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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转载】韩寒《一座城池》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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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慢慢停下。这又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地方不似商品,全新总是不好。虽然中国每地各有不同,但是火车站是一样的乱。火车再往前,缓缓穿过一片棚户区。透过绿色玻璃,时间如同往回走。头上一架飞机飞过,硕大的国航标志在我眼前划过。国航还没有坠过机呢,我想,这真是信心保障。其实也不一定,坠机是一定会有的事情,未来已经安排好,只是还没有发生,所以每一批坐国航飞机的人只是在无限期地逼近这个时刻而已。 
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组织。必须打一个公用电话。我绕火车站一圈,发现所有的公用电话亭都被摧毁。情况最好的也仅仅是亭在电话已不存,还不如把玻璃漆黑了改成公用厕所。迫不得已只好在路边找了一家杂货铺,铺里的电话旁边写着: 
IP电话,长途电话三角一分钟。 
我上去,说:"我不打长途,我打这城里的电话号码。" 
老板利索地掏出一部移动电话,说:"用这个,这个是好灵通。" 
我问:"好使不好使?" 
老板说:"没问题,只要你站着别动,信号绝对好。" 
我立定,拨打电话。 
拨半天没动静。 
老板说:"你站的朝向不对。你看,这城里的发射站在那头,你要面对那座塔站。" 
我说:"这信号又不是靠我的脸接收的,天线不还是朝着老地方嘛!" 
老板说:"不定的,不定的。" 
于是我转过脸朝向远处最高的一栋建筑。老板过来把我的头按下去,说:"低点低点,天线冲那儿。" 
电话终于接通,我问:"健叔,你在哪里?" 
电话里说:"你从火车站看,有没有看见最高的一座塔?" 
我说:"看见了,我脑袋正冲着。" 
电话里说:"好,看看塔左边有一栋高楼,是这里最好的宾馆,叫'世贸新天地国际帝景豪庭花园酒店'。" 
我扭头一看,电话顿时断了。 
我说:"老板,这又断了。" 
老板说:"年轻人,打电话就是定不下心,东看看西看看。这信号能好吗?" 
我问:"多少钱?" 
老板说:"四十。" 
我马上把掏出来的两张一块钱收进钱包,说:"不至于吧,长途都三毛一分钟,我没打长途也没说超过一分钟啊。" 
老板说:"是啊,你打长途就是这个价钱。用手机打,一个电话十元,没通的也算。我这成本高,还得充电。" 
我说:"你这也太黑了。"


1楼2007-01-29 18:42回复
    同时,大学的广播里响起BEYOND的《光辉岁月》。其实我的理解,这首歌表达的是不要搞种族歧视。但是,当"迎接光辉岁月"唱起的时候,健叔不禁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泪流满面。 
    健叔保持这个姿势大概十秒钟。一阵秋风吹过,第一片代表夏天已去的叶子徐徐落在健叔的腿上。如果把我换成女人,这场景就太琼瑶了。我不由双手插兜,迈前三步,凝视远方。身后健叔叹了一口气,哽咽道:"其实人生…" 
    突然我感到身边有凉风刮过,并且伴随"嗖"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再听到健叔"啊"的一声,操场上所有的人都不忍心张开眼睛,始作俑者还咧着嘴半闭着眼睛龟缩着脖子,最后,寂静之中传来"咣当"一声。 
    我回头一看,健叔的轮椅已经翻了。 
    这是件悲惨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忙上前去扶轮椅。健叔颤抖着说完了下半句:"…好无常啊。" 
    踢出那脚球的家伙忙跑过来,假装关切地问:"大哥,有没事情?" 
    健叔说:"手,手,手。" 
    我这才发现,健叔倒下去的时候轮椅压到了自己的手。压到的地方已经肿得很大。 
    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有没有事情。看手肿那么大以后,队长发话了:"王超,你把人送医院去。" 
    人群慢慢散去。不时有人嘀咕:"什么脚法,连残疾人都不放过。" 
    去往医院的路上,我说:"小伙子,你国家队的?" 
    王超说:"你就别嘲我了。我也就校队的。" 
    我说:"你力够大的,你看这车,底盘多稳,重心多低,都能给你一球踢翻。" 
    王超笑笑,不说话,掏出钱包数钱。健叔已经嘴唇发白,说道:"不用给我钱,你负责给我看病就是。" 
    王超说:"是啊,我点点有多少钱。" 
    健叔说:"不用多少钱的,拍个片子就行。我的手就是使不上劲。" 
    我安慰道:"没事,没事,脱臼,脱臼。"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健叔的左手骨折。 
    一周以后,健叔打着石膏回到了长江旅社。自从上次摔伤后,长江旅社的大妈就一直没要我们钱。大妈说,赚钱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是和旁边的花园大酒店竞争,减少他们的生意。大妈说,惟一遗憾的是,本来有两间房和他们竞争的,现在就只剩下一间了。我说:"真不好意思,削弱了你们的竞争力。" 
    大妈说:"没事,救死扶伤,应该的。" 
    不光这样,健叔的医药费都是大妈垫付的。对这件事情,我们感激涕零。健叔说:"大妈,等我们俩赚到钱了,一定加倍还给你。" 
    大妈说:"没事情,现在的年轻人,别说赚钱了,别添乱子就行了。" 
    我想,万一哪天,我和健叔被破门而入的警察抓走,大妈将会多么的伤心。 
    这场事故里,王超垫付了五千。这人后来成为我们在这个地方认识的第一个同性朋友。无奈的是,健叔的两个朋友,一个我,一个他,纷纷弄断了他一条腿和一只手。 
    时间非常缓慢,在我眼里时间就代表着健叔的腿和手的康复程度。我无所事事得厉害,所以感觉到时间的拖泥带水。但是奇怪的是,它虽然来得缓慢,但去的飞快。当我回头看看的时候,已经记不得昨天做的事情。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昨天没有做什么事情。 
    健叔要过得比我轻松一点,因为他的时间是有参考的。比如说,前天他的腿只能抬一分米高,今天就能抬两分米了。在他眼里,时间已经和空间完美地统一了。 
    王超是中国千千万万混日子的大学生中的一个。他姓了毫无个性的"王",后面又是一个毫无个性的"超",所以日子过得和名字差不多。 
    王超已经在大学里混了三年,有时候他会假装感叹三年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人在进大学之前充满了追求,现在也是充满了追求,只是两者稍微有点区别。在高中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飞机驾驶员,后来考到工业大学的地质勘探专业,传来传去,他的高中同学都以为他将要去挖煤。这和理想绝对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在大学里经过了三年,现在的追求要比原来多很多:宣传部的部长、文艺部的部花、模特队的队宝、垒球队的主力、新开快餐店的实习小妹、学校礼品店的服务员…都是他的追求对象。 
    我问他:"哪个更好?" 
    他说:"从身材的角度,模特队的那个要好点,但是宣传部那个画画很好,而文艺部的唱歌很好,垒球队的身体很结实,快餐店小妹淳朴可爱,服务员的服务态度比较好,所以很难取舍。" 
    我问:"那你究竟要哪个?" 
    他说:"这取决于哪个先要了我。" 
    我深深被他的恋爱态度折服。他说:"但是现在都有问题。" 
    我问:"有什么大问题?" 
    他说:"每一个都有男朋友了。" 
    我"哦"了一声,说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说:"但现在的女学生,只要男朋友不在身边,每个都是水性扬花的。" 
    我问:"那他们的男朋友都是什么人?"


    9楼2007-01-29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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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6: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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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报纸上不是说成果喜人一个也没抓到吗?" 
      王超后悔道:"那你不早说。我一看成果喜人以为抓了好几千人。再说我想想,我爸那么有办法的人也不能被抓进去啊。" 
      与此同时,健叔喊道:"把我弄出去,把我弄回去,我得上厕所。" 
      我们一身臭气往回赶。 
      这年的秋天,我和健叔在与世隔绝中。健叔的女朋友他再也没有能够联系上。健叔说,等他回去八成人家已经结婚了。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一个男人已经真正成熟,屁孩们通常会屁颠屁颠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在失去联系以后还能痴心地等在原地。若干年后重新遇见,对方还是单身的惟一理由就是又失恋了很多次恰好那段时间没找到合适的。 
      时间慢慢过去,健叔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这毕竟是个现实,不接受又能怎样?但是健叔还是很内疚。这是健叔的第一次恋爱,健叔觉得自己没有伤心到自杀或者假装自杀似乎很对不起这段感情。健叔说,当时他觉得如果失去这姑娘那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现在觉得虽然活得也没有意义,但这似乎不是由女性造成的,而且活着没有意义好像并不能构成自己终结自己生命的理由,因为放眼望去大家都活得没有意义。 
      关于自杀,我以前有一个学法律的同学这样认为,他觉得自杀的惟一意义就是这是惟一一个又可以杀人又可以不被法院判死刑的活动。而以健叔这样的性格,就算有自杀的心,也八成不能成功地将自己杀死。而且从他现在虽然手脚一起骨折但是每天听从医嘱坚持在床上做一些难看的防止肌肉萎缩的运动可以看出他还是有很强的求生欲望的。 
      但是健叔还是很沮丧,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居然是那样的容易被推翻。我说这很正常,因为既然被称为想法,说明这肯定是相对于现在来说在以前已经成型的念头,既然是以前的想法,那就太不能当一回事情了,好比大部分的穷人都觉得人生有一辆桑塔纳足矣,但如果他们突然暴富,那肯定不会再这样想了。 
      健叔觉得,世界上总有那样执著的人,从生到死对万物抱有一成不变的想法。可惜他自己已经不是了。 
      我们的房子交接得很顺利。我们搬出去的时候和长江旅社的大妈吃了一顿饭。大妈说这样热情帮助我们是因为她觉得健叔长得很像她的儿子,而刚入住没几天就断胳膊断腿的,自然让人怜爱。我们希望大妈生意兴隆。大妈说:"兴隆什么呀,又没想赚钱,如果真要赚钱,早把小旅馆开到大学旁边去了。听说那里的顾客要求低,什么房间大小朝向、有没有电视机都无所谓,只要有床就行了。" 
      王超这时候插嘴说:"没床都行,只要有门就行了。" 
      在有凉意的时候,我们终于能搬到冷清的大荣公寓。而我们也知道了这个名字的由来。在大荣公寓的旁边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原来有一个大荣液化气站,这个公寓是为给领导员工分房子而建造的。房子刚落成,大荣液化气站就爆炸了,而且爆炸到不能修复,所以只剩了这幢楼。这场爆炸引起了这个城市的治安瘫痪。因为爆炸以后,大部分城里的人都跑来看爆炸了,等回去发现很多店铺和家里被洗劫一空。大家都很奇怪,究竟是谁这么有定力?!这么好看的爆炸居然能不去看,闲着没事来偷东西,而且还能偷了这么多东西。 
      我们的房间没有任何的布置。这主要是因为没有姑娘的原因。姑娘总喜欢把一样东西搞成不是它原来的面貌。王超也搬了进来。我们很欢迎,因为王超说,他家里经济情况比较富裕,所以承担两百元一个月。因为他付得最多,我们把最大的房间给了他,那就是客厅。对于我们来说,不存在两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只有三间卧室和一个厕所。如果另外有人愿意掏出五十元,我也很乐意把厨房租给他。如果这样,我和健叔就一百五一个月能睡两个卧室,而他们两个二百五则睡客厅和厨房。 
      我们搬了三台二十一寸的电视机过来。这三台电视机分别是以两百元一台在城北市场买来的,都是鬼子技术,中国制造。我们说还需要一台冰箱,我们愿意出三百元,但是店主以冰箱太大不容易搬出来为由拒绝了我们,我们三个这才肯定这是赃物。但是生活的困难让我们购买了赃物。 
      这三台电视机几乎是全新的,偷来的居然还有遥控器和说明书。我们三人正要往外搬, 老板说可以免费送货。我们满心欢喜,留下地址。很快电视机就送到了我们的房子中。在回来的途中,我们已经抽签决定了谁看哪台电视机。 
      


      13楼2007-01-29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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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置好电视以后,我们早早洗漱完毕,开始过有电视的生活。我发现情绪是能互相带动的,因为王超也看得心花怒放。我说:"你这个神经病,你在家不是天天看电视吗?"王超笑呵呵地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自己买的看上去不一样的。"我们津津有味地看了三个小时电视。睡前,能稍微走动的健叔去厨房倒了三杯啤酒,端出来说:"来,干杯。" 
        王超抚摸着电视,说:"现在想想,科学真是先进,真是奇特,通过一根天线和电就能把电视节目传送到电视机里,真不容易,真不容易。" 
        说罢一饮而尽。 
        健叔又倒一杯,说:"来,接下来该创业了,安居乐业。" 
        我们端起酒杯,充满感情地附和道:"安居乐业。"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我们的三百元的门被踹飞了。冲进来三十多个警察,把我们都看傻了。惶恐之中,我听见对讲机里正叫"三个都在,三个都在"。我们三个怔在原地,警察把我们团团包围,还不断有警察往房子里涌,来晚的人指责道:"挤什么挤,没看屋里的兄弟已经满了吗?" 
        等安静下来,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全是警察了。队长指挥道:"犯人已经被控制。第一分队,到一号房间;第二分队,到二号房间;第三分队,到三号房间。" 
        瞬间从门口又进来十五个人,五人一个分队,分别去了各个房间。 
        不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行动代码:"报告队长,恶虎已被捉捕。" 
        我和健叔绝望地低下头。王超则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问健叔怎么回事。健叔摇摇头。旁边警察喝道:"不许说话!" 
        我们被反剪着手,默然看着周围。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而且那个被我们刺中的家伙是一定死了,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警察。我心里感叹,真多啊,我已经看不到周围的墙壁了,且在我们被押送出去的过程中,转身都非常困难。我们被擒着下楼,发现楼道旁边还站了不少警察,到了下面又发现来了两部指挥车、两部公安车、一部110警车、一辆便衣车和三辆武警的面包车。我想,看来是惊动公安部了。 
        上了警车,我发现我们的窗下还有三个警察,看来是防止我们跳楼的。我想这下彻底完了,肯定是惊动国务院了。 
        在去公安局的路上,我们又发现有两台防暴警察的车增援到队伍里。我想完了,肯定是惊动国家领导人了。 
        在混沌懵懂中,我们到了公安局。登记完后我们三个被分开审问。 
        我前面的警官表情严肃,威武高大,散发着正义的力量,似乎是中央派来的,因为当地的警察不会这么有气势。而且,记笔录的那个看上去倒像是这里的局长。洪亮的声音传来:"你自己坦白吧。" 
        我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了?" 
        洪钟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你犯了什么事。" 
        我想,我再抵抗最后一下,然后就招了。 
        我说:"师傅,我真的不知道。" 
        长达二十秒的寂静。 
        那边说:"那你交代一下,你的电视机是怎么来的?" 
        我的头一下就大了。 
        我说:"是我买的。" 
        警官问:"在哪里买的?" 
        我说:"在城北市场。" 
        警官问:"哪个摊位?" 
        我说:"我忘了。" 
        警官说:"想想。" 
        我想想说:"是进门左手边第三家。" 
        警官在记笔录的本子上指点了几下。 
        警官说:"你知道不知道你买的是赃货?" 
        我说:"我不知道。" 
        警官说:"怎么可能不知道,多少钱买的?" 
        我说:"两百。" 
        警官说:"多大的电视机?" 
        我说:"二十一寸。" 
        警官说:"什么牌子?" 
        我说:"索尼、日立和东芝。" 
        警官说:"我给你六百,你去给我买三台回来。"


        14楼2007-01-29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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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行啊,那里就能买。" 
          警官说:"行什么,那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人也都抓来了。你们购买赃物,虽然罪不大,但也有罪。如果全世界的人坚决不购买赃物,那偷东西抢东西的人就没办法销赃,如果他们没办法销赃,就不会偷不会抢,整个社会就安定了,老百姓的生活也就更加有保障了。" 
          我说:"警官说的是。但我真的不知道是赃物。" 
          警官说:"这个价钱,只要有社会阅历的都知道是赃物。" 
          我说:"我们都是大学生,没钱,刚从学校毕业。" 
          警官沉思片刻,嘀咕道:"哦,大学生,刚毕业,没脑子也是正常的。" 
          我说:"警官,我们退还。" 
          警官加大嗓门说:"你以为公安部门是商店啊,退还退还,你的认识就不够。两百元一台电视机,你们买了,就是购赃。" 
          我说:"警官,我们真的不知道。如果那店原价卖我们,我们就更不知情了。我们真的只想买电视机。" 
          警官说:"你这是强盗逻辑,销赃的特点就是低价销售。根据我们的观察,都是以比世面价低百分之五十的价钱销售,以尽早把罪证脱手,得到现金。社会上往往很多贪小便宜的人就会去买,明知道赃物还要买。你们购买赃物,虽然罪不大,但也有罪。如果全世界的人坚决不购买赃物,那偷东西抢东西的人就没办法销赃,如果他们没办法销赃,就不会偷不会抢,整个社会就安定了,老百姓的生活也就更加有保障了。" 
          我说:"那怎么办?" 
          警官说:"拘留或罚款。" 
          我说:"那电视机呢?" 
          警官说:"你还想看电视啊,没收。" 
          我问:"三台全没收?" 
          警官说:"你态度不端正,小心让你又拘留又罚款。" 
          我说:"是是,应该给失主,应该给失主。" 
          警官说:"那不用你说,我们警方会处理的。" 
          我问:"那到底是拘留还是罚款?" 
          警官说:"那就看你怎么选了。" 
          我问:"这两个都有什么区别呢,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警官说:"拘留呢,就是处以刑事拘留,大概十五天左右。" 
          我嘀咕道:"哦,十五天。那罚款呢?" 
          警官说:"根据规定,这要处以五千元的罚款。" 
          我大吃一惊:"五千,能买两台三十四寸电视机了。" 
          警官说:"对,但是最近因为要迎接国庆,我们这里在搞一些活动,能有优惠。" 
          我问:"都有什么优惠?" 
          警官说:"可以打八折,并返还一千元的现金代用券。你下次如果再进来了还能抵用,但此券不能折成现金。" 
          我问:"那你们这个活动的优惠幅度还不是很大,作为消费者,我可能会选择拘留。" 
          警官急了,说:"拘留也可以。但是拘留不是免费的,拘留期间要交纳很多的费用,比如食宿费、管理费和教育费。" 
          我说:"那大概是多少钱?" 
          警官说:"按照你的表现,你估计要拘留十五天,食宿费按照每天两百来算,就是三千,然后管理费是两百,教育费是一千,总共四千二左右。" 
          我惊讶道:"这么贵,怎么比罚款还贵!" 
          警官说:"这没有办法,我们这里就是这么规定的。" 
          我说:"那拘留有没有什么优惠?" 
          警官说:"这我要打个电话问一下领导。" 
          警官说着就打了一个电话,几句后挂了,对我说:"这个活动的优惠不是很多,因为毕竟是你要吃住十五天,这些都是成本,按照前台价格,可以给你八折,管理费我们可以不收,但是教育费不能便宜。" 
          我问:"为什么教育费不能便宜?" 
          我签完了字。 
          警官不耐烦地说:"废话,你见过学费能打折的吗?" 
          我说:"没有,那你们这教育费也太贵了。" 
          警官说:"废话,你见过哪儿的学费有便宜的吗?你别嫌贵,如果你在里面得了什么病,看病可比学费贵多了。" 
          我说:"那也没那么贵啊,而且不是说有那什么义务教育吗?" 
          警官说:"哦,那是九年制义务教育,这不属于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范畴里。而且你以为义务教育是免费给你教育的啊,不是,是你必须接受教育,当然,也得交钱。我们这个教育之所以贵,是因为我们的教育都是点对点的,而且教官的水平都很高,全部都是教授级别,甚至还有外教。" 
          我说:"我琢磨着我还是选择罚款,我可以问我朋友借,他有几千。" 
          警官说:"那你罚了你朋友怎么办啊?" 
          我说:"难道每个人都要罚款啊,不是总共罚那些啊?" 
          警官说:"那当然。" 
          我说:"那我们凑不了那么多钱啊。" 
          警官说:"凑不了只能拘留。" 
          我说:"这拘留也要交钱,没钱也能拘留吗?" 
          警官说:"没钱肯定不能拘留,你这是钻法律的空子,加重政府负担。" 
          我说:"那没钱怎么办?" 
          警官说:"这种情况只能被流放了。" 
          我说:"那是不是就是原地放了?" 
          警官说:"那当然不是,原地放了不是便宜了你们,你们这是钻法律的空子。我们要把你们遣送回原籍。" 
          我说:"那车票算谁的?" 
          警官说:"你们在遣送前要挖煤,挖一个月煤以后就赚了车票钱了。" 
          我说:"不行吧,这到上海的车票也就百来块钱,要挖一个月煤吗?" 
          警官说:"你以为挖煤很挣钱啊,挣钱的是煤矿老板,你挖一个月能挣这点已经不错了。" 
          我说:"那我自己掏车票钱你们把我遣送了行吗?" 
          警官坚决说:"不行。" 
          我问:"为什么,这不是有矛盾吗?" 
          警官说:"规章上说不行就是不行。在劳动的过程中,其实对你也是一次洗礼,是思想的升华。看着广大的老百姓为了国家的繁荣富强而劳动,你呢,你却是社会的渣滓,是不稳定的因素,你的思想就会得到教育。" 
          我一听教育,吓了一跳,问:"这个收不收教育费?" 
          警官说:"教育费已经代扣了。你其实一个月有五百,但是交了三金、保险和教育费以后,正好是车票钱。" 
          我说:"警官,我就工作一个月,怎么还要交养老金啊。" 
          警官说:"那没办法,是制度,就是这么规定的。养老金也不一定光给你养老啊,有可能是你交了养别的老,这没办法。" 
          我说:"那我罚款吧,你们还是不要遣送我了。" 
          警官说:"对嘛,这就对了。我们的遣送规定是直接挖煤立即遣送的,大部分遣送对象还要再跑回来一次,劳民伤财啊。" 
          我问:"那那些被判直接挖煤立即遣送的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呢?" 
          警官说:"废话,你行李不要啦?还要回来一趟收拾行李的嘛。你看,这样就给社会造成了不稳定,给交通运输部门造成了负担,浪费了交通的效率,导致了运力的下降。" 
          我连连点头,说:"我不能回上海,我在那里好像还杀了人,回去就要被抓起来。" 
          警官说:"这就对了。所以说,罚款是最好的办法。你看,你现在有案子在身上,又在逃,我们公安机关正在全力地追捕,所以,如果遣送回去,你肯定要被逮捕。你选择的是惟一正确快速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说:"那能不能让我去银行取钱,有没有ATM机?" 
          警官说:"没事,我们这里可以刷卡。" 
          说着从抽屉里掏出POSE机,说:"你的是什么银行的卡?" 
          我说:"中国银行。"


          15楼2007-01-29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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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官说:"没问题,来,卡给我。" 
            我把卡递上去。 
            警官刷过以后要求我输入密码。 
            我输入了密码。 
            警官说:"消费是四千元,但是我刷了四千零四十,因为信用卡消费要交纳百分之一的手续费,但公安部门不是商店,是非盈利的,所以这手续费要由你们消费者自己来出。看,没问题就签字。" 
            警官看了看,笑笑,突然变脸说:"你,是通缉犯,法律赋予了我当场击毙你的权力,我必须执行。"说着掏出枪。 
            我喊道:"你他妈究竟是公安局还是黑社会啊。" 
            一声枪响,我惊醒了。我满头大汗环顾四周,发现王超和健叔都还睡着。健叔更是抱着电视机面带微笑。王超则抱着酒瓶子,但也面带微笑。我想,究竟是什么让这两个孙子这么开心。 
            窗外太阳巨大,秋天不舍离去。我站在同样巨大巨长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繁忙的景象,不停回忆刚才的梦境,以免自己忘记,不能复述给健叔和王超听。 
            王超已经醒来,走到阳台上,一拍我的肩膀,说:"干吗呢?" 
            我说:"这房子真不错,阳台这么长。" 
            王超说:"那有什么好乐的,你没看见又不是我们一家阳台这么长,是这幢楼里所有的住户阳台都这么长吗?" 
            我说:"那至少我自己住的那阳台很长啊。" 
            王超哈了口气自己闻了闻,漫不经心地说:"我跟你想法不一样。我得自己家阳台很大,别人家都没阳台才高兴。" 
            那天的下午王超要考试,他邀请我们去他的学校参观漂亮姑娘。参观自然是随机参观,但是我和健叔觉得参观了也没有很大的意义。健叔虽然平时很生龙活虎,但其实很沉闷,连向陌生人问路都成问题,再加上现阶段和残疾人没什么两样,除非碰到母爱特别强烈的姑娘,否则去看了只能干着急。王超的意思是这没有关系,只要说"走,姑娘,我开车带你兜风",基本上就能兜走了。但是王超对现实的认识也很深刻,说因为自己开的是桑塔纳,所以理论上只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吃吃饭,发展好了最多牵手,如果是帕萨特或者是雅格就可以有更深的发展,如果是奔驰或者宝马,那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健叔问道:"什么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超瞪了健叔一眼说:"你把'什么'两字去掉再理解就成了。" 
            健叔愤然道:"真不明白那些姑娘是跟人谈恋爱还是跟车谈恋爱。" 
            王超又白了他一眼说:"那能叫谈恋爱吗?" 
            健叔又感叹:"难道就没好姑娘了吗?" 
            王超说:"你如果有钱了就不那么想了。况且说,姑娘们想改善饮食条件提高生活质量也没错。你不也想改善饮食条件吗?" 
            健叔不说话了。 
            我漠然看窗外,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这个很漂亮。" 
            王超停下车,倒回去看一眼,说:"这个你别想了。" 
            我说:"我没想,健叔喜欢不喜欢?" 
            健叔看了看,忙说:"喜欢,喜欢。" 
            王超说:"人家已经由这里最大的私人煤矿老板包了,你没戏了。" 
            健叔说:"那不就是二奶?" 
            王超说:"就是二奶,怎么了?" 
            健叔说:"大学里怎么会有学生要当二奶?" 
            王超说:"你这么想当然想不通了,你就当人家二奶有上进心来上大学就行了。" 
            健叔点点头,又问:"那人家已经不愁吃穿了,还念什么大学啊。" 
            王超说:"女大学生价码高啊,所以说知识就是财富。女大学生,听着就性感啊。" 
            我问:"那男大学生怎么办?" 
            王超叹气说:"没办法了,只能吃剩饭了。" 
            我说:"还是这个城市市场经济得厉害,我原来上大学那会儿姑娘好像都比这里的单纯。" 
            王超说:"这里周围都是开厂的开矿的,有钱人多。再说你们那地方也不一定能怎么着的,那儿的姑娘就像地下的煤矿一样,其实都是有市场的,只是没人来开采罢了。" 
            王超总结道:"谁都想用兰蔻啊。" 
            健叔说:"我就不想用。" 
            王超说:"是啊,所以你那么穷。" 
            王超将车停在自行车位里就去考试了。我和健叔本来想在车里坐着,但是因为没有办法忍受周围要停自行车的学生们的悲愤的眼光而下车走动。健叔虽然走得很难看,但还算是可以移动。 
            这所工业大学和全国所有的以工业命名的大学一样的脏乱。所有的建筑都没有经过工业设计就诞生了,所有的新楼和老楼交错在一起,当中再夹杂几个永不喷水的喷水池,经过大风雨水,它们的功能只是蓄水了。教学楼当中夹杂的树木也难以说成是人工栽培的,更像是野树。在学院的操场旁边有一片野树林,每个夏天来临的时候,据说这里就要变成学生们寻欢的场所,而操场在晚上七点天黑以后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操"场。 
            


            16楼2007-01-29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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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健叔茫然地在这个陌生的学院里穿行。这真是个封闭的地方。女生一个个穿着体面、笑容满面,而男生则蓬头垢面、愁眉苦脸。很多男学生穿着假货招摇过市,胸前还印有巨大的商标,有REBOOK、PUME、NLKE、ADIDIS、BQSS等,真是不明白那些人的真实想法。学校里的DJ永不停歇,不停放歌。不幸中的万幸是那DJ似乎不是很摇滚,劣质的广播里居然传来邓丽君的声音-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 我不能感到 一丝丝情意 
              周围一片嘘声,还听见有人说:"放死人的歌。" 
              这歌是我在上学时候我们音乐老师特别喜欢的一首歌,并且被他私自指定为考试歌曲。至于此人为什么喜欢此歌,自然是没人知道。但是这首歌却给了我们巨大的帮助,因为我们发现它前面的格式和古诗是一样的,如果把古诗自己填进去,反复歌唱,记忆的效果自然要比硬生生地背要好很多。于是,我们的"日照香炉生紫烟"和"不及汪伦赠我情"等都被我们唱得滚瓜烂熟。这样做惟一的缺点就是在当堂背诵的时候会忍不住唱起来。 
              我往前走几步,发现一个电话亭。我突然想起一个姑娘,而且突然间想得很强烈。我已经想好我要说的内容。 
              我说:"喂。" 
              她说:"你找哪位?" 
              我说:"我找你,我想约你出来,后天下午,在和平饭店。" 
              然后结果是不可预测的。 
              健叔问我:"你怎么可能回去,怎么可能定了一个后天在上海的约?" 
              我说:"万一她答应了,她至少要为这准备两天,到时候我再推脱掉就可以。" 
              我平静地拿起听筒,发现没有拨号提示音。我心中感觉什么东西退了下去。断定电话是坏的以后我并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我假装电话已通,说:"哎,是我,我这个地方很远,你能不能坐火车过来看我?" 
              健叔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我说:"我在这里等你。你买明天的票吧。" 
              健叔张大嘴巴。 
              我说:"哦,今天也可以。我等你。" 
              说完我挂了电话。 
              健叔结结巴巴地说:"这怎么可能?" 
              我摇了摇电话,电话线在电话下面摇晃。我说:"当然不可能了,连电话线都断了。" 
              健叔长舒一口气,说:"是啊,我想呢。" 
              我把电话听筒往旁边草地上一扔,说:"大学生素质就是高,这要在外面,这听筒早就给人拿了。" 
              健叔笑笑,说:"你说,咱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我说:"待得不好吗?" 
              健叔说:"好,挺好,就是那事情始终没弄明白。我这几天天天晚上想,我觉得我好像没动刀子。当然当然,没说你动了,可能我们俩谁都没动刀子,是那小子在地上装死呢!我觉得得回去看看。" 
              我说:"我觉得挺好,就继续待着吧。"


              17楼2007-01-29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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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叔说:"那这些是什么?" 
                那家伙说:"这些是演员。你怎么能把我们的演员吃了?" 
                健叔一怔,想半天说:"是啊,你看,你一会儿把这些演员都放了,让别人吃了,还不如让我吃了。" 
                那家伙说:"这和我们这个团体的形象很不符合。" 
                健叔说:"你看,我也不算是你们这个团体的,我是群众演员,那些鸡也是群众演员,你们呢,是艺术家。群众演员吃群众演员,这很正常的。" 
                那家伙说:"总之不行的。" 
                健叔说:"你怎么这么啰嗦,那我白演了?" 
                那家伙掏了掏兜,说:"我只有二十块。"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兄弟,你看这样,这鸡呢,你反正也要放掉,我们呢,就抓回去两只,我们也不吃,吃了多没意思,几口就没了,我们养着。你看这个兄弟,手脚都不利索,医生说要多吃鸡蛋,正好,这鸡也能下鸡蛋,我们就吃鸡蛋你说行不行?" 
                那家伙考虑半天,没说话。 
                这时候,刚才被我和健叔骚扰过的那位姑娘又缓缓走过来。健叔手里拎着两只鸡显得手足无措。姑娘走到那家伙面前,一拉手问:"阿雄,怎么了?" 
                我和健叔同时明白,原来这姑娘是这位叫阿雄的艺术家的女朋友。 
                 阿雄说:"没事的,没事的,他想拿走我的鸡。" 
                姑娘说:"不是说这是用来表演的吗?" 
                阿雄说:"是啊,他帮我表演了一会儿,说要把鸡拿走。" 
                健叔在旁边挠头插嘴说:"吃鸡蛋,吃鸡蛋。" 
                姑娘温柔地说:"你看,人家也帮你表演了,也不是要吃这个鸡,你就给人家吧,啊?别那么固执。" 
                阿雄说:"可是表演要用十只鸡。" 
                姑娘说:"八只也一样的,乖。" 
                这时候,绑在阿雄身上的一只老母鸡叫了一声。 
                健叔说:"其实不是这样的,开个玩笑的,我们要吃鸡自己可以买的,也不缺这两只鸡。玩笑,玩笑。" 
                姑娘没理会健叔,继续对阿雄说:"给人家吧。" 
                健叔说:"不用不用。" 
                姑娘瞪健叔一眼,说:"看人家老实就欺负人家是吧,这两只给你了。" 
                健叔说:"算了算了算了,八只那就不叫艺术了。要十只的,要十只的。" 
                姑娘说:"给你了你就拿走,不要都不行。" 
                这时候阿雄喃喃地说:"我这艺术展要十只才行的。" 
                姑娘彻底火了,说:"你怎么这么多话呢,八只就八只,再说我把你身上那些全剁了。" 
                阿雄吓得低头不说话。 
                 王超说:"后来那家伙自己赔了几个脸盆,饭都吃不起了。" 
                健叔说:"是啊,这样一个人,怎么还能找到女朋友呢,而且还不错。" 
                王超和我同时一拍大腿,说:"是啊,不光你没想明白,大伙都没想明白。你说那女的是吧,一表人材,聪明得体,出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啊,没想到啊。" 
                健叔说:"真是…" 
                王超说:"没事的,你想几天就想通了。那男的我怀疑脑子有问题,前年来学校的第一个礼拜,就在学校的操场中央挖了一个洞,自己脑袋插在里面,顶起来倒立了一个多钟头。几千人围着看,以为是外星人来地球没降落好头插泥里了。过了一个钟头,那家伙自己爬起来,从内裤里掏出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保护植物'。" 
                我说:"那你们学校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吗?" 
                王超说:"大家实在是太吃惊了,没来得及反应。那家伙亮完横幅以后就走了,大家都怔在那儿,后来只有校足球队的去找过他。" 
                我说:"难道是看他脖子力量强,头球好,去找他参加比赛?" 
                王超说:"想得美,这种人,这脑子,哪天高兴了往自己球门里踢,还觉得是艺术呢!" 
                我问:"那找他干什么?" 
                王超说:"废话,在操场上挖了那么大一个洞,想不填就跑了?" 
                健叔突然发话了:"那你认识不认识那个男的?" 
                王超说:"知道,不熟。那女的你就别想了,想追的人多了,都以为竞争对手是个神经病,自己不是神经病就肯定比人家强。" 
                健叔关切地问:"结果呢?" 
                王超说:"你看,结果还不是那姑娘还跟那家伙在一起?" 
                健叔问:"为什么?" 
                王超说:"废话,我怎么知道!能和神经病在一起本身脑子肯定也不正常,我们正常人是不能理解的。" 
                当天健叔表现得有点郁郁寡欢。回到了大荣公寓,我们三个面对这两只鸡一筹莫展。健叔说:"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吃,就放冰箱里吧。" 
                王超骂道:"你以为是螃蟹啊。吃了吃了,多新鲜啊。我们下去看看。" 
                


                20楼2007-01-29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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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6: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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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顺着破旧的似乎带有火灾气味的楼梯走下去。推开铁门天色已经昏暗了,北风已经吹得有声有色,路灯边上围绕着最后一批还没去冬眠的虫子。我们拎着两只鸡,想这该到哪里去加工呢?健叔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代客加工的小饭店,但是周围的情况只需要一眼就能全部看到。我对王超说:"只能开车看看了。" 
                  王超对此显得义不容辞,他不放过每一个可以不用自己的脚便能移动的机会。我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奔上车了。我们开门进车,虽然微有漏风,但至少已经把北风隔绝在外了。王超掏出钥匙,发动了一次,车哆嗦几下,没能启动,又发动了一次,车又哆嗦几下,还是没能启动。王超说:"怪了。" 
                  我和健叔对此一窍不通,惊慌失措。鸡也仿佛看懂了这局势,扑腾了两下翅膀。 
                  王超说:"没事情,我看我爸天冷的时候车也老是打不着火,可能天冷要多打几次。" 
                  健叔附和说:"对对对,天冷了,要多打几次。" 
                  王超把钥匙拔下来,再郑重其事地重新插上去,深深呼吸一口,抱着热切希望打了一次火。车发出了几声嘶哑的马达声,还是没着。 
                  王超说:"可能坏了,我去看看。" 
                  说着打开引擎盖,摸了半天支架,终于把盖子支撑起来,对着发动机看得入神。 
                  冷风把车刮得有点摇晃,看着王超在外面瑟瑟发抖,我和健叔也下车站在王超旁边观赏发动机。 
                  我问王超:"怎么了这车?" 
                   同时我发现,我们嘴里已经能哈出白气了。 
                  王超搓搓手说:"不知道,看着发动机挺好的,该在的都在那儿。" 
                  我说:"那怎么弄,要不你再去车里发动一次?" 
                  王超二话不说到了车里,又发动了一次,发现这次好像连马达声都很轻微了。我站在车外喊:"喂,怎么你一拧钥匙车灯就要灭了似的。" 
                  王超一拍脑门说:"哎呀,忘了车还没发动不能开灯的。完了,这下彻底不能发了,连电都没了。" 
                  我问:"没电了?有充电器吗?" 
                  王超说:"那是靠电瓶自己充的,车一开起来就自己给自己充了。" 
                  大家站在风里,抓耳挠腮。 
                  忽然间,王超说:"对了,我听说车一旦不能发动了可以让人在后面推,能推发动。我亲眼看见过。" 
                  我说:"推得动吗?" 
                  王超说:"没问题,一个人都推得动。" 
                  我说:"行,那你在车里把方向,我和健叔在外面推。健叔,你行不行?" 
                  健叔说:"能使上一点劲,王超不是说一个人都能推动吗?咱俩好歹是一个半人,肯定行。" 
                  我们的手接触到冰凉的车体,心就已经凉了半截。我推了一下,说:"不行啊。" 
                  王超在车里透过关了的窗说:"等等,还没挂空挡呢。" 
                  过了几秒,王超说能推了,我和健叔就一起发力。车很轻松地被推动了,王超一路挂着空挡向前。推了大概一百米,我问:"怎么还没发动啊?" 
                  王超说:"不知道,你再推推,可能距离不够,应该能发动的。" 
                  我和健叔在零星下班的工人的诧异眼光中推车向前。我内心一直等着车忽然发动的那一下。健叔明显没有用力,扶着车向前走而已,而这正是医生建议的康复训练内容-提手慢走。 
                  王超在里面一直没说话,我也不知道推了多久,反正天色已经全黑。黑夜中空旷的路上,一辆没有开灯的深色车居然不靠动力在徐徐前行,让人感觉恐怖。幸亏一路没有上坡。我坚持把车推出去很远,突然间,健叔让我别推了。 
                  我放手停住。王超在车里大喊:"怎么不动了怎么不动了?" 
                  健叔说:"看旁边。" 
                  我一看边上,发现有一家叫"重庆饭馆"的小店。 
                  王超走下车,问:"怎么了?" 
                  我说:"边上有家饭店。" 
                  王超说:"哦,那就好,我在里面快冻死了,一点暖气都没有,你们两个也肯定快要给冻死了。" 
                  我擦了一把汗说:"还好。" 
                  因为我们以神奇的方式到达,店里的职员早就在门口恭候。他们如同看皇帝一样看着王超。摇摇晃晃的灯光下还有一桌客人在用餐。老板娘围着桑塔纳转了一圈,又回来招呼我们。 
                  王超不忘从车里拎出一只鸡。店员面露难色,对王超指了指店门口写的一行字:不准自带酒水饮料。没等王超说话,健叔的口才显现出来,责难道:"没看见这是鸡嘛,你家饮料 
                  长这样啊。" 
                  老板娘客气地将王超请进了店里,一人献上一支烟,递上菜单。 
                  王超瞄了几眼,说:"来三杯白水。" 
                  老板娘赔笑说:"我们这里白水是免费的。" 
                  王超说:"哦,好,那来一盆炒青菜。" 
                  老板娘说:"啊,我们现在正搞活动,只要在店里消费的,无论消费额多少,都送炒青菜一盘。" 
                  王超说:"好好好,我要三碗米饭,一人一碗。然后你看看这只鸡能不能帮我们加工一下啊。" 
                  老板娘面露难色。 
                  王超说:"没关系,我们可以付点加工费。" 
                  老板娘忙挥手说不是这个意思。 
                  王超说:"那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说:"主要是我们这里的厨子赶着要下班,怕太急了加工出来口味不好,不能让三位满意。" 
                  这时候健叔插上一句话:"超哥,上次被我劈的那小子说要找我算账,你看怎么办,要不要约他?" 
                  王超会意道:"算了,你上次虽然劈了二十几个人,但自己也受了点伤,要让小兄弟出出头,来,你去吧。" 
                  我说:"超哥,是办了还是怎么样?" 
                  王超说:"算了,我们办的人太多了。算命的说,今年我本命年,不能再见血了,你就卸他一条腿。" 
                  我说:"行。" 
                  我转身问老板娘:"哦,我们的鸡到底能不能加工啊?" 
                  老板娘缓过神来,说:"行,行行,我去问问厨子。" 
                  我说:"赶快。" 
                  老板娘小跑几步。 
                  这时候王超说了一句:"记住,我让你卸腿,不是说弄断了就成,要把整条腿带过来给我看,懂不懂?" 
                  我忙说:"懂懂,老规矩了。" 
                  老板娘一秒种后从厨房出来了,说:"能做,能做。快把鸡给我。你看你们还要不要点别的什么菜?" 
                  王超说:"哦,没事,冷菜就是白斩鸡,再来个红烧的鸡翅,别的都烧汤,主食要一碗鸡骨面。" 
                  老板娘咬牙记下,说:"差不多了,要不要吃点别的口味?我们这里的蒸蛋是这个地方最有名的,佐料奇特,是秘方。" 
                  我们三个还在犹豫,突然这鸡"扑哧"下了一个蛋。我们大喜过望,说:"好好,来一个蒸蛋。" 
                  老板娘欲哭无泪,拾起蛋转身离去。


                  21楼2007-01-29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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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男排"没来上课。我们大家觉得很奇怪,因为"男排"从不迟到。班级里议论纷纷,说"男排"是不是也得了盆腔炎了,起不了床了。有的同学说:"别胡说八道,'男排'八成是昨夜肾亏了。"突然屋顶上一声巨响,天花板上掉下很多灰尘。同学们乱作一团。负责自修的男老师说:"同学们不要急,保持安静,在教室里自习,老师去看一下。没事情的,可能是什么东西掉顶上了。" 
                    "盆腔炎"表现得极度悲伤,她甚至哭得昏过去了三次,并整整一周没来学校,之后还有两次自杀,都是吃安眠药,结果均被抢救了回来。同学们议论纷纷,说:"看'盆腔炎'演戏演得多好,要自杀直接从高处跳下来就可以了,还假装吃安眠药,天知道她吃的是安眠药还是维他命C。" 
                    至于我同桌的死状,可以说是极惨的,还好他本人意识不到这一点。他用来争夺荣誉的双腿摔成好几段,所有的关节都拧断并暴露在外,盆腔自然是彻底粉碎,而面孔已经无法辨认了。 
                    他还真的从对面的十楼跳了下来,并且真能降落在教室的楼顶上。大家都很惋惜,觉得这生命的最后一跳证明他真的能跳很远。而且因为对面十楼的护拦很高,所以还是没有助跑的。这是一次静止的原地跳远。 
                    在夏天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我同桌在他惟一的特长中结束了恍如一梦的二十年。这使得那年夏天的气息中带着血的气味。 
                    除了我以外,我们的同学依然不依不挠地对这件事情进行猜测。有人说,那天"男排"看见"盆腔炎"的包里真有一包消炎药,终于幻想破灭,离开世界。 
                    我想,这人并没有离开世界,他只是离开了人间而已。他一定在和我们分享同一个世界,用不同生命模样。 
                    为此,针对学生的心理问题,教育局还特地搞了不少的专题,并突击培养出不少人模狗样的心理医生。那些心理医生有的打牌输掉气得当场烧过别人的房子,有的以打老婆出名,有的因为偷东西被抓进去过不下三次,他们晚上从事各种行当,白天突然摇身一变,为我们进行心理健康辅导。 
                    在他们的辅导下,又有一个学生自杀了。幸好未遂。这让教育局大为紧张头疼。虽说该死的终要死,在革命的过程中总要有人捐躯,但毕竟计划生育了,大家都只有一个,就这么死了家长自然悲痛欲绝。从我们经常听到的"我白养你了"这句话可以推测出,这打击就相当于二十年的投资失败,而且血本无归。 
                    我后面的女生虚伪地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人活在世界上就要承受各种各样的压力和议论。你看人家张国荣同性恋,被议论了多少年了,人张国荣照样活得好好的,一点死的迹象都没有。这就是成功的人必备的心理素质,这就是巨星和我们的区别。你看着吧,人家能在这种是非中活一百岁。" 
                    我说:"我看着。" 
                    在后来的三年里,"盆腔炎"和我的一个朋友结婚。我朋友一天急匆匆跑过来,敬我一支烟,深吸一口后说:"她居然是个处女。" 
                    我问:"你是怎么追上人家的?"


                    26楼2007-01-29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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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哪还用什么追啊,摆在那里都没人要。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上学时候就挺眼红人家,但算命的说,我在未来的五年里不能结婚,要么马上结了,要么五年后。我琢磨着就去跟人求婚了。她问我为什么敢追她,我随口瞎说我喜欢你五年了,结果还真成了。她说给我个礼物,没想到还是处女。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跟刘胖子说这事了,你也一定要帮我宣传宣传。" 
                      与此相对的是,最终和我后面的女生交往的另外一个朋友说:"他妈的上当了,风骚得不行,还不是处女了。她硬说是骑自行车骑破的,他妈的她家自行车坐垫那尖尖朝上装啊,后来去医院一查,娘的还流过产。" 
                      这让我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对世界上很多有着这样那样面貌的东西的看法。而奇怪的是,对于同桌的死,我却不甚悲伤。在夏天完完全全结结实实地到来的时候,我总听到他说:"我不用训练了,我现在能跳很远很远了。不信你来看,我还能跳十层楼高。" 
                      这些话让我在三十九度的高温里不寒而栗。我也能感到他一直都没离开过那个地方,直到一年后他才离开那里。我想,他一定是提前毕业了。而如他所说他能跳那么远那么高的话,他一定去了理想的地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周围安静下来,我就会拼命想我同桌跳下来那两秒钟里的感受。以至在更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站在窗边。我发现自己只要在高度超过三层的地方就会有强烈的往下跳的冲动,而且我发现这是一种生理冲动,因为我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而我的生活也没有遇到任何挫折,只是我的身体想往下跳。这种强烈的冲动差点在一次我上二十楼时成为现实。我看着窗外绿豆芝麻一样的汽车和不能看见的人群,突然产生强烈的要跳下去的冲动,但是我的意识很努力告诉我的身体,明天学校放假,可以聚众打牌,而且今天晚上学校的食堂烧鸽子。纵然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我的身体还是在不知名力量的引导下缓缓向窗台爬。我的大脑如同抽筋一样停止工作。我以为这下要陪同桌去了,但是突然间我看见下面的陆地上有扇铁门,而门的最上方竖了不少防止外人爬过去的尖锐铁条。我告诉我的身体,这样下去万一戳在上面很疼的,如果戳到了难堪部位肯定更加疼。我的身体有了一个迟疑,我觉得我身体忽然自带了一个大脑,对我大脑发出的指令进行了思考和权衡,还好那大脑思考速度比较慢,在思考的过程中,我已经被扫厕所的大妈拉了下来。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去高楼,也不走近窗户。我对别人说我有恐高症,但事实是相反的。 
                      我同桌的死对我们的影响持续了大约一年。这一年里,有悲伤的,比如我同桌的父母、教练和他的女朋友;有无所谓的,比如我周围的大部分同学;有高兴的,比如以前一直在学校跳远比赛中拿第二名的。但所有的这些情绪,都在一年以后消失殆尽。生活就如同火车碾死一只猫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地坚决前行。在一年以后,所有的都平息了,包括"盆腔炎"和"男排"的传说。明星都难逃过气,何况两个尘世里的普通人。 
                      过了一年这个时间以后,我发现若要想起我的同桌,我只能安静下来,闭上眼睛,遥想半天才能记起他的音容笑貌。但每当他说了几句话,脑海里都要被一声巨响打破,睁开眼睛似乎还能看见从天花板上掉下灰来。 
                      我想说的是,以前很多常常不由自主浮现在我意识里的事情,现在已经需要经过一段长时间的酝酿了。 
                      毕业前,我认识一个姑娘。我们彼此吸引,发展迅速。我们互相说好,到能结婚的时候就结婚。姑娘叫A,但是在交往的时候我发现她似乎对我同桌的生平事迹很感兴趣,这兴趣远远大于我为什么消失三天去做了些什么。终于我还是弄明白了,原来A喜欢我同桌很久了。这点让我颇难理解,A是一个时尚的姑娘,仿佛每周都要去一趟巴黎一般,总能在上海到货之前买到最新的衣服和化妆品,而我的同桌除了知道自己离国家健将级运动员的标准还差了几厘米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A就是如此喜欢我同桌,这让我心里很不好受。一方面,我并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何况这情况属于趁人之死;另一方面,我突然发现自己不能理解她的一切想法和行为,我甚至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能和我相处如此一段时间,难道算命的说她一定要找在教室里坐这个位置的人吗? 
                      很自然的,我们没有丝毫怨言地分开了。我们这对丝毫不浪漫的恋人分开时老天还颇有 
                      兴致地下了一场秋雨。我们都没有带伞,似乎还说了一些依依惜别的话和一些假情假意的祝福。事隔多年,搜索记忆,发现在那天什么都没有剩余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被记录在大脑的褶皱里,如果说真留下什么,居然只能出现三个字,那就是"余秋雨"。 
                      而秋雨以后,又是寂寥的冬天,身体内没有任何的活力,所有的力气似乎都用来让自己生存下去。相比在洞里冬眠的动物,我们是痛苦的。 
                      我经常在窗口看两个彼此喜欢的人并肩走过,或是去买东西或是去倒热水,真是让人不服气。而他们居然能在零下几度的室外走来走去,虽然在没有暖气的南方的室内也不能到零度以上,但似乎他们每个人都生机盎然,甚至是那些没有谈恋爱但是已经有了目标的人,生活也都充满了期待。我真不明白这些人在期待些什么,或者说在那里瞎盎然些什么。我相信一切都是要还的,比如说,在大家死气沉沉的冬天,他们盎然了,在大家都生机勃勃的夏天,他们就又都蔫了。 
                      我觉得有的时候,所谓"人世间爱情"这件事都是一样的,甚至感情都是一样的。某些感情充沛的人只是用一辈子将其证明了二十遍而已。至于这种"一样"究竟是怎么样的,天知道! 
                      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大荣公寓的门口。我们似乎有点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车厢。我们租的房子固然美好,电视机也固然美好,但是电视机在房子里发出的热量似乎还不能抵御这寒冷。 
                      王超说:"走,下去了,这叫什么冬天,根本就还没到呢。这叫什么西北风,根本就是暖风。"


                      27楼2007-01-29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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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叔说:"没这么冷吧。这就已经可以了,应该要结冰了吧。" 
                        王超说:"哪能结冰!按照我的经验,这充其量就五度。多少度结冰来着,我高中的时候学的,零下几十度来着?" 
                        健叔说:"胡说,你那叫干冰。" 
                        王超说:"对对对,是干冰。冰是水结的,零度就结了;干冰是二氧化碳结的。" 
                        我说:"那是不是只要够冷,二氧化碳就会全结成干冰然后掉下来了?那样我们不就吸的是纯氧了?" 
                        王超挠挠头,说:"对,但是好像咱们这没掉过干冰。最多结冰,乡下有个挺大的湖,撑死了就把那湖冻住。" 
                        我说:"那不就变成'冻停湖'了?" 
                        王超说:"没洞庭湖大,没洞庭湖大。" 
                        健叔说:"在上海,最冷的时候,黄浦江都冻住了。" 
                        王超说:"黄浦江大不大?" 
                        健叔说:"你不知道什么是黄浦江吧?" 
                        王超说:"不知道。" 
                        健叔说:"长江你知道吧?" 
                        王超说:"知道知道。" 
                        健叔说:"长江流到了上海境内,就叫黄浦江了。" 
                        王超说:"哦,长江都冻住了?" 
                        我说:"健叔,不对吧,黄浦江好像就是黄浦江吧。长江是长江。黄浦江好像是太湖那里出来的一条江。" 
                        健叔一脸严肃地说:"你记错了,你说的那个从太湖流出来的叫苏州河,这几天一直在疏通的。" 
                        我埋到座椅里想着它们之间的关系。 
                        王超问:"上海这么冷?" 
                        健叔说:"那是,人都在长江上滑冰。" 
                        王超继续问道:"长江到上海都已经是快到入海口了还冻住,那武汉那边怎么办?" 
                        健叔说:"水灾啊,前年的大水灾你知道吧?" 
                        王超来回摸着方向盘想半天说:"不对啊健叔,水灾是夏天发的啊,我记得我暑假捐款了,我爹妈给的冷饮费都捐了。" 
                        健叔说:"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夏天还是冬天,可能是我们两个地方的时节不一样。就比如现在,上海肯定还暖着呢!" 
                        王超和我同时犯了迷糊。 
                        健叔自言自语地说:"真冷啊。" 
                        王超说:"我车里有温度计,看看现在多少温度了。" 
                        健叔说:"我看零度。" 
                        我说:"我估计要零下了。" 
                        王超说:"你们都没有经验,五度。" 
                        王超拿出车手套箱里的温度计,在车里灯光下看半天,大为失色,说:"居然会是十五度。" 
                        我说:"你会不会看温度计!来,我看看。" 
                        我拿过来看了半天,但似乎真是十五度。 
                        健叔说:"你拿错了吧,这是不是体温表,你上次测的?" 
                        王超说:"你当我尸体啊,十五度。这就是温度表,现在就是十五度。" 
                        忽然间,我感觉周围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先前冷可能是因为我和健叔还穿着短袖所致。 
                        健叔说:"下车下车,去看球赛。" 
                        我们三人上了屋子,但又真真切切感到寒冷。健叔打开了液化气,点上火,把温度计放在火苗上烤半天,拿下来一看,还是十五度,于是在厨房嚷嚷道:"来看来看,我在火里烤了半天,它还是十五度。" 
                        我和王超懒洋洋地走过去,刚到厨房,只听见"噗"一声,温度计爆了。随即,健叔捂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 
                        我和王超面面相觑。我说:"又得送医院了。" 
                        王超说:"赶紧问问。" 
                        我上前去问:"健叔,你没事吧?" 
                        健叔说:"不知道,可能弹到眼睛了,我睁不开。" 
                        我说:"没事的,带你去医院看看。" 
                        健叔说:"行,行,扶我一下。" 
                        我扶起健叔,说:"叫你不要玩火,这下好,又伤了。" 
                        健叔说:"我真的觉得那温度计有问题。" 
                        我说:"有问题你自己夹自己胳肢窝里,好歹也有个三十多度的,你非放火上烤什么!眼睛睁得开吗?" 
                        健叔说:"不开,不开。" 
                        我说:"王超,去医院吧。" 
                        王超这一路开得飞快,我和健叔都很害怕。王超自己也开得很紧张,并且大声对我和健叔呵斥道:"戴上安全套。" 
                        我和健叔大为疑惑,正在琢磨,王超又大声进行了一次修正:"套上安全带。" 
                        我们把自己拴紧。王超连闯十几个红灯,终于到了医院门口。我们跌跌撞撞找到了急诊,到了挂号的地方,医生问:"看什么啊?" 
                        健叔张口刚要说话,突然间一阵恶心,"哇"一声全吐在旁边的垃圾箱里。 
                        我想健叔肯定是自己捂着眼睛,一路摇摇晃晃,晕车了。我刚想说,医生先开口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啊,腹泻有没有,是不是光吐了?" 
                        我张口说:"不是…" 
                        才说出两个字,我也忍不住吐了。 
                        


                        28楼2007-01-29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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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抹了抹嘴,说:"医生,其实是…" 
                          说着只听见健叔又吐了。我看见健叔吐出来的青菜和鸡肉,忍不住也又吐了。 
                          医生摇摇头,对王超说:"你说说,我看就你能说话。" 
                          王超摇摇头。 
                          医生问:"你怎么不说话呢?" 
                          王超抿紧了嘴巴,继续摇头。 
                          医生说:"没关系,你说吧。" 
                          王超泪汪汪地看着医生,突然转过头,"哇"一声全吐在地上。
                          我一想到王超原来是早就吐了,但是含在嘴里一直没吐出来,心里就泛恶心,又冲着地上吐了一次。 
                          医生大为紧张,说:"你们这样不行了,你们也别说了,我知道了,我去叫医生下来。你们这是集体食物中毒啊。" 
                          王超吐干净以后终于能说话了,但是他没有及时地阐述病情,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他妈的,本来憋得住的。其实最早是我吐的,但是我没吐出来,我自己又吃回去了,看见你们吐成那样,又吐出来了,而且吐得太多,吃都来不及吃回去。" 
                          听完这句,我和健叔还有医生都吐了。 
                          我们四人就这么来回吐了十分钟,终于过来了一个主治医生。医生一看地面,皱起了眉头,说:"快去洗胃。" 
                          我虚弱地说:"不是,我们主要来看眼睛的。" 
                          医生说:"你都虚脱了,说胡话了。" 
                          王超说:"那个,那个人,捂着眼睛的,眼睛伤了,要看眼睛。" 
                          健叔适时地凑上去,说:"眼睛伤了,眼睛伤了。" 
                          医生说:"这食物中毒也要看的,如果是某些比较毒的菌类或者别的,是要致命的。眼睛如果能忍就忍一会儿。" 
                          王超说:"不是的,我们没食物中毒。" 
                          医生问:"那怎么吐成这样?" 
                          王超说:"主要是开车开得比较快,都晕车了。" 
                          医生说:"谁是司机?" 
                          王超说:"我是。" 
                          医生说:"你本事挺大的,自己都能把自己开吐了。" 
                          王超说:"还是看眼睛要紧。" 
                          医生对急诊医生说:"叫眼科的胡大夫。" 
                          然后转身对我们三个说:"你们重新挂号一下。" 
                          我们三人互相觉得对方又臭又脏,都下意识离得很远。回到急诊窗口,我发现刚才的医生已经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我说:"我们改看眼睛。" 
                          医生说:"我已经通知胡大夫了。是公费还是自费?" 
                          王超回答:"自费,自费。" 
                          医生说:"要不要动手术啊?要不要住院啊?" 
                          王超说:"我们怎么知道,检查完后才知道。" 
                          医生说:"可能挺严重的,你们准备好住院和手术的押金。" 
                          医生说:"先交一千。" 
                          王超问:"你们有多少钱?" 
                          我说:"我没带,放在家里。" 
                          健叔说:"我也没带。" 
                          王超说:"我带了五十块。" 
                          医生说:"你们才带五十块钱就敢来逛医院?敢来我们这儿消费的,谁身上不带个万儿八千的?" 
                          王超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就先看看。" 
                          医生说:"你钱带的不够,到时候也只能看到哪步算哪步了。我们这里是不能够赊账的,很明确的。前几天一个病人,钱就没带够,要做手术,手术做好了,但是因为身上的钱只能做到这步,所以就没缝合。" 
                          我说:"不能吧,没缝合怎么办啊?" 
                          医生瞄了我们一眼,说:"伤口就敞着呗,到现在还敞着呢。" 
                          我说:"医生,救死扶伤要紧。" 
                          医生说:"市场经济了。" 
                          王超说:"这钱我会有办法的,一定给你凑齐。"


                          29楼2007-01-29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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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说:"像你这样说话的多了,我们这里是很明确的,给多少钱做多少事。" 
                            我指着墙上"救死扶伤"四个字说:"你这都写着'救死扶伤'。" 
                            医生说:"是啊,但没写免费救死扶伤啊。你给了钱,我们自然救死扶伤了。" 
                            王超说:"好好,钱我想办法,但胡医生怎么还没来啊?" 
                            医生说:"是啊,这老胡也够慢的,我打个电话催催。" 
                            医生打了个电话催了几句,挂后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老胡和其他几个医生在打牌,今天还没和过牌。老胡说这把牌不错,等这把完了就过来。" 
                            健叔说:"哪有这样当医生的!" 
                            医生说:"病也分个轻重缓急。" 
                            健叔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就是轻的?" 
                            医生说:"你还能说话呢!" 
                            健叔说:"我伤的是眼睛,又没伤嘴。" 
                            医生说:"我们这里的医生都很有医德的。如果来的人已经不能讲话了,肯定三分钟里就过来了;不能站着的,大概五分钟到;像你这种还能站着讲话的,等一等又何妨呢,就当在等救护车吧。" 
                            听完这话,健叔差点气绝。 
                            王超凑上头说道:"跟你们牛院长打个电话,说我是他朋友。" 
                            医生不信,道:"我们牛院长叫什么名字?" 
                            王超说:"牛爱民。" 
                            医生说:"你叫什么名字?" 
                            王超说:"你告诉他,我爹叫王法,我是他儿子,叫王超。" 
                            医生说:"胡说你爹就是王法。我怎么知道你爹是什么!" 
                            王超说:"你眼里还真是没有王法。你让你院长给我打!" 
                            这时候,胡医生姗姗来迟,但脸上洋溢着春风,明显刚才那把是和了。 
                            胡医生招呼健叔躺下。这时候健叔尴尬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能睁开了,但是好在脸上还镶嵌了几粒玻璃碎片,才显得不虚此行。进行了简单的消毒以后,我们三个走出了医院。 
                            在慢悠悠开回去的路上,王超说:"健叔,你看,他弄断你腿,我弄断你手,我以为这次你是不甘落后啊,自己弄瞎自己一只眼睛。" 
                            健叔说:"是啊,刚才我吓死了,以为自己真要瞎了。" 
                            我说:"你这几个月就没有健全过啊。亏你还叫健叔。" 
                            健叔说:"名字都是代表愿望,没有才去愿望。我从小就倒霉。" 
                            我谢过王超,问:"你爹是干吗的?" 
                            王超说:"我爹是公安局长。" 
                            我和健叔一哆嗦,说:"公安局。你怎么以前不说。" 
                            王超边换挡边说:"主要是说出去不光彩。我一说爹是当官的,同学们就以为我是贪官的儿子。在外边混的时候一说吧,全都是来求我帮忙说个情把他哥们给放出来的。" 
                            健叔说:"是啊,当官好啊,当官有赚头啊。" 
                            王超说:"我爹可是清官。" 
                            健叔说:"没说当官的就是贪官,你紧张什么啊!" 
                            王超更紧张了,说:"我爹要是贪,我早就在国外读书给他洗钱了。你看,我这不是还在国内嘛!" 
                            健叔说:"没说你,小伙子。"


                            30楼2007-01-2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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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16: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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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景物慢慢地逝去。这速度又舒服又安全。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在我还没学会开车的时候居然就已经不喜欢速度了。这速度和我少年时坐的公共汽车一样,可以让我思考很多事情。 
                              到了大荣,连电视机都没开,我们就睡了过去。这次我们居然睡了两天。在睡的过程里,我们轮番醒来又轮番睡去。我做了无数个梦,这些梦在我至今的人生中重复出现了很多次。这说明我是个无聊的人,过着毫无新意的生活。我能想起自己的这些梦境- 
                              我一个人跑在我国北方和苏联的交界处,旁边是巨大的输油管道。这是一条只能容纳对向两车的路,周围全是大雪,但是奇怪的是,路上却没有任何的积雪。在路的左边一百米的地方,有一片巨大的没有叶子的树林,树上也都是白雪,但是到达树林的那一百米居然是青草地,奇怪的是也没有任何的积雪。我在路上不停奔跑,还时常看看左边的树林。树林一直往山坡上生长,而白雪皑皑的山坡则整齐得像被切过的奶油蛋糕。一列火车在山坡上的铁轨上隆隆驶过。在梦境里我只管跑,丝毫没有考虑为什么铁轨没有修在平地上而是修在山坡上这样现实的问题。我跑到太阳渐渐下山,周围毫无变化的景物渐渐变暗。而来来往往的巨大运输车辆丝毫不能让我害怕,似乎它们也没有比我快多少。我问心无愧地跑在车道上,而迎面过来了很多辆绿色的军用卡车,卡车后面装着巨大的武器,都是直指天空的导弹。很多导弹上面还写了一行字"氢弹,小心轻放",并且在下面标了英语"LIGHT EGG,LIGHT PUT"。太阳正在慢慢下山的时候,突然周围又亮了起来。 
                              这时候,太阳说了一句话:"不好意思,我忘记了现在是极昼,我不应该下山的。" 
                              我没有理会,继续向前奔跑,没有丝毫疲惫。 
                              突然,我跑到一个长满葡萄和青藤的地方。出现一个穿白衣的漂亮姑娘。我问:"你是苏联方面的吗?" 
                              那姑娘说:"不,我们离开那里很远。我们在吐鲁番,你看看这沙漠。" 
                              我转头一看,但还是在中苏边境,周围还是雪林和输油管。 
                              姑娘说:"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累吗?" 
                              我说:"我不累,我还要跑。" 
                              在这对话的过程中,我还是在快速奔跑着。但是,我想不起来姑娘是如何始终面对面地和我说话的。 
                              终于到了一张巨大的桌子面前。桌子上放了很多美味,有各种动物的香喷喷的腿和我喜欢的水果们,还有沾了奶酪的、一个就有草莓那么大的巨大葡萄干和一个就有苹果那么大的巨大草莓和一个就有西瓜那么大的巨大苹果。这让我很期待看到我最喜欢的西瓜究竟有多大。姑娘轻轻依偎在我肩上。 
                              我说:"姑娘,不要这样,我们才刚刚认识。" 
                              姑娘和我分开了。 
                              我说:"姑娘,不要这样,既然做了就做到底。" 
                              姑娘又依偎在我的肩上。


                              31楼2007-01-2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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