-02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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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者必须死亡,但是,善良和正义却不能用死亡来回报——”奇怪吧?虽然自己做不到,对于有这样品质的人我却一直深怀敬意。 
                  “所以我放过你……虽然我知道,经过这件事,你心底里那一点真和善一定几乎全部泯灭了…… 
                  “但是,我毁掉了一个人,起码总得再造就出另外一个吧?” 
                  那是她对于他的临别赠言——也许知道或许以后再无相逢之日,这个冷漠的女子竟然破例地开口对他说了那么多话!这些话,在他以后的人生里,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不管怎么样,请务必记住你还要报仇。你的人生还是有必要继续……记住萧忆情和舒靖容这两个名字,希望有一天,你会是我对决的对手,而不是曝尸街头的流浪者。” 
                  “后会有期。” 
                  她冰冷中蕴涵着依稀暖意的话语,仿佛是直刺心底的利剑——在那充满绝望和狂乱的夜晚,给他的余生烙上了长长的烙印…… 
                                  
                                  
                  “舒靖容。舒靖容……” 
                  窗外是狂暴的风雨声,不时有零落的花叶被吹进屋内。三年了,每次一到阴雨天,他脸上的伤就还会隐隐作痛,他内心的伤也会渐渐撕裂! 
                  三年来,他无数次暗中筹措着计划着,想的就是如何才能杀死萧忆情——然,很奇怪,他却居然从来没有杀她的念头——虽然明白她非死不可,却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要杀萧忆情、就必须先除去舒靖容。 
                  人中龙凤。他和她的名字,从来都是联系在一起的——不管她愿不愿意。 
                  他知道她是怎样冷酷的一个女子。这三年来,他知道的更多。 
                  听雪楼那一场内乱里,高梦飞和池小苔出人意料地对萧忆情下手。叛乱结束后,遭受到兄弟和情人双重背叛的听雪楼主一时间形同废人,猜疑和厌世情绪让他接近全面崩溃。 
                  那个时候,本来是自己一举攻破听雪楼、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可惜在那时,她却是那样尽心尽力地守护着听雪楼和他,以至于所有各方窥探的势力无机会可乘! 
                  她其实违背了自己的只追随最强者的信条——在那个人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时候,还那样忠诚地守护着他。果然,她和他……都不是纯粹的坏人吧? 
                  如果是,反而简单了啊…… 
                  他是应该恨她的。但是却不应该仅仅是恨那么简单。二十岁那年的深夜,满心绝望的自己,在听到她那样的话时,曾经有过失声痛哭的冲动——又如何能承认,自己内心最深处其实对于那个冷漠神秘的女子一直怀着怎样复杂的情愫。 
                  那个时候他还是孩子,而二十三岁的她已经是沧桑看尽的武林传奇。然而,仅仅三年以后,他已经站到了和她一样的地位上——年龄,原来真的是和阅历是无法对等的东西。 
                  她用鲜血和仇恨教给了他生存的信条,毁灭了雷楚云,但是却造就了今日的秋护玉。 
                  如果不是因为复仇的信念,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样绝望的深渊里挣扎上来,可是时至今日,虽然内心仍执着于这个信念,但是仇恨已经不是他人生的全部。 
                  他已经重生。 
                                  
                                  
                  “对不起,这次的生意我们不做。” 
                  把信交还给来使的时候,他的声音极其平静。 
                  听雪楼来的使者吃惊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这个黑道中的杀手之王,然后苍白了脸色,轻轻地请求道:“无论如何,请做一个解释罢——不然,属下回去很难交代。” 
                  人皮面具后,秋护玉的眼睛亮如秋水,看着窗外风雨交加的暮色,终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袋子,把一个小金牌放了进去,交到来人手里——“回去把这个交给你们楼里的靖姑娘,她自然明白。” 
                  “啊……秋老大原来认识靖姑娘?”来使眼睛一亮,觉得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正准备开口,却听见旁边的杀手之王淡淡、而又决然地回答—— 
                                  
                  “不。我们……未。曾。相。识。”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消愁又几千。 

                 [完]


                15楼2007-02-02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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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却是死亡的泪水,是蜀中唐门的绝品剧毒暗器。 
                    他坐在镜湖轩靠窗的雅座里,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滴美丽不可方物的泪水。那胶一般透明柔软的东西,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流动,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刚烫好的女儿红还没有喝过一口,然而,他没有介意,也来不及介意。 
                    因为第七批的敌人又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这一次的敌人虽然只有两个,可他手中却只剩了一滴相思泪。 
                    唐门的第一高手唐诤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他没有抬头看最后来的那两个人是谁,但是他知道,越晚出现在这里的人,在听雪楼中的地位一定越高。 
                    最后踏上镜湖轩二楼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空谷幽兰,就这样踩过满地的尸体,来到他面前。 
                    “唐兄,你果然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先开口说话的是白衣的男子,带着微微的诚挚的赞许。而旁边那个穿湖蓝色衫子的女子则只是出神地看着尸首身上的暗器和死状,仿佛在想着什么难解之事。 
                    “南楚……原来这次行动最高的首领是你。” 
                    听到声音后青衣人不觉一震,长长吐了口气——终于到了最后了。 
                    看着面前的人,他自嘲似地笑了笑:“看来,我还是没有让听雪楼主亲自出手的价值啊……” 
                    “大哥的身体不太好……他知道我了解你,才派我主持这次针对唐门的围剿。”南楚微微笑着。虽然面前就是立刻要决一死战的昔日好友,可他仍然在笑。 
                    两个人,一滴泪。 
                    唐诤的手指一动,相思泪颤巍巍地滑落手心——虽然明知必死,他也要最后一搏。 
                    看着他手上那一滴相思泪,白衣男子忽然提议。 
                    “唐兄,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两杯胭脂般的女儿红。 
                    嫣红如血,酒香扑鼻——然,那滴泪已经融入了其中一杯中,无色无味,不着痕迹。 
                    那就是赌约,以生命为代价的赌约。 
                    透过袅袅的热气,他对着南楚颔首示意。 
                    可以开始了。 
                    既然毒是他下的,那么南楚就有优先挑选的权力。 
                    湖蓝色衫子的女郎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两杯酒,沉吟之色更深。 
                    静谧得出奇的镜湖轩,满地的尸体,西湖上微微的风吹来,柳丝随风拂入,然,楼中的气氛是诡异而紧张的。南楚深深看了他一眼,手抬起——“婉词,你出去。” 
                    忽然,南楚对身边的女子缓缓道:“你也是毒药方面的高手,应该回避这样的场合。” 
                                    
                    蓝衫女子脸色瞬间苍白,但是仍然不出一声地走了出去。 
                                    
                    “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唐诤微微苦笑,“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你身边那个女子居然就是‘神农之女’秦婉词姑娘……你何苦自断后路?” 
                    “因为我想要公平。”南楚目光沉静而深邃,“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所以你跟随萧忆情?”唐诤讽刺地笑了,“要知道,象听雪楼这样以强压弱,用武力并吞武林,本身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看法不同而已,唐兄。”南楚摇头叹息,“我不和你争论……开始吧。”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注视了面前两只杯子片刻,终于,伸手去拿其中的一杯。 
                    唐诤的目光闪了闪,嘴角抽动了一下。 
                    然,南楚的手在半空中忽然改了方向,在另一杯的上方顿住了。 
                    唐诤的眉头皱了一下,忽然看见南楚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是想在自己的目光变化中判断出正确的答案吧?唐诤想着,干脆吧眼睛闭了起来,他不能确定自己的眼睛会不会出卖他。 
                                    
                    片刻,终于听到了液体流入咽喉的声音,他触电般睁开眼睛——是靠窗的那杯酒空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不要急着告诉我答案……就让我自己等待结果吧。”南楚喝完了酒,仿佛有些不胜酒力似地,倚着窗台缓缓吟道,“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


                  17楼2007-02-02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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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诤看着窗外,那里的柳树下,蓝衫的秦婉词手挽柳枝盈盈而立,因为极度紧张的原因,娇弱的身材如同风中杨柳一样微微颤抖,他忽然叹息了一声——“南楚,其实这一次你本来没必要和我打这个赌的:对于我来说,一对二根本是没有胜的机会,而你们起码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可你为什么要和我赌呢? 
                      “你是为了她吧?因为我手上还有相思泪,所以她和你都有一半死亡的几率……你怕我在最后的出手时选的是她,所以你才和我打赌。” 
                      “果然——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啊……” 
                      唐诤忽然变得很多话,然,说完以后,看着南楚不自在的眼睛,他冷漠的眸子里闪出了笑意:“恭喜你能听完我这些废话——这证明你赢了。” 
                      “相思泪的毒,可是七步夺命的。” 
                      他大笑:“看来,尝过相思滋味的人,是没缘分再尝一遍相思泪的——”大笑中,他抬手去拿剩下的那杯酒,毫不犹豫。 
                      “啪。”南楚忽然出手,杯子摔到了地上,碎成片。 
                      然后,看了看地面,似乎无奈地扬了扬眉,道歉:“抱歉,不小心失手了……这一次的赌约算是没有完成吧!三个月后,我再来找你。” 
                      “唐兄,再会。” 
                      南楚就那样振衣而起,向门外走去,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来杀他的。 
                                      
                      “来世再会……”忽然,他听见背后的唐诤轻轻笑了一声。 
                      大惊。他下意识地拔剑,反手护住背部空门——然,已经迟了……电般回头,看见的却是那滴晶莹的泪,在唐诤手指间一闪而逝。他只觉得背后微微一凉,仿佛这早春江南的风忽然破体而入,酥酥懒懒的——相思泪!唐诤竟还有一滴相思泪! 
                      “唐兄!”他震惊,心底蓦然悲痛莫名。 
                      但是……但是、他哪里来的相思泪?唐诤方才明明已经用掉了最后一粒! 
                      南楚的目光停在方才酒水泼过的地上,然,光洁的木地板上没有任何腐蚀损坏的迹象——恍然明白了什么,他苦笑。 
                      “你根本就没有下毒!对不对?方才两杯酒都是没毒的!” 
                      毒发作的很快,死灰色迅速漫上了他的眼睛,看着唐诤,他的笑容有些苦涩:“一开始……你就想骗过我吧?然后……等我以为你死了离去时,再、再从背后杀了我……” 
                      ——谁都无法背对着唐门高手,甚至萧忆情也不能! 
                      南楚的眼睛里已经完全充溢了死亡的颜色,然后,由于毒药的作用,有一滴一滴的奇怪的液体,从他缓缓合拢的眼角流下:“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那是泪。 
                      “南兄……我负你。”唐诤忽然叹息,目光沉痛,“然,事关唐门生死,在下不得不……” 
                      一边说着话,青衣飘动,他已经从敞开的天窗里掠了出去——秦婉词应该还在楼下等候,楼顶上才是没有敌人的——他早已算好了方位。 
                      他刚一掠出,身子还只探出屋面半个,却发觉外面的阳光实在耀眼——耀眼的如同闪电。 
                      然后,闪电忽然贯入胸肺…… 
                      “奉楼主之令,候君已久。” 
                      随同他身体重新跌落地板的,居然是湖蓝衫子的少女——手弹雪亮的怀剑,露出洞察一切的微微冷笑。不知何时,秦婉词居然早已不在那棵树下! 
                      “南公子,真真吓煞人——幸亏楼主料事分毫不差,不然、不然……”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秦婉词连忙上去扶起南楚,从怀中取药给他服下,“你说你了解他,难道他不了解你吗?” 
                                      
                                      
                      三月的风吹来,然,整个楼里却是空空荡荡。 
                      南楚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秦婉词关切而含着爱意的眸子。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垂到脸上的一绺秀发——经历了那样的生死,心底里深藏的感情终于掩饰不住。 
                      他侧头看一边的唐诤的尸体,忽然,看见死人闭合的眼角,有晶亮的东西闪动。 
                                      
                      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 
                                     


                    18楼2007-02-02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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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肩上这个伤痕消失以前,请你保留着它。” 
                        沾满血的簪子被放入了她的手心,上面还留着对方体内的余温。 
                        谢冰月抬起憔悴的脸,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这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奇异女子,却听见她继续说——“但是,我希望你能用它来保护好自己,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 
                                        
                        “——你没有错,是这个世间病了。” 
                        绯衣的女子坚定而从容地一字字对她重复:“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 
                        拉着她的衣袖,谢冰玉再次无声地哭了出来,然而,她的眼睛里却闪耀着光彩。 
                                        
                        三个月后,听雪楼。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做善事。”密室里,在商讨完了正事之后,轻袍缓带的萧忆情看着对面的女子微微笑了起来,反复着手中拿的一只水晶更漏,语调不知是调侃还是讽刺。 
                        “就象我也没料到你会同意让谢冰月真的加入听雪楼一样。” 
                        阿靖看着他,眼睛里也有意外而无法明了的神色:“吸纳一个对你没有任何用处的人加入楼中,这不象你一贯的作风。” 
                        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晶更漏,萧忆情只是含笑看着里面细细的沙子如同水一般流动,不语。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大发善心,也不是你舒靖容一贯的作风呀~”看着对方一时间被问住的样子,笑意终于掩饰不住地展现在听雪楼主平素冷漠的面容上。 
                        “——既然你都能出手拉她一把,为什么我不能收留她呢?” 
                        阿靖一怔,忽然低下了头去,抚着袖中的血薇剑,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她抬头,道:“我知道了……冰月对你来说并不是一无可取的——那样忠贞节烈的女子,至少,她也会对听雪楼拥有绝对的忠诚。” 
                        “你应该是考虑过这一点吧?否则怎么会让她进入收藏绝密资料的岚雪阁。” 
                        “你……”听雪楼主想说什么,然,终于无力地靠回了躺椅,苦笑着摇头,“我真是没什么好说了……算了,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而另一边的岚雪阁中,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资料信文,那个才十五岁的女子埋头抄写整理着,不时地,伸手下意识地拉了拉颈中的罗帕,护住了那个可怕的伤口。 
                        碧玉簪的坠子在如云的发间晃动着,温润晶莹。 
                        上面还是有那金丝嵌成的几行小字:“烈烈真性,脉脉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第三篇 金错刀 
                                        
                        金错刀。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扉户出光芒。 
                        江湖中,谁都知道,金错刀,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大名府金刀霍家的传世之宝,是五十年前霍家曾祖霍仲羽称霸中原近十年时所用的武器。 
                        近二十多年来,霍家虽然声势不复当年,但是只要一提起金刀霍家,武林中仍肃然。 
                        然,此刻,这把金制玉装的刀,却破碎成了数截,被放在一个锦盒中。 
                                        
                        “可惜……” 
                        看着由江秋白呈上的残刀,同样用刀的听雪楼主破例地叹了口气,拿起其中是刀身的一片,用手指试了试,苍白的脸上有惋惜的神色。 
                        江秋白一震,立刻单膝跪地回禀:“属下没能将金错刀完整带回,请楼主处罚!” 
                        虽然这一次进攻霍家,真正做到了兵不血刃、损失最低,但是没有完成楼主“将金错刀带回来给我看看”的吩咐,他仍然心中忐忑。 
                        “你不是把它带回来了吗?我也不是看过了?你有什么过失呢?”萧忆情薄如剑身的嘴唇上漾起了微微的笑意,看了看旁边坐的绯衣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浓,“你出去罢。” 
                        江秋白有些释然又有些莫名地退了出去——楼主深沉诡黠的性格,还真是让手下难以琢磨啊。 
                                        
                        “阿靖,你看,多好的一把刀——蕴藏了多少年的灵气与杀气啊……可惜,可惜……”


                      21楼2007-02-0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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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雪楼主一连说了几个可惜,然后微喟:“可惜毁在了霍步云手上。” 
                          “好一个宁死不屈的霍步云。”陡然间,旁边一直不出声的绯衣女子淡淡说了一句,“听雪楼扩张了这几年,所到之处,已经很少看见这样血性的真男子了。” 
                          萧忆情沉吟。 
                          他也从属下的禀报中知道了:在听雪楼人马把霍家的人追杀到绝路的时候,作为霍家现任当家的霍步云,率领家人血战到最后一刻,然后砸碎金错刀,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的确是宁死不屈的好男儿……霍家有他,如果这一次不是有人从内部出卖,听雪楼哪能这么轻松地攻破霍家的金刀府。”他缓缓道。 
                          “是谁出卖了他?”阿靖问——这一次的事,不在她的权力范围内,所以至始自终她都不过问什么——如今事情已尘埃落定,她才开口。 
                          萧忆情挟着金错刀的碎片看了许久,目光变幻,终于一字一字道:“是他妻子。” 
                          “霍青嵋?!” 
                          绯衣女子一向淡漠的语气里也有震惊之意——难怪她,要知道,霍家小姐青嵋,和后来入赘霍家的韩步云之间的爱情,几乎是江湖儿女口中传诵了很久的传奇…… 
                                          
                          韩步云,本来只是大名府上一个无名的皂隶,有着一身不算太高明的武功和算是很低的地位,然,却偏偏有和武功地位完全不相称的热血正义。 
                          就是这过人的正义感差点要了他的命——那个时候,大名府辖区内的崂山正在闹流寇山匪,那七个占山为王,号称“七匹狼”的家伙几乎把方圆几百里搅的民不聊生。大名府尹本来是个混日子捞银子的官,压根就不想管这号子事,可偏偏那手下的差役韩步云却不识好歹,几次三番地进言说该派人管了。 
                          这关你小皂隶什么事啊! 
                          在又一次听说崂山下的某村庄被血洗后,韩步云的劝说请求又来了——府尹不耐烦地剔着牙齿,干脆地下了死命令:“妈的,凡是我手下的,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 
                          然,小小的差役却变了脸色,狠狠扯下外面的皂隶官服,直扔到老爷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仗着血气和肝胆,竟然孤身去了那虎狼之穴。 
                          结果自然是寡不敌众,重伤后被擒——七匹狼的老大苍狼放出话来:要拿那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来祭天! 
                          这样的消息传到江湖上,自然免不了一阵骚动。 
                          虽然敬佩小衙役的胆色,然而七匹狼的确不是泛泛之辈——韩步云又不是在江湖上有靠山有人缘的家伙,能替他出头的,更是绝了踪迹。 
                          看起来,这个悲剧性的小人物是必然要无奈而壮烈地死去了,而且死的会很惨。 
                          然而,死期临近的时候,事情却蓦然发生了变化——大名府小差役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入了金刀霍家大小姐的耳中,激起了待字闺中的青嵋小姐的一腔爱慕和正气,于是,千方百计地求了父亲,借助着霍家的声威和实力,居然硬是从匪徒的屠刀下将韩步云生生救了回来。 
                          后来的事情发展,就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乐意看的结局了:正义的小衙役和爱慕他的小姐结合了,而因为霍家仅有一女,便入赘了霍家,改名霍步云,继承了霍家的武功和家业,两位年轻人恩爱地生活着。 
                          几年后,为了报当年之仇,霍步云率领金刀府的人破了山寨,杀了土匪七匹狼。 
                          而这样动人的开始和这样完美的结局,让两个人的故事成了江湖中又一段爱情的传奇… 
                          … 
                                          
                          “霍青嵋怎么会出卖她的丈夫?” 
                          绯衣女子皱眉问——虽然一向认为人世间的感情淡漠如纸,但是看见这样被奉为楷模的爱情居然如此丑陋,也不禁有些不解。 
                          “因为霍步云背叛她。” 
                          “哈……”阿靖冷漠地笑了笑,许久才淡淡道,“富贵和权势,果然是蚀骨的毒药……” 
                          “错了。霍步云不算是喜新厌旧——那个女子,才是他最初所爱。” 
                          “哦?为了报恩和霍家的权势霍步云放弃了她,然后在功成名就后再偷偷纳为外室?”


                        22楼2007-02-0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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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一天,他头戴紫金冠,腰悬七星剑,在诸多武林头面人物的簇拥下,在三清神像前接过了掌教的位子,从此成为执武林牛耳的人——才二十七岁的他,曾那样地踌躇满志。 
                                            
                            他是武当派五十年来的第一高手,在第十九代掌门仙去之后正式由大弟子成为掌教。 
                            萧忆情又何足道?听雪楼又何足道! 
                            他麦任侠将联合所有不屈服于听雪楼的势力,全力遏止萧忆情那不可一世的并吞武林的野心。 
                            道袍飞扬,他在解剑池边扬眉冷笑,笑里,全是年少的傲气。 
                            七星剑在他手中闪着火一样的光芒。 
                                            
                            然,此刻,在这昏暗密闭的墓室里,整整九天粒米未进的他只是如同垂死的野兽般在角落里喘息。幻觉……那由于极度饥饿困顿而产生的幻觉让他又看见了那个人——那个将他骗进墓室、活生生将他反锁在里面的二师弟……好恨,他好恨! 
                            恍惚中,看见二师弟张佩宁向他走了过来,带着狞笑。他大怒,不顾一切地举剑刺过去,然,没有用……师弟忽然就到了他身边,仍然狞笑地看他。 
                            笑什么?不准笑!不准! 
                            他忽然张口,对着近在咫尺的那狞笑的脸一口咬了下去! 
                            好腥……好热的血啊……让他已经纸一般薄的胃异常地兴奋起来,他用力地舔着、吸着……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传来剧烈的刺痛——剧烈得足以让半死的他也暂时恢复了一点清醒。 
                            抬手一摸,脸上、手上到处是温热的血……他居然在昏迷中因为饥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血,血……饿,好饿!他要吃的! 
                            然,他知道自己是没有救了的——这里是武当山历代掌门的墓室,为了完好地保存各位掌门的遗体,石门一旦关闭,是人力永远无法开启的,而且平日也绝少有人来。他经常出门远游,所以,即使几个月没见他,弟子和门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他在昏暗中到处摸索着,用嘴舔着石壁上渗出的水滴,缓解着胃里嫉极度的痛苦——和着血的水流在舌上,更加刺激起他无限的欲望。 
                            他近乎痴迷地啃着一切所能碰上的东西,然,一路咬过去,什么都不能吃…… 
                            木头,岩石……墓室里,就只有这两件东西。 
                            果然只是死人呆的地方啊——他绝望得发狂起来,拔出七星剑四处无力地砍杀——这里是死人才呆的地方!而他才二十七岁! 
                            死人……他的手蓦然顿住了。 
                            奇异而热切的目光,停在了那一具具坚实的楠木棺材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喉咙里呻吟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喜悦的声音,他用尽所有余力举起了剑,然后让它顺着惯性落下——楠木在吹毛断发宝剑下如豆腐般剖开…… 
                            幸亏……幸亏有七星剑呢…… 
                                            
                            “哎呀,说起来大师兄还真的是游侠心性——都到师傅的忌日了,还不回山,看来少不得要我这个二师哥带大家来祭扫了。” 
                            一个月以后,石墓的门忽然洞开,一群弟子拥着二师弟走入,而门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棺盖上那柄斜插的七星剑——鞘上的七颗红宝石如同要滴出血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墓里一片狼籍的血腥景象——所有的棺木都被劈开了,尸体的残肢凌乱地铺了一地,那个正野兽般贪婪地啃着某只腐烂的人手的,居然、居然是…… 
                                            
                            “你又赢了。”在夕阳映照下的白色小楼里,带着面纱的女子微微叹息着,对旁边一个披着貂裘执着金杯的青年道,“果然,人和兽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阿靖……”青年没有接着她的话题,只是微闭着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淡淡问,“高欢如今把他训练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他已经从内心里完全被摧毁了——再给他套上笼头他就会毫不反抗地跟我们走……”阿靖颔首,沉吟着,“麦任侠本来的武功实在是不错,一旦训练成了杀手、吹花小筑的实力将大大提高。”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人才,我早叫张佩宁杀了他了……何必那么费事地把他关在那种地方折磨他。”萧忆情啜了口酒,神色淡漠,随手把玩着横在膝上的七星剑,仿佛那无上的权威象征只是一个玩具,冷笑——“什么正派名门的子弟,从小的忠孝礼义……其实人人的心里都是一只野兽。那些道德伦理只是象一个坚硬的面具,如果你敲破了它,会看见内里藏的只是丑陋不堪的畜类而已——”那才是人的本性啊……“ 
                            阿靖目光锐利地一闪,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杯。 
                            “你喝多了……平日你的话不会那么多。” 
                            杯中的红色美酒微微漾动。血一般的美酒。 
                            权倾武林的听雪楼主对于这样的干涉却似乎很顺从——有些疲惫地伸手拿起七星剑,随便递给旁边的绯衣女子:“给你留着把玩吧……怎么说,这剑还是不错的。” 
                            “那上面有血,我不喜欢。” 
                            “哪里有?” 
                            “那不就是吗?……” 
                            手指点向鲨鱼皮的剑鞘,忽然间,那七颗红宝石仿佛滴出血来。 
                                            
                            相思泪:友情。 
                            碧玉簪:道德。 
                            金错刀:爱情。 
                            海上花:童真。 
                            七星剑:人性。 
                                            
                            天色又已经渐渐黯淡了下来,从窗户缝隙里透进的那点光,已经无法让她再继续记录任何东西了——但是,这样的黑暗,反而适合那些黯色的故事呢。 
                            那些是只能在黑暗中回顾的往事吧? 
                            灰色、压抑、疯狂——如同她池小苔的一生。 
                                            
                                            
                            《醉思仙》 
                            晚霞红。看山迷暮霭,烟暗孤松。动翩翩风袂,轻若惊鸿。心似鉴,鬓如云。弄清影,月明中。谩悲凉,岁冉冉,舜华潜改衰容。前事消凝久,十年光景匆匆。念云轩一梦,回首春空。彩凤远,玉箫寒。夜悄悄,恨无穷。叹红尘久埋玉,断肠挥泪东风。 
                                            
                            [完]


                          27楼2007-02-02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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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非常好看的年轻人……简直象天神一样的英俊。他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天上的所有星辰都坠落在他的眼睛里了呢!那样的人,似乎只有在每个女子少时的梦中,才会出现,那是一个令人不愿醒来的梦。 
                              一路上,在极度无聊的旅途中,也只有这个被下人们称为“昊天大人”的年轻人一直的照顾她,和她说笑,嘘寒问暖。 
                              从刚开始有意无意的眼神传递,到了现在这样背地里暗自的关怀,这车马劳顿的三个月里,她是完完全全的被他吸引了。她知道昊天对她好,他甚至几次暗示可以两个人离开这里,双双远走高飞,但是,想到听雪楼对于她的使命,千湄却迟疑了。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完成和婚的任务的——为了楼主和听雪楼。 
                              但是……但是为什么昊天只是龙家的家臣呢? 
                              为什么自己要嫁的人,是一个那么丑陋粗暴的人呢? 
                              千湄看着他,一时间又有些发呆。 
                                              
                              看着红晕弥漫上少女的脸颊,昊天的眼睛深处,忽然有冷漠的光芒。 
                              “是晕船了吗?小姐的脸色很苍白呢……让属下扶您下船吧!”虽然眼睛里是那样隐秘的冷酷,但是他的声音却是非常温柔的,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殷勤意味,对着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笑着,伸出手来——没有女子能拒绝他这样的提议……至少,以前的那些新娘一个都没有。 
                              他对着发呆的千湄伸出了手,看着她带着几分羞涩和雀跃扶住了自己的手,昊天的眼睛里忽然又有深切的悲哀…… 
                              又一个悲剧中的女孩子。 
                                              
                              “啊,这里就是天的尽头了吗?”看着海岛尽头的巨石,看见那里刻着的“天涯”两个字,千湄惊讶的问身边的昊天。 
                              “是的。”深蓝色的眼睛微笑了起来,非常温柔的看着她,提议,“小姐想过去看吗?属下陪你去,一直到天的尽头。” 
                              天的尽头……她感叹着,感叹着自己孤独飘零的身世,不自禁的握紧了昊天的手。 
                              感觉,在这远离家人,朋友的地方,只有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才是自己唯一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 

                              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去了,重重叠叠的屋檐剪影显得森冷而抑郁。 
                              长途跋涉而来,居然没有受到料想中的热闹典礼。龙家只是派了几个下人来海边迎接,连龙家的嫡宗都没有出现。 
                              “啊……我们家的青崖少主从来都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不大离开院子走动的。”似乎看见了她眼睛里的不快,昊天劝勉着,带着她,进入了龙家宫殿般的大院。 
                              曲曲折折走了不知道多少个院落。终于,在一个长廊前,昊天停了下来,替她打开了一扇有着银色镂空花纹的门。 
                              “这里的宅子是很大的,道路也很复杂——小姐晚上一个人请不要乱走,以免迷路。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让侍女去办。” 
                              门边,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女打着灯,不出一声的在一边等待着她进去。 
                              千湄怔了一下,走进了门中,一股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颤,有些惧怕的站住身,回头,哀求似的看着昊天。 
                              “没什么,因为是海岛,所以到晚上就比较湿冷,习惯了就好……”昊天微微笑着,用目光安慰着这个忐忑不安的女孩子,他的目光,给这个孤身远涉重洋的女子以面对陌生环境的信心,“晚上可能青崖少主会来见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昊天,谢谢你。”不知道怎地,在看着他离去的时候,她语气里居然有些恋恋不舍。 
                                              
                              他没有回头,一直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下去,身影慢慢变小,一转身消失在尽头。 
                              那里,黯淡的廊道,尽端挂着一盏飘摇的水晶绣球灯,不知道通往何处。 
                              千湄站在门槛外,看着走廊。 
                              一边临着中间的庭院,另一边,却是一排紧闭的厢房。非常华丽的装饰,镂空的窗上糊着名贵的纱,雕空的花纹上涂着金、紫、朱、碧、银五种颜色。 
                              紫色的门里面,纱窗还隐约透露出一线灯光。


                            31楼2007-02-02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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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惩罚?什么样的惩罚呢?”她抬头,想从他的手里接过鸢尾花,问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少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很严厉的惩罚……非常非常可怕的……惩罚……” 
                                想起未来丈夫诡异的样子和粗暴的行为,女孩眼睛里不自禁的闪现出惧怕和厌恶的神色,瑟缩着问:“昊天……你,你会帮助我的,是吧?” 
                                一个微笑忽然泛起在昊天的唇边,拈花微笑的男子,霎时间充满了谜一样的魅力,看着十六岁新娘眼睛里充溢的惧怕,蓦然俯下身去,吻了女孩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脸。 
                                “呀……”千湄只来得及轻轻惊呼了一声,嘴唇就被堵上了。 
                                夕阳把鲜艳的颜色涂上了深院所有建筑,曲曲折折的廊道如同一个迷宫,通向不可知的彼端……那里,那盏水晶绣球灯轻轻的晃动着。 
                                “我会一直一直的在你身边的……只要小姐愿意,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耳边传来男子轻声的保证,抬头就看见那双迷离的眼睛,她忽然感觉有了依靠,心底一直积累的感情漫了出来……昊天,昊天好亲切……好温柔。喜欢昊天……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喜欢昊天的啊…… 
                                千湄在他又一次低下头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仰起头迎了上去。 
                                “啪”那朵火红的鸢尾花轻轻掉到了地上。 
                                紫色的窗棂后,一双眼睛闪烁了一下,缓缓移开。 
                                                
                                不见天日的房间,银色的华丽的世界,没日没夜红烛高烧,羧猊炉里的冰麝龙延混着肌香,腐烂而甜艳非常。 
                                千湄就坐在这一切之中,一领白狐皮褥子上,穿着月白小袄,,披散的头发铺了满座,把她整个人衬进了黑色,脸上脂粉不施,却有任何脂粉也调合不出的奇异的容光,流转的眼波,一直一瞬不瞬的看着水晶瓶中的鸢尾花。 
                                又是一天来临了……还有三天。 
                                三天。离青崖少主——自己的那个丈夫回来还有三天,离大婚还有三天。 
                                那些诡异的老侍女已经被昊天用不知什么的理由调开了,似乎没有问半句多余的话。这半个月来,他们偷偷的相会了许多次。那是她生命里最灿烂盛开的日子。 
                                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她会登上二楼眺望,看着他从走廊那一端安然的过来,衣袖间缠绕着一朵火焰般的鸢尾花。然后,推开她的银色的门。 
                                现在,她知道了——那条长长的廊道的尽端,是一个小小的侧门,通向后院一片荒芜的山地。每次,昊天总会从那里过来,带一朵她喜欢的火焰鸢尾,敲响她的门。 
                                她站在楼上,看着后园的荒地,和远处的大海。 
                                荒地上是密密麻麻的不知道什么种类的灌木,一人多高,没有叶子,长着蜷曲的枝干,遮盖住了地面,一直顺着道路延伸到一片池沼旁边。那个不见底的池沼边上,东一丛西一丛的,盛开的正是火焰一般跳跃的鲜花。 
                                                
                                这一天,是最后的一天。他来,用修长的手指把新摘来的花插在她长长的秀发间,深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忽然说:“湄,少主很快就要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我——”坐在软榻上,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因为听到那个不愿意听的名字,最后只是柔弱的回答,“为了听雪楼,我、我还是要去嫁给那个人的,然后——” 
                              “我——”坐在软榻上,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因为听到那个不愿意听的名字,最后只是柔弱的回答,“还能怎么办?为了听雪楼,我、我还是要去嫁给那个人的,然后——” 
                              黑暗中,她低下了头,手指抠住了紫檀木床的边缘,用力的刻进去。过了半天,才吸了一口气,将方才那两个字接了下去:“然后……我们就当不认识。”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手一痛,“啪”的轻轻一声,指甲居然折断在檀木中。 
                              “真是聪明的女子。”他倏的笑了,轻吻了一下她无所适从张开的嘴唇,笑容里有一种魔力,静静的绝不眩目的光华,就如拂过荷塘的月影。 
                              然后他俯下身子,看定她:“当龙家的少奶奶实在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有这张脸,我是怎么也无法和少主比的——反正,我们没有约定过什么……”


                              36楼2007-02-02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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